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飲而盡,再回它的餘味,稍頃咂咂嘴:“好酒,從未吃過如此佳釀,春娘着實了得!”
常燕熹再吃過一盞,忽然淡道:“回京也就這幾日便可啓程。”
待他倆吃完酒,各自回房洗漱歇息,常燕熹躲卧床上,雖有些酒醉卻并無多少困意,窗外起風了,樹影缭亂,他想起什麽,從袖籠裏掏出那片肚兜,攤展來,觑眼閑看,那春畫兒繡的是老漢推車,這毒婦越活越俗不可耐.....配色倒鮮豔,簡直栩栩如生,确實繡的精致......潘莺的繡藝無人能比,他忽然挺身坐起,把香幾上的羊油燈取來舉高,雙目炯炯地仔細端詳那幅畫兒,終于曉得怎麽越看越覺得哪裏相像。
活見鬼了......那男子臀股處和他一模一樣的地方,均有顆紅痣。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肆叁章春娘細說紅兜弄情二爺拷問釀酒來禍
馮春盤腿坐在燈下正拿戥子稱銀子,聽見有人叩門高喊:“馮掌櫃在麽?”嗓音熟悉又不甚熟悉,她随手撈來針線笸籮倒扣住,下榻去拉闩,就見唐管事的轎子停在臺階外不遠,跟随小厮打起轎簾,她上前笑問:“是什麽風把您老吹到這裏來?”
“夜游神吹的我來。”唐管事道:“常二爺命你過府見一面。”
馮春眼神爍了爍:“現可沒銀子還他,見也是白見,何苦去自讨沒趣?”
“我們二爺獨不缺的就是銀子。”唐管事嗤笑一聲:“讓你去就去,胡來掰扯些什麽。”
“有唐管事這句話心就定,我洗把臉梳個發髻再換身衣裳,周周正正的去見常大人。”
唐管事得了話,一蕩簾子垂下,吱嘎吱嘎踩着夕陽餘晖走了。
馮春直至轎影模糊,又略站了站,回身見潘衍不知何時站在廊下,巧姐兒追着只通體雪白的猱獅狗往巷裏跑去,她回到房中洗漱,梳元寶髻,插一枝點翠蓮花簪子,面抹薄粉,唇抿胭脂,穿件藕荷灑花綢衫,荼白裙子,十分的清靈水秀。
常燕熹歡喜她這樣妝扮......馮春透過銅花鏡怔怔看着自己,半晌後重換一身玫瑰紅,再把粉抹重,唇抿濃,去茶館交待柳媽伺候弟妹用晚飯,自去街上招了一乘小轎,直擡到常府的門前。
常燕熹才練過劍,渾身皆汗氣,正掬水洗漱時,聽下人禀馮春已在前堂等候,仍不緩不疾地換身寶藍直裰,踏進前廳時,一眼便見她紅豔豔似團火坐在椅上,他鼻間嗅到難聞濃烈的脂粉香,這毒婦是越活越俗不可耐。
馮春等的心煩意亂,終于聽見打簾聲,縱然他姍姍來遲,也只得陪笑起身見禮,懶得迂回曲折:“常大人尋我來不曉所為何事?”
常燕熹撩袍而坐,唐管事奉來茶水,他吃了兩口,忽從袖籠裏掏出那大紅肚兜,往桌上一拍:“馮掌櫃,你好大的膽!”
馮春被他唬得一個驚睜,上前拿起肚兜展看,沒瞧出什麽大逆不道來,抿起唇說:“大人不是最歡喜這樣的麽?”
常燕熹緊盯她半晌,忽然嘴角慢慢噙起,語調難得顯出些許浪蕩:“馮掌櫃怎知我最歡喜老漢推車?”
馮春怔了怔才反應過來,耳根不由暗自燙紅,悔失言,說道:“大人誤解我了,我意本指,床帏鸾帳之內,婦人發散如墨,蛾眉明眼,面嬌體香,肉白勝雪,偏着這片紅绡春畫抹胸兒,試問哪位爺們見了,不魂消魄蕩,愛難釋手呢!”
常燕熹沉笑:“馮掌櫃還有講葷話的本事,若與你同床共枕,想來一定熱鬧的很。”他又道:“你既然這般了解男人,那臀股間有紅痣的可難尋覓。”用力一拍桌案:“你老實招認,肚兜春畫裏的男人,可是繡的我?”
“允大人臀股長痣,就不許旁人長麽?還有這種道理!”馮春抑住怦怦心跳,嗓音發幹道:“那是我早逝的夫君,我想念他,不自覺就繡上了。”說這話時,她不知怎地,竟莫名的難受起來。
常燕熹一錯不錯細量她的神情,心底竄過一抹懊惱,酒後果然易失智,他以為......以為她......
這世間能重生者有他已是大罕,怎還能肖想其它!
