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度逢君
終于下課的時候,天早已黑得不能再黑了。圖書館裏就剩下我們倆人,還有被加持了法術的長明燈在被嵌入牆壁的圓形琉璃罩中淡定地發出橘黃色的火光。
站起身來,我抻了抻腰,然後向黑鬥篷夫子躬身致謝:“謝謝您。”
解決了文字問題,我落下的課程,應該很快就能補回來。
鬥篷兄看起來也很滿意,點點頭說:“你很聰明,接受得很快。”
我不以為然:“開始硬啃了那麽久,再不通竅就該去撞死了。”
鬥篷兄又笑,然後點頭告別,讓我明天在這裏等他。臨走的時候又住了步子,轉過身來,模糊的臉被掩在鬥篷的陰影裏,明明暗暗:“我突然出現在這裏,你也不好奇我是誰麽?”
我抱着手臂看他:“你把臉打了馬賽克,又用鬥篷包得這麽嚴實,擺明了不想讓我知道你是誰,我再問,結果不也一樣麽?”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你教過我的事情。”
鬥篷兄怔了怔,沒說話。
“總之,我以後就叫你黑夫子好了。”我摸着下巴下了結論:“又簡潔又形象,而且稱呼你夫子總是沒錯的吧?”
下一刻,新鮮出爐的黑夫子腦袋上,分明滑下了一滴冷汗。
咳了一聲,黑鬥篷夫子緊了緊領口,點點頭示意接受,然後轉身向外走去。
“對了,黑夫子!”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在後面大聲問:“你不會問我要束脩的吧?我可沒錢啊!”
黑夫子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好不容易站直身體,沒再理我,快步離去。
我在後面嘿嘿地笑。
那個時候,我以為黑夫子只是文院某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夫子,出于某種原因而特意過來教我習字,而顯然,我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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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了黑夫子的幫助,我很快就将常見的上界文字牢牢掌握住,也能磕磕巴巴地開始看書,功課也慢慢趕了上去。
最先發現我變化的還是赫彥,雖然我胡謅八扯的解釋能讓他勉強相信,但那也只是“勉強”罷了,我總覺得這個比狐貍還精的小子還是在懷疑我。
風海那厮仍然是勢将空心大蘿蔔進行到底,但一樣是我的好哥們兒。
倒是在這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換了風水寶地的原因,我的個子抽長了不少,跟風海差不多,比赫彥高了一截兒,弄得赫狐貍站在我倆身邊的時候,總頗有點意難平的意思。
而這個時候,實踐課終于開始了。
我修習的是咒術、仙術、武技和馴獸術,其中馴獸術仍然處在理論階段,但是法術和武技已開始正式修習。
武技差不多就是舞刀弄槍,讓我嘆為觀止的是上界的兵器真是五花八門,除了傳說中十八般武藝的弓、弩、槍、棍、刀、劍、矛、盾什麽的,其他各種見過沒見過聽過沒聽過的都有,我思忖了半天,最後一手大斧,一手巨盾,選了傳說中大名鼎鼎的幹戚作為武器。
記憶裏炎黃二帝大戰,炎帝兵敗,近臣刑天不甘心就此失敗,一人手持幹戚殺上中央天帝宮門前,與黃帝大戰三百回合,最終不敵對方而被斬下頭顱,卻依然不肯就此死去,以無頭之身向着天空猛劈狠砍,戰鬥不止,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風海則選了槍,有趣的是,雷黯那小子居然也跟我們一起進了演武場,而且選的也是槍。
我溜兒眼看風海,這小子正拿着槍對雷黯運氣,估計是卯足了勁兒要把雷黯比下去呢。
看來最近的教育成效挺明顯,我心裏十分滿意。
其實武技的真正厲害之處,并非在于拳腳招式,而是在于與敵人戰鬥中,招式跟法力的綜合運用——這一點有點類似于武俠小說中的內力與招式的關系,以及是否擁有傳奇兵器助自己一臂之力。簡單地說,若是有了深厚的法力,手裏又有了厲害的兵器,就能将戰鬥力瞬間提升N倍。若是再變态一點,能有戰鬥力強大的仙獸做坐騎,簡直就是橫掃天下難逢敵手!
