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猶記當年(六)
呵,這算什麽,以天君之位來補償被拒絕的自己麽?
誠然,以剛成年結業之齡便受封天君之職算是曠古絕今的少有恩寵,也不知他是如何對付那群必然羅裏吧嗦的上界臣工的。即便是出身王族,被當作未來的帝君人選培養,一開始也都是從中低階位的官職做起,從來沒有聽說過上來就可以得到天君尊位的。
呵,父親,極宵,你是對我心存愧疚麽?還是只是想早早把我打發去了第八天,從此不用再在你面前礙眼?
我放棄了自尊和驕傲,把它們踩在腳底,只求你讓我茍延殘喘,不至于心痛致死,你卻也不肯麽?你該是多麽喜歡那個女人!
抓住白珀的手早已經松開,劍璎低低地笑,狂亂而痛苦,只一顆心全部被撕裂,置于那人腳下,被任意碾磨研碎,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白珀看他這樣登時慌了神,心中後悔不疊,抓住少年的肩膀一個勁兒地安慰,好半天,卻見他終于不再痛楚滿面,卻慢慢失了臉上最後一絲血色,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精神,唯剩一具軀殼,雙目也變得空洞起來,渾身上下沒有一點人氣。
白珀吓壞了,連連叫道:“喂,劍璎,劍璎,你怎麽樣了?沒事吧?你說句話啊!”
劍璎唇角一勾,淡淡道:“沒事,只是有點累而已,我睡一會兒,不要吵我。”随即面朝內部重新躺下,腰間搭一床薄衾,片刻似已沉沉睡去。
白珀本擔憂他一日多未曾進食,想喚他吃點東西,可看少年這幅模樣,嘆了口氣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給他掖了掖被角就蹑手蹑腳地出去了。
殿內模糊的光線漸漸沉澱下來,墨色溶溶籠住整個上界,寂然代替喧嚣,黑暗代替光明。
夜,降臨了。
少年慢慢從床上起身,木然呆坐片刻便起身隐去身形,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來到沐清池,将自己洗漱一番之後,又換了幹淨的衣衫,便悄然離開了旭陽殿。
見到奕微老先生的時候,這位喜歡挑燈夜讀的雲中書院都掌院果不其然仍未就眠,卻在看到劍璎的時候,明顯被吓了一跳。
确然,換了任何一個人,在深夜燈火昏暗時刻突然在房內出現一個面色慘白,形容飄忽的人影都會吓一跳吧,即使那人是自己熟悉之人。
好在平日裏伺候奕微都掌院起居的小童已早早被打發回去休息了,要不然恐怕還真是會驚吓到旁人。
“見過赫隐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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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裏稱呼着仙君,劍璎卻施的是學生禮。
奕微瞪了瞪眼,面上卻帶了絲笑意:“不敢當,以後恐怕就算是我在上界見了你,都得稱呼你一聲天君殿下吶,哈哈哈……”
有這樣出色的學生,哪個夫子會不感到自豪。
況且這個學生不但天賦驚人,更是聰明得吓人。不過是在書院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就私下裏拆穿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上界之中鮮少有人知曉,雲中書院奕微都掌院老夫子居然就是上界三大仙君之一的赫隐仙君,只不過他醉心于煉丹與煉器術,厭惡案牍勞形,更喜歡書院的自由氣氛,故而一年之中倒有大部時間都泡在了雲中書院。
倒是因為他在煉器上造詣頗深,僅次于術燭仙君,故而遇到奕微與赫隐兩個身份不得不同時出現的時候,便動用自己煉制的替身傀儡蒙混過去,平日裏也大多将仙君身份該承擔的工作扔給幾個副手來做,一個人樂得逍遙。
如今既然聖令已下,赫隐當然曉得劍璎受封天君尊位一事,而實際上,這件事之所以這麽順利得以在泓睿殿上獲得通過,赫隐可謂功不可沒,只不過他并未居功随意說出來罷了。
“先生說笑了。”
劍璎唇角勾了勾,鄭重再施一禮:“先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劍璎不敢或忘。”
雖然少年一本正經的樣子有點奇怪,奕微聽他這樣說倒也心中欣慰,便笑道:“剛才只是随意說笑罷了,況且你确然天賦異禀,成績卓然,成為上界儲君受封天君尊位也是順理成章之事,不必過謙。不過你深夜造訪,可是有事要與我商量?”
“正是。”劍璎蒼白着臉再施一禮道:“學生想借用先生那尊凝神法器一用。”
奕微聽來有些疑惑:“那凝神法器對初階學生而言有增益之用,輔助修習法術也就罷了,到你這個階位基本上沒有什麽效用,你要用來幹什麽?”
