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得見故人
風海在旁邊發急,搔着頭殼兒苦着臉,目光在我和赫彥白珀臉上來回掃描,搞不清楚狀況。
赫彥拍拍他的肩,知道我不介意,幹脆一五一十地把來龍去脈跟他說了一邊,只聽得風海倒吸冷氣,雙眼瞪成了兩個銅鈴。
然後風海又不樂意了,譴責我:“往谏,你開始還說你失憶了,這不是诓我麽?”
我一臉無辜:“是你說我失憶的,我只是沒有反駁而已。”
風海鼓着腮幫子,十分不滿。
我笑:“當時也是沒有辦法,如果我真的跟你說實話,你會信麽?”
憋了一會兒,風海搖搖頭。
我繼續笑:“所以麽,這年頭說實話反不容易讓人相信,只能先撿你相信的話說了。”
風海登時洩氣了。
不過畢竟我跟白珀的來歷太過驚世駭俗,不管我到底原先是否就是生活在上界之人,這段經歷最好還是爛在心裏,省得惹來什麽麻煩。
赫彥深知這一點,還不待我開口,已在旁邊細細叮囑風海務必鎖緊口風,不要無意間把這件事洩露了出去。
風海連連點頭。
我們幾個聊得興奮,咳,确切地說,是我跟白珀聊得興奮,差一點把時間忘到了腦後,直到哥兒幾個餓得肚子亂叫,這才想起來還沒吃早飯,于是先各自洗漱整理,然後一起吃飯。
整理被子的時候,我剛掀起來看了一眼,突然就呆了。
白珀在我身邊晃悠,見狀探頭過來,吹了個口哨,笑得十分蕩漾:“呦,我家小谏谏終于長大成人了。”
我老臉一紅,轉身拿着個枕頭去追殺白珀,結果這厮在院子裏亂竄,叫得跟殺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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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在暗暗叫苦,那樣的痕跡,肯定是昨夜極宵幫我纾解欲-望時留下的,也就是說那一切根本不是夢。
身上沒有了那些咬痕吻痕,估計也是被極宵處理過了。
既然這樣,那我夜裏又叫又罵,豈不是很有可能被人聽到了?
複又想,極宵那麽謹慎的人,該不會連用個法術遮一下都不知道吧?雖然這樣分析,到底心裏虛得很,連追殺白珀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來。
追殺完畢,我繼續回屋收拾床褥,卻在整理床單時冷不丁抖出把細細的白絨毛來。
我捏着那撮絨毛看了半天,轉身去找白珀:“你在我床上睡着之前,有沒有看到一只長得像貍一樣的毛球兒?”
白珀随便看了一眼,打了個呵欠:“小谏谏,難不成你還褪毛?”
被我踹了一腳,那厮這才端正了态度,用一個字打發了我:“沒!”
我洩憤地将腓腓的絨毛扔到了白珀頭上,然後轉身就走。
估計那小家夥兒夜裏跑到我屋裏來過,只不過還不等我清醒就又跑掉了。
心頭又是一陣無力,人也就罷了,怎麽連只毛球兒都能順利找到我這兒來?
早飯的時間早就過了,赫彥被關禁閉,有專人定時給他送飯,我們幾個倒是沒飯吃。沒辦法,我只好再次下廚,煮了米飯,又随便炒了幾個菜安慰哥兒幾個的辘辘饑腸。
在S城的時候,白珀就是一直由我喂養,自然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風海雖然知道我會做飯,卻是第一次吃,不由得雙目炯炯發亮,就連赫彥也施施然坐到飯桌旁,挂着一臉懶洋洋的笑意看着我前後忙活,等候開飯。
我被這群大爺搞得一臉黑線,卻也沒辦法,只好認命。
唯一讓我心甚慰的是,吃飯的時候拐彎抹角地打探了一番,大家都沒有發現昨夜的異動,這讓我暗中提着的一顆心終于放回肚內。
因為白珀的出現,我們都沒有去看大比武,飯畢就湊在一起侃大山。風海猜拳輸了個灰頭土臉,只好去洗盤子,然後匆匆忙忙地跑了回來加入大山團。
白珀雖然對着我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模樣,實際極擅與人打交道,正經起來極少有人不被他的笑容打動。一天下來,大家都混得爛熟。
下午我和風海帶着白珀在書院裏轉了一圈,順便去了趟大比武的場地,在邊角旮旯裏瞅了兩眼,湊湊熱鬧,又把當初得自赫彥的法器飛淩給他用,倒看不出來這小子飛起來還挺像樣,比我一上去就翻跟頭強多了。
白珀雖然不是書院的人,但只要不被戒院夫子發覺,留在這裏倒不成問題。書院再次招收新生還要幾個月,沒辦法,只能讓他當段時間的黑戶了。
晚上回去我把天字房旁邊的書房整理出來,又用木板搭了個小床,然後堅決把白珀從我床上踢下來,趕了進去。
白珀扒在門框上,做淚眼婆娑狀:“小谏谏,你就這麽狠心讓我獨守空房?”
