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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1)

杜婉婷上前對侯爺道:“父親,阿琴死于池溏,若是被人推下去的,此人必然也在池子邊上,且人落了水,自然水花四濺,必然會打濕兇手的鞋與裙擺,如此一來,濕的鞋與裙擺更易沾上塵土,父親差人到後院問問那些婆子,誰昨日送去漿洗的衣物,比往日髒些,尤其是裙擺,而後再去那些人房中,看看她們的鞋面,是否比平日更濕更髒,再一一暗查她們昨天走了哪些個地方,就大致明了。”

侯爺冷哼一聲:“若真是如蓮所為,也早清理幹淨了,能查得出?再說,我要知道的是玥兒怎麽摔下樓的……”

“此兩件事興許有關聯。”杜婉婷打斷侯爺的話。端木涵覺得杜婉婷說的有理,目光一黯,對侯爺道:“父親便讓張管家走一趟,若能查出,也是好事。”

侯爺想了想,只得依了他,總比幹坐着猜強,就示意張管家去。一柱香後,張管家進來,便在侯爺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而後由他身後的婆子,拎着一雙繡鞋走近,遞給侯爺看,雖然鞋面被擦過,但繡線中,明顯有泥垢的痕跡。正是端木玥昨日換下的。

侯爺瞬間呆滞,口裏喃喃着:“這怎麽可能?”

“父親,玥兒與綠芽阿琴落水的情形所說一致,連阿琴落水的位置及衣飾等物,她們都說的一清二楚,而打撈上來的屍首,兩人并沒有見過,也不可能會有丫鬟婆子敢在姑娘面前,碎嘴這些個吓人的事,更不可能會說的如此清楚明白,可見她們定是親眼所見,那只有兩種可能,一則她們真是見到阿琴落水,再則……”杜婉婷頓了一頓,又接着說:“父親才剛說玥兒與綠芽因害怕,這才不敢喊人,也不敢告訴其他人,可是她又說是如蓮推阿琴下水,如此不是自相矛盾?今日我與如蓮在她院中呆了近一個時辰,我與玥兒在上房說話,如蓮與綠芽也在一處,院裏的丫鬟婆子都見着,她們可曾怕了如蓮?而方才父親問話時,綠芽有多害怕,父親應該也見着了,您不覺得綠芽怕您勝過如蓮……”

“夠了,我不想再聽,沒準那如蓮的鞋,比她們還濕還贓。”侯爺不相信端木玥會做這樣的事,那阿琴本就是她院子裏的丫鬟,若說杜婉婷與阿琴有怨,他還相信,畢竟她們将要同侍一夫。但端木玥與阿琴能有什麽怨恨,阿琴還是她母親親口擡舉的。

“我差人請大理寺龔仵作去驗驗屍首。”端木涵雖然早就猜到七八分,可原本還不敢太早做定論,現在經杜婉婷這麽一說,心裏已經有了答案,見侯爺不太相信,他雙眼微微眯了眯,冷靜的對侯爺建議。

“這點小事,何必再勞動大理寺。”侯爺聽端木涵這麽說,皺了眉頭,這種事,掩都還不及。

端木涵淡淡的道:“不過是私人交情,無妨。”而後請侯爺先把東西收起來,讓張管家再把綠芽帶來問一遍,綠芽還是一口咬定是陪端木玥去老夫人的途中,在園子外的游廊下,看見的。

這時仵作回來禀報檢查阿琴屍體的結果,端木涵親自出去,将忏作迎了進來,又讓人先将綠芽與如蓮一起帶到隔避的廂房內等着,讓她們能聽得到廳上的話。

龔忤作說的與之前的忤作基本相似,只是多了一句:“屍體上有水痘的痕跡,未及全身與臉部,應時剛長,只是手上幾粒已經破損,但又未結疤,許是落水時剛剛蹭破的。”

“水痘?是天花嗎?可會傳染。”侯爺驚訝的問:“怎麽之前的仵作沒驗出來。”

“侯爺放心,水痘不同于天花,它瘡皮薄如水泡,破即易幹,白色或淡紅,有水漿,不會致命,但水痘一但破損,碰觸水漿者,必會傳染。只因水痘可痊愈,算不得病,一般大夫并不重視,但長水痘者,不及時治,将來可是會留疤痕的,在下家中祖傳的一副藥方,便可治水痘。”仵作恭敬的說道,侯爺這才松了口氣。

杜婉婷驚訝的瞧了端木涵一眼,瞬間換上恐懼的神情:“這幾日,阿琴都住在攬月軒中,那不是……”

仵作笑道:“端木夫人不必擔心,她的水痘是初長,想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只要沒有碰觸到痘內的水漿,就無事,而那些水痘,很明顯應是死前才破損流漿,但凡當時觸到她的身上的人,才會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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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了,阿琴曾提過,大夫人擡舉她當日,讓她回了趟家,途中不慎,碰了個滿身瘡的小乞兒,當時她還說晦氣,想來,她便是那時染的。”杜婉婷一臉詢問的望着忤作,而後不安的轉眼看向端木涵,端木涵搖了搖頭:“我離她有三步之遙,只說了句話。”

