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猶記當年(七)
一夜孟浪。
劍璎初識情-欲滋味兒,又是夙願得償,根本不知何為節制,一連洩了三次身,方才喘息着從男人身體中退了出來。
“極宵,極宵……”
帶着末世狂歡般的瘋狂意味,劍璎再次擁住男人,低頭不舍地親吻他的嘴唇。
偌大的龍床衾褥淩亂不堪,一片狼藉。
情熱時刻,少年早顧不得要捂住男人眼睛的初衷,只管擁住他纏綿不休,而極宵在少年執着地打碎這層早已搖搖欲墜的父子關系時就閉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而這刻,當劍璎終于心滿意足地擡起頭時,便看到了男人不知何時睜開的雙眼,而那古潭般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正一點一點卷起激浪般的狂狷怒意,洶湧着撲面而來。
“極宵……”
少年愣怔一瞬,身體已驀然被一股強大的外力驟然掀入半空,刺眼金光尾随其後罩住少年光-裸的身體,綿密冰刺入體一般的痛感夾雜着寒意劈頭蓋臉而來,劍璎不提防間突然遭受重擊,不由得悶哼一聲,喉頭泛起一股腥甜之氣。
卻不料第二道金光緊随其後,在他未及反應的瞬間襲上胸口,少年登時倒飛着撞上殿牆,終于撐不住嘔出一口血來,貼着牆壁緩緩滑落在地,帶倒一株供養于檀木小幾上的青蓮,琉璃淨瓶片片碎裂,正正紮進少年光潔的手臂。
胸腔火灼一般的痛楚,劍璎張口吐出一口血,接着,又吐出一口,有壓抑不住的血氣持續不斷地翻湧上來,少年咬住牙,死命咽了下去。
卻有猩紅液體蜿蜒着自他唇角淌了下來,整條右臂鮮血淋漓,不多時已在地上淌成一灘血泊。
“給我滾出去!”
帶了些嘶啞的低沉嗓音,盛滿了滾滾怒意,不必擡頭,就知道聲音的主人此刻有多麽憤怒。
劍璎慢慢自地上爬了起來,也不去管渾身上下駭人的血跡,只撿了被扔在外面的一件外衣随意裹了,然後膝行幾步,跪在了階下。
少年嘴唇動了動,又有更多的血淌了出來,他卻好像根本未曾察覺一般,只低低地道:“我知道……我錯了……但我……不後悔……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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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未畢,又是一道金光兜頭襲來,劍璎悶哼一聲,整個人已如同破布般被猛然擊出殿外,重重地摔在了內殿的青石階下。
悶悶地咳嗽幾聲,少年費了半天力氣方才爬起身來,習慣于挺直的脊梁脫了力,跪在地上卻撐不住全身的重量,幾乎栽倒在地上。
而這刻,內殿的響動已驚動了泓栖殿的從人,金睚最先出現在內殿殿外,一見少年慘狀登時大吃一驚。
“殿下?”
“滾開!別……碰我……”
劍璎看也不看金睚一眼,只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來,拒絕他的攙扶。
話音未落,少年搖搖欲墜的身體似又要一頭栽倒,卻又生生止住,只努力在石階下再度跪好。
金睚臉色有些凝重,此刻尚未天亮,劍璎突然神鬼不覺地出現在這裏,一身狼狽,又離奇身受重傷,此間種種令人匪夷所思。
又見遠遠有女官和侍女急急奔內殿方向而來,金睚想了一想,大踏步走上前去攔住衆人:“這裏沒什麽事,你們都回去吧。”
“這……是,大人。”
打發走了一衆從人,金睚走回內殿殿門方向,施禮道:“主人,劍璎殿下此刻……”
“不必理會他,你下去吧。”
冷冷的語調寒意森重,其中壓抑着的怒意顯而易見,金睚心中一凜,但見旁邊少年滿身血跡,十分駭人,忍不住想要再次啓口,想了想還是又咽了回去。
劍璎本一日多未曾進食,方才又半晌貪歡,加之受了內傷,右臂的傷口也沒有及時處理,因而體力流失得很快。
但他依然努力挺直脊背,跪在內殿殿門之前,或許是為了求得那人的原諒,或許是為了表明自己永不後悔的決心,也或許只是等那人來看自己一眼。
模糊中似乎有人想要過來給自己處理傷處,劍璎睜大了眼瞧過去,好一會兒認出那人是金睚,便一巴掌将他推到一邊。
金睚也不勉強,寒着臉退開,冷眼瞧他。
天很快就亮了,內殿終于有了輕微的響動。
劍璎已經意識不清,整個人不知何時栽倒在了青石階下,陷入半昏迷狀态。模糊中似乎見到一角長衫下擺自自己眼前掠過,同時飄來幾絲熟悉的氣息,登時清醒過來,身體亦不知從何處得來三分力氣,竟掙紮着爬起身來,顫抖着手想要抓住那人一角衣袂。
可極宵竟是看也未曾看他一眼,視若未睹地從他身邊一步而過。
“極宵……極……宵……”
劍璎喃喃地叫他,先是喊“極宵”,後來就是“父親”,嘴裏颠倒胡亂叫着,整個人的神情也越發狂亂起來。
可那人卻一步未停,徑直走上外殿回廊,向外走去。
少年終于崩潰,整個人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想要追趕那人,這刻卻如何撐得了幾步路,下一刻已穩不住身形撲倒在地,口中猶然狂喊着那人的名字,撕心裂肺,如同瘋癫。
“極宵……父親——你回來,回來啊……對不起……可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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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白珀向來嬉笑滿面的臉上竟然全是淚痕。
“劍璎,你到底是怎麽了……”
白珀抱住他,哽咽難言:“你別……吓我……”
