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衣袂翩翩,河裏的烏篷船随波蕩漾,五六只鸬鹚呆立在舷沿,有一個漁婦正量米煮飯,不久,後艙生出一縷袅袅清煙。
他就在這清煙裏犯起困來,睡眼也随河水鱗波閃爍,又被嘤嘤哭泣之聲驚醒,樹下不知何時跪着個賣身葬父的年輕女子。
真會挑揀地方!他跳下樹欲走,卻被那女子出其不意地拽住袖管,央求道:“行行好心罷,不求別的,只要一副棺材板兒,奴家願做牛做馬伺候公子。”她雖披麻戴孝,但樣貌分外清麗,已有男人被吸引過來。
潘衍把袖子一甩,頭也不回地走了,他這人最欠缺的就是好心。
回到茶館已是日落銜山時,一直坐在踏垛上逗貓的巧姐兒、忽然歪頭凝神聽着,二哥哥!一骨碌爬起跑出去了。
馮春把飯菜擺好後,潘衍才抱着巧姐兒進來,盆裏淨手,再圍桌而坐。
馮春挾了一塊腌魚,仔細剔刺喂給阿妹,潘衍舀兩勺湯泡飯吃,随口問:“給虔婆的銀子夠麽?”
“還缺一些,我正在想法子。”
“勿要去問張少庭借銀,借也不會給。”潘衍坦承:“我今朝把他打的半死。”
馮春頗為吃驚:“為何要打他?你可知他們在桂隴縣也是有頭臉的人物,不是我們能招惹得起。”
潘衍冷笑道:“他把我當成長春院的倌兒好欺負。”再不多話,吃飽飯後,便回房挑燈讀他的聖賢書。
馮春先還每日提心吊膽,恐張少庭來尋仇,卻一直未見有動靜,倒是還銀的期限迫在眉睫,她四處去籌借,奈何數目巨大,小鎮縣民能借的也是杯水車薪,救不了急。左思右想,她一橫心兒,梳妝打扮,換了身衣裳,乘着轎子、一溜煙兒直往常燕熹的府宅。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貳拾章 常燕熹懲戲借銀人,馮春娘氣怒舊冤家
常燕熹和副将曹勵坐在花廳吃酒,商議兵部差官送來的傳示,揚州湧入數名流寇四處做亂,皇帝下旨命他二人帶兵前去平定。
唐管事進來禀報:“富春茶館的馮掌櫃求見。”常燕熹面無表情:“說我不在家。”
曹勵笑問:“是那個女扮男裝的馮掌櫃?聽說是個美人。”
“少見多怪,不過中等之資。”常燕熹不以為然,拿過棋盤擺子與他對弈。
唐管事退出房,暗忖二老爺近時每日都會問馮掌櫃可否來過,怎地真來了,反倒要趕人?!當然他在常府職守數十年,最擅中庸之道,很快便拿定主意,來到客座,撩起竹簾子,朝馮春回道:“老爺不在家裏。”
馮春難掩失望,她好容易鼓足勇氣找來,再難有二次,遂問:“常大人去哪裏了?”唐管事道:“早晨走的,說是去縣衙門。”
馮春道:“這天都黑了,想必他很快回來,要麽我再等等吧!”唐管事沒說什麽,只讓仆子斟茶伺候,指着還有事先走了。
她又枯等半天,一直未見傳話,終難再坐住,走出房,卻見唐管事在指揮仆子換掉檐前的舊燈籠,聽她告辭要離開,親自來相送,引領着穿過月洞門時,隐約聽見朗朗的說笑聲,馮春擡眼望去花廳,窗紙幽黃,映出兩條男人身影,其中那個化成灰她都認得。質問唐管事:“常大人這不是在家!”
唐管事笑道:“二老爺說他不在家!”
馮春明白被戲弄了,窘怒難當,悶聲不吭緊步往花廳走,唐管事随在後,故意大聲嚷嚷:“诶!馮掌櫃,你這是.....二老爺,诶!”
常燕熹聽到,擡手落子,鎮定道:“照将!”
曹勵睜大雙目,笑着一拍腿:“又敗在将軍手裏。外面怎麽亂哄哄?”話音剛落,廊上腳足響動,一個婦人手甩簾子呼呼走進來,但見她:嬌随聲流,媚随面吐,不比西子,更勝貂蟬。
他微笑着:“呵,是馮掌櫃。”月下燈前看美人,別有一種雅趣。
常燕厲聲呵斥:“何人這等沒規矩,可知此地是哪裏?容你撒野!”又問責唐管事:“你為何不通報?由她闖進來。”
馮春氣到不怯:“是常大人說我需銀兩便來找你,怎地來了又推脫不見?人說君子光明磊落坦蕩蕩,你翻覆多變躲藏藏又為哪般?我不過是飄泊湖池一片無根萍,何苦來哉受這番戲弄,傳揚出去,大人的聲譽也未必好聽。”
“你嘲諷又威脅我!”常燕熹目光難掩淩厲,起不怒而威之勢。
“哪裏敢?”馮春道:“萬望常大人此後勿要在拿蝼蟻小民開玩笑,實在無趣的很!”搭手福了福,就要離去。
“且慢!”曹勵來了興致問:“馮掌櫃急需銀子?需得多少?”
