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猶記當年(一)
“嘶——”
倒吸一口涼氣,某白虎龇牙咧嘴地撫觸着臉上的傷痕,一邊走一邊滿面哀怨地控訴着走在自己身旁的白衣少年:“小劍劍,你實在是太狠心了,把我臉都劃花了我以後怎麽去泡漂亮美眉?”
少年一身清貴之氣,俊秀的眉眼間帶着一股子與生俱來的傲意與尊貴,但卻并不令人感覺如何盛氣淩人,反覺得與他一身的氣質相契極了,這刻聽着夥伴的抱怨也依然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目不斜視:“你執意要與我打架,如何能怪得了我。”
白珀炸毛了:“你上來就要讓我給你當坐騎,我能不跟你打架麽?!我們白虎一族多少年沒有給上界人當牛做馬了,你倒好,一個人闖了靈海琥珀山不說,還差一點把我表弟一家的老窩端了,我出手相救怎麽了?!真是想不明白,不過是幾百年的時間,上界怎麽就突然出了你這麽個強得變态的小怪物!啧,真是變态!”
見少年不說話,白珀斜着眼哼哼半晌,又喪氣了:“早知道你這個小變态是上界有史以來最為傑出的天才,我還跟你打個什麽勁兒,直接卷了表弟跑路得了……
唉,僅僅六年時間就順利從雲中書院結業,三次書院大比武包攬了法術與武技魁首不說,還時不時地越階挑戰高階前輩,入書院第四年就把上屆武技十二段擂臺擂主和高階法術冠軍齊齊斬于馬下,稱得上是打遍雲中沒有敵手!你說你,啊,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怎麽幹得出來?!”
想起剛才一路行來時衆人崇拜傾慕的目光,與随之而來的議論內容,白珀忍不住發了一陣狠,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兩輪,又賊眉鼠眼地去戳少年:“我說小劍劍,看你在靈海發飙那模樣,在雲中書院的時候恐怕還是保留實力了吧?照理說,就算你是法術和武技雙擂冠軍,要勝我也不是那麽容易……”
想起自己一敗塗地,被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了N多歲的小家夥從山頂一路打進山腹,壓制得死死的無法翻身的慘狀,白珀心中又是一陣不忿,若不是白虎一族肉體強悍,被那麽狠K一通早就沒命了,想到這裏,白珀越發起勁兒地戳着少年:“喂,小劍劍,實話說你現在到底有多強,恐怕整個上界也沒有幾個人是你的對手吧?對了,你不是出身炎族麽,這身本事該不是你家老爹帝君陛下私下傳給你的吧?怪不得這麽變态……”
搖頭晃腦的白珀突然住了口,因為他看到那始終寡言沉默的少年住了步子,轉過身看着他,眼中滑過一抹不明意味的光芒。
“上界之人與仙獸簽訂主從契約之後,你不是該稱呼我為主人麽?”
淡淡的語音,話鋒卻陡轉至一個與剛才話題截然不同的方向。
白珀一愣,随即笑嘻嘻地湊上前來,勾着少年的肩膀讨巧道:“啊呀,小劍劍,咱倆誰跟誰啊,稱呼主人什麽的多見外吶!既然以後咱倆要天天在一塊兒,那就是兄弟了,既然是兄弟,還講究那麽多幹嘛呢,是吧?”
少年斂眉沉思片刻,居然點了點頭:“嗯,你說得不錯。”
白珀猝不及防有些傻眼:“啊?”
“你說得有理。”少年唇角勾了勾,綻出一朵溫和的笑顏:“既然是兄弟,就不需要那麽見外,除了正式場合之外,我的名字随你叫好了。我也不會限制你什麽,你安心跟在我身邊就好。以後再跟人打架,我也有個幫手。”
白珀這回是真的愣住了。傳奇仙獸與人簽訂主從契約之後,雖然可以化為人形,但同時也失去了人身自由,凡事皆脫不開主人的允準,若有異心,就會被規則判定背主從而被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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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傳奇仙獸大部分都有高傲的自尊,又長期生活在靈海深處,乃是一方霸主,可以随意作威作福,十分自在,故而除非是迫不得已,大多數傳奇仙獸都不願意與上界人簽訂主從契約,淪為仆從工具一般的存在,這也是白珀為什麽拼着一場苦戰也不肯輕易就範的原因。
只是面前少年這一番話出來,竟令白珀胸口一暖,一時熨帖窩心得說不出話來,心中最後一點不甘與憤怒也消失殆盡,反湧動着一股久違的感動。
對,不是工具,不是仆人,不是坐騎,只是夥伴,兄弟,和守護者。
白珀眯着眼兒笑了起來,突然伸手去勾少年的下巴,一副輕佻浪蕩模樣,說出的話卻是擲地有聲:“有小劍劍今天這一番話,我白珀這個兄弟認定了!以後說好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追随不離,永不背棄!”
少年伸出右手,動作優雅地将他那兩根不安分的手指撥開,微笑着點了點頭。
白珀吸了吸口水,兩眼放光地盯着自家兄弟的臉,啧啧道:“不過小劍劍,你幹嘛不多笑笑呢,你看你啊,別說是女人了,就算是男人看到你笑估計都把持不住,啧,帥成這樣可怎麽了得,簡直是人神共憤吶!”
冷不丁腦袋上被敲了一下,白珀抱着腦袋痛叫一聲跳出圈外。
少年只好笑地看着他:“得了吧你!沒點正經!”
