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混亂記憶可誰讓她喜歡你呢,孟均
孟曉之一愣,“此事......”
面前的少年郎期期艾艾,她忖了忖,頗為慎重道,“還是等李世女回京再做打算的好。”
“奧。”小郎君悶悶垂頭。
左右還有四日她就能回來,孟均低落的心登時便歡快不少,他歡歡喜喜遣了知冬去取新做的夏衫,又将自己的折扇全部拿出來,細心地挑着扇穗。
便是玉冠和腰帶亦都選了最相配的。
“公子,您這是要去赴宴嗎?”知秋跟了他這麽久,頭次見他這般鄭重。
小郎君只笑不語,拿起做了一半的香囊,又把上面的繡樣改了改。普通的樣式還是不夠,得繡些吉祥如意的才好。
孟均忖了忖,又把壓在枕頭下的平安符也放了進去。
夢裏的李阮棠便是穿着盔甲,背影看起來也單薄孤絕,仿佛只要一陣風,就能将她吹散。
他每每想起,心口都難安。
小郎君搖搖頭,将那不好的心緒拼了命的甩開。定是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胡思亂想。
他一針一線認真繡着。
窗外是京都的夏日,桃李剛敗便有牡丹芍藥新蕊初綻,萬紫千紅的顏色被得得馬蹄揚起的灰土沾染,竟也沒有半點蔫色。
日長夜短的天,忽忽便過去了四日。
麻麻亮的天色裏,孟府門裏一早便站着個俊俏的小公子,玉冠烏發,配上時興的天水碧外衫,踮着腳不住地左右巴望着。
“公子,咱們是不是出來太早了?”知冬隐約知曉了他在等誰。可就算是李世女回京,應該也不會挑在這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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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君并不在意,他瞅了好一陣,站得腿有些僵,方才坐在了一早備好的小凳子上。
他亦知曉是自己太過心急,可是一想到今日就能見到她,孟均哪裏還能睡得着。
孟曉之剛剛從監牢回來,一下馬就瞧見坐在門裏的少年郎,她扭頭問了前來伺候的管事,聽見預料中的答案,心頭止不住地下沉。
“讓公子先回院子。”她匆匆撂下這麽一句,提裙縱馬又往外去。
可這母子兩個都是一樣的性子。
管事愁眉苦臉地勸了半日,忽得靈機一動,壓低聲道,“公子,您在這守着,便是李——”
她自知失言似地輕拍了自己的嘴,又道,“便是那人回來,這大庭廣衆之下,您也不好直接上前不是?”
小郎君被她猛地說破心事,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滿是驚愕,如玉的面上淡淡染了一層紅意,“我才沒有等誰,只是......只是曬曬太陽。”
管事連連附和。
孟均瞧她神色,便知這府裏怕是都知道他的心思了。
小郎君又羞又惱,起身走了兩步,又偏過頭很是認真的解釋道,“我真的只是曬曬太陽。”
“是是是是。”管事忍笑。
孟均是她從小看着長大的,這孩子性子純真,心裏更是藏不住事,喜歡誰便黏着誰,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分一分。
小時候他便喜歡纏着李世女。如今大了,倒是懂得避嫌。早前她們還當魏雲若魏大人會與公子結成連理,誰料這魏大人锒铛入獄,兜兜轉轉,還是李世女與公子最為相配。
她微微笑着,躬身目送着小郎君腳步匆匆地回了自己院子。
總歸大人只是說讓公子回自己院子,至于公子院裏的那道門,她也不必讓婢子盯得太緊。
這世間,誰還沒個年輕的時候。
孟府匾額下,朱紅色的大門緩緩緊閉。
小郎君回了院子,卻又不只是回到了院子。撥開的門闩後,探出一張喜滋滋的臉。
孟均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熟門熟路的走向李阮棠的卧房。
既然不能在府門口等她,坐在這也是一樣。
可焦躁的心又怎麽可能真的平靜下來,天水碧的身影一會忙碌着房中那些小擺件的調整,一會又松松枕頭,鋪鋪床褥。最主要的,還是放在錦被上那一套新做的中衣。
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幾夜熬出的針腳,目光觸及到疊在裏面的兜子,小郎君耳朵倏地就發了紅,生了燙。
他還是頭一回這種活計,也不知道她穿起來合身不合身。不過早前他曾偷偷丈量過,應該.......
