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2.9
普通魔族也許不認識魔尊燕啓的長相, 但那些在暗搓搓打算着要把燕啓撸下來自己當魔尊的野心之輩,不可能不知道燕啓長什麽樣。
他們在魔界勉強也算是位高權重, 自然有自己的消息來路。這些家夥一直在打探魔尊的消息,“燕啓帶着那個傳聞中的新寵逛於娑盛會”的事很快便傳入了他們耳內。
於娑盛會并不是一天兩天,而是整整一個月時間。作為魔界至尊,莫诏淵也免不了要舉辦一場宴會, 請那些個不管服氣不服氣他的高位魔族一起聚一聚, 看看歌舞喝點小酒什麽的。
莫诏淵是在於娑盛會頭幾天帶着顧見清出去的, 宴請高位魔族則放在了於娑盛會快要結束的時候。這一來二去, 期間也有二十來天的時間,不管有沒有野心,該得到消息的魔族幾乎都得到了消息。
正因如此, 等到莫诏淵真的帶着顧見清出現在宴會上的時候,在座的哪個魔族都沒有表現出意外驚訝的神色來。
今日顧見清還是做女子打扮——畢竟他頭一次在魔界正式露面就是“清清姑娘”,接下來也只能繼續做“清清姑娘”。
但不同于上街那次, 為了表現出清清姑娘的“品性高潔”, 莫诏淵特意準備了一套清雅素淨的衣裙,更襯得顧見清高嶺之花一般,和魔界華美的風格完全不同。
在入宴前, 莫诏淵對着顧見清小聲叮囑:“清清配合我演一場戲, 無論我說什麽都要冷冷淡淡的反應。總之就是要讓那些蠢貨以為你一點兒也不喜歡我, 知道嗎?”
顧見清心想早一個月我根本不用演, 如今卻要仔細着不露端倪将喜歡藏好, 也的确是世事難料。
他點點頭, 表示自己已經知道。莫诏淵于是帶着他進入舉辦宴會的大殿,拉着人一塊兒坐在鋪着柔軟獸皮的骨座上。為了能夠更加逼真一些,莫诏淵還故意時隔許久的再次禁锢住了顧見清。
被魔尊抱在懷中的美人面若冰霜,卻被魔尊禁锢着無法掙脫,乍一看的确是一副強取豪奪的樣子。莫诏淵還嫌戲不夠似的,在宴會即将開始之前又把明鶴叫來了。
明鶴甫一出現,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向顧見清看去。發現顧見清正被魔尊強迫之後,他眉頭微微皺起,面露痛苦之色,卻又很快隐忍下來。
“尊上。”明鶴單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對着莫诏淵行禮問安,眉眼低垂,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緒,“請問尊上喚屬下過來所為何事?”
在場的高位魔族們互相和熟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心照不宣。
聽說明鶴喜歡上了魔尊的新寵,如今一看,這個傳言怕是真的。
他們自以為隐晦地注視着魔尊,無論是忠于魔尊之輩還是野心勃勃之輩,此時此刻都各有各的算計。
魔尊會不會已經知道了明鶴對自己的新寵抱有別樣心思?若是魔尊已經知道了,他能夠放過明鶴?那明鶴
忠于燕啓的魔族想着如果明鶴遭到了厭棄,自己是不是能夠借機成為魔尊的第一心腹。那些野心勃勃之輩則是在暗中思索,是不是可以趁着這個時機策反明鶴,讓對方加入自己。
殿中衆魔各懷心思,莫诏淵則是和明鶴一塊兒演戲演得歡快。
他神色冷淡,做出一副不悅的模樣:“你倒是很大的面子,於娑盛會這麽大的事,還需要本座親自請你過來。”
這是在變相回答明鶴剛剛的那個問題——魔尊召他過來不是為了什麽事,是請他參加宴會來的。
不過,若是在從前,魔尊不會用這麽不客氣的口吻和明鶴說話。多半只會笑着回一句“怎麽又忘記宴會的事兒了”,說完之後還會給明鶴賜個座。
像今天這樣因為這件事對明鶴疾言厲色,卻是從未有過的。
果然,魔尊對明鶴已經有所不滿了。
莫诏淵的表現讓在場的魔族們再度确認了這個消息。
“尊上恕罪。”明鶴幾乎是在聽到莫诏淵話語的下一刻就行了跪地大禮,額頭緊緊地抵在地上,看似溫順,語氣卻格外生硬。
“恕罪?”莫诏淵冷哼一聲,還想說什麽,目光瞥到顧見清微微皺着的眉,又勉強按捺住了自己,“算了,恰逢於娑盛會,就不罰你了。”
話雖如此,但一直到宴會結束,魔尊都沒有和明鶴說一句話。
很快,“明鶴失寵”的消息就傳了出去。伴随着這個消息同時出現的,是流動得越發洶湧的暗流。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接下來的事态發展。
魔尊會不會将明鶴貶斥?如果會,又什麽時候才會将明鶴貶斥?還是說,明鶴會在被貶斥之前就
反叛。
這兩個字眼在許多高位魔族心中晃晃悠悠,就是不肯消下去。
燕啓做了很長時間的魔尊,積威深重,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誰敢違抗燕啓了。但魔界仍然有許多魔族并不甘心屈于燕啓之下,畢竟燕啓說是實力強大,卻并非純血魔族。
是純血還是混血,其實在魔界并不那麽重要,魔族大多還是憑實力說話的。
不過,混血是燕啓身上唯一一處可以拿出來诟病一番的“缺點”。那些想要自己做魔尊的家夥,自然不會放過這一點。
那些野心家試圖聯系明鶴。
明鶴的實力是衆所周知的強大,很有利用價值。而且明鶴身為純血魔族,又喜歡上了魔尊的新寵,兩廂結合,難道還不能說服他反叛嗎?
