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炸山祭臺小郎君心心念念要跟在她身邊……
也不知李阮棠是不是被吓得狠了,這會抱起來僵得猶如一根木頭。孟均心中喟嘆,抱着她脖頸的手略微擡起,不輕不重地拍在她的後背。
外間電閃雷鳴,被他攀上的肩頭卻漸漸放松。
李阮棠面上浮出淡淡一片紅,她頓了頓,猶豫片刻方才伸手回抱住還有些抖的小郎君。
“妻主。”原本清泠的聲線軟乎乎的在耳邊響起,小郎君稍微偏臉,挨着她的鬓發道,“我看這雨一時半會也歇不下,若是你跟胡三娘進山,再遇見打雷怎麽辦?”
他頗為擔心地瞄着窗外的天色,“要不,我還是跟在妻主身邊吧。”
這樣一來,要是再遇見打雷,有他抱着,李阮棠也不會害怕。況且,他還能替她止痛呢。
孟均越想越覺得自己肩上擔子沉重。他心中一急,連忙往她懷裏又鑽了鑽,側臉的瞬間,不偏不倚地與她的面頰輕輕蹭過。
剎那間,原本淡淡的紅猶如竈爐裏點燃的柴火,豔麗地滾燙而來。
李阮棠登時僵在原處,她不敢再動,餘光裏,她那傻乎乎的小夫郎并未意識到,仍趴在她耳邊低道,“妻主是女子,這種事總不好被胡三娘知曉,有我在身側,妻主就可推說是我害怕,到時候就算——”
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微微垂下,抿了抿唇,方又低了些聲道,“就算妻主抱我,旁人也不會知曉真相。”
小郎君心心念念要跟在她身邊。
李阮棠心口泛甜,卻仍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三娘嘴很嚴。”
“妻主!”孟均悄悄撇嘴,正要再說。
抱在他腰間的手臂略微收緊,李阮棠唇角微揚,“況且我本來就有啾啾陪着。”
她看向放在一旁的衣裙裙擺處,“到時候,若我害怕,就蹲下來摸摸小灰兔。”
“嗳?”小郎君一怔,腦海裏立馬湧出幾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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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山溝密林之中,李阮棠在瓢潑大雨間,可憐巴巴蹲在地上,攥着他繡的小灰兔。
“妻主。”孟均可見不得這情形發生,單是想一想,都叫人恨不能直接沖上去抱着她,既然李阮棠說什麽都不肯他一起去,“我再給你繡個小灰兔吧。”
說罷,小郎君一骨碌從她懷裏坐起,趿着鞋先去桌上拿了繡籃過來,這才又将自己靠在李阮棠懷裏,他拿起李阮棠的衣袖比劃了比劃,頗為細心道,“妻主,這會我要做繡活,不能抱着你。你若是害怕,抱着我也是一樣。”
其實,要是有布料,給她做個小荷包更好,綴在腰間。保準誰也看不出,可眼下什麽都沒有。
小郎君咬着唇,将整副心神都放在手中的針線。
他認真,她卻走了神,
李阮棠鼻息間此刻全是啾啾發絲上淡淡的清甜,嗅着極為沁人心脾。猶如撓在心底的羽毛,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得人心慌亂。
“小傻瓜。”
她無聲地彎唇,略微壓低下巴,輕輕拂過他的發頂。
院子裏,隐約有了動靜。
聽見聲響的李阮棠微微蹙眉,看來胡三娘已經準備妥當了。
可......
她向下掃了眼被啾啾捏在手中的衣袖,小兔子依舊圓滾滾的,只差半只耳朵。
“妻主!”小郎君顯然也聽見了外面的人聲,他慌忙擡眸,“我就快繡好了,你等等我。”
他一着急,手中的針線也跟着添亂。直直紮在小郎君食指,可孟均一聲不吭,硬是咬着牙将最後幾針收了尾。
十指連心,他又是自小就嬌養的小公子。這會淚花花就在眼角綴着,卻還不忘叮囑着李阮棠,“妻主,你還有傷,進了長山溝不要逞強,既是探查,瞧清楚了就趕緊回來。”
他将手藏在背後,眼看李阮棠系好腰帶轉身,忙追了上去,“我,我和阿寧在長山溝入口等你。”
小郎君憂心忡忡,緊緊跟在李阮棠身後,誰料她腳步一頓,忽得又轉過身來。
那雙杏眼裏肅然一片。
孟均心下發緊,杵在原地,登時就結巴了不少,“妻,妻主?”
可別是在這檔口,她恢複了全部記憶才好。
小郎君惴惴不安,藏在身後的手指攥得發緊也不自知。李阮棠微微嘆氣,伸手拉過他的左手。
淡淡的血氣蔓延。
李阮棠心下沉了幾分,從懷中掏出自己的帕子,她斂眉沉靜地站着,只手中忙碌,極為細心地清理包紮,末了又很是耐心地往上吹了吹。
孟均偷摸瞧了李阮棠幾眼,心裏咕嚕嚕冒起了小泡泡。
“妻主,我,我不疼的。”小郎君面上淡淡掃出一抹紅,慌裏慌張地縮回手,偏偏她的氣息還殘留在掌心,溫溫熱熱,燒得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慌亂無措,不知該看向哪裏。
傻乎乎的。
李阮棠抿唇露出些淺淡笑意,剛轉身。
“妻主......”寬大的廣袖被人緊緊攥住,小郎君眼圈又紅了幾分,“你真的不帶啾啾一同去嗎?”
