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謝林晚是被一陣嘈雜的聲音給驚醒的。
睜開眼的那一刻, 瞧着上方灰色的車廂頂部,一時間整個人都有些茫然。
還沒等她醒過神來,車門就被大力拽開, 下一刻, 一個長相清俊卻神情猙獰的男子一把拉開車門探進頭來:
“崔景生——”
和謝林晚四目相對的一瞬間, 男子明顯有些發蒙:
“你是誰?崔景生呢?讓他出來……”
随即有整齊的腳步聲傳來。
謝林晚擡頭望去, 卻是兩個身着黑衣的執法隊員,正小跑着過來。
男子的神情明顯就有些絕望, 下一刻忽然擡手就想去拽車裏的謝林晚:
“把崔景生給我找過來, 不然我就……”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謝林晚一腳踹在要害部位。
男子本就是臨時起意, 更沒想到, 瞧着美的不像話的女孩子,竟然是個人狠話不多的。
頓時被踢了個正着,疼的一下彎了腰,還沒等他再有進一步的舉動,執法隊員也跑到近前,一左一右,牢牢制住她:
“程柯!再敢亂動, 別怪我們不客氣。”
“你們放開我!”程柯一副快要崩潰的樣子, “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怎麽敢這樣對我?”
早習慣了每次出現在公衆場合,無論男女都會狂熱的追在他身後的情景, 但凡能讓他多看一眼, 所有人都跟瘋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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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嘗有過這麽狼狽的時候——
先是被個陌生女孩子踹臉, 然後又被執法隊員當囚犯一般控制。
“國家法律那一條規定, 愛過就不能分手?你們這麽做, 根本是在踐踏法律!你們就不怕千夫所指嗎……”
這麽多年的天皇巨星可不是白當的, 即便已經暫別影壇一年,粉絲數量依舊巨大。真是鬧大了,就是執法隊也不見得能承擔得起。
可偏偏執法隊員卻是不講理的。只管拖着他就要走。
急怒攻心之下,程柯一指已經跟着下車,冷冷瞧着他的謝林晚:
“讓她跟着一塊去,不然就別想我配合!”
虧從前自己還當崔景生是個好的,對他多加照顧,為了方便他把妹,光簽名自己就給他簽了多少張?結果這樣危險的時候,卻要把自己抓出來,去直面薛真那個瘋子——
曾經确實是他先招惹的薛真,畢竟那樣的長相,尤其是那樣的身份,有哪個男人見了會不動心?
可動心什麽的,比得上自己的前程嗎?薛真那個女人,嘴上說對他好,愛他,卻從不曾有一次主動幫他拿到重要角色!要是薛真窮些,他或者也能說服自己理解,事實的真相偏偏是,薛家賊有錢,作為唯一的繼承人,還不全都是薛真的?
連錢都不舍得給自己多花,算什麽狗屁真愛。
而且他和薛真兩人之間的感情,又關崔景生什麽事?
既然不讓他好過,那他崔景生也別想好過——
會坐在崔景生的車子裏,女孩子的身份可想而知。崔景生想讓自己死,那自己就拉着他的女人一起死!
那些執法隊員怎麽會受他威脅?當下控制了程柯,只管往前去。
“我知道崔景生讓我去幹什麽,不就是勸說薛真那個瘋子嗎!”程珂拼命掙紮着,更是轉頭瘋狂的看着謝林晚,“要是你們肯帶上崔景生的女人,那到時候,你們讓我說什麽,我就說什麽,不然的話,我一定會讓你們後悔……”
“我和你們過去。”執法隊員還沒說什麽呢,謝林晚卻是搶先道。
之前和謝林晚有過交涉的執法隊員,已經被崔景生帶着去了封控區,新來的執法隊員并不認識謝林晚,只是看她是從崔景生車上下來的,自然不敢怠慢。這會兒見她竟然主動請纓,明顯就吓了一跳,忙阻止:
“這位小姐,前面很危險,您和裏面的人并沒有關系,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是呆在車裏。”
“沒事兒,要是景生在這裏,知道我能幫着救人的話,一定也會同意我過去……”
要是平常謝林晚這麽說,執法隊員肯定一下就會猜出來,她根本就不可能認識崔景生。
畢竟執法隊員哪個不知,他們這位崔長官,可是有名的冷血無情。說他殺人不眨眼還成,說他犧牲自己成全別人,那不是扯淡嗎。
可偏偏今天的事另有內情——
華國法律規定,發生精神力暴動時,所有普通人都不允許到現場。更別說這麽強制把人抓過來了。
會這麽做,根本就是因為眼下精神力暴動的那個人,和崔長官有着非同一般的關系。
兩個隊員明顯想岔了,以為謝林晚和裏面那位危險分子也認識呢。
只他們也不敢擅作主張,互相對視一眼,還是決定,請示一下,很快打通的崔景生的電話。
兩人只來得及說已帶來了程柯,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崔景生回了一句“馬上帶過來”,就挂斷了電話。
兩個執法隊員頓時有些傻眼,猶豫了一下,到底點了頭——
崔長官聲音急促,那邊情形怕不是一般的危急。
真是程柯到那裏亂說話,刺激到對方,肯定會出更大的亂子。
看執法隊員答應了,謝林晚提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匆忙穿上執法隊員給的防護服,幾乎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那邊程柯瞧着,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這女孩子莫不是腦子有病吧?
