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以身相許你瞧,我才不是外人
他總共就拿了兩個包子,哪裏能再分給旁人。可夢裏的的那些人都嚷嚷着餓,伸手就要來搶。
小郎君愁得拔腿就跑,也不知是什麽緣故,好端端捏在手裏的包子時不時就會從指縫溜走。
孟均一橫心,嗷嗚一口就咬在包子上,左右吃進他肚裏,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也不能再搶走肉包。
這可是李阮棠買給他的!
小郎君心急,偏偏這包子似是有靈,他才咬了一口,別說吃到餡,就是包子皮也不翼而飛。
“嗚......”睡夢中的男郎眼角緋紅,仿佛夢到了極難過的事。
未丹小心翼翼瞄了眼紗帳後的人影,瞧着斂眉揉着心口的李阮棠,忍不住又低問道,“世女當真要将這事告訴孟公子?”
“嗯。”李阮棠輕輕吸了口氣,撫袖背對着未丹站在窗邊,“他連着兩夜前來,無非是為了打聽消息使出的美人計。”
“孟均心思淺,又容易相信人。但如今肅清王府的處境,着實不可由着他這般胡鬧,稍有差池,怕是會連累孟大人。”
“世女,屬下鬥膽,獻上一言。”
“說。”
“或許孟公子只是單純地想來見見世女呢?”未丹聲音放的極低,她倒不覺得孟公子會為魏雲若作出如此犧牲。
在胡家村,他便一直黏着世女。
“胡說些什麽!”李阮棠微微蹙眉,餘光卻瞥向了睡在紗帳裏的人。她轉頭冷冷睨了未丹一眼,到口的話鋒一轉,低道,“今早的食盒裏可查出什麽?”
“回世女,并無異常。”
說起這個,未丹面上登時嚴肅幾分。早前在長山溝,世女就曾囑咐她們去查齊昀,只是齊府在京都有權有勢,要想查跟齊字有關的人或事,頗為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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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亦是費了不少周折,到如今才尋出些端倪。
李阮棠聞言,低垂下眼睫,忖了忖又道,“許大夫那呢?”
“屬下今下午還去問過。”未丹抿了抿唇,有些為難,“許大夫沒日沒夜的熬了幾宿,是以屬下去的時候,她正昏睡,還未問出個結果。”
“也罷,總歸現在我身子也沒有什麽不适,你且讓她不必心急。”
衣襟上的那一圈水漬已然淡去,李阮棠轉身示意未丹去準備,她緩步走向拔步床,靜靜站在紗帳前瞧着窩在被裏的孟均。
小郎君睡覺極不老實,蓋好的錦被一早就被蹬到了腳底,月牙色的中衣松松垮垮,一截紅繩從他衣領露出,愈發襯得那一片皮膚雪白。
他這會正抱着她的軟枕,也不知又做了什麽夢,眉眼彎彎的睡得正熟。
探出的手猶豫片刻,到底沒有再拿開他緊緊抱住的軟枕,只将人囫囵抱起,用披風裹得嚴嚴實實。
一牆之隔的游廊下,知秋和知冬縮着腦袋,與未丹等人各站在一旁。
紗燈通明的房裏,珠簾輕響。
抱着軟枕不撒手的小郎君驟然脫離開熟悉的懷抱,登時有些不安地動了動身子,直到身側那股清甜複來,方安靜地躺在自己枕上。
他睡得乖,李阮棠怔怔看了許久,才将那封沒有落款的信輕輕地壓在他的枕下。
夜色濃重,嵌在其中的月卻淡淡的,似有一股愁,淺淺萦繞,又難以揮去。
追了一夜包子的小郎君依舊沒來得及用早飯,不過他卻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己會餓肚子。
等練舞休息之時,孟均一溜煙噠噠跑向涼亭外的古樹,他一屁股坐在昨日的位置,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亮晶晶地向上瞅來瞅去。
也不知今日李阮棠又會送什麽好吃的給他。
小郎君托腮,期期艾艾的猜了許久,可直到桑慎來尋他,也不見油紙包掉落。
“九郎,你怎得還杵在這?要是被齊昀發覺,他定然又會陰陽怪氣的說些不中聽的。”
桑慎拉着不肯挪步的孟均,又道,“雖說咱們都排在末尾,但瑞凰八宿的祭天祈福舞,關乎到大晉風調雨順,也是......”
“咦?九郎,你怎麽了?”剛還在絮絮叨叨的桑慎一轉頭,就發現身側異常沉默的孟均,正偷偷抹着眼淚。
“你,你別哭呀。”
摸不着頭腦的桑慎腳下一頓,想了想倏地恍然大悟又道,“你是因為李世女對吧?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懼怕李世女,不過她剛剛送了吃食已經離開。你放心,我絕對沒有蒙你。”
“嗳?你說誰?”眉眼耷拉的小郎君聞言一怔,不等桑慎再說,噠噠跑向大殿。
日光在窗棂上飛舞,透出一片細微的五彩。
放了兩盒點心的桌邊,幾位男郎或坐或站,他們人手一個桂花糕,說說笑笑正聊得開心。
齊昀就坐在人群之中,他臉上笑意最甜,仿佛拿在手中的不是一塊普通至極的桂花糕,而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阮棠呀,也就是看着冷傲了些,實際上——”剛咬了一小口的糕點的齊昀揚眉,看向氣喘籲籲跑進來的小郎君,“咦,這不是孟公子嗎?”
