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完美收藏品(三)
傻子都知道,這九種身份一定不是表面想的那麽簡單,說不定和他們這條命相互關聯。
現在九張卡已經平攤在桌面,衆人神色凝重,誰都想着先下手挑選,又怕選的不對最後嗝屁了。他們手裏沒有劇本,不知道即将面臨的事情裏會有鮮花還是荊棘在等待。
沙漏擺在桌前,是執事放下的。
“等沙漏走完,馬車就會行至府邸。”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誰都知道,這就是設定上給他們選擇身份的時間。等到時候到了,估計手裏沒有拿卡片的就會被宣判出局。
他們觀察着彼此的表情和神色,面部多少都帶了警惕,在對所有人不知根也不知底的情況下,挨得這麽近可不是一件好事。
一籌莫展之際,一位穿着棕色休閑服的男子提議:“既然誰都不想先選,又都不樂意後選,那還不如來玩一個游戲,公平地分順序,這樣誰都不會計較結果。”
這是個好提議,也的确是目前唯一能解決辦法的提議,可問題就在于要來一個什麽樣的游戲。
沙漏裏的沙子總共就那麽多,最後一粒落下時,就是他們命終時。
當下就有人起了點咄咄逼人的架勢:“游戲?那你說玩什麽游戲?這裏又沒有骰子,誰知道你安沒安好心。”
休閑服不太樂意和一個女學生吵,但語氣也不好了些:“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那女學生也不怕他:“我是什麽意思在座的大家心裏都有數。”
夏濯暫時沒打算插嘴,他只需要安安靜靜喝他的茶,然後乖乖順順抱關渝舟的腿,樂得清閑。
兩人說着說着聲音不禁一個比一個大,險些掀開車蓋沖到外頭去。桃花眼一開始還左瞧右看地觀戲,到後來也只打了個哈欠:“煩死了,說來說去就那幾句話,沒勁兒。”
白夫人往椅背一靠:“年輕人不知體力貴。”
夏濯心裏念叨,這人明明先前還說小狼狗和小奶狗如何如何好的。
吵架功夫,沙漏只剩三分之二的細沙。他笑眯眯附和起白夫人:“像我們這些大人,都只動手不動口,你說是不是啊,強強。”
關渝舟:“……嗯。”
女生先是朝白夫人看去一眼,似乎掂量了什麽,随後與休閑服同時瞪向了夏濯。
這視線像是篤定了這裏夏濯最好欺負一般,搞得夏濯直撇嘴:“看我做什麽?我有說錯嗎?不都想讓對方先停下麽,弄死了不就開不了口了?”
別人勸分不全和,他這是勸死不勸生,話說得輕飄飄,眼前還繞着茶上的朦胧水霧,實在沒有什麽殺傷力,那邊吹鼻子瞪眼的兩人卻不約而同閉嘴了。
夏濯打了一場勝仗,嘚瑟地翹着尾巴,在桌底下的腿暗搓搓地蹭了關渝舟一下,像是在等着被誇。
關渝舟無奈地避了避,看向始終事不關己的執事:“您身上帶紙筆了嗎?”
執事回應迅速:“這些都是身為波伊爾家族執事的必備品。”
“請您随意在紙上寫下一個數字,範圍在四位數以內。”交代完這句後,關渝舟環視了一圈,和其餘大眼瞪小眼的參與者介紹起游戲規則:“既然誰也信不過誰,不如裁判就由這位原住民來做。游戲很簡單,每個人從0至9999間挑選一個數字,和他最終在紙上寫下的比較,由差額的近到遠來決定選擇名片的順序。”
參與起來的确簡單,也是短時間內很容易出結果的公平規則。
由他們九人以外的非參與者來進行主持,這是最好不過的決定。
執事将紙分成十份,自己留下一份先寫了數字,随後對折塞近手套中壓着,其餘九張依次傳遞給了九個參與者。
一共一萬個數字,在其中挑出一個,夏濯這個選擇困難症坐如針氈。他看關渝舟唰唰幾筆寫完,壓根沒有猶豫,接過筆後不禁長嘆一口氣,看着筆蓋上标注的1937,想也沒想就照抄了上去。
他寫完後又有些忐忑,悄摸摸地問關渝舟:“這有沒有什麽講究啊?”