劍璎頓了一頓方道:“學生最近睡眠極差,白日裏與父親商讨事情往往精神不濟,因此想到借用先生的凝神法器一用,夜裏有助于入眠。”
奕微聽了倒也不疑有他,笑道:“這倒是了,看你精神氣色不是太好,原來如此。這凝神法器倒是對睡眠極為有益,哪怕你夜裏心緒浮躁,不易安眠,有它相助,卻也能很快進入深眠狀态,夜裏好好休息一番,白日裏定可還你一個清明思緒!”
說完奕微已轉身移開書架,自隐于其後的牆壁中打開一道小門,進去取出一個鵝卵大小的圓形法器遞給他:“這就是了。”
劍璎眼神閃了閃,眸光更顯幽暗,攥緊手中法器放入袖袋之中,再次深深施禮:“劍璎謝過先生。”
告辭離開,少年沒有多做停留,一路瞬移回轉第九天。
第九天的夜色相對淺淡一些,天幕是純粹的深藍色,綴着如同寶石般的璀璨星子,如同鑲滿碎鑽的幕布,伸手可摘。
今夜無月,唯星閃耀。
劍璎用了隐身術,禦風而行,身形飄渺,不多時便停在了泓栖殿外。
隐身術顧名思義,乃是高階法術之一,唯一的缺陷在于,只能在比己身法力低微之人面前使用,否則定會被法力強大之人識破,從而失去隐身效用。
劍璎施施然而行,目不斜視,徑直自值夜的女官侍從,守衛将兵面前走過,又以穿牆術越過牆壁殿門,來到金睚所居外殿走廊,那裏扼守着進入內殿的唯一通路,整個泓栖殿都被加持了法術,沒有人可以在這裏使用瞬移,所以,只能穿過外殿方能抵達那人寝居之所。
劍璎氣息飄忽,面色蒼白,卻依然鎮定從容地跨入外殿,在金睚眼皮子底下穿過回廊,直往內殿行去。
沒有人知道,在上界第一天才的盛名背後,少年到底付出了多少,如果說以前的劍璎只能列入上界一流高手的話,在與白虎簽訂主從契約實力再次提升之後,整個上界恐怕除了帝君極宵之外,再無人是他的對手。
而這一點,恐怕就算是極宵也沒有想到。
靜靜站在內殿外緣,劍璎隐去自身氣息,閉上眼睛仔細感知片刻,便動用浮游術裹住那只小小的凝神法器,将其悄然送入內殿。
以極宵的實力,即便是在他沉睡之時貿然動用法力,引發的空氣波動也會引起他的警惕,所以劍璎需要借助一點小小的外力,使他接下來的舉動不至于功虧一篑。
一炷香後,劍璎慢慢踱入殿內。
內殿中央的九階高臺之上,重重錦帳掩垂于地,繡在帳子上的繁複花紋在夜色中散發出微微的暗金色幽芒,使得其上本就栩栩如生的蟠龍暗紋竟似要在夜空中飛身而下一般,耽耽虎視着闖入殿內的不速之客。
劍璎淡淡一笑,輕巧撥開那層層真絲帳幔,緩步拾級,登上高臺。
白日裏威嚴肅然,一身冷淡的上界帝君此刻正躺在床榻之上,閉目沉睡,一只小小的卵形法器隐在床角,不時散發出陣陣幽微藍芒。
似是有什麽煩心事吧,否則為何睡夢之中都要緊蹙着眉頭呢?
劍璎出神打量他片刻,又想,他本就是上界最寡情淡漠的人啊,自己萬般央求都不肯更改初衷,做出這樣的決定才是他向來的風格吧。既然如此,那他又在為何事煩惱呢?
舉手平放在胸前,劍璎閉目,嘴唇輕動,被錦帳隔開的狹小空間內便突然充滿了點點幽微白芒,如同繁星落雨,瞬間已将那床上安睡之人層層包裹住。
只是這般動作,床上之人已然驚醒,看到少年的一瞬便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劍璎?”
劍璎揮手間在內殿設下禁制,然後蒼白着臉看向極宵,輕輕道:“你醒了?”
“禁锢術?”極宵不答反問,片刻臉色一變:“不,這不是普通的禁锢術,你……”
“破不開是麽?”劍璎身上的氣息更加飄忽,笑得十分溫柔:“如果說這禁锢咒術是我發明的,你可相信,父親?”又歪了頭輕輕道:“其實也并非破不開,你的法力比我深厚,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就可以解開了,不過,在這段時間內,足夠我做些一直以來都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了……”
“你自己發明的法術?”極宵并未驚慌,反被這一句話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臉上掠過一絲顯而易見的贊許之色:“什麽時候的事情?”