明知道前面危險,竟然還上趕着找死。
穿過樗裏之家酒店時,謝林晚低聲請求執法隊員等她一下——
自從幫着謝景行重新掌控精神力後,謝林晚就發現,她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相較于舞蹈的逐步推進,音樂無疑有着更加直達人心的力量。
正好之前吃包子時發現,酒店大堂裏竟然擺了諸如琵琶古琴鋼琴等好幾種樂器,這會兒正好暫時借過來一用……
執法隊員自然有些不耐煩,轉而想到對方是主動請纓,再有還是崔長官的人,終是點了點頭,只囑咐她快點兒。
謝林晚一路小跑着進了空無一人的大堂,期間還希冀着能不能碰見謝文潼或者謝文卓,結果卻是一個沒遇着。
也不知道是全都躲起來了,還是去了據說很危險的封控區。
如今別說跑着找人,就是她剛剛打電話,都打不通——
據執法隊員的意思,肆虐的精神力就是手機信號都會受到極大影響,他們之所以能打通電話,根本是因為他們的手機都是特制的。
直接撈了距離大門最近的琵琶,謝林晚抱着就跑了回去。
程柯幾人還以為謝林晚是要去拿什麽寶貝東西呢,結果卻是抱了個琵琶出來,也是目瞪口呆。
謝林晚也沒有跟他們解釋,一行人朝着崔景生發來的位置快步而去。
他們這邊緊趕慢趕,崔景生那裏也是驚險至極——
随着魈的電話打出去,倒是很快有人過來,可不正是呂若和越澈一行?
幾人見面,還來不及寒暄,一陣極強的精神力波動就從前面空地上席卷而來。
波動之大,直接令得魈的鬥篷鼓蕩起來。其他人也就崔景生還能穩穩的站着,至于說越澈和呂若,差點兒站不住摔在地上。
“爸爸——”越念念抓住越澈的胳膊,才能勉強站住,驚恐之下,眼淚都快下來了,“這裏太可怕了,您和阿姨快些離開好不好?”
旁邊韓骁臉色也是陰沉的很——
本來他們已經坐上車要離開了,結果也不知道誰打了個電話,阿姨就立即下令停車,然後不顧勸阻,到了如此危險的地方。
最好不要讓他查出來,那個打電話的家夥是誰……
當然,之所以堅持跟過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打完那個電話後,韓骁明顯發現,不止是被譽為女中木蘭的繼母呂若,就是被當做國寶一般守護的越澈叔叔都方寸大亂。
事實上越澈這會兒,瞧着分明比呂若還要激動——
就在剛剛,呂若竟然跟他說,找到了薛真的下落。
從薛真失蹤,到現在,越澈已經找了他足足四年,可任憑他調動了所有人脈,都沒有一點兒蹤跡,不得不接受薛真确實不在人世的殘酷現實之後,竟然聽說了薛真的消息——
那個孩子,并沒有死,只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呆在這個收容區……
那可是薛真啊,他當自己孩子一樣看的薛真——
相較于薄情的越家人,薛真的父親薛灏,才是越澈認定的兄長。
作為一流世家薛家的獨生子,薛灏才是一位真正的貴族。他善良,正直,無私,聰敏……
曾經薛灏活着的時候,給了越澈最大的庇佑。可以說,遇見謝薇前,是薛灏讓他體會到世間還有溫暖存在……
越澈以為,世間那些美好的詞語,除了他的薇薇之外,就只有薛灏能配得上了。
只所謂慧極必傷,情深不壽,薛灏卻是生來體弱。
後來因不接受家族的包辦婚姻,帶着呂若離開,而身體每況日下。
更在呂若懷孕七個月時,撒手塵寰。
那段時間,說是越澈人生中的至暗時刻也不為過。
好在後來呂若生下一個健康的女嬰,就是薛真了。薛家人也找過來,各種威逼利誘之下,帶走了薛真。
好在薛家人到底還有點兒良心,允許呂若和越澈以亡父友人的身份前往探望。
說句不好聽的,越澈心裏,真的把薛真當成了自己女兒一般。小的時候,薛真和他感情也不是一般的深。
長到十四五歲時,薛真卻忽然進入叛逆期,不但不肯再和越澈親近,還在激發精神力後,一聲招呼都沒打,直接選擇了入伍。
一直到四年前,更是突然就和越澈斷了所有的聯系……
再沒想到,竟然在四年後的樗裏之家,得到了有關薛真的消息……
“爸爸……”越念念還想再勸,卻被越澈一下推開,猝不及防之下,好險沒摔倒。幸虧一直注意着她動靜的韓骁忙探手接住。
越澈已經上前一步,仰頭瞧着孤單單站在三樓樓頂的薛真——
和印象裏那個雖然性格腼腆卻是長相明豔的女孩子不同,眼下的薛真神情空洞而木然,不知多長時間沒有修剪過的長發垂下來,不時被寒風揚起又落下,瞧着不是一般的悲慘凄涼——
這是薛真啊,煌煌薛家唯一的繼承人,也是灏哥僅剩的血脈……
“阿真,我是越澈叔叔……這些年來,澈叔叔找的你好苦……”
“阿真你下來,跟澈叔叔說說話,好不好?”
