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中遇險他整個人都暈乎乎的,盯着她……
小郎君眼巴巴地望着李阮棠,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一會瞅瞅她手裏握着的兩朵小紅花,一會又含蓄地垂下。
他暗示的明顯,李阮棠又怎麽會真的聽不懂。她怔了怔,随手将兩朵小紅花都去了葉子,又靠近半步。
廣袖随風微揚,輕輕刮過小郎君的面頰,勾出細細柔柔的癢。他好奇地擡眼,一眼就瞧見李阮棠因舉起手臂,衣袖滑落半截露出的白。
呀!
孟均急急撇開眼,臉上又紅了幾分。他可不是故意瞧見的,不過,小郎君到底心頭有些好奇,餘光一瞥,又偷偷摸摸看了看。
李阮棠還挺白。
他之前偶然看見過幾回,都沒有這次看得時間久。小郎君悄悄揚眉,目色落在李阮棠微微抿住的唇。
面前的姑娘嚴肅的緊,跟之前在京都時,他們遇見時的神情一模一樣。當初孟均還覺得李阮棠可怕,但如今——
小郎君輕輕揪了揪她的衣袖,眉眼中全然一派歡喜,“妻主,你好了沒啊?”
“馬上,馬上就好。”
李阮棠也是頭次給男郎簪花,本就手抖心慌,這會被小郎君搖着衣袖催促,捏着小紅花的手指越發生汗。
跟在原處隐蔽起身形的未丹幾人,各個都瞧得目瞪口呆。
旁的先不說,但就世女簪花這手藝,着實與她那冷冽的氣質不甚相符。衆人瞧了瞧孟均束起的發絲旁那兩朵明顯蔫了不少的小紅花,紛紛搖了搖頭,暗暗猜測着要是孟公子一會瞧見,會怎麽嫌棄。
李阮棠亦心生忐忑。
尤其此刻,小郎君從自己的小包袱裏掏出一面銅鏡,正歡歡喜喜地坐在石頭上左照照右瞧瞧。
她悄悄打量着啾啾的神情,見他一直都翹着唇角,心裏跟着一甜,這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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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
“嗯?”
“要是你以後瞧見了好看的花,會不會送我啊?”小郎君問得小心翼翼。
李阮棠失笑,這算什麽問題。她的花不送自己夫郎,還能送誰。
“小傻瓜。”她輕輕點了點啾啾眉間,笑道,“難不成我還能送給旁人?”
“那我們拉鈎鈎。”
口說無憑,他可得與她約定好才行。
“好好好。”李阮棠好脾氣地應他。
挂在唇邊的笑意還未到達眼底,也不知小郎君又想起了什麽,剛剛還高高興興的少年郎,這會忽得憂郁起來。
“妻主。”
孟均欲言又止地緊緊挨着李阮棠坐下,接過她遞來的饅頭沒滋沒味地咬着。
等回了京,那些人定然會咬着她不放,也不知會再使出什麽陰損招數。每每想起這個,孟均心口都酸澀的不行,更何況等回了京,阮棠便不再是他的妻主......
若是她知曉當初是怎麽掉下的山崖,估計也不會再理他了。
失落的目色略略掃過另一邊坐着的胡家人,阿寧清秀,等回京後,李阮棠将他收作小厮用,也不是不可能。
那時候,只有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局外人。
思及此,小郎君眉眼都耷拉了幾分,他真的不是那麽太想回去。這裏的日子雖然清貧了些,可他過的很開心。
他長長嘆了口氣,轉頭看向李阮棠,“妻主。”
啾啾這一聲喚得可憐巴巴,“你說我們今天能走出長山溝嗎?”
他這一路行得慢,李阮棠為了照顧他,已經連着歇腳了好幾次。眼下已近晌午,若當真走不出去,其實也可以在山裏再湊合一晚。
按照魏姐姐信上所說,一旦她們回京,等着李阮棠的便只有一個接一個的算計。可惜現在娘不在京都,他又是個內院男郎,根本沒有為她出言的機會。
孟均愁得眉心直皺,雖說拖着也不是辦法,但總歸能拖一天是一天。
看到自家的小夫郎擔憂的模樣,李阮棠只當他是怕自己拖了後腿,心下一軟,忙揉了揉他的發頂低聲寬慰道,“別擔心,等轉過這兩個彎,就差不多了。”
“......哦。”
藏了私心的小郎君越發沒有精神,手中的饅頭吃了幾口,便又放回了油紙袋收好,他恹恹地靠在李阮棠肩頭,瞧了瞧不遠處倚在大樹閉目休息的胡家三人,眼眸一亮,忽得有了計劃。
對,他可以裝睡!