我陰測測地露出一口白牙:“我還有更狠心的,比如……露宿街頭,衣不蔽體什麽的,要不要試試?”
白珀打了個抖,連連搖頭:“不,不用了!”
我哼了一聲,剛要回去,又被一把拉住:“往谏!”
“嗯?”
“除了你今天說的,這一年半……還有沒有遇到過其他人?”
白珀一臉正經的模樣讓我怔了一怔,除了極宵和黑夫子的存在,我對他沒有任何隐瞞。現在被他這麽一問,登時有些私藏了秘密的不自在感,畢竟之前我們是無話不談的,這讓我有些愧疚。
“沒有。”我還是淡淡說道。
白珀“噢”了一聲,沒有說話,一會兒才道:“總之,畢竟人心隔肚皮,不管是多麽信任的人,凡事還是多留點餘地的好。”
我挑眉:“你想跟我說什麽?”
“沒什麽!”白珀攤手,瞬間又恢複原先笑嘻嘻的模樣:“只不過我家小谏谏這麽英俊潇灑,活潑可愛,太過讨人喜歡,我是怕會遭人觊觎捏,啊哈哈哈哈……”
我一臉黑線:“你想太多了!”
“小谏谏說我想多了,那我就是想多了。”
騷男咧出一口白牙笑,順手扔了個飛吻過來:“那就晚安喽!”
我僵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嗯,晚安!”
不得不說,白珀的出現,讓我既是心安,又是高興。在此之前,他已經陪伴了我四個年頭,從他将我從暗巷血泊裏抗出來送到醫院開始,就一直不曾離棄,就算生活艱辛,也因彼此互相支持,方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是我的兄弟,亦是我的親人。
今夜,大約可以睡一個安穩覺。
回到房裏,我并未立刻躺下休息,而是雙膝一盤,繼續修習極宵給我留下的法術。
我讨厭那種無力掌控的感覺,不夠強大,無法抵禦加諸于自身的迫害,譬如汲厄,也厭惡違背自己意願的行為,譬如極宵昨夜那般對待,我不想将命運送至別人手中操控,我要變得強大!
屋內一燈如豆,在窗外映射出小小的光亮。
夜蟲兒喝着露水,藏在肥大翠綠的芭蕉葉下,靠着牆根兒唱着小曲兒,捋着須子,不時在夜色裏拉扯成細細長長的調子,賣弄不休。
不知過了多久,燃着的燭火漸次熄了,整個戊甲院陷入夜色包圍之中,寂靜而安逸。
須臾,天字房旁邊小書房的窗戶悄無聲息地自內打開,有人影探出頭來,往正屋方向凝望片刻,随即身形一展,自窗內躍出升至高空之中,略一停頓,那人影眨眼已掠至百丈開外,如此詭異的速度,若要白日裏被人見到,勢必引人驚嘆不已。
很快,那黑影已化作天際一點流星,消失不見。
路旁遍植高大水杉的青石大道正處在文武兩院分界的中軸線上,自正門進入,沿着甬-路一直前行,便是雲中書院鐘鼓樓所在,越過鐘鼓樓再往前走大約一炷香的時辰,便是書院夫子的宿舍區。白牆灰瓦,格局嚴謹規整,書香與肅穆氣息并重,包括奕微都掌院在內的三大掌院平常亦然長居于此。
夜已深,整個夫子宿舍區燈火黯淡,鮮少有人尚未就寝入眠。
遠遠地,天邊有一道黑影迅疾而來,如同夜之魅融入墨色天幕之中,悄無聲息而又迅疾淩厲,眨眼已至近前,在鐘鼓樓高高的尖脊屋頂上略一停留,便舒展身形,如同暗夜流光,倏然掠入中央地帶的雙層小樓之中。
阖上書冊,身形胖胖的都掌院奕微老夫子直起身來,剛要回身将手中的線裝書放回書架,轉眼瞧到身形縮成一圈窩在案邊小凳上打瞌睡的垂髫小童,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和藹的笑意,道了聲“可憐見的”,就先打發了那童子先下去休息。
童兒揉着眼睛,乖巧地道了謝,打着呵欠轉身自去睡覺。
而老先生則用根鐵絲挑了挑燭心,待光芒亮些了,方回轉身在書架上細細查找。
這刻,卻覺屋內一絲風兒掠過,燭火跳躍,光影閃爍,室內瞬間暗了些,有門板窗棂輕響,老先生身形一動,停下了手中動作。
片刻,慢慢轉過身來,奕微瞧着面前之人,上下略略打量幾眼,卻似乎并未有太多驚愕之色,只道:“是你。”
說話間竟褪去些許平日的和藹親切之色,儒雅中帶出些淡淡的威嚴來。
來人嘴角一勾,扯出一絲淺笑:“是我。”
“……你終于回來了。”
“是。”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來見奕微都掌院滴是誰捏?
其實吧,奕微老夫子也不是個簡單滴人吶~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