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完美收藏品(七)
關渝舟房間的浴室裏也有一個花瓶,連擺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樣,正在淋浴頭的下方。
夏濯手都舉酸了,總算是勉勉強強洗完了澡。
他特地仔細觀察了一下花瓶,發現和自己房間裏的無論花紋還是顏色都很相近,但小細節上又稍微有所不同。
睡覺的時候不穿寬松的睡衣多少有些不舒服,趁着關渝舟洗漱時,夏濯鑽進被窩裏,将貼在腿上的牛仔褲又給扒下來,丢到了床腳下。
吃飯前用力摩擦過的那片細嫩皮膚還在刺痛着,翹着腿一瞧,三顆小痣旁邊還多了零星的紅色血點。他有些無語地擡手揉了揉,兩三下後又沒了耐心,被子一蓋,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不多時,關渝舟也從浴室裏出來了。他眉頭正擰着,像是有些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什麽事情,直到夏濯喊了他第三聲才回過神。
“怎麽了?”
夏濯沒好氣:“我還想問你怎麽了呢,是想到什麽事了?喊你那麽多遍都不睬人。”
關渝舟輕點了下頭,語氣倒也說不上凝重:“洗澡前我試着移動了花瓶,把它放進了櫃子裏。原先在一次夢境中的房間裏也出現過類似的東西,一旦被挪過位置後,過一段時間又會自己歸位,往往這類東西都是不能碰并且要遠離的。”
“然後你洗完澡發現花瓶又回到淋浴頭下面去了?”
“不。”關渝舟道:“它還在櫃子裏,沒有動過。在這個夢境裏花瓶似乎是可以被移動改變位置的。而且在挪動它的時候,我看見了它底部刻着字。”
夏濯來了興趣:“什麽字?提示嗎?”
“慈善家。”
夏濯花了近十秒才遲鈍地想起來,慈善家是關渝舟在這場夢境中的身份。這就像是把關渝舟的名字标注在了花瓶上面,讓人覺得不大舒服。
“每個人房間都有花瓶的話,那這些花瓶底部也應當被刻上了所有人的對應身份。不過具體會被用來做什麽還不清楚。”關渝舟伸出手,接着囑咐他:“你把鑰匙給我,我去304一趟,你先睡。”
夏濯不樂意:“我等你回來再睡。”
關渝舟擰眉:“我還要再去一趟手工室。”
“手工室必須要今晚去?明天去不行麽,明天我想和你一起去。”
兩人對視片刻,關渝舟嘆口氣,算是妥協了:“好,那你把304鑰匙給我。”
“不行,我陪你一起。”夏濯被子一掀,露出兩條光溜溜的腿,對自己的粘人毫無所覺。他剛撒着鞋子下床站起來,卻被男人直接擋住了去路,一擡頭便瞧見關渝舟嘴角緊抿着,正皺眉看着自己。
“……讓讓啊,不是說去隔壁嗎?”
“你打算就這樣出去?”
夏濯撩起襯衫下擺給他展示:“……我這不是還穿着衣服呢麽。”再說了,襯衫就算垂下來也把他遮得嚴嚴實實,又沒有女生那套走光的說法。
眼前的腿筆直白皙,腿根處還紅了一片,像是被用手用力揉搓後才會留下的痕跡。關渝舟忽然臉色不大好看地彎下腰,把他窩成一團的牛仔褲撿起來丢到床上,鑰匙一掏甩手走人:“不許出來,我一分鐘就回來。”
夏濯還要再為自己争取一下,差點沒被關上的門撞到鼻梁上。
他撇撇嘴,一臉菜色地坐回床上,猜想八成關渝舟是要甩下自己偷偷摸摸去做些別的事情,這是嫌自己礙手礙腳呢。
然而關渝舟說話算話,沒到一分鐘就折回來了,看見他老實地蓋着被子表情才松懈一些:“304的房間花瓶下的确刻着你的身份名稱,被我收了起來。鑰匙暫時就放在我這裏,怕你搞丢了。”
夏濯憋了半天:“……才不會。”
關渝舟好脾氣地笑笑:“你可以睡了吧?”
