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不知情,巧姐兒則跑過來抱住他的大腿,仰臉兒道:“二哥哥随我們一起去!”
“我要讀書,去不成!”潘衍抱起她回到桌前坐了,拿起一枚煮雞蛋磕碎殼剝給她吃,雇的馬車到了,馮春遣着車夫搬箱籠,再回來匆匆吃了兩口,出門上車時,不曾想潘衍也晃悠悠跟來,擡腿一跨坐到車夫的旁邊。
清晨的天色是蟹殼青,車轱辘碾行被薄霧打濕的石板路,過了狀元橋,常燕熹和曹勵站在一輛馬車前說話,還有五六将士跟随,其餘的已先行而去。
馮春牽起巧姐兒走到他倆面前見禮,潘衍背倚橋柱并不近前。
曹勵笑嘻嘻作揖:“春娘子好氣色。”命手下搬箱籠,常燕熹則眉眼冷淡不言語,直至見巧姐兒被抱着欲上馬車,方蹙眉問馮春:“怎麽回事?你可沒說還帶個小的?”
“你也沒說不能帶呀?”馮春抛他個媚眼,笑意盈盈。
這毒婦在用美色勾引他......夢裏領教過!常燕熹陰沉着臉色,語氣不容置疑:“讓你阿弟帶她回去。”
馮春搖頭:“阿妹體弱多病,讓旁人看顧我難安心。”
“既知體弱多病,更不适舟車勞頓。”常燕熹冷聲道:“那不是旁人,你的阿弟!”雖然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巧姐兒這時也明白被嫌棄了,緊抱住馮春的脖頸,眼淚汪汪地:“我要和阿姐在一起。”
馮春咬着牙道:“你若執意不肯,那我也不走了。”擡箱籠的兵士停住步,觀望這邊情形。
“随你的意!”常燕熹冷哼一聲,翻身上馬,一甩鞭子馳騁而去。
曹勵朝兵士呼喝:“杵着作甚?快擡,快擡!”又朝馮春道:“快帶你阿妹上馬車,時辰趕早不趕晚。”
見她站着不動,笑起來:“常大人都說随你的意,你還猶豫什麽!”一把将巧姐兒抱進車內。
馬車行駛起來時,馮春這才看向潘衍,他一直站在橋柱那裏,身影越來越模糊,後來終是看不見了。
且說潘衍,自馮春姐妹走後,落得十分自在,這日下學回到富春茶館,柳媽帶了個姑娘到他面前,解釋道:“最近吃茶的來客多,我一人實在難顧周全,就請她來幫忙。她名喚赤憐。”又道:“這是二少爺。”
那姑娘福身見禮,潘衍細看認得,便問:“你不是賣身葬父麽,怎跑到這裏來?”
赤憐低頭垂頸,看似膽怯,小聲回話:“棺材鋪的掌櫃好心,用邊角料打制出一口棺材,這才安頓父親落了葬,并未索取銀錢。”
潘衍啧啧笑兩聲,自去後院念書習字,快至黃昏日落時,他又出了茶館,穿過財神街,來到小甜水巷,這裏飯食酒肆多,妓館也多。恰看見無賴曹勝和宋萬坐着吃酒,他過去搭話,那二人連忙站起作揖:“馮二爺這般晚怎到這裏來?”
潘衍道:“我是特地還尋你們倆。”見桌上只有面筋鹽蛋之類,便要了爆腰子和炸骨頭給他們下酒,倆人感謝不疊,只問:“馮二爺尋我倆有何事麽?”
潘衍道:“我向你倆打聽棺材鋪的翁掌櫃,他人品如何?”
宋萬笑道:“發死人財的,人品能好到哪裏去?”
有詞為證:早來晚來早晚都來,先到後到先後全到,管你王侯将相、平民百姓,齊往我這裏報道,我是陰間陽間的交接使,鐘馗小鬼的引路人,檀香木、楠木、杉木、柳木、拼拼湊湊木;金漆、紅漆、黑漆、白漆、原原色色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無錢,休來與我難纏,放句話給你,縱是閻王要你三更死,我也拖你五更難上奈何橋。
“二爺你提他做甚?誨氣的很!”
潘衍笑問:“你們可認得一位叫赤憐的姑娘?”
曹勝答道:“不認得!”
