第31章 章節
只是你怕是還到不了那一步就先要倒黴。七少爺的為人你也看見了,他和奶奶恩愛得很,向來沒這些花花草草的事,就是對姨奶奶也從不多看一眼。你要聽了姨奶奶的話湊上去,少爺若不肯,你還能做人嗎?這個臭名兒一輩子都跟着你,讓你被人指指戳戳。讓奶奶知道,是必要立即發賣的。奶奶對人雖然寬厚,卻容不得這個,你難道還指望着她替你尋個好人家?”
輕絹撲通跪在地上:“姐姐,你……你給我指一條路吧!我再是不能做這事的……只是,若她再來問我,求我……我怎麽辦?我不過是個丫頭……”
雨絲啐道:“她問你,你就答應着;她讓你去投懷送抱,你就說你不敢,逼急了就拿絹子捂了臉跑回屋,你一個黃花女兒,她能怎麽!再者,你別藏着掖着了,你跟你妹子說,她自然會告訴奶奶,那便成了。”
輕絹一怔:“告訴奶奶?那奶奶還不賣了我?”如畫也道:“奶奶知道了,準要惱了輕絹姐姐,那豈不就完了?”
雨絲笑道:“還當你聰明——你若真去打了七少爺的主意,那奶奶必是容不得的;你自己滿心不願意,是被姨奶奶逼的,奶奶為什麽惱你?不但不會惱,還會救你。以奶奶的為人,必會尋個可靠的人家将你許過去,姨奶奶總不能叫個已經給了人的丫頭做這種事。你自己後半生有了依靠,奶奶高興,少不了還會賞你東西,讓你在婆家掙足了臉,豈不強于在這裏窩窩囊囊做個通房!”
幾個丫頭想了一想,都覺得是萬全之策。輕絹自己思忖半晌,便也下了決心:“好姐姐,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你!天亮我就去找我妹子!”
輕絹為自己的前途擔憂,果然天一亮就悄悄去正房尋了自己的妹妹彩绫。彩绫吓了一跳,忙道:“虧你告訴我!你若真聽了那女人的鬼話,将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姐妹倆商議了幾句,輕絹怕曹錦繡醒來找自己,便重重托了妹子,急急回到了房中。
楚蘅辦事的效率比輕絹預想的高了許多。輕絹只心懷鬼胎地應付了曹錦繡兩三天,賀母便叫了她去,楚蘅也在。楚蘅說,輕絹母親臨終時求主子為她們姐妹指配個婚事,念在她爹娘都是舊仆、伺候過長輩的份上,便将她配給黃嬷嬷的二兒子。輕絹聞聽大喜過望,黃嬷嬷是賀母身邊最得用的嬷嬷,夫妻倆掌管着賀母陪嫁的田産,家資豐饒。大兒子是府裏的管事,二兒子雖然年輕,卻從小在賀弘文身邊伺候,因識文斷字,現正經管着賀家一處藥店。這幾年不知多少人想要攀這門婚事,黃嬷嬷都未曾點頭,若不是楚蘅開口,自己斷乎是配不上這樣的婚事的。她忙磕頭謝了恩,楚蘅微笑道:“你母親回首時你身上有差使不曾見着,我心裏一直過意不去。如今替你完了這件大事,我也放心了。你在曹妹妹身邊當差十分用心,等你出閣時,太太和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她的意思,輕絹聽得一清二楚,頓時臉紅過耳,輕聲謝了退下。晚上告訴了曹錦繡,曹錦繡本就為楚蘅不肯交出管家權惱火,只想讓賀母把輕絹給過去,好狠狠殺一殺楚蘅的銳氣。沒想到自己事尚未成,又被楚蘅橫插一板斧,只氣得七竅生煙,立時就摔了個杯子。轉念又覺得自己失态,便安撫輕絹說自己舍不得她,又說如何替她高興,但那神情中便不似往日熱絡。不上幾天,房中的人都已覺出,曹錦繡對輕絹再不似以往那般蜜裏調油地親熱。輕絹嘴上不說,心裏卻也明白,曹錦繡利用不到自己,自然不再在意,可見以往種種全都是虛情假意。她心裏有些傷感,又有些後怕,思來想去,便也對這位姨奶奶不齒起來。
曹錦繡一計不成,又盯上了十三歲的如畫。如畫那天夜裏聽了雨絲一番話,又眼看着她對輕絹的做派,哪裏還肯趟這渾水,趕着也求了輕絹,又是楚蘅做主許了人。曹錦繡幾乎氣死,便對賀母哭着說:“太太偏要将我房裏略大些的丫鬟都許了人,是什麽意思?她們有了人家,心便都野了,哪裏還肯用心服侍。”
