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為何你還來撥動我心跳
不知是否因為馬車中哭的那一場,入京之時,物是人非感更強。
但實際真要論起來,除了最中心的寶座易了主換了代,城中百姓的生活節奏并無更改,該奔波的還在奔波,需叫賣的依然叫賣。
只不過戶外的貴族明顯減少了,是以我們乘坐的大馬車格外吸睛。
有小孩追着馬車跑,甚至一路追到了我家門口。
我一露頭就聽見一陣歡呼:“恭迎榮皇後!”
我險些趔趄摔倒,這才幾天啊,民風已經開化至此了?小屁孩都能胡言政事了?
我爹似乎一直在門後等着,幾乎是車一停,他就跑了出來,一邊攙扶我娘,一邊像攻城的領頭軍一樣招着手:“快快快!快點進去!”
連溪從一旁冒頭,恭敬行禮叫了聲“先生”。
我爹一秒切換為老成持重的長輩:“是雲岑吶,沒進宮回話?”
連溪笑:“這就要去了,得先将師娘和嫂子安全送達不是。”
我娘白我爹一眼:“這冷風吹的,讓人先喝口熱茶。”
“不了師娘,學生晚些再同師兄一道回來叨擾。”連溪拒絕,飛身上馬,走前又意味不明地朝我笑了笑。
這期間,小屁孩們依舊呼聲不斷,甚至引來了一些大人跟着他們一道喊。
我爹被喊得失了莊重,又着急忙慌催我們進門。
我也被一聲聲的“榮皇後”吼得有點把持不住了,拎着我侄女沖進了院門。
我娘比我還急,不等我開口就拽住了我爹的袖子:“相公,這怎麽回事?榮榮怎麽就成榮皇後了?”
Advertisement
我爹望望四處的牆頭:“咱去書房細說。”
原來那個雪夜,城中發生了神跡——不少人家晨起時,只見家門前及馬路上遍布不明走獸的腳印,而在腳印的中間,混着八個冰雕大字:
華帝興邦
榮後澤民
字形一致的方正字體,橫七豎八地卧在雪地裏。
于是衆人奔走相告:上天降下旨意啦!太子才該繼承大統呀!宋榮榮是他命定的皇後哇!
沃——特?
我擰緊眉頭:“确定是八個字?确定是我們離京的那個雪夜?”
我娘目光如炬朝我射過來:“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爹趕緊給我打圓場:“榮榮知曉也很正常嘛,畢竟那些個小子從不拿她當外人。”
我娘更氣了:“可她這一個多月一個字都沒吐過,就看着我們幹着急!”
我舉手坦白:“娘,旁的謀劃我是真不知,但冰字這事……是我私下找司昉合計的,算是給小華的禮物……”
我娘又變了變臉,苦口婆心勸我:“你可真的別再直呼新皇的名諱了……”
“哦,聽我說完嘛娘。我跟司昉只定了前面四個字,是想着待事态半明朗之時,幫小華贏一點民心,我可從未想過要替他啓幕開序……”
“你又……”
“新皇,是新皇!”我敷衍了一聲,很有點咬牙切齒,“呵,司昉這狗木匠,竟敢亂自作主張?!”
忘了說了,司昉就是我爹那位所謂“天下第一巧匠”的學生。
我娘還要再說什麽,我爹趕在了她的前面開了口:“你跟爹說說,那些大字是怎麽弄的?”
我是真的被司昉氣到了,興致缺缺地擡眼:“爹,想想您一口能吃五個的小花點心。”
我爹秒懂:“哦——用模子鑄出來的?”
“嗯吶。”
“字體又是哪來的?我可從未見過誰的筆跡那般方正。”
“額……那叫宋體……”
“你造出來的?”
“額……”不是宋榮榮的宋啦,不敢冒功诶。
我爹卻當我是默認,贊許地點點頭:“很別致的字體,名字也不錯。”
我尬笑:“額呵呵。”
“路面不見人的腳印,也沒有車輪印,你們是怎麽把冰字放滿全城的?總不能真是飛禽走獸幫忙吧?”
當然不是,非要說的話,算是低配版的“聖誕老人雪橇送禮”吧。
只不過我們的聖誕老人是木匠,駕的是驢道夫,送的是……信仰?
至于其他的獸類腳印,司昉號稱天下第一巧匠诶,什麽做不出來啊。
我爹聽我描述完,眼神裏帶上了一種摻雜着敬畏的無語,仿佛我是既是智者,又是沙雕。
我摸摸鼻子:“這事有沒有影響小……新皇呀?連溪嘴巴嚴得跟什麽似的,爹您給講講呗。”
這就是沒有媒體的不便之處了,閉門不出就是與世隔絕。要知道在摩登時代,足不出戶都能知道千裏之外的人家發現了一只死烏龜。
我爹一點不知委婉,愁眉鎖眼地籲嘆:“新皇受了箭傷,因箭上帶着毒,如今尚未痊愈吶。”
心髒猛然一顫,我不由站了起來。
我娘瞥我爹一眼,我爹這才趕忙補充:“榮榮你別急,禦醫說新皇早已無礙。”
“哦。”我慢慢坐回去,又慢吞吞地開口,“夏祈瑜?還是夏德政?”
我爹沒直接回答,而是從頭跟我說。
雪中冰字一事熱度正濃時,小華才騎着馬進了城,但入城沒走幾步,不知從何處陡然飛來一支利箭,直直射入了他的胸膛。
聽到此處,我猛地抽氣一聲,手肘不受制地撞翻了茶具。
我惶惶然起身,克制着不讓自己發抖,眨着眼不讓自己流淚。我想要求進宮去看看,可牙關咬得太緊,別說發聲,連張口都艱難。
我娘過來扶住我:“你看連溪都進宮回話了,瞧他那模樣,可一點也不像是有大事的樣子。”
我費勁思考了一會兒才理解她的話,又慢慢坐了回去。
我爹有些讪讪:“怪我沒說清楚,新皇當時穿着什麽羊毛,擋了那支箭的力度,所以傷得倒不算重,若非箭上有毒,這會兒都該痊愈了。”
“羊毛氈?”
“對,就是這個。”
我眨眨眼,啊,莫非我真是福星。
“毒是什麽毒?”
“不知,所幸新皇備有解毒丸,當時就服下了,雖不完全對症,但也緩解了一些毒性。”
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那家夥不會是故意往暗箭上撞的吧,否則怎麽能提前準備那麽充分?
于是催着我爹說大劇情,果然發現一切都不同于我的想象,沒有武裝起事,也沒有暴力開幹,除了小華受的那一箭,整個過程可謂一場不流血的政變。
所以什麽從龍之功,什麽诰命,呵,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