“你呢?”夏濯兩手拽着床單,像是神經有些緊繃,随時都能撒手撲上來一樣。
關渝舟在床邊坐下,擡手拍了拍鼓起的被子,“今晚我不會出去,你睡吧,我會等你睡着。”
夏濯狐疑地看他幾眼,見人的确沒有要偷溜的意思,這才拽着被角放慢了呼吸。
房間裏的床頭燈一直開着,不知是關渝舟一直坐在身邊還是空氣質量差導致身體更加勞累的原因,他眼睛閉睜幾個來回後便找周公去了。
睡前他還特地“大方”地騰出了一部分空間,留給關渝舟休息,結果半夜被奇怪的聲響吵醒時,身邊依舊是空蕩的。
夏濯小心翼翼地伸手在空蕩的位置摸了摸,冰涼的觸感讓他頓時又把手縮了回來。
樓下響起接連的鐘聲,蓋去了原先耳旁那種模糊又奇怪的響動。
床頭燈不如先前明亮,像是油即将耗幹的油燈,茍延殘喘地發出微弱光亮,虛到快要連手的輪廓都看不清。
直到終渾厚地響完十二下,先前的怪聲才又清晰起來。
咚咚、咚咚。
夏濯裹着被子瑟瑟發抖,倒不是冷的,只是周遭的氣氛似乎壓抑了許多,又令他覺得渾渾噩噩,難以喘息。這種咚咚聲響不似敲門,而是在頭頂不遠處的地板上傳來的。
就像是有什麽重物被人擡手搬起,往前走幾步就停下來喘一口氣,随後又再一次搬起來……
夏濯想去觸摸臺燈調光亮度,可那燈上的按鈕卻像是壞了一樣,無論他怎麽動都不聽使喚。而四樓那在地板上不斷移動的東西聲音也愈發清晰,明顯是離頭頂越來越近。
咚咚、咚咚。
咔啦——
停下了。
雖然不确定是否停在了自己腦袋正上方的位置,但就推測以來,應該就在上方的房間內。
哪怕隔着一層地板,夏濯卻似乎能感受到一道視線準确地投在了自己身上,幾乎要把他給看穿一般。
正在這時,一只手從床下猛地伸了出來,撕扯開了現下的平衡。夏濯想也沒想,拎起一旁的枕頭,一邊抖成了篩糠,一邊用全身的力将那只手給捂了回去。他嗚咽着縮在床角,盯着剛剛冒出手的位置大叫:“關渝舟!關渝舟!”
關渝舟把砸到臉上的枕頭給他放回來,聲音還帶着醒後不久的沙啞:“我在……你做什麽?”
夏濯大夢初醒,脊背還在發毛。他眼睜睜看着關渝舟碰了碰臺燈,又掀開身上的毯子去按下頂燈開關,房間內的燈光依然還是那麽微弱。
“吓我一跳,你怎麽睡在地上啊?”
聽夏濯聲音還有點小委屈,關渝舟折回來,言辭中帶着無奈和零星的笑意:“我不睡地上睡在那裏?睡去你房間嗎?”
夏濯像是被剛才那一連串的響動吓住了,聲音與常日截然不同,聽上去軟綿綿的:“太黑了……”
關渝舟聞言把手電筒打開:“這樣呢?”
夏濯抱着手電,這才心裏安生一些,語氣也漸漸正常起來:“剛剛樓上有聲音,地板會不會塌?”
剛才動靜并不小,又因為樓下的鐘聲實在太明顯,關渝舟自然也是聽見了。不該死的只要不作死就不會有事,該死的哪怕老老實實也會難逃一劫,因此他只是笑了笑,帶了些安撫意味道:“沒關系,繼續睡吧。”
夏濯癱回去,可剛剛那種脊背酸麻的感覺似乎烙在了身上,怎麽躺都懸着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你能抱我睡嗎?”