“我說那會怎麽沒瞧見你。”齊昀會意地點點頭,“其實阮棠也沒有那麽可怕,她呀,心地不知多軟。不過人和人的機緣也是經由上天注定,你既是怕她,想來這糕點......”
嗚!他真笨!
小郎君懊惱地一撇嘴,壓根兒沒在意齊昀,只上前輕輕撚起一塊桂花糕,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
剛剛還耷拉的眉眼轉瞬已是歡喜,定然是她昨日裏瞧見自己舍不得分包子,這才送了整整兩大盒糕點過來。
桑慎跟進來時,一眼就瞧見齊昀臉上陰晴不定的神情,他心頭一寒,連忙也拿起一塊糕點,走向坐在另一邊,正小口小口吃着桂花糕的小郎君身側,故意揚聲道,“還好李世女想得周到,不然這會又要腹內空空。果然疲累的時候,就該吃些甜甜的點心才是。”
他搗了搗孟均,勉強扯出個笑,“咱們呀,可都是沾了齊公子的光,你說是吧,九郎。”
“那可不一定。”不等孟均作聲,齊昀笑盈盈起身,“阮棠心細,每位公子喜歡的糕點都有安排。只不過,我卻瞧着,這盤桂花糕似是有些多。”
“敢問孟公子,平素裏最愛吃的可是這桂花糕?”
他問得咄咄逼人,唇邊又盡是冷笑。瞧着桑慎頭皮直發麻,忙打着哈哈道,“定是齊公子看錯了,這桂花糕雖然多出一個,多半還是因為形狀小的緣故。”
“怎麽也比不了公子愛吃的牡丹糕,光是半塊花便要抵三四個桂花糕。”
他這話說得齊昀心中熨帖極了,目中淩冽之勢一轉,漸漸溫和下來,親自端過桂花糕放在桑孟二人之間的小茶桌上,“孟公子莫要多想,我也不過是随口問問,畢竟咱們同為今年的瑞凰八宿,到底是有一份緣在的,多了解一些,說不定以後因緣際會下還能做個知己。”
小郎君擡眸瞧了他一眼,倒是林鶴先開了口,“齊公子這了解的口吻,還真是有些獨特。也就我們知曉公子是個大度的性子,不然聽公子剛剛那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善妒的夫郎。”
“林公子這話說得也不算錯。”齊昀破天荒地沒有與林鶴争論,他看了看衆人,眉眼含羞的一低,“君後已經奏請陛下,要在端午那日,于一衆年輕女郎裏,為我選出妻主。”
他話雖這樣說,可京都裏人人都知,齊昀追在李阮棠身後已有幾年。
是以這妻主選與不選,都只是走了個過場。
齊昀頗為得意地瞥了眼愣在原地的小郎君,“孟公子,若我剛剛口氣太沖,你可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選妻主?
孟均怔怔地瞪圓雙眸,舌尖上那一點桂花香不斷地開始發苦、發澀,猶如一塊大石狠狠壓在了心尖,慌得他喘不上氣,也瞧不清東西。
小郎君迷迷糊糊混過這難熬的白日,回到府裏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他無力地癱軟在被褥之上,那雙低落的丹鳳眼一瞬不瞬地瞧着昨夜裏抱回來的軟枕。
半晌又猛地坐直身子。
不行,他得去問個清楚!
行色匆匆的孟均熟練地攀上牆頭,他才一露面,就瞧見守在牆根的未丹。
“孟公子。世女有令,從今夜起,外人不得進入肅清王府。”她抿了抿有些發幹的唇,硬着頭皮又道,“屬下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孟公子見諒!”
乍見坐在牆頭的孟均,未丹心裏還是很替李阮棠開心的,至少孟公子肯來,便說明他并非為了金丹案才故意接近世女。
未丹忖了忖,悄悄往書房方向瞥了幾眼,低問道,“您真不是為了金丹案來的,對吧?”
“金丹案?”小郎君一愣,忽得想起在胡家村時,李阮棠時常提起這三字。他有些不太明白的看向憋了一肚子話的未丹,後者顯然也是怔愣,“您難道還沒看世女留下的信嗎?”
孟均耳尖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那種信不該夜深人靜的時候看麽?”
這可是李阮棠寫給他的第一封信,小郎君萬分重視,原本想找個黃道吉日再打開,可聽未丹這話的意思,難不成她寫得不是情信嗎?
不過,這些都不打緊。
小郎君從衣領裏拽出一根紅繩,将上面的羊脂玉亮出,認認真真道,“你瞧,我才不是外人。”
趁着未丹驚訝的空檔,孟均一溜煙從扶梯上滑下,轉身蹬蹬就朝亮着燭火的書房跑去。
他前襟裏還塞着一冊話本,小郎君眉梢緋紅,腳下卻不敢停頓。
總歸她于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決定,今夜就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