沒有人相信明鶴會繼續對魔尊忠心耿耿,他在於娑盛會時的對待魔尊的态度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魔尊和明鶴,如今怕是兩看相厭!
據說應當兩看相厭的莫诏淵和明鶴,此時正悄咪咪地窩在一塊兒。
“啓禀尊上,這些日子來聯系屬下的分別有七人。”明鶴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屬下記錄了和他們見面時的對話,請尊上過目。”
“嗯。”莫诏淵接過小冊子,不怎麽在意地翻開來看了幾眼,随手合上放到一旁的小幾上,“呀,小鶴說得很像是那麽一回事嘛!”
“多謝尊上贊賞。”明鶴面無表情,“屬下更值得誇獎的地方還在後面,請尊上耐心看下去。”
莫诏淵的動作有那麽一瞬間的僵硬:“我其實已經把重要的內容都看完了,比如說那些來找你的家夥都是誰。”
明鶴并不答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莫诏淵和他對視良久,好一會兒才不甘不願地重新拿起小冊子。
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已經把該看的內容都看得差不多了。
哪些家夥暗藏野心想要把燕啓拉下來,莫诏淵心裏再清楚不過。對于莫诏淵而言,這個小冊子其實只是“走個過場”。
畢竟,他不能夠用未來發生的事情當做理由,去收拾這些“叛亂者”。
燕啓只是喜怒不定,卻還不至于胡亂殺人。如果他憑着自己的心意對這些高位魔族想殺就殺,那魔界沒有誰會認同他當魔尊,燕啓早就成為衆矢之的了
因此,莫诏淵要明鶴配合自己演這麽一出戲,也有部分原因是為了能夠名正言順地殺死這些叛徒。明鶴記錄在小冊子上的七個魔族不多不少,正是燕啓記憶中趁着他與衡清仙君對打之際攻上焚天宮的家夥。
居然全都這麽沉不住氣,一看到魔尊和明鶴似乎起了沖突、就火急火燎地來拉攏人,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也許只是在做戲的可能性。究竟是被燕啓壓制太久導致心性失衡,還是原本就不夠精明呢?
到底是活了幾千年的魔族,莫诏淵想了想,覺得應該是前者。
嗯,要不然就太說不過去了不是嗎?活了幾千年卻還是莽撞又蠢笨什麽的,聽起來就很讓人傷心。
莫诏淵漫無邊際地想着,一時間有些走神。
“小鶴做得很好。”莫诏淵再次合上手中的小冊子,他實際上并沒有怎麽看,卻做出一副“我已經認真看過了”的樣子,微笑着誇了明鶴一句,“繼續與他們虛與委蛇,不要讓他們察覺出端倪來,知道嗎?”
“是!”明鶴難得有些激動。
燕啓并不經常稱贊明鶴——像之前那樣半是打趣的稱贊不算。莫诏淵看着明鶴眼睛微亮的樣子,心中倒有幾分好笑,想着以後是不是該多誇誇他。
啊呀啊呀,怎麽說也是“最為信賴倚重的心腹”、“麾下第一魔”嘛!的确應該多誇誇才是。
“這麽高興?”莫诏淵笑眯眯地摸了摸明鶴的肩膀,“別高興得太早,之後——”
這原本應該是一個十分親厚的動作,然而,因為明鶴領口敞得太開的緣故,莫诏淵的指尖意外觸碰到了頸部的肌膚。
莫诏淵的聲音有一瞬間的停頓,很快他又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繼續說了下去:“之後還要準備叛亂,你總不能單槍匹馬就和我對上。”
“屬下明白。”明鶴毫無異樣,臉上依舊半點表情也沒有,“屬下已經準備好了叛亂的隊伍,等尊上一聲令下,即可攻上焚天宮。”
“嗯。”莫诏淵應了一聲,忽然感覺明鶴這話說得有點奇怪。
等尊上一聲令下即可攻上焚天宮什麽的
唉,真是不會說話的心腹。
改成“等尊上一聲令下即可展開行動”多好,非要說“攻上焚天宮”,乍一聽就好像自己不是魔尊、而是那意圖争奪魔尊之位的叛亂者一樣。
莫诏淵在心中微微嘆息,突然就懷疑其自己先前的猜測來。
噫,那些個叛徒,或許也不是因為被燕啓壓制了太久心性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