說到最後幾個字,越澈幾乎是用着哀求的語氣。
無奈任憑他喊得喉嚨都要啞了,站在高空中的薛真依舊和沒聽見一般。
一直默默站着的魈忽然回頭,即便隔着面罩,衆人依舊能感受到他如同利刃一般的可怕眼神。
其他人就算了,越念念這樣一直當溫室中花朵一般養大的,頓時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識的就往韓骁懷裏靠:
“骁哥哥……”
“別怕——”韓骁邊護住她,邊以警告的語氣道,“納稅人出錢,可不是讓魈長官到應該被你保護的公民面前耍威風的……”
“阿骁——”呂若提高聲音,打斷了韓骁的話,“不要對長官無禮。”
韓骁臉色頓時有些不虞——
所謂既生瑜何生亮,作為衆人心目中下一任改革派黨魁的繼任者,要說還有哪個可以和韓骁匹敵的,那就是神秘的執法隊當家人,魈了。
雖然沒有見過魈的本來面目,韓骁卻也從一些特殊渠道打聽出來,魈的年紀和他相差無幾。同齡人中要說還有誰是韓骁能放在眼裏的,就是這個魈了。
當然,所謂的“相差無幾”,主要是改革派這麽宣揚,事實上韓骁明白,他現在雖然名氣很大,可要說和魈比,其實還是有着差距的——
執法隊的當家人,可是少将軍銜,他身上的職位更是靠着實打實的戰功掙來的。
而他韓骁,不過擔了幾個虛職,在民間影響力更大些。
剛才之所以會發火,也是因為魈看過來的眼神,就是他也一瞬間有些膽怯。
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呂若随即上前,甚至還從聯防隊員手裏接過一個大喇叭,舉到面前,呂若還沒開口,就先紅了眼圈:
“阿真,媽媽對不起你……”
正有些愠怒的韓骁一下擡起頭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定是自己聽錯了吧?呂若怎麽可能還有其他孩子?
“媽媽知道這些年來,你過的很苦,媽媽也是,做夢都想把你帶在身邊啊……”呂若聲音宛若泣血,“可你爺爺奶奶,根本不許媽媽接近你……”
“……你弟弟阿骁,身子骨又弱……”
“是媽媽錯了,一直想着,你身邊有疼你的爺爺奶奶,阿骁身邊除了那些狼子野心恨不得把他給扒皮吃了的親戚,就只有我了……”
呂若的聲音不是一般的具有感染力,韓骁之前的注意力還在薛真身上,這會兒卻是徹底被呂若的話感染——
呂若嫁過去的時候,韓骁七歲,已經是能記事的年紀。受家裏親戚的挑撥,對這個繼母不是一般的挑剔。
只是無論他如何調皮搗蛋,呂若都始終溫柔待他,好容易兩人親近起來,十歲時,父親竟又過世。
接連而來的變故,讓韓骁差點兒自閉,還是呂若始終陪在身邊,拿出了一個母親最大的耐心……
這會兒驟然聽見呂若竟然還有一個孩子,韓骁一開始是震驚,到現在則是開始愧疚——
原來為了自己,呂若阿姨竟然犧牲了這麽多嗎?
“……阿真,都是媽媽不好……媽媽總覺得,你是姐姐,阿骁是弟弟,媽媽要多照顧他,卻忘了,你也是個孩子……”
還要再說,卻被突然暴怒的魈給厲聲打斷:
“閉嘴!”
“你憑什麽這麽對我……”韓骁大怒,本來想說“阿姨的”,待瞧見呂若向自己瞧過來的滿是淚痕的臉,心裏不期然一軟,一聲“媽”自然而然的叫了出來。
“你叫我什麽?”呂若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前一步握住韓骁的手臂,“骁兒,我沒有聽錯吧,你剛才,叫我,媽……”
還要再說,一陣宛若飓風般的精神力忽然席卷而來,呂若倉皇的擡頭:
“阿真,你別吓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