指尖微動,仿佛是又回到那夜裏,瞧着她克制又竭力替他解毒時,他歡愉又無所顧忌的四處點火時的情形。
一時間熱意湧來,便是房裏一早備下的冰也難解這滾燙的羞澀。他捂着臉,正悄悄地傻笑着。
守在外間的知秋忽得低呼一聲,未丹微微閉目,待知秋平複下來又道,“此事公子早晚都要知曉,但那邊言明,叫我們......”
她怔了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地低道,“叫我們不許張揚。所以,所以一會,你務必要先帶公子離開肅親王府。”
“是。”知秋後背發涼,一雙手抖得怎麽也平複不了,他掖着手,思忖着該如何先哄孟均回府。
日光透過窗,在地上映出一格格暖和的五彩。
小郎君今起的早,等到這會已然有了些許困意,他伸手擰了擰自己的手臂,疼得眼角直抽抽,這才将瞌睡攆走了不少。
他可不能困,今天是李阮棠回來的日子。
小郎君起身伸了伸懶腰,竹簾外,知秋正抖着聲和知冬輕聲商量着,兩個小厮被這消息吓得魂不附體,偏生又不敢直接告訴尚歡喜着的孟均。
“你說怎麽會這麽巧,這一支軍,只李世女遇伏身故,這可不是——”知冬話音一停,疑惑地看向突然低頭的知秋,“你怎麽了?放心吧,往常到了這個時辰,公子都要小睡一會的,咱們不得先想出個對策。”
擱在桌案上的鎏金的小香爐裏,飄飄袅袅燃着沉水香。
站在竹簾後的少年郎,唇色發白。他怔怔地聽着知冬說着如何哄他回府,将這消息瞞住。
恍惚間,似是又聽到她輕輕地嘆息,“傻啾啾。”
握在門框的手臂抖得不成樣子,孟均死死咬住下唇才抑住要出口的哭泣,不會的。
他分明就做了預知的夢。
小郎君鬓間嗡嗡的,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門。天光明媚,他卻只覺得眼前全是浮彩的灰,層層疊疊,無處可躲,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溫熱的淚珠一滴一滴,順着他尚有紅意的臉龐沉沉的滾落。那雙噙滿淚花的丹鳳眼,失神地瞧向面前湧過來的小厮們,他們唇角不停開合,偏生他卻聽不到任何聲響。
明明她回來了啊。
他一點一點往前走着,想要撥開阻在前面的人影。
明明他的棠棠,就站在垂花門那,小郎君彎彎唇,他就知道他們都是騙他的。
捏在掌心的香囊早就汗濕,孟均遙遙看着那單薄的輪廓,耳中的嗡鳴似是要将人折磨殆盡方肯罷休。
他動了動唇,眼前的天光仿佛西沉後的夜,沉沉地壓住了那雙紅腫的眼眸。
萬籁沉寂,又好似止步了歲月。
躺在床榻上的身子骨,沉沉地陷進被褥裏,那一星點神志卻已然游離。淚水滴濕的枕頭冰涼涼的刺骨,壓在身上的棉被也擋不住自心底生出的寒意。
孟均依舊昏沉沉地,他睡了一日一夜,可落下的眼淚卻不曾停。
前來孟府的大夫走了三波,灌藥紮針,該試的都試了一遍,也不見有絲毫起色。
他仿佛被一根看不見也摸不到的細線,頑強又牢固地緊緊勒住了那顆乍歡乍悲的心。
只有偶爾聽到旁人無意提及「李阮棠」三字時,那濃密的長睫才會輕輕顫動。
孟曉之一口氣嘆得百轉千回,昨李阮棠的棺椁進京,陛下便招她前去,言談中不乏有賜婚意願。
只是這妻夫一死一活,到底不能直接下旨,總該問問男郎家的意願。
若孟曉之一心功利,只怕早就在女帝面前磕頭謝恩。
