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好也不打緊,京城裏名醫多得很,待我問過我爹爹,就是京城外頭的名醫,只要能看好曹妹妹的病症,多花些錢請來也不妨。或者人家不肯來,我們就送曹妹妹去也是一樣。”
賀母又一陣慚愧。這孩子想得真周到,她都沒曾想這麽多。
楚蘅又道:“不過這紅花湯落下的病症,只怕是為難得很,就是能治,怕是至少也得三四年調理。太太不知道,就是那位生了皇子的娘娘,也足足吃了我哥哥兩年多的藥,而且人家可從來沒受過那樣的損傷。所以曹妹妹可得耐得下心來。”
賀母點頭:“那是當然。若能吃上幾年藥就好了,也是造化。她這個病症,唉,按着老太太的話,都是再不能好的,哪裏能指望今日看了,明天就好了?”
楚蘅笑道:“就是這樣。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急也急不來。就怕曹妹妹年輕性子急,聽說為難,就先絕了望。照我說,就有一分希望,也該試試。”
賀母繼續點頭:“那還用說?只要醫生說這病還可醫,我便每天盯着她吃藥就是,憑是什麽貴重的藥材……”她忽然想到是兒媳管着家務,若真是每日都用貴重藥材,便不知兒媳可舍得。
“藥材哪有人的身子貴重呢?只要咱們家吃得起,憑是什麽藥材也不妨。”楚蘅馬上接口,眼看着婆婆見了笑臉,“我娘家裏的藥鋪也有不少貴重藥材,真要用時,我便回去向娘要了來。”
婆媳兩個越說越投機,賀母後來雖未當面數落曹錦繡杞人憂天,但心裏對兒媳的看法又高了一等。楚蘅也甚有誠意地當天就打發人回家去找了父親和哥哥,第二天開始便打發人去請了京城各處的數位名醫前來為曹錦繡看診。奈何當年曹錦繡喝的紅花湯過于霸道,那些有胡子、沒胡子、白胡子、花白胡子的名醫們流水一般來看了半個月,都搖頭表示無能為力。把個曹錦繡哭得整日眼淚不幹,這次的眼淚倒是貨真價實。
終于這一日,宗楚蓂撥冗前來,認認真真地給曹錦繡按了一通脈,而後久久沉吟不語。
“你快說啊,到底怎麽樣?”楚蘅不耐煩了,“我們這些天也看了好多大夫了,不行就不行,也不差你這一句。”
“不是不行……”宗楚蓂這一句,連氣得在簾子裏咬手絹的曹錦繡都聽得一怔,撲棱一下坐了起來。
楚蘅瞪大了眼睛:“你……你可想好了再說,連生春堂的穆世伯都說不成了,你可看準了?我們……可是認真的。”
宗楚蓂白了妹妹一眼:“有三分可治。”
“三分?就是一分,也比沒有強!”楚蘅道猶疑地看着哥哥,“如此,就請大哥開方子吧。”
宗楚蓂搖搖頭,“有句話要說在前頭。”他罕見地多說了幾句,“表小姐髒器傷得頗重,即算可治,也要十年,至少也要八年。服藥期間必須禁絕房事,破了這忌諱,神仙也無法了。”
治,還是不治,這個球重新踢回給了曹錦繡。
治,至少八年內她就再不要想湊到賀弘文身邊,連賀母也不會再幫她說項。
不治,那便是她貪圖淫樂,自願絕了子嗣。
曹錦繡萬沒想到,宗楚蘅回敬得這麽狠。
其實宗楚蘅也沒想到。她先前請了很多人來,便是想要等宗楚蓂也說治不了,賀母也沒話可說。然後繼續找其他名醫,總有一天絕了賀母和曹錦繡的指望。若真有人說治得好,她便要讓賀弘文先寫下與曹錦繡離異的文書,雖然賀母不情願,因為有言在先,她也無法——既答應了賀弘文不能與曹錦繡圓房,不讓她另嫁,治好治不好哪裏知道?沒想到哥哥這一手比她想的效果還要好。
“大哥,剛才說的,不是哄她們的?”送宗楚蓂出來的時候楚蘅忍不住問。
“真的。”宗楚蓂回答。
楚蘅決定回頭就到婆婆房裏來給菩薩燒香,她老人家在沒有受她一炷香的情況下就這般幫她,不來頂禮膜拜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賀弘文帶着強烈的懷疑,跟宗楚蓂仔細讨論了幾個時辰的脈案,回到家裏對楚蘅學說了一遍,核心結論有二:第一,宗楚蓂的療法獨辟蹊徑,他大出意料之餘也不得不佩服;第二,他認為十年恐怕是保守估計。
“不管幾年,反正治好治不好,我不許你去替她驗證。”楚蘅晃着丈夫的身體撒嬌,把賀弘文晃得好一陣心情蕩漾。
“那可難說。”他故意說,“說不定哪一天你惹煩了我……”
