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熹一飲而盡,再倒一盞,語氣很淡:“引火燒身,她你招惹不得。”
“有何招惹不得。”曹勵不以為然:“她頗有姿色,事事樣樣做的恰如其分,見人三分笑,接物七分禮,能言善辯,落落大方,會縫繡,會廚藝,待我殷勤小心,她一個喪夫的孀婦,嫁于我堂堂四品将軍,怎麽講來都不虧待。”
常燕熹一語戳心:“想想你娘可答應。”
曹勵立時啞口無言,半晌嘆息道:“是我無福氣......”又瞥他兩眼:“可惜,若春娘不曾嫁人,和二爺你很是相配。”
那毒婦她也配!常燕熹冷笑道:“論我的家世出身,世代沿襲威名百傳,我的富貴權勢 ,金堂玉馬傲嘯朝野,但凡我願意,尚皇家公主,娶重臣貴女,納商戶千金,拐鄉野農女,助陣我這滔天的威名,她個潘莺算甚麽,與我不過蜉蝣撼大樹,不自量。”
不知怎地,他越說越動怒,就是他這棵大樹,前世裏竟被這個蜉蝣生生推倒......陰沉沉着臉抿唇不語。
曹勵有些莫名其妙,怎一提春娘,二爺就狠聲戾氣,方才連春娘的名都叫錯了。
他岔開話講來由:“禀二爺,收到驿官兒的報信,魏尚書這兩日便會抵達揚州城,他此番倒來的極快!”
“官銀失竊非同小可!又正值他兩江巡察而生起的案子。若被朝堂那幫言官曉得,定上谏他個督導無力與之連坐的罪名。”常燕熹擡首望天一輪明月:“雖不會對他造成大礙,卻也足夠煩惱!”
曹勵笑道:“如此甚好,早日水落石出,我們也可快些回京。”
兩人又說了會話兒,傳來三更打梆聲,才各自散去,常燕熹路過馮春房門前時,聽得巧姐兒夢裏啼哭一聲。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叁伍章 張淮勝撇嫌推貪墨巧姐兒逢時犯舊疾
馮春站在廊前看巧姐踢毽子,但見她:
一個毽兒,踢花樣兒,落掌心,翻手背,抛上空,頭啄米,眼神追,踢勾掰繃,盤擺挂拐,十八般武藝,使渾身解數,聳膝金雞獨立,橫臂喜鵲登枝,蹲身佛頂菩珠,突肚摘星換鬥,萬事古難全,總有失手時。
眼見那毽兒要落地,巧姐來個獅子滾繡球,堪堪要接住,卻被馮春揪住後頸衣領拎起來:“地上腌臜,你就敢往裏滾,小女孩兒,一點不要好。”往她身上用力拍幾下,塵飛四揚。巧姐滿臉是汗,紮的頭發也散了。
常燕熹站在窗前有半晌,方才收回視線,轉身撩袍坐到官帽椅上,看向一直跪着的張淮勝,吃過一盞茶,才冷聲問:“張府尹你這是做什麽?”
張淮勝渾身僵直,顫聲回話:“實不知內人竟犯下滔天大罪,下官誠惶誠恐,皆怪我平日忙于政務,對她管束不嚴,才釀成今日無可收拾的局面。”
常燕熹淡問:“那你說,張氏犯下何等滔天大罪?”辰時張夫人來找過他,當即收押入監,現在他倒想聽聽這位府尹的說辭。
張淮勝道:“她受妖人蠱惑,為永駐青春,服食嬰皮湯,更受其們威迫挾制,裏因外合,欺上瞞下,助力盜空了銀庫官銀,孰可忍,孰不可忍,法辦理所應當!”
“盜空?”常燕熹心如明鏡,冷言:“銀庫官銀或許因張氏失去部份......還有部份和你一點幹系都無麽?”
“常大人何出此言?”那張淮勝一臉詫異:“內人已招供,那大人可有憑據佐證官銀失竊與我也有幹系?”
常燕熹默而不語,恰這時兵士進來禀報,湊近他耳低語幾句。
常燕熹站起身,笑道:“張大人也請起!我奉谕帶兵來平亂流匪,旁的非我職責所轄,自不便插指,好在能斷案的快馬加鞭到了,你随我一齊前往迎他!”
張淮勝勉力笑問:“不知來的是哪位大人?”
常燕熹偏不說,只道稍後便知,倆人一前一後出院門而去。
馮春帶着巧姐去廚房拎熱水,正值飯後閑餘之時,都坐在大條凳上說東道西着,看到她招呼過來坐,水剛焖在鍋裏還是涼的,其中有個婆子最歡喜巧姐,起身騰出位兒給馮春,自牽着巧姐去拿糕給她吃。
馮春曉得這是個百事通的去處,壓低聲問:“聽聞張夫人被收監了?不曉因何罪名?”