這會正是太陽最盛的時候,若是他多睡一會,耽擱了行程,那就能晚回京一日。
小郎君心思單純,想到就做。當即打了幾個哈欠,揉着眼也要靠在大樹上睡個午覺。
李阮棠瞧着直樂,卻也不敢笑出聲。她家這小夫郎從早上起,便一直拖着,這會更是精神抖擻地要裝睡。
他的那封信,未丹早就禀過內容。
「小傻瓜。」
李阮棠抿唇淺笑,就算他拖着不回京,該準備對她動手的人也不會因此就停下所有安排。
只是啾啾年少,又涉世未深,才用了最笨最直接的法子護着她。
伸手攬過正裝睡的小郎君,李阮棠心底軟成一片,她輕輕撫過啾啾緊閉的眉眼,落在那張總嚷嚷着要貼貼的薄唇。
軟軟的,也甜甜的。
“傻啾啾。”
她彎彎眉眼,與對面的胡家人點了點頭,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逃避從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李阮棠起身,将裝睡的小夫郎背起。
嗳嗳?
小郎君忍不住掀起一絲眼縫,這怎麽回事?
李阮棠她不是還有傷麽!
孟均一時騎虎難下,又着實擔心她體力吃不消,趴在李阮棠肩頭的俊顏一紅,輕聲喚她,“妻主。”
“嗯?”她走得穩健,既沒有詫異,也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
小郎君心裏咯噔一下,難不成是裝睡被她瞧出來了?不可能啊,要是李阮棠識破了他裝睡,又怎麽會背着他上路。
他連連在心底否定了這個想法。
因着之前才遭過泥石流,這長山溝中的有些路段格外的不好走。李阮棠一人倒也罷了,這會背着啾啾,心下便格外注意。
她一邊凝神在腳下,一邊将伏在肩頭的小郎君又攬緊了些。
李阮棠有傷又身中奇毒,孟均哪裏能舍得她在背着自己前行。小郎君思來想去都覺得不妥,忙在她耳邊悄聲坦白道,“妻主,我這會不困了。我可以自己——”
“是不是我走得不夠穩?”
到口的話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打斷,小郎君愣了愣,下意識地搖搖頭,“沒有,妻主走得很穩當。”
李阮棠輕輕一笑,松了口氣道,“那就好,左右你這幾日都沒休息好,這會我背着你,你再歇歇。“
“嗳?”
似是料到自己小夫郎此刻怔愣的神情,李阮棠打趣地笑笑,“不然旁人該說我不知道心疼夫郎。”
心疼......夫郎?
孟均臉紅紅地攀在她肩頭,默默回味着這句話。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亮晶晶地,猶如天上星河,便是白日之光,也難掩其中光華。
他歡喜地伸手将她又抱緊了幾分。鼻息灑在李阮棠脖頸,溫溫熱熱,又帶着些親昵。
小郎君微微側臉,濃密的長睫無意地掃過她露出的肌膚,李阮棠攬着他的手臂一僵,耳朵倏地便紅了一片。
她往上托了托乖乖趴着的小夫郎,腳下卻慢了下來。
“妻主,你是不是累了?”清泠的聲線就在耳邊,軟乎乎的。聽得李阮棠的心好似一只紙鳶,飄飄忽忽就要往天上去。
她搖了搖頭,鬓發間忽有指腹貼過,小郎君心疼地抹了抹她熱出的汗珠,“妻主,我真的可以自己走的。”
“我知道。”李阮棠抿唇,“可我舍不得。”
那日小郎君尋到她時,滿是泥垢鞋子裏尚有淡淡的血跡。可他什麽都沒說,甚至連疼都沒喊過,便是上藥也是偷偷地,生怕她發覺擔心。
如今想想,他當時也必然摔了很多跟頭。不然那衣衫的膝蓋手肘處也不會污泥最多。
李阮棠輕輕嘆了口氣,今早起床,她還悄悄捏着他的腳丫檢查過,之前磨破的地方剛剛才長好血痂,着實經不得長途跋涉。
“可是妻,妻主。”小郎君被她說得臉紅,結結巴巴道,“你還有傷,這樣不行的。”
他掙紮着要下來。
李阮棠聞言輕笑,自家這小夫郎傻乎乎的,連自己受傷都不知道喊疼,卻極為在意她的傷。
藏在腔子裏的心滿脹脹的都是甜滋味。
她轉頭,飛快往那抿着的薄唇上貼了貼,趁着小郎君分神,這才正經八百的低道,“傻啾啾,以後可不能再說女子不行。”
“咦?”