畢竟兩家一旦聯姻,怎麽說都是她占了便宜,平白撿了個肅親王府不說,還為女帝排憂解難,既慰了肅親王府一脈忠魂,更擺明了自己的忠心,日後不會再與其他世家聯姻,在都察院中的背景依舊幹幹淨淨。
可她到底還念着亡夫,更不舍自家這傻乎乎的少年郎淪為朝堂鬥争的犧牲品。
尤其她家九郎才束發之齡,尚未深品個中情意,如何能守着空蕩蕩的肅親王府過一輩子。
“傻孩子,娘知曉你對李世女的心意,但事已至此,你也該向前看。”
孟曉之低低嘆了口氣,瞧了眼仍昏沉流淚的孟均,憐惜地伸手撫了撫他的額頭,“總歸她也算惦記着你,留下了這份信替孟府轉圜。如今娘就替你将這親事回絕,你放心,等過些日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起身欲走,衣袖卻好似綴了重物。
孟曉之回眸,眼中驚喜,“九郎,你醒了?!”她連忙坐回原處,耐着性子問道,“可是想喝水?”
小郎君頭腦還昏沉着,他微微搖了搖頭,氣息虛弱道,“娘,我......我嫁。”
“胡說!”孟曉之驟然冷目,“娘知曉你這是病糊塗了,此事等你好些我們再談。”
“娘。”躺在枕上的少年郎死死拽住她的衣袖不放,他聲音因為缺水而幹澀,每一字都好似拼盡了全力,“我,我嫁。”
“你這又是何苦。”
拉住她的少年郎形容消頹,那雙眼仿佛蒙了塵,只有再提起李阮棠時,才會亮起些許光彩。
“我,我嫁。”他固執地,又堅定地說着這兩字。懇求的聲音猶如一把生了鏽的鋸子,磨得孟曉之愛子之心生疼。
“娘——”小郎君就着知秋的手喝了口茶潤喉,“我答應過她。”
“九郎,你可知自己嫁過去會過什麽樣的日子?”孟曉之耐心勸着,“如今你還年輕,有情飲水飽,可娘就怕你年歲漸長,再遇到喜歡的女郎,卻礙于這樁賜婚,無法脫身。”
“一生這麽長,你又何必——”
“娘,是她救了我,若沒有她,我又怎麽會有以後?”
他泛起個苦澀的笑,“娘,一生是很長,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但如今我只是想以她未亡人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想她念她,況且在長山溝,我便已經喚過她妻主。”
藏了許久的秘密一旦說開,小郎君心頭刻意壓住的腥甜反倒輕了許多,他似是陷在了往事裏,低低說着與她的那些事,“......假扮她的夫郎,先動了心的是我。”
“娘,妻主對我很好。”那雙無精打采的丹鳳眼似是要将所有光都散開,他還在說着,孟曉之卻手心發涼。
她急急攬住氣息越發虛弱的少年郎,低低喚着他的名字,“九郎,你忍心就這麽抛下娘?”
“是孩兒不孝。”落在她肩頭的淚珠,仿佛一場離別的秋雨,小郎君軟趴趴的伏在她懷裏,“可是娘還有檀兒。”
不像李阮棠,孤苦伶仃的。
“娘,您接他們回府吧。”他什麽都不在乎了,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浮出最後一抹豔麗,他淺淺笑着。
“九郎!”
孟曉之一把将他的手握住,“娘答應你,幫你和她完婚。可是你也要答應娘,嫁進肅親王府就要替全府上下考慮,不可......不可随意舍生!”
“娘您答應讓我嫁給她?”混沌中的孟均思緒不明,他強撐着仰頭,“真的?”
