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蘭姑躺在床上睡了片刻, 有些擔心霍钰一個人做不了早飯,便扶着欲裂的頭從床上爬起來,去了廚房。
霍钰正在炒菜, 崽崽也在一旁,小手抓着裝鹽的竹筒,乖乖地給霍钰遞過去。
崽崽起來時得知她生病心裏擔心得不得了, 一直問她疼不疼, 要給她呼一呼呢,然後就被霍钰拎了出去。霍钰叮囑他不能去打擾蘭姑休息,小家夥就賴在廚房要給他打下手。
崽崽一轉頭看到蘭姑扶着門框,站在門口,小臉瞬間氣鼓鼓的, 放下竹筒朝着她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指責道:
“娘,你不乖。你生病了, 叔叔說你要乖乖的躺在床上休息, 不能下床。”
蘭姑一愕,擡眸看向霍钰, 霍钰也轉頭看了過來, 手上還拿着鍋鏟, 他神态從容淡定, 好像炒菜根本難不倒他。
“不是讓你回屋休息?”霍钰沉聲道。
崽崽附和着霍钰, 很認真地說道:“娘,你快點回屋休息,崽崽和叔叔做飯給你吃。”
聽着他稚嫩的話語,蘭姑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娘這就回屋休息。那就有勞你們兩個煮飯了。”蘭姑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溫柔地說道。
崽崽小臉上瞬間充滿了驕傲,他轉頭跑回去繼續給霍钰打下手。
蘭姑看着霍钰輕車熟路的模樣,便放心地回屋去了。
蘭姑回屋後繼續躺回到床上休息,大凡在病中的人多少都有些脆弱的,蘭姑不禁想起了她去世的娘。
自從她娘死後,蘭姑就不曾再體會過被人照顧呵護的感覺了,哪怕生病,蘭姑也要咬牙堅持做事,只因沒有人幫自己。秀才在的時候也是如此,他要抓緊每一點時間來讀書,所以她就算生病,也會堅持着給他打理一日三餐。如今再一次感受到生病被人照顧的感覺,蘭姑內心突然湧起深深的感動,眼睛不禁變得濕潤起來,但她沒有讓自己沉溺這種感覺太久。她不想讓自己依賴上霍钰,畢竟他馬上就要走了。
蘭姑意識漸漸昏沉,再次睜開眼,是被霍钰叫醒的,睡了一會兒,頭反而比之前更沉,渾身發冷,四肢酸痛,整個人仿佛快死了。
“吃東西了。”霍钰低聲說道,伸手想要扶她坐起來。
蘭姑卻搖了搖頭然後又閉上了眼睛,她一點都不想動,也沒有食欲,嘴裏含糊不清地呢喃道:“不想吃,你讓我再躺一會兒。崽崽吃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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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吃,你放心。”霍钰皺了皺眉頭,對于她突如其來的任性心中頗有些無奈,怔了片刻,又溫聲勸道:“我已經熬好了粥,你多少吃一點,這樣病才能好。”
蘭姑聽到崽崽已經吃了東西,就放心地繼續睡了,本來已經快睡沉,被霍钰這麽一吵,脾氣突然冒了上來,不耐煩地嘀咕道:“你怎麽這麽煩,說了不吃就不吃。”
霍钰怔住,要是換在以前,面對這種情況他早甩手走人了,哪裏還會定定地坐在這裏,光冷着臉看着這胡亂發脾氣的女人。他的心似乎變得越來越軟了,霍钰輕嘆一聲,他從來沒有伺候過一個生病的女人,一時間有些束手無策。
霍钰靜靜地坐了會兒,才開口:“不吃東西,你什麽時候才能好?”看着蘭姑還是不理人,霍钰撫了撫額,沉思片刻,神色閃過抹窘色,低聲開口:“你不想趕緊和我做……那事麽?你不吃,那便……不做了。”
蘭姑聞言昏昏沉沉的頭瞬間清醒了下,她驀然睜開眼,不可思議地看向面前一臉嚴肅的霍钰。她沒想到他竟然用這事來威脅自己,好像她多麽熱衷于和他做此事似的。蘭姑心中氣極,本不想理會他,又擔心他說到做到,那她這病不是白生了?但自己若是吃了,豈不是在承認自己很想和他做那事?