馮春原想敷衍兩句,可看常燕熹的神情,偏生道:“回曹将軍,還需得五十兩!”
“五十兩?”曹勵認真的盤算:“倒是不多。”
馮春緊随而上:“小民看曹将軍面善,若肯解我燃我之急,還可按市利再加一成來算。”
“這頗誘惑....."曹勵看向常燕熹,似笑非笑:“我心動了!”
常燕熹收拾棋盤,頭也不擡:“滾!”
還惱羞成怒了。他二人身為同袍,多年的出生入死,早把彼此看透,曹勵笑灑灑地站起,走到馮春面前,嘆了口氣:“美人兒,我倒想幫你一把,無奈有人不肯,總不能為你,傷了我們數年的情誼,我覺得吧,你放低姿态相求,說些中聽的,哄他高興了,也不見得就那麽鐵石心腸!”
常燕熹和馮春一起皺眉抑忍,這厮太聒噪了。
待房中再無人,常燕熹端起盞吃酒,默不作聲看向馮春。
馮春等了會兒,不見動靜,從睫毛下悄睃他,見他一錯不錯地緊盯着自己,嘴角抽了抽,不會又被她的美貌給迷住了罷,沒辦法,這浮淺的武将軍。
“曹勵所言不虛,你把我哄高興了,銀子自會給你。”常燕熹淡淡地開口,天氣炎熱,他倚靠着椅背,大腿微阖,衣襟敞開,精壯的胸膛半隐半露。
馮春莫名有些臉紅,站着不動:“我最不會哄漢子,多數是漢子哄我!”
這倒是大實話!常燕熹目光瞬間冷若冰霜,他前世裏跟個傻子似的,被這毒婦玩的團團轉。
"那你退下罷。"他無所謂,态度輕慢。
馮春恨不能拔腿就走,但此刻豈容意氣用事,實在是無借銀的去處,便把帕子繞在镯子上,走近桌前提起酒壺,給他盞裏斟酒,低三下四道:“我說話算數,若大人肯借銀,也按市利再加一成來算....”
常燕熹嗤笑一聲打斷:“我缺這些銀子?”
馮春很無奈:“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回報。”
常燕熹不答,指指盤裏紫葡萄,其意自明,她懂,去拈了一顆剝皮,不自在地遞他嘴前,這真是:風水輪流轉,一切颠倒來。
常燕熹忽然問:“你當真嫁過人?”又添一句:“衙堂上的鬼話不用再提。”
馮春笑着點頭:“自然嫁過,還嫁過兩次,否則我帶着小妹,一路無人照撫,早被賊人生吞活剝了去。”
“兩個怎樣的人?”他覺得這葡萄只酸沒甜,索性不吃了。
馮春便送進嘴裏自己吃,甜死個人!她開始胡謅:“一個是護镖的镖頭,魁梧彪悍,武功高超,待我和小妹極好。不幸遇到山賊打劫,護我倆逃跑時中箭死了。還有個就大有來頭,是神機營的司官,擅射火铳,亦是頂天立地的人物,對我呵護倍至,只可惜路遇流寇,中了埋伏也死了。”
常燕熹半信半疑:“那司官姓甚名誰?曹勵就是神機營的指揮将軍,你若敢扯謊,定罪處置!”
“那司官姓鄭名範江,随便查去。”
他模糊似聽過這號人物,咬牙冷笑:“果然和你牽扯就是個死字,你這毒婦!”
馮春心底一痛,卻佯裝沒聽懂,看向窗外道:“天色不早了,常大人若還不肯慷慨借銀,我再多待也是無用!”
常燕熹從袖籠裏掏出銀票往桌面一放:“你自來拿!”
馮春愣了愣,沒想到他突然這般痛快,頓時生喜,三兩步上前,手才捏起銀票,腰間就被一只結實的胳臂攬住,稍一用力,她猝不及防,後退兩步,恰跌坐在他的腿上。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貳壹章 口事心非細訴嫌棄前情焚心春宵一夢
馮春只感覺常燕熹腿上的熱氣透過綢緞摩擦,燙得她坐不住,摟住腰肢間的結實胳臂,似有意無意地抵緊胸底豐潤的一彎圓弧。
她掙紮不脫,大聲叱責:“常大人逾矩了。”
常燕熹嗅到她發間的桂花頭油香:“哪裏逾矩?又不是黃花閨女,還害羞個球!”
馮春驀得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