白珀咧嘴笑。
兩人繼續前行,白珀臉上的笑容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斂去,代之以一種複雜地神色。
白珀後來曾坦言第一次見面時對他的印象。
他說,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集天賦、勤奮、才華、容貌于一身的天才式少年,但也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不快樂的少年。
即使是笑的時候,眉間眼角也帶着抹不去的壓抑與隐忍。
白珀想不明白,出身上界王族的高貴身份,擁有令人驚嘆的卓絕天賦,尚不足二百歲便已成為代表整個上界的光輝與榮耀般耀眼的人物,将來定是前途無量一片光明,到底還有什麽是令他這般隐忍痛苦的呢?
所以他插科打诨,不停地耍寶逗樂,一會兒嫌棄上界的呆板肅穆,不如靈海氣韻生動,一會兒抱怨上界九天連雪雨霧天都沒有,一味的陽光普照,氣候宜人太過單調,一會兒又故意言道傳說中的第九天景致也不過爾爾,還不如琥珀山的霞光瀚海,濃蔭青野呢,如此巴拉巴拉一堆,少年卻始終保持沉默,幾乎沒有回應。
第九天缙霄乃是上界王族之首帝君及帝後長居之所,但因帝後凝婕逝去多年,這裏便一直只有帝君及其二子劍璎和傲鯉居住,另有大批女官、侍從、天奴及掌籍文官、負有守衛九天之責的将兵等人,各司其職,盡忠職守。
白珀跟着劍璎一路走來,入目只見瑞雲浮動,如臨仙境,奇樹珍花,争相吐豔,花葉微芒,熠熠爍光,青階石欄,白玉為杆,珍獸苑奇珍百獸,悠然嬉戲,偌大蓮池荷葉田田,小荷尖尖,異果園果香誘人,毫光畢現,高樓屋宇飛檐尖脊,大氣肅穆,拱石小橋臨水而立,精巧細致。
看到後來,就連閉着眼說瞎話的白珀都忍不住閉了嘴,而遠遠瞧見少年身影,早有聘婷女官迎上前來,袅娜行禮:“見過劍璎大人。”
劍璎略略點頭,亦不出言,便目不斜視地沉默向前,衣裾掠過,美貌的女官便抑制不住地紅了臉頰,滿目傾慕之色地垂首于地,咬住了紅潤的嘴唇。
白珀看了半天,不由得啧啧稱奇。不過一炷香的時辰,似乎整個第九天的女官侍從,婢女天奴都似從地底下鑽出來一般,但凡有資格在少年面前露個臉的統統不約而同地聚集在這段不算長的道路兩旁,裣衽施禮,崇拜與愛慕之色便于舉止間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
自然,跟在劍璎身後的白珀就被這麽赤-裸-裸地無視了。
白珀有點無語,吸着氣道:“我說小劍劍,你在上界居然這麽受歡迎麽?剛才連鬼影兒都沒見幾個,什麽時候多出這麽多人來。”
見少年不語,白珀又搖頭晃腦地說道:“還好這裏是上界,這些人雖然對你垂涎不已,倒還挺守規矩的,如果換了在靈海,估計早就不知道被哪個力量強大的主兒擄走了。”
劍璎的腳步頓了一下,嘴角抿成一個傲氣的弧度,淡淡道:“那也得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白珀啞然,攤了攤手,三兩步追了上去。
眼見泓徵殿在望,青石階下一道剛硬冷肅氣質的魁梧男人身影令二人腳步都滞了一滞。
“劍璎大人。”
少年面上的表情明顯一愣:“金睚,怎麽你……”
白珀卻已經在旁邊咋呼着失聲脫口:“哇,居然是龍族!”接着就是一陣嗚裏哇啦:“小劍劍,這不會就是跟你家老爹有主從契約的那位金睚大人吧?哇唻唻,居然是龍族!龍族哎——這該是前無古人,以後也無來了者吧,啧,牛叉!”
哇了半天,白珀晃蕩着腦袋表示理解:“怪不得你小子這麽強,老爹都有龍族當坐騎,你不變态就怪了!”
聽到那“坐騎”二字,金睚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森然十分,冷冷睨着白珀,從他精致如畫的眉眼一直到極短的頭發,眼中浮起一絲顯而易見的輕蔑。
白珀顯然被那目光刺激到了,天生的漂亮面孔缺乏仙獸一族所崇尚的威武剛猛,自然被白珀引以為恥,這刻見那金睚這麽明顯地鄙視自己,若要不“虎軀一震”,豈不就要被他瞧不起了不成?
白珀剛要跳腳,已經被劍璎一把抓住:“白珀,不要無禮!金睚多年追随父親身旁,乃是父親的左膀右臂,哪裏是什麽坐騎可比?以後休要如此,對人不敬!”
炸毛歸炸毛,白珀也不是不識道理,聽了這話哼了一聲表示大人不記小人過,也就那麽過去了,不過還是在劍璎轉身的一瞬,向金睚兇狠地豎起了中指。
金睚佯作不見,只向少年道:“劍璎大人,主人已在殿內等候良久,請進去吧。”卻在回首間,眼中滑過一絲異樣光芒。
少年點點頭,帶着白珀推門入殿。
甫一進殿,便見逆光處有高大人影長身而立,一頭烏發直垂及地,被光鍍上一層金色,散發出淡淡的光輝,一身淺色衣衫及身,袖口和衣襟處繡着祥瑞仙獸的繁複紋路,背光看不清楚面容,可卻令人無端相信,不論在世界那個角落,只要他一出現,就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劍璎有片刻的失神,凝睇着面前之人,眼中有什麽東西還來不及掩飾已經洶湧澎湃,無可遏制。
白珀無意間轉頭看到少年的眸光,皺起了眉頭。
而這邊劍璎已瞬間醒神,垂下眼躬身行禮:“劍璎恭請父親聖安。”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