“真的,娘從不騙你。”
孟曉之柔聲哄着明顯正泛糊塗的少年郎,“你若是願意嫁進肅親王府的話,就要盡快的好起來。”
這句話猶如一支火把,點亮了孟均迷惘的神志,他怔怔地點着頭,乖乖地由着小厮喂進湯藥。
那雙眼仍是似蒙了塵,卻比之前的黯然好上許多。
孟曉之松了口氣,罷了,前路如何她已無法多想,只要這傻乎乎的少年郎能好轉起來,她別無所求。
孟曉之很明白自家少年郎此刻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她是過來人,也知曉他尚迷在這一段愛戀之中,但終有一天,江河入海,春拂萬物,所有的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夜色裏。
孟曉之靜靜跪在臨華殿外,她垂首漠然,似是壓根兒不曾聽到透過窗暧昧至極的男郎求饒聲。
好在,女帝并未讓她等上太久。
孟曉之躬身行禮,規矩地跪在入殿的屏風後。
滿室熏香。
林鶴不安地跪在女帝腳邊,臉上火辣辣的。不只因為剛剛的歡愉,還有被當做玩物的屈辱。
這些天,她是專寵于他,卻也越發的随意。可若是後宮裏那些君侍,想必她也不會這般相待。
說白了,她要的并非是他林鶴這個人,而是他的肚子。
或許只等他成功誕下子嗣,這世間便再無林鶴此人。他越想越怕,忍不住打了幾個寒顫,就被女帝撈起,抱進懷中,“怎得了?”
林鶴哪裏敢說實話,他垂下腦袋,輕輕搖了搖頭。
“去裏間歇着,孤處理完政事便去陪你。”女帝憐惜地揉了揉他的發,等林鶴步伐僵硬地走進去,這才倚在軟枕,慵懶道,“孟愛卿,可是這幾日忙碌,忘了看時辰?”
“臣惶恐。”孟曉之淡然垂頭,如今的确是過了入宮的時辰,但她有都察院的腰牌在身,可随時入宮。
“惶恐?”女帝挑眉,哼笑道,“孤倒沒瞧出分毫。你這麽晚來,怕是為了那樁親事吧。”
“陛下聖明。”孟曉之并不意外,“還請陛下成全犬子一片癡心。”
她規規矩矩地磕頭懇求,女帝面沉似水,“愛卿可要想好,孤這旨意一到,孟公子此生便只能屬于肅親王府。”
“臣明白。此番既是犬子所求,臣亦無所異議。”
“如此......也罷。”女帝頓了頓,揚手示意她退下。躲在裏間的林鶴将這君臣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心頭止不住的害怕。
自入夜,他便一直陪在女帝身旁,可她卻連孟曉之為何而來也清清楚楚,說不準,自家那些禍事,也早就瞞不住透了底。
林鶴臉色煞白,他哆哆嗦嗦撫上自己的肚子,只覺前路茫茫。
黑沉沉的天挂着一輪彎月,銀輝落地,将人影拉得細長。
孟府的馬車晃悠悠往回折,倚着車壁坐着的孟曉之鬓發間卻早就生出一層薄汗,十多年君臣,她已然明白今夜若自己不前來請纓,他日這旨意還是會落在九郎頭上,到那時候,就會失了所有先機。
這京都裏,果真沒有秘密。
她稍微定神,又去孟均的院子裏瞧了瞧。
小郎君仍是有些神志迷糊,卻已然張羅着讓知冬拿了好些繡樣過來。見到她,還不忘再确定一遍親事。
今日是哄過了,那明日後日呢?
孟曉之心頭堵得慌,卻也不能再多說些什麽。眼瞅吃了藥的孟均神志一日比一日清明。孟曉之口裏卻已然熬起了幾個大泡。
按照禮法,諸侯将于第五日小殓。孟曉之想盡法子将家中稍好些的少年郎哄去京郊摘花。
郊外樹木蔥郁,高聳林立于天地間。
孟均極力仰頭遠眺,也瞧不見這一片林木的盡頭,它們似是直接連接到了天上雲,無盡的枝葉不斷綿延,連帶着這一片天空挽碧,格外的讓人心曠神怡。
腳下,是各式各樣的野花盛開,仿佛上元節街道上熙熙攘攘地人群,被風輕輕一吹,便晃出一波花海。
孟均伸手揪了幾朵,攤在手心裏瞧了瞧,忽得想起當初她教自己做花環的模樣。
總歸今日出來了。
小郎君彎彎眉眼,連忙囑咐了小厮去折幾根柳條回來,他兜起衣擺,看上一朵便揪下一朵。
“孟公子?”