潘衍吃了兩盞酒,叫他們附耳過來,嘀咕了幾句,宋萬一拍胸脯:“我倆的綽號就是順風耳和千裏眼,不出三天就能給二爺帶回話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貳叁章 赤憐有情私相會 潘衍無情戰妖狐
且說這晚已近三更,正是那:
四壁暑氣消,三街燈火黯,七戶關門牖,六市閉門庭。月明漫花窗,霧薄迷梧桐,流螢翻牆過,燭花伴讀聲。
潘衍愈至晚間精神愈好,這是前朝在宮裏落下的習性,他讀書讀的口幹,正持壺倒茶時,饒是耳聽靈敏,院落有腳足輕響,頓時神情微凝,“嗤”的吹熄油燈,滿室陷入昏沉,等過半晌,燭煙散盡,也未見異樣,索性從屜裏抽出短刀別在腰間,打起燈籠出房,四方院庭如淌銀海,一陣風送,桐葉撲簇簇篩動,他把幾個房間照遍,又去竈房探過,暗忖或許是自己聽錯了,轉身要回房時,身後又傳聲響,猛地回頭,卻見赤憐托着盤繞過儀門走來。
他不動聲色地望着她,赤憐近到跟前,微笑道:“我在茶館忙活,看見二少爺房內有光,想來尚在秉燭苦讀,便辦了些酒菜,以慰辛勞。”
潘衍道:“勞你挂心。”進了房來,複将桌上的油燈點燃,赤憐把酒菜擺在他的手前,一盤白切肉,一碟醬醋浸姜蒜,一條腌魚,一壺酒,兩杯盞。
赤憐道有蚊蟲咬人,去把門簾子放了,又點起熏香,往潘衍身邊站着,持壺倒酒,再把盞遞給他:“二爺吃酒。”
潘衍不接:“你先吃一盞。”赤憐未推辭,端起一飲而盡,又倒一盞遞來,潘衍這才接過,先嗅了嗅,再呷口,暗詫,表面卻不顯:“桂隴縣可打不到這樣好酒。”
赤憐笑道:“二爺是懂貨的,這酒乃用萬年冷泉水所釀,豈是平常燒酒所能比。”持筷挾起一片白切肉,在蘸碟裏一滾,送到他嘴前,他吃進嘴裏。
她問:“我聽聞,二爺找人四處打聽我?”潘衍點頭:“茶館裏雇人總要知根知底地。”
她嘆息一聲:“我并非本縣民,家住離此地百裏外青山鎮松樟巷,和爹爹逃荒到此地,他染病死了,徒留我一人在世間,孤孤單單無依無靠。”
潘衍道:“你也怪可憐的。”
赤憐用帕子抹把眼淚,轉悲為喜:“幸得二爺給我安身立命的地方。”
“這你謝不到我。”潘衍噙唇:“是柳媽行的善!”
他倆對飲三四盞後,赤憐已是眼含春水亂恍,腮賽胭脂嫣紅,笑嘻嘻道:“二爺沒日沒夜讀書,肩背想必發酸的很,我替你按按捏捏舒服一通罷!”
潘衍也淡笑:“那敢情的好!”赤憐便繞到他身後,纖纖十指各按他左右肩處,捏按揉砍好不賣殷勤,潘衍道:“看你柔弱,力氣卻不小。”
她回話:“鄉野農女,砍伐耕犁樣樣要做,力氣自然大。”
“你的指甲怎又尖又利?”
“前些日只顧安葬爹爹,忘記将它剪短些。”
“你身上怎有股子奇異的味兒?”
“浴洗時打翻了桂花露,灑得渾身都是。”她吃吃地笑,俯首到他頸間,輕舔他的耳垂:“香的很,二爺不想聞聞麽?”
“你這騷狐貍,果然名不虛傳!”潘衍吃着酒大笑,眉梢微挑,唇齒清洌。
赤憐一只手從背後繞到腰前,再往腹胯間游移而去,被他阻攔:“慢着,從長記議!”他那吊子精貴的很,不是随便誰能摸得。
赤憐并不為意,手指沿腰而上,扯松衣襟,伸探進去,忽然指骨粗壯,指甲尖細,滿掌毛發叢生,直朝心窩子掏去,電光火石之間,一條青光劃過,潘衍蹬腿躍起,竄到門簾子外、院落中央,站定再看,那赤憐也追出來,卻不複人形,但見她:長眼尖鼻,豎耳稀須,渾身一團毛赤火烈焰,仰頸一展喉嬰孩夜啼,伏在地,燃灼灼一盆熱炭,站直腰,絨篷篷一彎紅屏,怎地是,拜月煉丹一妖狐,最喜夜深山靜。
她一爪被潘衍的短刀砍斷,鮮血肆流,在濃夜裏愈顯凄厲,潘衍搖頭:“果然是只騷狐貍!”那股子味兒噴再多的桂花露都不管用。
他又問:“你不專心修行,卻要來害我的性命!是何道理?”
那狐貍忍痛道:“你阿姊馮春娘為救你命,竊我金丹,害我千年功力盡失,如今金丹被你吞食,你還我來!”
潘衍笑起來:“你個成精的妖狐,竟連個弱質婦人都鬥不過,要金丹又有何用!”
“馮春娘有降妖除魔的手段,誰能鬥過。”那狐貍氣怒難當:“總算她不在,我要掏你心窩,奪回金丹。”閑言不再敘,九尾舒開,如銅牆鐵壁般朝他迅猛甩來。若是普通人,定會被打成肉泥一餅,但碰到的卻是潘衍,他穿來時胸口插着一柄短刀,這把刀可不尋常,後自會詳講,此處暫不表,且這妖狐失了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