“沒有。”
夏濯不信:“就随便寫?”
“嗯,随便寫。”
這個游戲的意義不大,他們九人誰也不知道名片身份對應的命運如何,哪怕先選也不一定會選擇一個相對安全的,只不過是壓一壓別人的嘴,讓人挑不出毛病罷了。
九人寫完後,将面前倒扣的紙張一同掀開,露出方才短時間內留下的數字。大部分人都選擇了三位或四位數,接近執事所寫數字的可能性不大也不小,更有幾率卡在排名中間,不靠前也不靠後,心裏踏實。
夏濯瞥了眼關渝舟選的數字,和自己相差并不大,2010。
他好奇:“為什麽寫2010啊?”
關渝舟抿了抿唇,那模樣Y/UXI像是不想開口,倒是白夫人很懂地湊過來:“這家夥十年前和他老婆遇到的,可不就是初遇的年份麽。”
夏濯明白了,丢下關渝舟向白夫人打探消息起來:“是不是特漂亮?”
白夫人想了想:“這我還真沒見過,不過他倒是妥妥的妻奴,這麽久以來就沒碰過別人。別說2010,就連2010到今天這十年,你随便說個月份或者日子,他都能給算成個紀念日來過。”
關渝舟沒有和他們聊自己的那份心情,眼下也不是什麽閑暇時間,他擡眼看了看執事:“您可以公布答案了。”
執事将對折的紙從手套中取出,清清楚楚地在衆人面前袒露出上面的數字,正是1937,一個數都不差。
夏濯:“……”
他用複雜的眼光看着執事,覺得這原住民八成和自己一樣,也是選擇恐懼症,把筆蓋上的數字照搬下來了。
一萬個數字,一萬種可能,夏濯正中靶心。
休閑服一看就拍桌起疑道:“你這一模一樣,怎麽可能?”
夏濯懶散地擡擡眼皮:“怎麽,你是懷疑波伊爾家族的執事和我這種名不經傳的人相互勾連?你懷疑我沒問題,懷疑波伊爾家族就不對了。”
休閑服還要說什麽,卻見那名執事面帶微笑地看着自己:“身為波伊爾家族的執事,我不會做任何拉低主人的事情。”
這話理解起來不難:我不會做,也不容許,你要是硬要把這個帽子給我戴上,就是侮辱我的主人,侮辱波伊爾家族。
夏濯壓根不知道這個波伊爾家族是幹嘛的,總之看上去地位挺高,他就幹脆拎過來當個盾牌用一用,不費力氣也不費口舌,還能借機混個好感值,他覺得完全劃得來。
他腦子裏開始組織起彩虹屁的語言,想着關鍵時刻也許可以用上。
休閑服也意識到了關鍵點,不吭聲了。他屁股重重一落,将底下的凳子擦出尖銳的一聲響,那種憤然感仿佛凝成一股力,巴不得将腳下的廂底壓穿似的。
順序一排,夏濯作為唯一一個零差值的,自然是第一個挑選名片。
他事先問過關渝舟,這名片是不是有什麽蹊跷,得到的只是一個沉吟和一個派不上什麽用的答複——有蹊跷,但是不知道蹊跷。
夏濯再看名片時眼神就變了,好像看的不是光鮮亮麗的身份,而是一個個定時炸彈,最後會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那種。
從左到右,名片上對應的身份依次為:慈善家、飛行員、模特、律師、畫家、教授、會計、首富和名媛。
夏濯頭一回見慈善家、首富和名媛這類名號原來是可以印在名片上作為職業的。
首富在于絕對性有錢和權,名媛在于這是一個女性向的稱呼。他目光左右蕩了一圈,所有人也緊張地等待着他的最終答案,最後那只手一擡,穩當當地落在了“名媛”上。
二次元有些失落,像是夏濯所選的正是她一開始瞄中的。不過這份失落并沒有展現太久,一閃而過,她很快就物色起新的身份來。
在這期間,桃花眼扭頭逗起身邊總是面如死水的同伴:“我覺得你适合畫家,文绉绉的,心無旁骛,美人脫光衣服站在面前挑逗時心裏都還能滿腦子想着黃金比例。”
回應他的只是同伴推眼鏡的舉動。
夏濯把名片揣進口袋裏,指腹不斷摩擦着紙張,一下下似是要擦出火花來。最終他還是有些頭疼地看向關渝舟,問道:“不會我選了個女性的身份,這裏就會來人把我閹了吧?”