一個婆子剔着牙道:“說她夥同賊人盜空庫房裏的官銀。”另個婆子拍兩下臉皮,插話進來問:"這是真的麽?"
皆明白她的意思,有人啧啧道:“吃嬰童的皮!怪不得夫人到這年紀,還如及笄少女般嬌豔。我一直奇怪,明擺不能的呀!”
有人道:“我寧願滿臉褶子,也不敢吃嬰童的皮。”另個推她一把,笑說:“你就算有膽又如何!五萬兩一次,管保一年後,還得費銀子,你有麽?”
其中一個年長些的,唉了一聲:“你們懂什麽,揚州城美女如雲,年年長成的瘦馬,被媽媽推來薦去。那些因爺們喜新厭舊而冷落抛棄的太太們還少麽?哪家府裏沒傳出消息過,夫人也有自己的苦衷。”衆人都沒說話了,神情怔怔的。
馮春暗忖張夫人并沒向常二爺透露張淮勝貪墨之事,倒有一已承擔的意思。
一個婆子拎食盒子回來,笑道:“今日前堂熱鬧極了。”問她怎地熱鬧,她說:“來了些許江湖術士,時不時往門窗房柱貼符念咒,像來做法的?”
皆面面相觑:“莫非這府裏不幹淨?”
那婆子拿出幾張鐘馗面具:“巡夜時帶在臉上,什麽妖魔鬼怪都不怕。”也給了馮春一張。巧姐吃完糕跑來,嚷着要帶,就給她罩在臉上。衆人看着也樂了。
馮春拎起熱水桶,和巧姐回院,巧姐蹦蹦跳跳的,園裏花草甚密,不多時就采了一捧。
隔遠見一行人由衙役引領着迎面而來,那衙役認得她,拱手作揖,馮春笑問哪裏去,回道:“帶先生們去夫人房裏察看。”
她聽罷便退讓路邊,由他們先行,巧姐兒則躲在她身後。
馮春把那些術士一一打量,不覺有特別之處,正彎腰要拎起桶時,聽得有個朗朗聲問:“你可是張夫人身前伺候的?”擡眼看他,卻是個仗劍少年,足穿清水襪陳橋鞋,青衣束褲,戴着纏棕小帽,劍眉星目,挺鼻薄唇,下颌棱角分明,一種英姿頗發之态。
馮春笑道:“我在常大人身邊伺候。”
少年瞟過戴鐘馗面具的巧姐:“這位是?”
“我的小妹,不過五歲有餘,十分淘氣。”馮春要摘她的面具,巧姐擺頭不肯。
少年的視線重回馮春身上,突然腰間一沉,那柄降妖劍在劍套內突突直跳,頓時臉色大變。衙役拔高嗓門喊:“小先生快些跟上,夫人的宅院就在面前。”
他從袖裏摸出符咒給了馮春,囑咐道:“此處有極兇大煞逗留,這符咒或許能抵擋一時,趕緊離開這裏最妙!”匆匆而去了。
馮春把符咒看了看,有些哭笑不得,什麽鬼畫符,還沒她描得好,随手貼在樹幹上,回到院裏,剛把茶壺放下,巧姐過來纏着她抱。
“怎麽了?”揭掉面具才發現小妹額上沁透冷汗,渾身燒燙,面若死灰,阖緊雙目 ,似昏非昏。
馮春急忙抱她入房,擱至榻上,從箱籠裏取出藥包,打開來,掰了根參須塞進她嘴裏,其餘各樣藥材所剩無幾,索性一股腦都丢進罐子裏,在廊前燃起小風爐,打扇炖藥,過有一個時辰,炖好濃濃的一碗,端入房內,并不急着喂她,而是取來短刀,拉高袖管在胳臂輕劃一道,湧出的鮮血滴進湯碗裏,十數滴後,她胡亂用棉巾裹住傷口,筷子在碗裏攪勻,再去喂巧姐。
巧姐顯然早習以為常,雖神智迷糊,仍乖乖地咽個幹淨。
晚間常燕熹回院時,竟破天荒地沒見巧姐來迎,大抵習慣成自然的緣故,還真有些不習慣了。
馮春端水來伺候他洗漱,擦拭着手指水漬,不落痕跡地往竹簾子處望,也沒見那小丫頭偷鑽進來。
“巧姐兒呢?”他顯得随口一問。
馮春心不在焉道:“她病了!”拎起水盆子就要出房。
“慢着!”常燕熹喝住她,跑什麽跑!不悅地從櫃裏拿出一個黃紙包兒,是莊天合給他的,打開看過,都是精貴的藥材。
“拿去給巧姐兒用!”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叁陸章 龔如清橋岸聽案常燕熹酒席婚息
馮春守了巧姐兒一夜,至寅時才趴在床沿迷迷糊糊困去,隐約聽得雞啼兩聲,身旁似有衣料随腳步窸窣響動,她猛得驚醒,擡頭見是常燕熹,不曉何時來的,手指按在巧姐兒的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