這要求可讓人吃了一驚。
關渝舟皺起眉,自下而上望着夏濯縮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模樣,似乎在探究對方這句話的認真程度。
夏濯對安全感的缺乏程度超乎了他的預料,并且還似乎更加嚴重了。
最終他還是掌心撐在床邊支起身,當着夏濯的面側身躺了下去。
床因承受了重量凹陷下去,連帶着夏濯側躺的身體都随之晃了晃。他伸出手,隔着被子試探着一點點搭上夏濯的腰,讓一大團包子半窩進自己懷裏:“難受嗎?不舒服就告訴我。”
溫熱的氣息灑在頭頂,夏濯點點頭,又搖搖頭。
倒也說不上太難受,至少比起那種渾身被針次囊的感覺,這種被關渝舟觸碰的抵觸感只微乎其微了,還在他的承受範圍以內。
咽下口水後,他提溜着眼睛左右看了一圈,“就這樣,挺好的。”
關渝舟臉貼在被子與發頂的交界處,兩片唇在于夏濯相隔一指寬的距離處微微開合:“那你睡吧。”
夏濯老實閉眼前不大放心地叮囑:“說好了,你可別松手啊。”
“嗯,不松。”
男人身上暖呼呼的,隔着厚重的被子,夏濯都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體溫。不知是不是潛意識知道自己被人護着,他頭一回做了一個不算糟糕的夢。
以往的夢裏只有無盡的黑暗、一張張虛假的笑臉和數不勝數的嘈雜談話聲,而這一回的夢裏只有暖融融的陽光、散着檸檬幹爽氣息的床單,和搭在自己身上的一只手臂。
夏濯在夢裏轉了轉視角,眼前是被窗臺路過的風偶爾撩起的天藍色窗簾,還有擱置着基本書的簡潔書桌,倒是沒能看見摟着自己人的面貌。
他試着在夢裏扭頭,想要去查看身後那具身體的主人長什麽模樣,卻只看見了自己胸前零星的吻痕,還有那只手無名指上正戴着一枚銀色的戒指。
戒指的設計風格很簡潔,沒有奢華的鑽石,但卻和那只手契合無比,好似生來就是為了裝飾在上面一般。夏濯忍不住擡手去摸戒指,又好像是想要摸那只手,卻錯愕地看見自己的手上正戴着相同款式的戒指。似乎察覺到他的轉醒,身後不見面容的人低低笑了幾聲,唇貼着自己耳根留下淡淡的濕痕:“早。”
聲音熟悉到把夏濯活活吓醒了。
他醒得有些倉促,心髒還砰砰前後撞擊着胸腔,滿腦子都是夢裏的畫面。天不知什麽時候亮了,床頭的臺燈也恢複了亮度,裹着被子的身體上下都有些悶熱,微微出了點細汗。
夏濯動了動,這才注意到自己腰上搭着關渝舟的手,那只手和夢中的畫面貼切地融合在一起,讓他微微一愣。直到關渝舟抽回手臂,揉着眉心随意地開口:“醒了?”
夏濯猛的回神,幹巴巴地應一聲:“嗯。”
他看着關渝舟抽身下床去檢查門窗的緊閉程度,獨自又往被子裏縮了縮,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夢裏畫面很清晰,他一個成年人,自然知道本該被衣服遮蓋嚴實的地方被留下吻痕意味着什麽。
人家關渝舟只是為了他能安分睡一晚才上了床,而他潛意識裏居然想和關渝舟困覺!這讓他以後調戲關渝舟都要有心理障礙了!
關渝舟看着夏濯悶着頭一動不動的模樣,問道:“不想起?”
夏濯宛如一灘屍體,一個字都沒蹦出來。
關渝舟也沒有催他:“又要賴床?”
夏濯悶聲反駁:“哪有又啊?”
關渝舟頓了頓,道:“還早,再躺一會吧。”
時間的确挺早,屋外還沒有任何人走動的聲響。關渝舟洗漱完折回床邊,看夏濯還是蒙着頭一動不動,不由得伸手替他把蓋在臉上的被子扯下:“哪裏不舒服?臉怎麽這麽紅。”
夏濯看他擡起胳膊似乎想要擡手摸摸自己額頭,卻又中途縮了回去,連忙搖頭道:“沒,熱的。你別杵這裏呀,我就起了。”
關渝舟只是站在床邊而已,并沒有妨礙夏濯起床。他還沒再追問他一句,床上的人已經把被子一掀,撒着鞋子直奔衛生間而去。
那副模樣就像是受了驚的動物,他覺得好笑,搖搖頭後打開了房門,打算看一下一夜過去後走廊裏是否有異。門剛開了一條縫,腳還沒來得及踏出去半步,尖銳的驚叫聲卻劃破了走廊上空靜谧的環境。
右側的一間房被從內猛地撞開了門,裏面住着的兩個小姑娘糟亂着頭發一臉驚懼地縮在扶手下,看見有人出現了,連忙不管不顧地沖撞過來。
關渝舟望着兩人皺了皺眉,身旁衛生間的門被從內側打開,夏濯一臉水珠地露出腦袋:“發生什麽事了?”
關渝舟看向來人,夏濯也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發現坐在地上的可不就是同層的那個二次元女生麽。
她和朋友抱團抖着,語無倫次地指着逃出的那扇房門:“我們、我們房間裏有血!一條血跡,就在浴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