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了多少酒錢,我補給你!”
虔婆眼珠子一轉,把手中帕子揉了揉,說道:“馮掌櫃,你若昨日來,看在張少爺面上,我就賣個人情,可惜呀,你遲來一步,如今已不是幾銀幾兩的事。”她叫人取出一張紙:“這是你阿弟在此做倌兒的賣身契,你要帶他走,就得贖身,沒有百把兩銀子,我可舍不得放人。”
百把兩......馮春哪裏有這些錢,她看着紅泥手印,瞪向少年問:“可是你自願的?”
潘衍并不慌亂:“被他們五花大綁、掰住拇指強行摁印,實非我甘願。”
馮春一把将紙撕碎揉爛,塞進嘴裏吞了,罵道:“你個腌臜的老虔婆,逼良為娼,算不得數。”上前拽住阿弟的胳臂,氣洶洶地:“我們走。”
張少庭覺得被忽視:“嗳,你們把我忘記!”
衆人驚呆了。
虔婆暴跳如雷:“張少爺、馮掌櫃,你們入我的門,來者都是客,我自歡迎,人前馬後的奉承大爺高興,是我的本份;但上門仗勢行兇、搶奪小倌、毀掉契紙,我也不帶怕的。” 一揮手, 幾個護院面色不善地圍攏過來。
張少庭皺起眉問:“老虔婆,你到底要怎樣?”
虔婆亦答道:“一百兩銀子,我就放他随你們走,少一文,我都不答應。”
張少庭力勸:“你也勿要得寸進尺,日後我帶人多光顧你這裏就是。”
“你的相好都在長春院,當我不曉麽!”虔婆死咬不肯。
他倆你來我往說閑話,其餘皆豎耳在聽,馮春計上心來,朝潘衍低道:“快跑!去富春茶館。”用力将身前護院推搡踢開,潘衍心領神會,三步并做兩步朝門外沖去,馮春緊跟其後,粗重的步履繁雜追來,挾着虔婆地尖喊聲,她瞟一眼阿弟漸遠的身影,忽然頓住步,回首見護院已近,猛得推開了臨房的扇門。
這正是:平生莫作皺眉事,世上應無切齒人。
第肆章 煙花寨狹路相逢姐弟倆舊人新識
有詩曰:無事閑來風月場,觥籌交錯醉華年,美人歌舞處處有,相看何必到江南。
馮春聽得臨房正唱着曲兒《好事近》,一咬牙猛得推開扇門,胭脂花油混着酒色濃香撲面而至,她快掃四周,有彈琴歌舞的三五妓兒、斟茶倒酒的丫頭,五位錦衣華服的老爺圍桌坐,兩位在打雙陸,其餘在旁邊瞧着。忽聽“嘎吱”推門聲,除常燕熹外,皆被驚動,一齊兒望去。
先開口的是富賈張懷禮,他認得馮春,疑惑問:“馮掌櫃有事麽?”話音才落,就見龜公護院如狼似虎的随來,把門檻堵的嚴實,有些訝異:“什麽陣仗?”
縣令吳明悄瞟常燕熹臉色,這還了得,厲聲道:“虔婆在何處?”人牆裂開條道兒,虔婆滿頭滴汗地奔進來,一把抓住馮春胳臂,一面陪笑:“是我倆私底的恩怨,馮掌櫃他突然發瘋,亂跑亂闖的,擾了各位官爺雅興,大人大量,請恕我們的罪!”
吳明叱喝:“還不退下。”虔婆喏喏稱是,死拽住馮春就往外拖,馮春心知落她手裏兇多吉少,巧着出門時見街道濕漉,換了一雙釘鞋,遂擡起狠狠踩她的腳面,用了十二分力,一股巨痛五趾連心,虔婆唉喲叫喚着抱腳,手不覺松開。
馮春趁機奪步上前,在吳明面前雙膝跪地、作揖見禮後,朗朗大聲道:“花滿樓的虔婆逼女為娼、逼男為倌,請青天大老爺為小民作主。”
吳明把眉頭一皺,問虔婆:“馮春在財神街開茶館,你為何要逼他為倌?”
張懷禮幾個交換眼神,心照不宣地笑了,誰敢逼迫富春茶館的掌櫃?奸狡滑溜的壞家夥。
吳明想想也不可能:“馮春,你長話短說!”馮春把經過述一遍,張少庭在檻外聽着,拍胸脯道:“我替他作證,字字屬實。”
張懷禮乍見兒子在此,怒瞪他一眼,多管閑事。馮春稱謝,這惡少還挺俠肝義膽!