不過,法力的積累來源于咒術和仙術的學習,而這一點,很多人受天資所限,根本沒法修習。
綜上所述,我直到此刻,才終于切身體會到都掌院老先生那句“你将來必前途不可限量”的意思。
咒術和仙術同屬于法術範疇,所不同的是,咒術偏黑暗向,下屬的分支學科傀儡術亦然,仙術則偏光明向。特別是傀儡術,顧名思義,任何有生命沒生命的,若是法力和意念力足夠,都可以操控為人所左右。
跟一班同時修習法術的同窗相比,終于摘了“文盲”帽子的我,初階法術掌握起來比我料想得還要快。咳,當然,跟赫彥這種背景強大又天資聰穎的官二代還是沒法比。比如禦風術啥的,不說赫彥,就連風海也早八百年前就會了。
雖說如此,終于學會登空術的那天,我還是興奮得不行。
一溜兒煙地飛蹿到天上,又駕着雲翻下地來,我變換着駕雲術和禦風術來回折騰,只看得赫彥哭笑不得。風海倒是挺興奮,跟在我身後飛來飛去,樂得哈哈大笑。
赫彥終于看不過眼,伸手一點,白光掠過,半空中突然出現一朵厚厚的雲,迎面兜頭就把我和風海齊齊裹住,然後赫彥一指地面,那雲帶着我倆做了一個兇狠的俯沖動作,在地上滑行了N久方停。
我跟風海灰頭土臉地從雲裏鑽出來,迎頭就看到赫彥腳上精致的錦鞋。
擡起頭來,赫彥正懶洋洋地笑:“多虧這裏是宿舍區,要是在書院這麽瞎折騰,就等着被戒院夫子一個霹靂打下來吧。”
我心情正好,自顧自整理亂了的衣衫,不跟他計較。
赫彥笑着瞄我一眼,優雅地轉身:“別亂折騰了,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上課。”
風海聽了,立即跟我道晚安,然後回房洗洗睡了。
我在後面看得很無語,你小子要這麽聽那只狐貍的話麽?
無奈搖頭,只好回房。
一個時辰後,我又囧囧有神地站在了院子裏,望天。
糟了,今天過于興奮,結果又鬧失眠。
這次沒多做猶豫,我足尖點地,升上高空,向烏桑所在的方向飛去。
有一個人,我已經刻意避開他很久,但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問問清楚。
兩個時辰後,我又垂頭喪氣地落回到院子裏,等了那麽久,居然沒等到。
唉,想也是,誰會閑着沒事兒幹總呆在那兒呢,上次該是碰巧遇到的吧。
這一天早上,我再次被赫彥火燒屁-股地“叫醒”,精神萎靡地去上課。
偌大的講堂中,我一邊用天戒書擋了臉打瞌睡,一邊神游,耳朵裏飄進來衛铮夫子冷冰冰的聲音,又原封不動地飄了出去,不知怎麽的,心裏越加不甘起來。
我知道,自己那該死的偏執氣又不合時宜地跑出來了。
一連三天夜裏,我都準時跑去烏桑樹邊等極宵出現,可遺憾的是,我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回。
然後白天繼續瞌睡。
幾天接連睡眠嚴重不足,我開始精神恍惚,在施術堂練習冰系法術的時候,失手把前面的三位同窗都凍成了冰雕,差一點鬧出人命,後來被夫子狠狠K了一頓,搞得我顏面全無,還差一點跟人結下梁子,若不是赫彥出面,可能還沒法善了。
赫彥看我臉色不好,跟夫子請了假,送我回宿舍休息。
我不好意思占用他太多時間,讓他不用管我,盡快回去上課。
赫彥收了常年挂在臉上的笑意,把我摁在床上,伸手摸我的臉,姿勢說不出的輕柔親昵。
我撥開他的手,不自在地笑:“沒事兒,我就是這兩天沒睡好,好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嗯。”
赫彥淡淡應了一聲,又握住我的手,拇指在我手背上輕輕摩挲,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一會兒才說:“你有事在瞞着我。”
語氣斬釘截鐵。
我一愣,幹笑:“沒,就是這幾天……”
赫彥臉色一變,用力掐住我的手。
我吃痛,後半句話也噎了回去。
“抱歉。”赫彥見我皺成一團的臉,似乎剛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急忙放開我的手。
兩個人都沒再開口,屋裏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你……好好休息吧。我一會兒下了課來找你。”
終于,他站起身來,淡淡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要往外走。
我看不得他臉上那種近乎受傷的表情,急忙叫住他:“赫彥!”
他住了步子,沒回頭。
“我……”
我咽了口口水,好半天才能說清楚話:“抱歉,我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怎麽說。我以後再告訴你,行麽?”
赫彥沒再做聲,只是回頭看了我一眼,點點頭,推開門走了出去。
我收回目光,躺在床上望着頭頂的床帳,一時心境煩躁無兩,攥了拳恨恨地捶到了床上。
接下來一個多星期,我沒再去烏桑樹那裏等極宵,每天正理八經地去上課,精氣神兒也好多了。
赫彥對我的态度也終于恢複正常,我暗自松了口氣。
這一天入了夜,我輕輕推開窗戶,飛了出去。
今夜無月,暗色天幕上星子點點,璀璨如寶石。我斜倚着烏桑木粗壯的樹幹,坐在斜伸而出的枝幹上,身周是袅袅浮雲,不時蹭過我裸-露的雙腳,也渾不在意,只出神地望着天幕。
這麽久了,今夜大約又是白等了……
我拍拍烏桑木翠綠的樹幹,剛要踩着枝子站起來,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低沉出塵的嗓音:“你是在等我麽?”
我驀地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哦呵呵呵呵~俺家極宵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