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氣。另一個大丫頭雨絲,手腳麻利,心思也細,卻是個臉冷的人,除了做活之外從不多言。她已經十七歲,并不是賀家的家生女兒,楚蘅撥她來時已經許了她爹娘,再做兩年便準她贖身出去,因而家裏連婚事都替她訂下了。這樣的人拉攏也無益,曹錦繡便不大指使她,她也不往身邊湊。只有這個輕絹……
曹錦繡心裏忽然一動,擡頭打量輕絹。十五歲,正是一朵花将開的年紀。輕絹本就有幾分水秀,今晚穿了一件淡青的比甲,系着鵝黃汗巾,越發顯得俏麗。
這丫頭聰明外露,是個不願久居人下的;但又沒有大聰明,自己時常賞她幾件衣服釵環,她便投向了自己。她跟了自己兩年有餘,說起來,在這府裏,也只有她算是個心腹……
“輕絹,我鏡奁裏那對珍珠珠花,你拿去吧。”曹錦繡笑道。
輕絹一喜:“真的?……奴婢……無功不受祿。”
曹錦繡格格笑了幾聲,親自開了鏡奁,拿出一對珠花遞給她,“這是我小時候戴的,你這個年紀戴了正好。拿着。”她将珠花塞到輕絹手裏,“什麽功不功的,這家裏,除了姨媽,也就是你還将我這苦命人放在眼裏……”
她說着垂下淚來,輕絹慌了,忙一面替她端水洗臉,一面自己心下恻然,說道:“姨奶奶別傷心,您為人這麽好,老天都看着呢!”
曹錦繡擦擦眼淚,“你說的是。唉,若不是你時常這麽開解着我,我這日子就更難了……”
輕絹忙道:“奴婢是姨奶奶的丫頭,伺候您是本分。那些個踩低就高的,看哪天雷劈了他們!”
躺在床上,曹錦繡緊張地思索着這件事的可行性:
自己去對姨媽說,讓輕絹做表哥的通房。通房不算是妾,宗家也管不着。宗楚蘅現在懷孕,就說是讓輕絹伺候表哥,姨媽沒理由不答應,表哥……難道他還真願意這麽忍着?
輕絹的模樣不算差,又肯聽自己的話。最重要的是,如果這事成了,宗楚蘅就要花更多的力氣去盯着輕絹,自己就可以伺機說服姨媽,幫着管家。
讓那宗楚蘅得意!你以為表哥這輩子就只有你一個女人了?笑話!
過去,宗楚蘅拿自己不能生養為理由,不許自己和表哥圓房;現在輕絹可是個能生養的!對,就這麽跟姨媽說——表哥是獨子,不多幾個人開枝散葉,香火不旺!
想到宗楚蘅要氣歪了的臉,曹錦繡幾乎笑出聲來。只要她上了火,自己就可以從中取事。讓她去忤逆婆婆,讓她去做那個妒婦,而自己,才是那個體貼懂事的賢婦!
宗楚蘅一定會給輕絹灌蕪子湯的。到那時,表哥才知道自己當年受了什麽樣的苦……倘若她放任輕絹生下子嗣……那就跟姨媽說,把這個孩子記在自己名下,先有一個防老。至于輕絹……到那時自己應該已經有了別的心腹,輕絹便由着宗楚蘅去或打或賣好了。
不是我心狠,宗楚蘅,是你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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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母這幾日心裏七上八下,錦兒對她說的兩件事,她都只覺不大好辦。
頭一件,把她房裏的輕絹給賀弘文做通房丫頭。
“奶奶懷着身子的人,又有個哥兒在跟前,難免有思慮不到之處。到底多添個人,也好把表哥服侍周到些。”錦兒這樣一說,她立時便将心裏存的那一點不好的想頭丢在了九霄雲外:果然錦兒想圓房并不是為她自己,是為的弘兒好。若不然,怎麽肯讓丫頭去做通房?
但她馬上又想到了楚蘅不會同意,何況當年答應過宗家,不給兒子房裏放人的。
見她躊躇,錦兒又說道:“姨媽便說是為了服侍表哥,奶奶也是書禮人家出來的女孩兒,豈能連這點子好歹都分別不出?況仍是丫頭,并沒有妾室名分,并不算負了宗家。身為人婦,若連這也容不得,那便是擅寵,姨媽只管拿出婆婆的身份教導她便是。”
這話倒也在理。但是教導……賀母覺得難度很大。她性子柔和,若說讓她強壓媳婦低頭,她也有些做不出,再說媳婦還懷着孕,倘若事情鬧大……
“姨媽拿住道理,憑她怎麽,也得依禮而行。誰家婆婆給兒子放個房裏人,媳婦敢說個不字?”曹錦繡一再勉勵,賀母也覺并非完全不可行,大不了媳婦不允便作罷。于是問:“那輕絹可願意?”