他馬上就後悔了,因為大顆大顆的眼淚瞬間就滴落在他身上。
“哎,我是說笑話的……你也太……你這眼淚,都快趕上曹錦繡了。”他一邊忙着給楚蘅擦眼淚,一邊搖頭苦惱。
第二天,楚蘅就到賀母屋裏彙報:宗楚蓂的治療方案,賀弘文在深思之後認為可以一試。至于十年或許不夠這一點,她隐瞞了,因為以曹錦繡的接受程度而言,十年已經是極限。實際上,楚蘅覺得如果曹錦繡真能熬過十年,再熬二十年也沒問題。
賀母聽罷,流着眼淚檢讨了自己對兒媳曾經有過的動搖和懷疑,大大表揚了楚蘅濟世救人的積極性,許諾以後一定拿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
“唉,太太本就拿我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的嘛。”楚蘅賣了乖,心想:您兒子都靠後,女兒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楚蘅走後,賀母出了半日的神,就讓丫鬟叫了曹錦繡來。曹錦繡翻滾了一夜沒睡,只覺得這個選擇委實難做。見了賀母,沒等開口,賀母就說:“我想好了,就照親家少爺的方子來試試。”
曹錦繡本來是萬難抉擇的,但一聽賀母替她做了決定,馬上本能地覺得還是另一個選項更可靠些,忙道:“姨媽,我看還是……還是算了吧。”
“為什麽?”賀母眉頭一皺。
“那麽多名醫都說……何況前頭老太太也說……姨媽,難道您還不信老太太的話?”曹錦繡趕緊把賀老太太請出來,“人人都說沒辦法,怎麽偏偏就是宗少爺……而且那方子又……”
賀母平日老實糊塗,今天卻難得地駁了回去:“既是信準了老太太的話,那你前幾天又非要折騰着找醫生看什麽?”
曹錦繡啞了。她沒想到姨媽也有這麽頭腦清楚的時候。
“我……”她咬着手絹,“我是怕……那麽久,又治不好……”
“治不好,也不過就是現在這樣兒,難道還能更壞?”賀母這回很堅持,一點讓步的意思也沒有。
曹錦繡心裏着急。雖然是親姨媽,她也總不能什麽話都說出口,紅了眼圈,半天才道:“可是,就算治好了,我都……都多大了……”
“唉!”賀母嘆息,“傻孩子,你如今周歲還不到二十一,就是十年以後,也才三十一。弘兒的二伯母三十三歲上還生了慧姐兒!而且,親家少爺也跟你表哥說了,書上有治好的例子,可那人治得晚了,二十七歲才開始吃藥,到四十三歲上才得了個閨女。他說你十年能治好,就是看在你還年輕!年紀越大,時間就拖得越長。”
她握住曹錦繡的手:“錦兒啊,姨娘守了半輩子寡,你想的事兒,姨娘能不明白?可是你得往長遠了想。你看看姨娘,要是沒有弘哥兒,老太太再疼我,白養着我到死,也就算盡心了,還能給我這份家業?何況你還不是明媒正娶!置妾本來就是為了廣子嗣,現在全家都知道你不能生養,以前又有過人家,哪天姨媽沒了,一個不和,楚蘅要遣你出去,整個賀家都不會有一個人替你說話!”她籲了一口氣,“雖然你表哥和楚蘅都是心善的人,不至如此絕情,可他們養着你,跟你自己有個孩子傍身,這能比?你表哥在還好,将來若是你走到他後頭,祺哥兒和他媳婦你還指望得住麽?”
見曹錦繡愣住,賀母點頭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響鼓不用重錘。姨媽是個沒主見的人,但這件事,姨媽知道自己一定沒錯。你姨父雖走得早,可長房二房的事,姨媽也是親眼看着的。男人啊,前頭十幾年興許還跟你情啊愛啊,後頭幾十年過的都是孩子。有孩子,你和他才是一家人。你想想你爹你娘,還有你家裏那些個姨娘,你小時候他們什麽樣兒,現在又是什麽情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為什麽你爹這幾年反倒對焦姨娘好上了?還不是因為她那個兒有幾分出息!”
曹錦繡這回是真的心動了,賀母的話句句都在點子上。可不是,自己就算跟表哥恩愛一場,可若是沒有孩子,自己這後半生,還不是凄涼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