劍璎全身的傷處已被細致地處理過了,除了胸口仍然悶疼得厲害,沒有什麽力氣之外,感覺已經好了很多。
可整個人卻像失了所有的精神氣力,樣子比乍然聽說帝君要娶荔婉為妻之時還要駭人。
白珀的眼淚滴在臉上,冷冷的潮濕觸感令少年的魂魄似乎回來幾縷,木然的眼珠慢慢轉了一輪,定在他臉上,沙啞着聲音道:“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看看你這個鬼樣子……你……”
白珀心中又急又怒,張嘴就是一通數落加亂罵,劍璎開始似乎還在聽着,過不多久神思就不知飄到哪裏去了,整個人顯得越發木然起來。
白珀原本想着,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只要劍璎肯開口說話,慢慢好起來就都能解決,可誰知過不多久,他就發現本該躺在床上好好養傷的那個家夥不見了。
一個時辰後,白珀急匆匆地趕到泓栖殿,把直挺挺跪在殿外的劍璎連拉帶扯地拽了回來。
誰知剛把他安頓好,一轉身的工夫就又不見了蹤影,白珀急怒交加,又跑去泓栖殿外将他扯了回來。
從此不敢離開少年身邊一步。
可這也不是個辦法,劍璎本就比白珀法力深厚得多,根本看不住他,直把白珀氣得頭頂冒煙,連着把金睚也給罵了一頓。
如此折騰了大半個月,少年右臂上的傷早已恢複如初,可內傷卻越加嚴重,時常夜半白珀驚醒過來,就看到劍璎一身白色裏衣都被吐出的血染成了紅色。
白珀終于崩潰,跑去找金睚。
那日的事情究竟如何根本沒人知曉,金睚追随極宵多年,算是親眼看着劍璎長大,對二人之間的事情也大約能猜出一星半點,雖然覺得這件事情根本是個死結,但是見白珀憔悴得不成樣子的臉,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
而這個時候,劍璎剛剛吐出一口血,感覺胸口的悶痛感輕了些,便閉着眼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朦胧中似乎感覺有人坐在床邊,正用手指輕輕抹去自己唇角的血跡。
劍璎掙紮着睜開眼,入目卻見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身影,正靠在床邊眼神複雜地看着他。
少年看了半晌,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我該不會是已經死了吧,要不然怎麽會有這樣的幻覺……還是在做夢?呵,呵呵……”
見那人不動,只蹙起了眉頭,劍璎迷亂的眼神清晰了些,又更加迷惑起來,連連搖頭:“不對,我對你做了那麽過分的事,在泓栖殿外面跪了那麽多天你都不肯見我,即便是死了你也一樣不願意看到我吧……”
提到“死”,少年似乎突然被點醒了一般,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去拉男人的手:“我知道上界的人死了之後,軀體都是會消失的,人們說靈魂會一同湮滅,但我覺得如果精神足夠強大的話,總有一天是可以再回來的……”
這樣說着,劍璎臉上突然閃現出一抹夢幻般的神采,似是看到什麽理想的場景一般,整個人的氣息越發飄渺起來,似乎一觸即潰。
男人皺起眉頭,反手握住他蒼白的手腕:“你想說什麽?”
“我……”少年慢慢回神,歪着頭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你不願意原諒我也是正常的,所以,我總得給你點補償呀……”
染上笑意的眼神驟然變得淩厲決絕,少年未被捉住的右手突然祭起一道耀眼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猛然往自己額間刺去——
“你瘋了!”男人眼神淩厲,劈手一道金光阻住他自裁的舉動,怒吼道:“你到底要幹什麽?這樣會死的知不知道!”
劍璎恍惚地看着他怒意滿面的臉,輕輕道:“我知道啊,我做錯了事,就該罰……我沒有什麽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那就把自己的命賠給你好不好……等我死了,一定不會像別人一樣散了靈魂,我會回來的,回來找你……下一輩子……我不要做你的兒子……”
有淚珠兒一滴一滴自他眼中緩緩滴落,少年聲音輕輕的:“我不做你的兒子,這樣你還會拒絕我麽……你等我一百八十年……等我成年,就跟你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劍璎……”男人聲音哽了一下,居然再說不出一句話。
“好不好……好不好麽……”
一把将少年摟在懷裏,男人壓抑地呼吸,一會兒才道:“不用等到下輩子……你養好身體,我就跟你在一起。”
劍璎的身體登時僵住了,半晌才輕嘆着在他耳邊道:“原來,我果然是在做夢呵……”
極宵放開他,雙手托住少年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打量片刻,突然低下頭狠狠吻住那幹裂起皮的雙唇,帶着懲罰般的怒意與洶湧的情感,直令少年喘息不得,幾乎背過氣去。
“這樣……還是在做夢麽?”男人以額相抵,輕輕道。
劍璎怔愣許久,眼中最後一絲迷茫倏然散去,猛地擁住面前之人,抱着他放聲大哭。
作者有話要說:
抹汗~親們好像都在期待肉肉,不過......現在河蟹風這麽盛,老花挂肉肉會被鎖的,總之.....極宵受受的場景,咳~大家都懂的......請各位親們自行發揮形象,盡情那啥那啥吧~~
不過,倆人總算是能在一起了,抹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