為什麽不行。
孟均怔怔地,心中雖有疑惑,卻并未在意很久。
他悄悄抿了抿唇,剎那間,心底猶如點燃了無數個煙花,砰砰響成一片,滿心滿眼全是絢麗色彩。
他整個人都暈乎乎的,盯着她通紅的耳尖。
剛剛,好像是李阮棠頭一次在白天與他貼貼來着。
之前她不是還說,貼貼一事,最好在夜裏麽?
小郎君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急急看向在前面引路的胡家三人。還好,還好,要是叫人看到了,還真是有些怪羞人的呢。
他乖乖趴在李阮棠肩頭,臉上的燙意卻久久不能散去。
山間泥濘,眼看就要到之前落下泥石流的地方。李阮棠擡眸看了眼不遠處陷進地底的祭臺,心裏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妻主。”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緒,孟均壓低了聲,有些緊張道,“我給你哼個曲子,好不好?”
其實要是有琴,他更願意與她彈一曲。只不過當下這環境,着實不能強求太多。
小郎君也是頭一次給人哼唱,除了緊張之外,時不時地還要停下來,極為認真地給李阮棠講,這裏要是合奏,要怎麽配琴。
“啾啾,你就沒有想過,要是我不會彈琴呢?”李阮棠笑笑,本是要逗逗自家的小夫郎。
誰料,伏在她脖頸的啾啾很是堅定搖頭,“妻主怎麽可能不會彈琴。”
他可記得清清楚楚,幼時的李阮棠拜師蘇府,跟着蘇夫郎學了一手好琴藝。
李阮棠微微蹙眉,她會琴不假,但是知曉的人并不多。而且自家小夫郎說過他也不記得過往。
“啾啾。”她斂眉,正要細問。
剛還打算要繼續誇人的小郎君忽得一愣,回過神來,急急補救道,“世家權貴中可沒有幾人不會彈琴的。”
這話倒也沒錯。
李阮棠笑笑,背着小郎君沒走幾步,前面的胡家人忽得都停了下來,周夫郎一臉焦急,蹲在胡幼寧腳邊。
“三娘,胡公子這是?”軟到在胡三娘懷裏的男郎面色蒼白,乍聽見李阮棠的聲音,長睫微抖,卻仍是無法睜開眼來,只虛弱道,“娘,爹,我......我沒事,就只是有些頭暈。”
“我,我休息一會便好了。李娘子,抱歉,是我,我拖慢了行程。”
“胡公子多慮了,你且好好歇着。”李阮棠伸手牽住剛剛從她背上下來的啾啾,微微含笑道,“剩下的路也不多,并不急于這一時。”
只不過,這山頭依舊荒涼。
李阮棠心裏總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胡幼寧歇了一會,身上已然又出了一層汗珠。小郎君亦擔憂他,跟在周夫郎身邊忙前忙後。
眼看着面前的少年郎臉色好了許多,周夫郎這才松了口氣,剛剛為了給他發汗,女眷都是遠遠背身坐在另一邊的。
這會子寧兒緩過些神來,終于知道喊冷。周夫郎踟蹰地看了看仍拿着帕子替寧兒擦汗的啾啾,到底還是愛兒心切,循着之前的計劃開了口,“李夫郎,我去那邊拿幾件衣服過來,這邊就先請您幫着照看照看。”
小郎君點點頭。
他擡眸瞧了瞧光禿禿的四周,此地與之前的風景都不太一樣,也就這裏還有棵小樹苗,不過這樹苗太小,與其說是自然生長,倒不如說是有人刻意栽種在此地。
很快,孟均便覺得自己這念頭可笑。誰會在這裏費心栽樹啊。
他抿抿唇,正準備起身扶起阿寧。剛剛才被他好好打量過的小樹苗忽得一歪,還不等小郎君驚呼出聲。
地面上忽得多出一個坑洞。
兩個少年郎俱是一愣,面色蒼白的胡幼寧最先反應過來,他伸手推開身側的小郎君,自己卻失去了支撐,眼瞅着就要跌入坑洞之中,手臂一緊,卻是被人緊緊拉住。
孟均用盡了力氣,一張臉漲得通紅,卻仍啞着聲安慰着快要掉進坑洞的胡幼寧,“阿寧,你別怕,我抓住你了。妻主,妻主會來救我們的,你再,再堅持一下。”
不遠處,心焦的李阮棠腳步飛快。
身後的暗衛也不再隐藏,玄色的人影嗖嗖往坑洞處狂奔。
可小郎君到底支撐不住,他亦沒有撒手,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最後瞧了眼快要近前的李阮棠,騰得一聲便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