蘭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不能為了一口氣而失去一次難得的機會。她紅着臉掙紮着坐起身,霍钰見狀上前扶她坐起身,蘭姑一擡眸對上霍钰意味深長的沉沉目光,臉愈發燙得如同在火中炙烤一般,她支支吾吾着解釋:“你……你不要多想,我不是因為你的話才要吃東西的,我……我只是有些餓了。”蘭姑說完只覺得臉頰都快冒煙了。
她這話并沒有可信度,反而給人一股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感,霍钰自然不會相信,但還是一本正經地回答:“嗯,我并沒有多想。”他那話也是實在沒辦法才說出來的,卻沒想到如此管用。他還是第一次碰到像蘭姑這樣毫不掩飾對他有慾望的女人,雖說讓他有些窘迫,但那種感覺卻不算差。
蘭姑伸手想去拿粥,霍钰卻先她一步把粥端了起來,他動作自然地舀了勺熱粥,正要遞到蘭姑唇邊,又頓了下,先吹了涼一下,才緩緩遞到蘭姑唇邊。
蘭姑有些詫異地看向他,她想說自己和他以前的狀況不一樣,她的手還沒瘸,可以自己吃,但他的粥已經遞到了她嘴邊,蘭姑渾身又虛弱無力,也懶得動,便一口吃下了他喂來的粥。蘭姑有些不好意思麻煩他,不過,她之前也是這麽伺候他的,這麽一想,蘭姑就心安理得了,甚至指使他夾青菜給她吃。
菜鹹了,不過勉強能入口。
看着她眉頭緊鎖,霍钰不由問了句:“菜不好吃麽?”
蘭姑想到他方才在廚房裏信心滿滿的模樣,還是決定不打擊他的信心,于是委婉地說道:“還好,下次記得鹽放少一點便成。”
霍钰有些尴尬,“嗯,知道了。”他方才炒完菜應該先嘗一下味道,霍钰後悔地想。
蘭姑吃了一碗粥,腹裏暖洋洋的,後背發了一身汗。霍钰扶着她躺回床上,便走了出去,崽崽很乖巧地坐在飯桌前自己吃東西,除了粥和霍钰給他煮的一顆水煮蛋,那盤青菜還是完完整整的,幾乎碰都沒碰,桌上還扔了半根。
見霍钰出來,小家夥一臉心虛地伸出小手蓋在那半根青菜上,然後抓起來,從椅子下來,将小手背到身後,面對着霍钰,奶聲奶氣地說道:“叔叔,崽崽吃完早飯了。”說着側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外走,走到門口,一溜煙兒似地飛了出去。
霍钰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他炒的菜如此難吃麽?這兩人都如此嫌棄,霍钰走到飯桌前坐下,夾起一根青菜嘗了下,眉頭一擰,這才知道蘭姑方才對他說的話還是太客氣了,這才不止鹹還難吃。
畢竟是自己親手做的,又秉着不浪費食物的原則,霍钰吃了一大半,外加兩大碗稀粥。
中午時,蘭姑的情況仍舊未有好轉,她的臉頰已經燒得通紅,渾身滾燙,一會兒喊冷一會兒喊熱。霍钰打算給她抓幾副驅寒退熱的藥回來,林衛被他派去查看李天寶的情況了,所以他只能親自去一趟,霍钰讓崽崽待在家裏陪着蘭姑,便出了門。
霍钰剛出院門,恰好與王文清打了個照面,霍钰冷漠的眸子往他身上掃了一眼,見他手上拿着一包東西,正往他這邊走來。蘭姑一家是最裏的,後面并無人家,霍钰猜他是來找蘭姑的,目光不由凝了下。
這是他們兩人第二次見面,霍钰想到上次蘭姑對他笑的事,突然看他有些不順眼,看他穿着打扮和做派倒像是個書生,書生?不知道想到什麽,霍钰臉色愈發地沉了。
王文清沒想到會撞見霍钰,臉上閃過些許尴尬之色,他連忙向霍钰作了一揖,彬彬有禮地說道:“前幾日嫂子送了幾根竹筍給卑人,卑人今日得了些果子,一個人吃不完,便拿了些給嫂子和崽崽。”說着把手上的果子遞了過去。
蘭姑送了他竹筍?是什麽時候的事?霍钰沒想到蘭姑竟然瞞着他偷偷地給王文清送竹筍。
她這是何意?等他走後立刻尋找別的新歡?霍钰突然感到很煩躁。
王文清見霍钰遲遲沒接果子,禁不住擡眸打量了他一眼,卻被他眼底的陰沉弄得心咯噔一下,他以為蘭姑已經把送竹筍的事告訴了這男人,但看他這般神色,不禁猜測蘭姑并沒有将此事告訴他,王文清臉上瞬間露出局促不安之色,正要說點什麽,霍钰卻接過了果子,語氣平常道:“我會和她說的。”