“傻啾啾,我就只是去查看一番。”李阮棠忙不疊替他擦着眼淚,“剛剛不是說好,你要跟胡公子一塊守在長山溝入口嗎?”
“可是——”小郎君心裏總不得勁,他也說不出這是什麽感覺,只有拉着她,方能緩解那一陣一陣湧上心頭的憋悶。
“啾啾。”
院子裏,胡三娘已經穿好了蓑衣,李阮棠轉身稍稍摸了摸袖口,與跟出門的啾啾低低笑道,“放心吧,我有這個小灰兔,遇見什麽都不會害怕的。”
可她的小夫郎顯然不放心,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帶着淚珠,撐着傘又送到了院門。
李阮棠心中也舍不得啾啾,但她早前已經通過王五娘灑下了誘餌。
這樣大的雨能沖刷掉山裏的一切印記。
她知曉這個,付蘭仙必然也清楚。
李阮棠狠下心,伸手揉了揉啾啾的發頂,轉身跟着胡三娘走入漫天雨簾之中。
胡幼寧尋到院門的時候,小郎君半身衣衫都已經被風雨打濕。
“啾啾。”他伸手拍了拍孟均的肩頭,“竈房裏有熱粥,你吃一點,咱們差不多也要出發了。”
“哦。”小郎君慢吞吞地點了點頭,又往李阮棠走遠的方向瞅了又瞅,才跟着胡幼寧進了竈房。
竈爐裏炭火燒得正旺。
“阿寧,昨咱們挖出來的野生黃芪還有沒有剩啊?”孟均喝了幾口粥,放下碗問道。
“有的。”胡幼寧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帶黃芪水過去給李娘子喝?”
“嗯。”其實也可以等她回來,慢慢調理。可他今日裏總是心神不寧的,孟均點頭,“這天氣不好,我怕妻主體力支撐不住。”
“總歸我們是守在長山溝入口的。”小郎君眉眼間有了些許光彩,“而且我一直抱着,等她喝的時候也不會太涼。”
胡幼寧本就擔憂李阮棠,這會聽小郎君主動提起,他反倒松了口氣,兩個少年郎一拍即合,裝了兩壺煮好的黃芪水,穿上蓑衣急匆匆往長山溝趕去。
此刻,天依舊灰蒙蒙的,不辨時日。
李阮棠跟在胡三娘身後,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長山溝狹長,兩邊山體巍峨,冷風自谷間撲面而來,吹得兩人鬥笠都快按不住。
“李娘子,您怎麽樣!”胡三娘到底常年狩獵,早就适應了這穿心而過的冷意。
李阮棠瞥了眼快要靠近的祭臺,咬牙道,“三娘莫要擔心,我還堅持的住。”
她鼻尖剛剛萌出的汗珠被寒風略過,瞬時便帶起一身寒顫。
“娘子為何不等回京,再派人前來查看?”胡三娘走慢了些,她特意擋在李阮棠身前,有一搭沒一搭的問着。
腳下山石濕滑,李阮棠抿唇,風将她的聲音又吹散了些,“三娘,此案牽連甚廣,若是宣揚出去,只怕胡家村再難平靜。”
胡三娘聽得一愣,她雖未出過遠門,卻也知曉李阮棠這句低語下隐藏的含義。
當即心下又恨了付蘭仙幾分,若前幾年的炸山開河真的只是幌子,那此事一發,胡家村豈止是再難平靜!
她們兩人一時都靜了下來,只腳下又快了幾分。
越靠近當初炸河的祭臺,四周就越發荒蕪。別說樹木,便是植被也不曾見過。
方一踏腳,觸地的柔軟就讓李阮棠心頭一緊。
她一把拉住要上前查看的胡三娘,“這裏兩面環山,土地又太過松軟如今雨勢如此綿延,只怕不多時就要山體滑坡。”
“你且小心些。”
早前炸山時,長山溝就地陷過幾次。眼下這祭臺,已是半傾斜之勢。李阮棠與她比劃了要找的圖案,兩人小心沿着祭臺四周,細致地尋着。
雨勢越來越猛。
李阮棠斂眉,暗自将周圍地形牢牢記在腦中,她背身四望。剛一轉頭,便瞧見幾把銀閃閃的匕首,于天際電閃下泛出耀眼的寒光,疾奔而來。
胡三娘一眼便認出那為首之人,當即擋在李阮棠身前,怒道,“付蘭仙!”
“啧。”
驟然被叫了大名的女子揚手,止住剩下幾人上前趨勢。她唇角一勾,“不過幾日,李娘子就養了這般忠心的狗,怪不得是京中來的能人。”
“只可惜,你生在京都,今日卻要葬在這小小山溝之中。”
她刻意地唏噓了幾聲,有些得意的挑挑眉,看向胡三娘,“我若是你,就不會一直幫着這個外人,将整個村子置于危險之中。”
“畢竟,你也知道,只要沒了她。”付蘭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笑盈盈道,“咱們胡家村仍是一處世外桃源,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