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家親近,便與他一例處置吧!’”
賀母受不住驚恐,登時便昏了過去。楚蘅揉摩了半日,她才清醒過來,哭道:“這是怎麽說!弘兒老實本分,皇上都看不到麽?怎麽就揪住這點小事不放?咱們實在沒有抗旨的意思呀!這不是奸人陷害麽!”
楚蘅也哭道:“媳婦回頭便去問過了我爹爹,他說,官場上的事便是這樣。老爺官階雖不高,卻也算平步青雲,許多人自己本事不濟,卻看着他眼紅,所以一心盼着他出錯,有半點把柄,那便是說好話的少,說壞話的多!何況,”她将聲音壓得更低,“這一次的事,還不是老爺得罪了人,原是沖着曹家姨父去的!姨父當年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他雖倒了,那些人卻還不解恨。我爹爹說,當年曹家遇赦,原本在京城好好住着,偏就有人告到了衙門,這才攆回了原籍!可見這些人是見不得曹家好過的——聽說,有兩個如今勢力很大,在皇上面前也吃得開!老太太啊!”她抱着婆婆的雙腿大哭道,“那些人恨的只是曹家,跟咱們老爺可是毫不相幹啊!老爺只會勤勤懇懇當差,若是為這件事陷進去,可不冤死了?祺哥兒和祜哥兒才幾歲啊!若是他們父親落個大罪名,他們這輩子不就完了麽?老太太,求您想想法子,救救老爺啊!媳婦是半點主張也沒有了……”
賀母本就性格懦弱,又青年守寡,先前是婆母管着家務,後來又是兒媳管事,是以她自己從未經管過一件大事。如今聽說兒子被人栽害,早已慌得心裏亂作一團,哪裏還想得出什麽法子?也摟住兒媳哭道:“我有什麽法子?說起來都是我害了他,若不是我逼着他一再給曹家銀子,他哪裏就被人抓住了把柄!這讓我怎麽去見他爹爹!”婆媳兩個哭作一團。
哭了一會兒,楚蘅收淚,安慰婆婆道:“老太太,我爹爹說,如今雖不能堵住別人的嘴,卻還有補救的法子可以試試,就只是……不大好辦。”
賀母早已哭得昏昏沉沉,這時忽聽還有一線轉機,忙掙紮着問道:“是什麽?你快說!只要能不牽累弘兒,再難辦,咱們也辦!別可惜銀子!”
楚蘅搖頭道:“不是花銀子,倒是讓我們不再花銀子呢。”她湊到婆婆耳邊,悄悄說道:“那些人雖然鬧得兇,如今卻未必有我們資助曹家的真憑實據。要緊的是,我們自己不能再送憑據給人!”她微微一頓,“老太太想,老爺如今的身份,比不得布衣時,何況他本就比別的同僚強,就不說禦史言官,太醫院裏盯着他的本就不少,所以行事萬萬要比先前十倍謹慎,知道惹禍的事,真真再做不得了。”
見賀母頻頻點頭,楚蘅拭淚道:“老太太,您疼曹妹妹,媳婦是知道的。曹妹妹遭了那樣的罪,就是媳婦也心疼得了不得。這些年您都看在眼裏,她吃的用的,媳婦可虧待過她半點?她吃的藥,多少錢媳婦都舍得,只盼着她好好的,老太太也高興,咱們一家人也開心。可是,我爹爹說了一句話,媳婦這幾日才想明白——只有老爺好,咱們才能好!當務之急,咱們得先保住老爺。老太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賀母剛剛哭出一身大汗,這會兒倒覺身上通透了些,用力點頭道:“好孩子,你說的對,咱們全家都在弘兒肩上,萬不能讓他有失。從前是我誤了他,如今這曹家是斷斷接濟不得了,沒的給弘兒招禍。唉,不是咱們心狠,是他們自家造孽……”
楚蘅道:“媳婦的意思,咱們也不是就此丢開姨媽不管。或一年,或二年,得等老爺站先穩了腳跟,才好去周濟親戚;沒的自己一路跟頭,還周濟別家什麽呢!橫豎這幾年下來,咱們也給了曹家幾百兩銀子,雖不能錦衣玉食,總能圖個溫飽。既有人不想曹家好過,他們若真大富大貴起來,豈不又招人嫉恨。只好求老太太對曹妹妹說說,讓姨父姨媽暫時受些委屈;到底曹妹妹現在咱家,老爺沒事,她也才能有這樣的日子過不是?最多捱一兩年,老爺在官面上多少有些人脈了,咱們再悄悄地幫襯姨媽。”
賀母大喜,握住兒媳的手老淚縱橫:“好孩子,我真沒看錯你,真是個賢惠的孩子!難得你有這個心!”