劍璎微笑着想了想:“嗯,大約半年多以前吧。”
流傳至今的仙術與咒術都是上古之人留下的瑰寶,而千萬年來,能自己發明法術的人又有幾個,無不是天資過人的天才,青史留名。而劍璎能以不到二百歲之齡獨自創設法術,以後的成就自然不可估量,是以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也不由得極宵不感到驚嘆。
而這刻劍璎卻已輕輕掀開搭在極宵腰間的錦被,伸手去解他裏衣上的衣帶,神态專注。
極宵終于感覺不對,低聲喝道:“你要做什麽?”
劍璎動作一頓,擡起頭輕輕笑道:“我剛才說過了,是做我一直以來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啊……”
帝君聞言臉色一變,斥道:“胡鬧!”
“怎麽會是胡鬧呢,我已經想了很久了……”劍璎低低地笑,看了一會兒床上的男人,忍不住在他唇上輕輕啄吻一下:“從我懂得欲-望開始,就每天都在肖想這一刻……只不過以前一直都在拼命壓抑,當自己是個沒有欲-望的男人,但是現在,我終于不用再逼自己苦苦忍耐了,呵……”
“你在胡說些什麽,立刻給我住手!你……”
餘下的話被堵在相接的四片唇內,劍璎吮吻着男人薄薄的唇片,心中鼓噪着的欲-望瞬間泛濫,他摩挲着男人的臉,冰涼的手指一路滑下,掠過極宵的頸項和鎖骨,摸索着探入裏衣之中。
有抑制不住的呻-吟細碎地從相接的唇間溢出,劍璎微微擡頭,着迷地凝視着男人深邃如同古潭般的黑眸,在他怒意上湧,張口想要斥責的一瞬,掌中一道白光掠過他的頸子,男人瞬間被鎖喉失聲,只能用暴怒而急憤的目光盯視着少年,想要以此阻止他鑄下大錯。
“晚了……一切都晚了……”少年嘆息着,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悲哀之色:“父親,極宵,現在再說什麽也已無濟于事,長久以來,我一直聽從你的話,今夜,就容我放肆一回,可好?”
極宵目眦欲裂,額上青筋暴起,顯是已怒到極處。想他何等身份,這麽些年來何曾遇到過如此尴尬狼狽境地,如今一朝大意之下受制于人,無法脫身,怎不令他暴怒氣恨至極?
而更為不堪的事實是,那對他生了情-欲,夜半闖入泓栖殿妄圖對他作祟之人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剛下聖令封以天君尊位的上界第一天才劍璎!
事情究竟是如何發展到今天這一步的!
“不要這樣看我……”少年悲哀的神色中慢慢浮起一絲不明意味,垂頭親吻極宵的雙唇,一下一下,低低道:“我本不想這樣的,只是……”
眸中漸漸浮起一絲瘋狂之色,劍璎露出一個有些神經質的笑容:“你既然狠心毀滅我最後一絲希望,連那一點幻想都不肯留給我,寧願把我的心生生挖出來……那就幹脆把這一切都毀了吧!呵,呵呵呵……”
擡手捂住極宵已然憤怒至赤紅的眼睛,劍璎扭頭去解男人的裏衣衣帶,将衣襟散開,剝落,漸漸露出那具在夢中肖想已久的成熟身體。
目眩神迷都不足以形容少年此刻真實的心情,他來回逡巡目視這具比例完美的男人軀體,慢慢伸出了手,輕輕摩挲,一會兒又突然抽回手臂。
他猶豫了一下,單手解開自己的衣衫,露出他少年人颀長而略帶青澀的美好軀體,白瓷般的肌膚,毫無瑕疵,在這暗夜裏散發出攝人心魄的動人魅力。
可少年卻沒有勇氣拿開覆在極宵眼睛上的手,生怕看到他厭棄嫌惡的目光,若是真的看到,他恐怕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而崩潰。
輕輕覆上男人的身體,少年小心翼翼地親吻着他的臉,從額角、眉梢逐寸向下,掠過鼻尖與下巴,舔過喉結與鎖骨,進而含住一側的乳首輕輕重重地吮吸,親吻。
男人的呼吸漸漸濁重起來,無奈既無法動彈也不能開口出聲,被捂住眼睛甚至連眸色神情都看不到,雖然如此,這般反應已是給了少年莫大的鼓勵,他單手握住極宵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僅用身體輕輕地摩擦,又如同膜拜一般吻遍他身體每一個角落,生生逼起男人蟄伏的欲-望。
少年喘息着擡頭,額上一滴一滴滴下汗來,正落在男人額間,他低啞着聲音道:“極宵,你不是一直都在意我們這一層所謂的父子關系麽,今夜,就讓我來親手結束了它……”
着魔一般俯下-身體,少年狠狠地吻上了男人那形狀完美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