關渝舟勾着唇:“也許吧。”
……什麽叫也許啊!他要的是一個完全否定的答案啊!
那邊桃花眼提了一句畫家,無框鏡就真的夾走了“畫家”的名片。挑選的過程十分随意,像是壓根沒把它當回事,後冷眼看剩下的三人圍着最終三張名片犯難。
沙漏還剩下不到一厘米高,時間不多了。
被挑剩的分別是首富、模特和飛行員。二次元女生似乎不太滿意倒數第三的順序,咬着唇在剩下的着三個身份中猶豫不決。執事自然是不會開口催的,倒是她在一旁朋友有些耐不住,推了推她的背,才讓她下決心拿走了“模特”名片。
選個名片,她眼眶就紅了一圈,一邊抖一邊抱着朋友的腰,将整張臉都埋到對方頸窩裏去。
最後選的兩人正是一開始劍拔弩張的女學生和休閑服。女學生排在休閑服前面,毫不猶豫地拿其中一張。休閑服沒得選,看着桌上的“首富”身份,不知怎麽又開始嚷嚷:“憑什麽我最後?!”
這問題問得好啊。
一開始沒提,現在大夥兒都挑完了才冒出來,像是生怕“我不要這張名片”的心情不能被其他人知曉。
女學生抱着手臂坐下,打從心裏唾棄這種滿臉油膩爆痘還特地要穿這種衣服架子才能穿起來衣服的男人,語氣比原先更加不屑:“不要拉倒,和剛才那大叔一起回家找你媽去。”
不拿名片,就是死路一條。休閑服像挨了一悶棍,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但是他也許打得過面前的女學生,卻也不能在原住民面前撒野,生怕又被扣上個不尊重家族的帽子,然後理所當然被虐殺。
對于他不去拿首富的名片,夏濯大概能夠猜到這人心裏是什麽想法。
能夠自稱首富的多少都有見不得人的事,往常在兇殺案中一放,絕對是最早涼的那個,聽上去光鮮亮麗,設定上卻八成是個短命鬼,要是擱他這裏他也嫌。
“我們到了。”執事的視線一直放在沙漏上,從頭到尾都盡職盡力地注意着時間。
皮鞭聲再一次響起,馬車的速度降下,随後穩穩地停在了一處花園前,只不過花園半邊都被霧掩蓋了,模糊着能望見遠處亮着零星的幾排燈。
“看來是身份不對呢,這位客人。”執事笑着伸手,欲要将桌上最後一張名片收回,“是因為搞錯了您的身份嗎?您原來不在主人的受邀範圍內?”
休閑服猛地擡手,耳邊還回蕩着剛才那一聲脆響。他眼睛通紅地按住了名片,不讓執事收回:“我……”
執事單手停在胸前,十分抱歉地鞠了躬:“如果是我搞錯了客人的信息,主人可是會不高興的。請錯了人的話,我現在就将您送回去。”
休閑服瞳孔一震,連忙将名片拿起來,生怕他搶回去一般塞進了口袋裏:“是我,是我……我就是首富,你們沒有請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