楚蘅笑道:“我還怕老太太怪我呢,到底我還是想先顧自己丈夫兒子,跟姨媽隔了一層。”
賀母道:“這又不是錯,誰都要先顧丈夫和兒子,就是我,也得先保全弘兒和祺哥兒他們。”
楚蘅道:“老太太不委屈,媳婦就放心了。早媳婦還想,若是老太太實在放不下曹家姨媽,那拼着讓人抓住,了不起咱們全家還做老百姓,斷是不能讓老太太憋屈的。”
賀母斥道:“胡說八道!什麽就做老百姓?你咒他呢?我還沒糊塗。”
楚蘅笑道:“是媳婦想左了,該打!老太太只老爺一根獨苗,自然是最疼老爺,別人誰也比不得。想來父母疼兒女的心都是一樣的,我這幾日一想到祺哥兒和祜哥兒要受罪,心就跟刀剜的一樣,恨不得馬上來跟老太太回明了,向老太太讨個主意。”
賀母道:“你可不就該早些來告訴我!錦兒在我面前求了幾天了,我知道你老爺不樂意,滿心不答應她,可她又哭的可憐。正想着今天和你商議商議,多少再給你姨媽點錢養老,幸好你把事情說出來了!唉,弘兒自己也不說,這孩子,自打……唉,自打錦兒進了門,他便有事也不告訴我。”
楚蘅道:“老爺那是心疼您,他要往左,曹妹妹要往右,手心手背都是肉,您不兩頭作難?說到底,老爺是您身上掉下來的肉,當然心疼自個兒的娘!”她抿嘴一笑,“其實曹妹妹也是心疼她自個兒的娘,這也是一番孝心,不能說她錯。不過将心比心,她若拿您疼她的一分勁頭來心疼您,哪會讓您一次次為難呢?”
賀母對曹錦繡雖然偏愛,但這幾年一次次哭鬧下來,說一點芥蒂也無,那也是欺人之談。當年因為自己一時心軟,非要讓這個外甥女進門做妾,兒子丢了一門極好的親事不說,更差點說不上親。兒子整日将自己關在書房裏,見了娘也無話,眼見得一日比一日消沉,瘦得形銷骨立,那時她便有些悔意。這幾年錦繡哭求了一次又一次,無外乎兩樣:要和兒子同房,給她娘家銀兩。偏前一件兒子死活不依,後一件也極不情願,她何嘗願意總是夾在中間,壓着兒子一次次讓步,讓他的心離自己越來越遠?此番更連帶着兒子被人栽害!
“唉,錦兒她……确實……不大賢惠。”賀母終于吐出了這一句,哀懇地看着兒媳,“可她終究是個可憐人,好孩子,你看着我,別怪她……”
“哎喲喲,老太太又來了,媳婦看她跟自個兒妹子一樣,只會疼她,哪會怪她呢。”楚蘅笑起來,“如今既不能再周濟曹家,媳婦更要好好對曹妹妹,不讓老太太落姨媽埋怨!”
她站起身,“奶媽該帶兩個哥兒過來給老太太請安了,媳婦服侍老太太洗洗臉,可別叫哥兒看了難過。老太太不知道,祜哥兒才三歲,回屋裏都告訴我:‘曹姨娘又把老太太說得哭了,娘去看看。’——到底是親孫子,血脈連着呢,不一樣!”
賀母聽見說起孫子,心裏又苦又甜,“祜哥兒像他爹,心細,會心疼人。”可是如今那個最心疼人的兒子,終因了那件事……她當然不能怨錦繡,只能……怨自己!
“咱們一時不能周濟姨媽的事,還求老太太好好跟曹妹妹說說。”楚蘅一面幫婆婆抿着鬓發,一面悄悄說,“老太太沒見麽?老爺這兩天神色很不好,千萬別再在他跟前提曹妹妹又替姨媽告貸的事,他心裏憋屈着呢,仔細發作起來,曹妹妹又受不住——這尋死的事,也不是一遭半遭了——對了,還有人說他逼死侍妾,幸好曹妹妹活着,咱們說得清楚!”
逼死……賀母心裏又膩歪了一分。說起來,錦兒進門之後,真是對弘兒有益的事一件都未做過。這家裏有人動不動尋死,也終究不是個好名聲,弘兒是有了官祿的人……
“好了!”楚蘅端詳了一下婆婆的發容,笑道,“老太太現在氣色好多了,剛才我一進門,可下了我一跳。老太太以後少想些煩心的事,好生将養身子,穩穩當當活到一百二十歲,看着玄孫也抱孫子……”
賀母擦擦眼角的殘淚,也笑起來:“那不成老妖精了?就你嘴巧,會胡說!”
楚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