正坐在在花叢裏努力挑花的小郎君一怔,擡眸望向一身素白的齊昀。
他眼角還有淚意,似是也沒料到會在這裏遇見孟均。
齊昀愣了愣,一屁股坐在孟均身邊,抽噎中低道,“我還說剛剛怎麽沒看到你,原來你來了這。”
“其實,不見也是好的。總歸她的心不在你我這,去了也是徒增傷感。”
齊昀自顧自說個不停,小郎君聽得迷糊,有心想問,就聽他道,“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毫無意義。不過,我有一事,或許只有孟公子能代為解惑。”
小郎君疑惑瞧他,齊昀嘆了口氣,輕聲道,“你應該也知我早前一直喜歡阮棠吧?”
“嗯。”知道是一回事,可要聽他說,孟均還是覺得有些別扭,剛剛預備起身。
沉浸在痛苦中齊昀又道,“其實,你們墜崖前,我曾給阮棠下過藥。”
“那時候,我只是想瞧瞧看她會不會忘了我,誰料她竟為了救你,跌下崖去。”
他說得輕巧,似是無關痛癢。
想起李阮棠那些日子受的罪,小郎君只覺得後背一僵,他斂眉,壓住怒氣沉聲道,“齊公子到底想說什麽?”
“無他。”齊昀順手扯下一把花踩在腳下,他側目,一字一句道,“那藥并非什麽傷人之物,卻會令人忘卻最重要的人或事物,尤其是心儀之人。”
“......忘記的是,心儀之人?”攥在掌心的衣角收緊,孟均一怔,忽得憶起她悠悠轉醒的那一日,不記得自己的光景。
“不錯。”齊昀沉沉嘆了口氣,“若是她在失憶期間情動,亦會頭痛難耐,甚至于再次忘記。”
他的話仿佛一記驚雷,驅散了這些天他一直困惑的事。
所以——
小郎君抿唇,這就是她為何會接連忘記自己,忘記啾啾的原因嗎?
“總歸她也不在了,孟公子又曾與她一同墜崖,是以她忘記的人到底是誰?”
回過神來的孟均橫他一眼,暗罵他言語無忌。小郎君起身,不願與他多說。
齊昀只當他是避嫌,追在身後又道,“我知此事涉及孟公子清譽,但阮棠已然故去,還請公子瞧在我一片......”
“你說什麽?”
猛然停住腳步的少年郎臉色煞白,林間的風,微微拂過衣擺。吹得那單薄的身影似要乘風而去。
腦海中,有些夢境反複湧來。一會是她穿着盔甲的模樣,一會是那鋪天蓋地的白。
小郎君登時覺得喉頭腥甜,他一把揪住齊昀的衣領,“你....說誰不在人世?”
“你不知道?”臉色憋得通紅的齊昀手上用力,一把推開似是着了魔的孟均,他接連咳了幾聲,才将氣喘勻,“五日前,有人運了阮棠的棺椁進京,從城東門進來的,當時好多人都瞧見了。”
“孟均。”他勾唇大笑,似是要舒盡心尖愁悶,“那你定然也不知道,就在剛剛小殓之時,陛下已經替你和她指了婚。”
“其實在你之前,陛下曾問過我娘同樣的話。”他一改之前難過,揚眉道,“可我娘疼惜,不願我嫁給一座空蕩蕩的府邸。”
“你還真是可憐。”垂下的衣袖裏,銀光閃爍,齊昀癡癡一笑,“可她一人又的确孤獨。”
“要我說,與其賜婚。”他猛地揚起手中的匕首,“還不如直接送你下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