王文清見他收下果子,心神頓時一松,一刻也不願意與這滿身煞氣的男人多待,匆匆作了一揖,便轉身回去了。
霍钰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果子,眼眸微眯了下,忍着把它丢掉的沖動,轉身進了院子,他沒有把果子拿進主屋,而是随意扔在廚房,便走了。
霍钰去了鎮上的藥鋪,抓了幾副驅寒退熱的藥便回了村裏,彼時已是中午。進屋的時候,蘭姑還躺在床上,額頭上蓋着塊濕布,是蘭姑自己起來弄的。崽崽在床上睡着了。
蘭姑聽到動靜,眼睛微拉開條縫,聲音沙啞地說道:“你回來了,你把崽崽抱到你屋裏去睡吧,我怕把病過給他。”
霍钰放下藥,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走過去俯身把崽崽抱起來放到他屋裏的床上去睡,等再次回到蘭姑的屋裏,又被她指使道:“我口有點渴,你給我倒杯水吧。”
原本這些事都不過是小事,霍钰斷不會心生怨言,但一想到她給王文清送竹筍,又如此不客氣地指使他,霍钰突然有些憋屈。
霍钰給她倒了水,扶着她坐起來,蘭姑就着他遞過來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然後又躺了回去,昏昏沉沉間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轉頭問霍钰:“我方才進廚房,看到有包果子,是從哪來的啊?”
“你隔壁的王兄弟送來的。”霍钰表情冷硬地瞥了她一眼,頓了下,又似笑非笑地說道:“說是有來有往,你送他竹筍,他便還你果子。”
蘭姑沒想到王文清竟然把竹筍一事告訴了他,先是一怔,随後又覺得他這話中似乎有些冷嘲熱諷,蘭姑腦子亂糟糟一片,不知該如何回應他這話,沉默片刻,她哼唧了聲,虛弱地說道:“我頭疼,我要睡了。”
霍钰見她突然耍賴,眸中的不悅被木然代替,這女人……真是讓人無可奈何,霍钰內心漸漸冷靜下來,突然覺得自己生氣得莫名其妙,就算她打算等他離去後就另尋新歡也是無可厚非的事,畢竟他們之間本就無關情愛。他只是……霍钰輕嘆一聲,強迫自己不再去想此事。
蘭姑捂着被子睡了一整天,身上出了很多汗,黏膩得讓人感到十分不舒服,傍晚時,蘭姑和霍钰提出要洗澡,霍钰本來不同意她洗的,但蘭姑堅決要洗,霍钰無奈,只能多燒了熱水,還幫她兌好了水,給她擡到浴房。
霍钰回到屋裏,蘭姑還躺在床上,衣服也沒拿,霍钰內心莫名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沉聲說道:“可以洗了。”
蘭姑享受到了他的伺候,忍不住得寸進尺,加上是真難受,便做出一副慘兮兮的模樣,喘着氣,弱弱地說道:“我……我頭疼得厲害,四肢無力,走不動路了。”
霍钰額頭青筋猛地動了下,這女人怎麽生個病變得既任性又嬌氣,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霍钰輕嘆一聲,走過去坐到床上,無奈地說道:“我背你過去總行了吧?起來。”
蘭姑唇角悄然上揚,掙紮爬起,趴到他的背上。當那兩團柔軟壓上後背時,霍钰身體不禁一僵,随後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蘭姑摟着他的脖子,手背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喉結,明顯地感覺到他那凸起的喉結滾動了下,蘭姑目光不由落向他剛毅的側臉與下巴,心思一動,緩緩把臉湊過去,唇貼近在他的耳朵,似不經意地在他耳畔呼吸,然而他卻全然沒有反應,就當蘭姑覺得沒意思時,卻看到他的耳根在漸漸泛紅。蘭姑愣了下,不禁偷笑起來,這男人還真是會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