虔婆心慌,自然不認,捶胸頓足喊冤:“那位賈仙爺自願賣身為倌在此,簽字畫押一個未落下,怎就成逼男為倌?”馮春暗忖潘衍總算機靈一回,曉得給自己換個假名字。
吳明道:“賣身契拿來一看!”虔婆擠下兩滴淚珠子:“哪裏還有賣身契,被馮春嚼進肚裏去。”
一衆驚然,連常燕熹的手都頓了頓,再一抛青玉骰子,六個點,把張懷禮的棋子打下七八個,有人搖頭嘆息,妓兒鳴月倒滿酒盅,遞給張懷禮要罰,卻被常燕熹半央截下,就着她的手仰頸吃了。鳴月臉龐泛紅,暗自生喜,這位坐上客頗見來歷,穿着雪青直裰,端戴繡帽宮花,舉止堂堂,威風凜凜,是個鐵馬追風,弓聲驚鴻的一品将軍,有詩為證:胸懷豪氣盛九州,寸心萬裏帶吳鈎。
常燕熹拭去嘴角酒漬,語氣很淡:“飲酒做樂的煙花寨,絕非開堂問案的好去處,吳大人移步縣衙為妥!”
吳明順勢下命他們明日到縣衙理論事非,無人敢再多話,磕頭謝過自行散去。待房中清靜,一個名喚程英的爺笑道:“這馮春倒是敢做敢為。”
張懷禮也附和:“若是撕碎還好拼湊,直接吞了确實難以查證。”
鳴月唱起了點绛唇:避亂京華,幾年擔驚怕,劃地思家,幹冒金龍駕。
吳明壓低聲說:“這老虔婆确實做過幾樁無良的勾當,借此次給她來個下馬威,滅其惡行、斂其張狂卻也适宜。”
常燕熹道:“問罪老虔婆不急一時!”遂讓他附耳過來交待幾句。
吳明怔愣不解:“這又是何為?”
“我自有定數。”
吳明見他不願多談,只能應承,兩人對飲三盅,又問:“常大人此趟之行,是為公,還是為私?”
“不為公,我來尋人!”常燕熹盯着鳴月,嘴角噙起,眼神慢慢變冷:“不過已經尋着了。”
這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馮春從花滿樓出來,不理張少庭糾纏,揚手招一乘小轎沿街過市往富春茶館方向擡,走到半途挑簾見柳葉渡口,有船家拴船靠岸,艙裏擺着幾個淺抱桶,他下轎買了一尾大魚,讓船家用柳條串了拎着,看還有一筐才采摘的菱角沾滿淤泥,讓船裏的婆娘洗淨了稱下一捧。又遇到一個山人在賣鹿肉,雖血淋淋的,勝在新鮮,買者甚多,他也割了一方,一并買了些春筍、荠菜等時蔬。
回到富春茶館,柳媽迎來,道巧姐兒和鄰裏幾個小哥一道看大戲去了,馮春把肉菜交給她去拾掇,今兒來吃茶的人不算多,一眼便瞧見靠窗坐的潘衍,面龐沐着春陽暖風,徑自盯着街上熙攘的人群出神。
馮春叫他随自己朝後院走,過儀門是前庭,有一株菩提樹,一口井,一只貓,四間房。
進入客座間,陳設也很簡單,挂一幅山水,桌椅俱全,矮榻滾凳亦有,窗前的小幾上擺一雞血紅哥窯定瓶,插着一束粉白桃花。壁間挂着一個琵琶,頗為古舊,潘衍不覺多望了兩眼。
馮春原走在前頭,忽然頓步,轉過身定定盯着他,一字一頓:“銀錢呢?!”她當時僅留百兩傍身,其餘都給了這位好阿弟。
“什麽銀錢?!”潘衍如實坦承:“我身無分文......” 話音還未落,一記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甩上他的面龐。
他只覺連耳帶腮騰得灼燒起來,火辣辣的疼,不由怒極反笑:“給個解釋!” 簡直奇恥大辱。
馮春罵道:“當初逃出京城時,說好在桂隴縣相聚,我在此等足你四年,你遲遲不來,我還當你死了呢,卻原來是惡性不改,一路散盡家財、花天酒地......今日若不因你我這點血脈相連,我管你生死!”她愈罵愈氣,忍不住淚濕眼睫:“潘衍,你怎對得起因你亡故的潘家上下百口!”
潘衍......他原來名喚潘衍!皺起眉暗忖,上下百口因他而死.....
這話實在太重了,雖然從前為他死的、或被他害死的豈止百口,但眼前這個罪名他不想背!
撩袍端坐于椅上,擡眼看着這個敢扇他耳光的大兄弟:“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到底有何話要講,請看下回分解!
第伍章 潘衍問診換新魂 馮春決計斷前塵
江南好,山雨晚晴空。只道名利掌中握,誰知轉眼成空蕪,苦殺局中人。《江南好》
他穿上潘衍的身時,恰逢幾個護院如捆豬崽般把他五花大綁了、毒打一頓丢在柴房中,奄奄一息間,無恥虔婆甚朝他胯下掏了一把,笑得怪模怪樣,威吓要将他賣去長春院做倌兒。
長春院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