擡手持壺斟茶,茶葉在水中展擺,他語帶一抹嘲諷:“你們倒恩愛!”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馮春嘆了口氣:“我不念他還念誰呢?”
好個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怎麽這樣地可惡。
他倆前世情份豈止百日......常燕熹目光愈發陰沉,心腸硬若磐石,可恨的毒婦,這一世他獨不會讓她好活。
他命唐管事将那壇酒捧進來,再問:“你仔細地看,可是在二郎廟贈送曹勵的那壇!”
馮春看過稱是,且道:“這酒大人若喜歡,我再送你兩壇來吃。”
常燕熹語氣平靜:“這制酒的方子你從哪裏得的?”
“不便告知!”她頓時警覺起來,問這作甚,非奸即盜!
常燕熹冷笑一聲:“你可知這酒是十二監秘傳釀曲,專供宮內皇帝筵請衆臣飲用,市面從未流傳過。”
馮春怔住,繼而心驚肉跳,逞強道:“市面酒味大差不厘,大人認錯亦有可能,倘若您能說出這酒釀曲法,我才信服。”
常燕熹淡道:“恰也巧合,十二監的陳公公與我有些交情,曾聊起此酒釀造之法,乃前朝奸宦陸琛所創,需白面百斤、黃米四鬥、綠豆三鬥,豆磨去殼,殼浸水聽用,黃米磨粉,添面餅豆末相和,再......”他頓了頓:“還需我再說下去麽?”
馮春臉色發白,她心知肚明售賣宮庭禦酒的下場,那可是殺頭的死罪。
突然想起潘衍對她坦白,他的魂魄曾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名號陸琛.....
明知此酒乃宮中獨有,卻寫方子讓她釀造售賣,陷她于這等難堪境地,究竟包藏的是什麽心思!
她思緒紛繁,默了片刻:“大人不是問我這制酒方子從哪裏得的麽?”
“哪裏得的?”
“是我阿弟給的方子!”她一咬銀牙道:“隔行如隔山,若論起茶來我還精通,論酒則是十竅通九竅,我哪曉它的出處,早知乃宮庭禦酒,打死也不敢釀,更妄談售賣!”
常燕熹心底頗意外,前世裏便知潘衍是個扶不起的阿鬥,無奈潘莺對這阿弟卻十分上心,闖過幾次大禍,都由他出面擺平,後他被下诏獄及發配煙障之地,這也是被彈劾的其中原由。
怎麽?!這會倒大義滅親了!他表面不動聲色:“那可是你的阿弟!”
馮春道:“冤有頭債有主!我不只有阿弟,還有個體弱多病的阿妹。若我替他背罪,死的便不只我一人。”
常燕熹沉吟稍頃,即朝唐管事吩咐:“讓曹将軍帶兵前去富春茶館,将潘衍請來這裏!越快越好,不得耽擱。”唐管事領命退下。
且說潘衍背起收拾好的包袱,去房裏将倒扣的針線笸籮掀開,把銀子一股腦收進袖裏,看天色要落大雨,随手拿把油紙傘,直奔柳葉渡口而去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肆肆章潘衍背情逃遁被捉燕熹厲色審訊有求
有諺曰:花枝葉底猶藏刺,人心難保不懷毒。
潘衍在二郎廟時看見馮春把酒贈送曹勵,晚間又被常府管事叫去,便心生不祥,他倒不懼曹勵這個小将軍,而是與之攜行的常燕熹。
常家乃鐘鳴鼎食之族,随老皇帝打下江山,世代享受福蔭,他曾和常燕熹祖輩在朝堂爾虞我詐過,勿看是個馬上耍大刀的将軍,心機比他府中九曲橋還彎彎繞繞。那常燕熹秩品二品,不說旁的,每年元旦朝會必入宮赴筵,這酒多數吃過。販賣宮庭禦酒可不是鬧着玩的,認真追究起來,死罪難逃。
他斟酌再三,打算收拾包袱拿了銀子跑路。至于馮春和巧姐兒,他前世裏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在宮中旁觀皇子們明争暗鬥,不知什麽是血濃親情,早已經習慣凡事謀算必先明哲保身,雖穿越附上這個叫潘衍的少年郎,無端多了一對姐妹,但與他是不相幹的。
他出門乘轎直往柳葉渡去,漸聽得運河水嘩嘩流淌之聲,撩簾朝外張望,岸邊泊着大小船支随波搖擺,腳夫還在馬不停蹄卸貨,夜市鋪子開始張羅,幾個婦女蹲在路邊洗一腳盆豬腸子,騷臭味兒随着滾水噗噗溢出來,朝路中央漫去。
潘衍暗悔上次如若果斷的離開,也不會有今朝這些煩惱事。他去船家那裏打聽,還是得等寅時才有往京城的貨船,便尋了家有些氣派的客棧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