這話賀母本來是不信的,她一生身邊多少個訂了親事還要執役一二年的丫頭,并沒見如何心野。但錦兒既然這樣說了,想是那些丫頭不好,便叫了雨絲、輕絹和如畫來申斥了一番。于是三個人心裏越發恨起曹錦繡,晚間在屋裏說話,便帶的一屋丫鬟都兔死狐悲,對曹錦繡都加了十分的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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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錦繡原問過輕絹的意思,再想不到是她自己改了主意,只當是有人私下将自己的話告訴了楚蘅,想到賀母房中那一幹伶牙利爪的丫頭,越發覺着自己要着力收攏些人心。她自己總共六個丫頭,已聘了三個,剩下的三個年歲都極小,又都頑劣,但若想換人,沒有楚蘅點頭又做不到。想了又想,便日夜哄着賀母,要把賀母房裏的丫頭都換成新人。賀母被纏得無法,便對楚蘅說自己屋裏十個丫頭,有不安分的打發出去幾個也罷。楚蘅笑道:“家裏一共這幾房家人,哪有許多丫頭?太太若很看不上,再買幾個也使得。不過太太也知道,上次拿了八百兩給曹家姨媽,如今家裏周轉得更艱難些,月錢都發得遲了。必得再等到初冬,田裏租子下來,才好有這筆開銷。不若先把我的丫頭換了來給太太使。”賀母道:“何須這般麻煩,明年再說也使得。”事便擱下了。曹錦繡怕再逼得緊了楚蘅真個把自家的丫頭送過來,那只有更糟。但能派到賀母身邊的丫頭們,其父母在府中也多有些頭臉。經此一事,楚蘅傳齊了這些丫頭的父母,好一番申斥,這些管家娘子便都哭訴:“我那閨女雖淘氣些,好歹也在太太眼前幾年了,并沒有大的錯處,都是對姨奶奶奉承不到,她這才百般地挑唆。”也有自己到賀母眼前去求的。賀母原就不喜管這些事,何況丫頭們本也好好的,幾天下來便不勝其煩,心裏也有些抱怨曹錦繡多事,便對楚蘅道:“近日我看那些丫頭倒好多了,不換也罷。”曹錦繡深恨姨媽軟弱可欺,卻也拿她無法。眼見賀母房裏的丫頭見了自己都不冷不熱,越發覺得都是宗楚蘅可恨,若不能給她個蒼蠅吃,再無法甘心。
在心裏忖度了幾日,眼見楚蘅身子一日重似一日,神情十分倦惰;姨媽和表哥都緊張得很,恨不能把天下的好藥煎了都給她吃下去,想想他們何曾對自己這般上心,便氣得在屋裏哭了兩日,又病倒了。賀弘文派人請了大夫來,自己卻只陪着大夫來看了一眼便走了,話也不曾多說一句。曹錦繡大恨,越發添了病,藥也不吃。賀母無法,賀弘文推搪着不肯去勸,楚蘅笑道:“我去看看。”自去了曹錦繡房中,查了查她的脈象,搖頭道:“倒像是女兒痨的症候。昨日那大夫的藥再吃兩天看,若無起色,只好送出城去。”又吩咐人去城外賃房子。賀母大急,但女兒痨麻煩在可能傳染,斷不好留在家中,賀母再疼曹錦繡,也只好吩咐人去收拾曹錦繡的衣物鋪蓋,又吩咐找好一些的房舍。賀弘文明知妻子是胡言亂語,為的是讓曹錦繡自己起床,也不說破,只勸着母親節哀。曹錦繡怕楚蘅真個送她到城外去,不敢再作耗,吃了湯藥,兩天便無事了。賀母還很有些擔心,便問兒子究竟錦兒的病要不要緊?賀弘文心裏苦笑,回答道:“只要好生養着,大約不妨。”賀母松了口氣。正巧這日宗楚蓂也來出診,賀母又細細問了一遍。宗楚蓂雖有些意外,但一想便知是妹妹和妹夫又在弄什麽玄虛,便呆着臉背了一通醫書。賀母半字不曾聽懂,但看他說得鄭重其事,直覺必是不妙,便央着宗楚蓂好生為曹錦繡看看。曹錦繡心裏生氣,知對賀母說不清楚,料來宗楚蓂也不至于下毒藥害她,便硬着頭皮吃那比往日苦數倍的藥湯,足足吃了一月才罷。
這一個月思來想去,仍舊覺得只有給賀弘文安個通房丫頭,才算是傷到了楚蘅骨頭上,方能解得了心頭之恨;何況還能坐山觀虎鬥,自己置身事外,也好從中取事。但她身邊已無人可給,便只有在賀母房裏的丫鬟頭上打主意,在心裏像過篩子一樣篩過幾遍,只有大丫頭雲萼最妥。那雲萼生了一雙桃花眼,幹淨俏麗,平日在丫鬟群裏便掐尖要強,這等不安分的人自然樂于做自家少爺的媵妾。她又是賀母陪房之女,素日對曹錦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