曹錦繡抿嘴一笑,“表哥這樣的人品,憑他什麽樣的丫頭,會不願意?況生下一男半女便是半個主子。姨媽放心,我問準了的,她心裏願意,只是怕奶奶責罰。我向她說了,她是太太給的,就是奶奶也要看在太太臉上敬重些,要不這家裏哪裏還有體統了?她便應了。”
說是這樣說……但楚蘅雖然孝順,卻不是對婆婆唯唯諾諾的人;再說,兒子答應不答應呢?
賀母猶豫着,先找機會探了探兒子的口風:“弘兒,現在楚蘅懷着身孕,要不……娘再給你個丫頭?”
賀弘文愣了一下才明白母親的意思,登時面紅耳赤,連連搖頭:“兒子現在很好,母親萬勿……”他想說無事生非,話到嘴邊又急忙改口,“……萬勿替我操心。”驀然想到母親也許還會去問楚蘅,趕忙補充:“也千萬莫對媳婦提起。”
賀母見兒子不願,便打算就此收兵,晚間告訴了曹錦繡。曹錦繡笑道:“表哥那是不好意思。姨媽真給了他,哪有不肯要的?怕是……”她壓低了聲音,“怕是表哥被奶奶管得怕了。女人家不賢,男人便這般可憐。”賀母被她撥弄得又有些心活,自己琢磨兒子最後一句話,莫非真個兒子是願意的,只是怕了媳婦?這樣一想,便覺得到底還是錦兒對兒子才是真心,知道心疼他。
這時曹錦繡又問起了另一件事:“姨媽,我看奶奶這幾天神情倦怠得很,想是懷孕十分辛苦。那件事,您對她說了不曾?”
她說的“那件事”,便是她這些天在勸說的第二件事:讓賀母收回家務來自己管着。
“只是臨時替奶奶管上幾個月,待出了滿月,自然還是交回去的。這是為奶奶身子着想,奶奶那樣聰明的人,再沒有分不出好歹的道理。”曹錦繡這般說,賀母倒也覺得有理。家裏事雖不多,一日也有幾件,媳婦這一次似乎害喜比上次厲害,每日還要經管家務,确實勞乏了些。但自己纏綿病榻,日常除了吃飯時略坐一坐,基本都是躺着,又哪裏管得了家?
“橫豎家裏有舊例,姨媽只聽着就是,還有錦兒幫着你呢。”
賀母覺得這倒是正理。錦兒好歹也是姨娘,讓她學着管管家,不也是楚蘅的幫手?于是答應下來。但楚蘅到她面前來,基本都是楚蘅在唧唧呱呱講笑話,她聽得高興便把旁的事都丢開了,待兒媳走了才想起來。現在曹錦繡又來催問,她暗自有些後悔,便答應明日就說。
第二天,賀母果然對楚蘅說道:“你這一次害喜倒像此上次厲害些,家裏的事少操心些也使得。”
楚蘅笑嘻嘻答道:“還是太太疼我。老太太留下的幾個管家媳婦都極好,我只是掌個總兒,并不用費什麽氣力。”
話說到這兒,賀母便覺剩下的話自己不用提了:幾個管家媳婦确實都是賀老太太手裏使出來的,豈不比自己攬過來強?
楚蘅心裏早明其意,仔細看了賀母的臉色,故意說道:“太太雖滿心疼我,只我是晚輩,只有我為太太分勞,若反把自己分內的事推到太太身上來,下頭的人豈不笑話?本來,若曹妹妹搭一把手,倒是極好。”
賀母聽她說得有理,正在點頭,聽到最後一句,眼前一亮:“你也覺着錦兒合适?那更好了,就讓她幫你便是。”
楚蘅搖頭道:“曹妹妹雖好,奈何媳婦不敢用她。老太太臨走時再三對媳婦交代,曹妹妹不能生養,在婆家沒有血脈,必定心想着娘家,她那娘家如今又過得那樣,所以特特說了:賀家的一文錢也不能從她手上過!老太爺還特別寫了訓誡給夫君。媳婦再怎麽,也不敢破了這個規矩。”
賀母一怔。差不多的話,婆婆也囑咐過她,可見兒媳的話不是編的。雖然有些為外甥女叫屈,但她同樣不敢違背賀老太爺和賀老太太。
楚蘅又道:“夫君前番寫了信去,說了給曹家銀子的事,昨日老太爺的信來,還痛罵了一頓,說夫君要做人情,拿他自家掙的俸祿去做,不許拿祖宗的錢去填。太太聽聽,很喜歡夫君呢?如今若是再讓曹妹妹管事,只怕老太爺會氣出好歹,那時夫君要頂個忤逆的罪名,別的房裏可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