端木涵說罷,舉起茶盞品了口,從容的對仵作客套道:“有勞龔仵作,連夜還跑上一趟。”龔忤作恭敬的行禮告辭:“大人差遣,下官榮幸之至。”

杜婉婷坐在一旁,雖不說話,心裏卻偷笑,端木涵轉身對目瞪口呆的侯爺與張管家,淡然的道:“這倒是天網恢恢,若這丫鬟不是意外,她倒是自己先懲罰了兇手。”

“父親,您若認為如蓮是兇手,何不看看一兩日後,她是否會長水痘,便知了,到時她若真成了麻子,那阿琴既為自個兒報了仇,媳婦也任由您處置。”杜婉婷賭氣的板起臉來:“可是若有人冤枉了她,便等于冤枉我,還望父親嚴懲。”

“這個自然。”侯爺威儀的應允:“真要是冤枉了你,即便是玥兒,我也絕不會輕饒。”

房裏的如蓮聽着叫好,綠芽則吓綠了臉,她倒不是怕長成麻子,只是若端木玥成了麻子,到時,死的也是她,侯爺板起臉時,就連大夫人與端木玥都不敢動彈,何況她一個丫鬟。

不久,端木涵便差人将綠芽與如蓮喚來,由侯爺繼續問話,綠芽的語氣比之前更少了些底氣,甚至舉止有些驚慌失措,可又怕端木玥怪罪,依舊不敢改口,端木涵便向侯爺建議,将綠芽放了,讓她回去服侍端木玥。

二更天,老夫人與大夫人安慰了端木玥幾句,便陸續離開,綠芽才入屋裏服侍,走到床前,看着睜着眼,望着羅帳的端木玥,卻不敢碰觸:“姑娘,姑娘。”

端木玥憤恨的盯着她,那神情看得綠芽害怕:“姑娘,阿琴,她……”

“別提那賤人,她是杜婉婷害死的。”端木玥含着眼,咬牙憤怒的厲聲道:“現在杜婉婷又來害我,她要害殘我,她怎麽就不死,為什麽?”端木玥恨不得杜婉婷也象阿琴一樣,永遠活不過來,腳一疼,她就恨不得刮了杜婉婷。

綠芽雖然服侍了端木玥幾年,可有時,還是很怕她,就象現在。綠芽咬了咬唇,壯着膽子,戰戰兢兢的對端木玥說了,聽到的有關阿琴長水痘的事:“……是大理寺的仵作驗的。”

“不可能……”能進大理寺的仵作,那能耐不用說,定是一驗一個準,端木玥一聽會成麻子,吓得從床上坐起來,翻看自己的雙手,吓得不知道該怎麽辦:“去叫母親,快去。”

大夫人還未在床沿坐下,端木玥就撲到她懷裏,哭着将昨日的事對她說了。昨日端木玥起得早,本來與平日一樣,到母親院裏,等着與母親一起去老夫人那裏請安,可巧見着端木鴻出來,便賣個乖,差人去回了大夫人一聲,自己先去送端木鴻出二門,誰知在園子裏,看見阿琴與端木涵在前面游廊裏走,阿琴象在送他。

之前杜婉婷以讓阿琴脅助打理後宅為由,拒絕了老夫人讓端木玥替她管家的提議,端木玥心裏就暗恨,現在看到這一幕,更覺得阿琴是個吃裏扒外的,被叛了她。

端木玥有點怕端木涵,更不想看阿琴得意的樣,便找了個借口往回走,與丫鬟一道,轉向與那游廊只有一牆之隔的巷子內,走在離兩人較近的花格石窗邊,竟然聽到阿琴還不要臉的向端木涵表忠心,甚至揭大夫人的短,聽得端木玥火冒三丈。

端木涵與端木鴻走了後,端木玥又折回了園子,奚落了阿琴一頓,阿琴在杜婉婷院子裏呆得這兩天,得到的賞,比她在端木玥母女那幾年得的賞還多。又聽到有人誇她好命,跟她說杜婉婷在老夫人那,提議讓她脅助打理後宅,阿琴心裏頭便有些動搖,她不傻,知道自己一旦随了端木涵,後半生,便是要跟着他們過。加上端木玥此時對漫罵,一時心裏不服氣,沒好氣得頂了端木玥兩句,端木玥看見結着一層薄冰的池子,頓時周身戾氣環繞……加上冬天日短,這時天還未亮,園子又大風又緊,下人們都躲在各處暧和,園內沒人……

“母親,我完了,又殘又成了麻子。”端木玥抽噎的說道。

“不會,不會的,不過是水痘,有藥醫的,別怕……”大夫人嘴上這麽說,心裏多少也有些個恐慌:“明日,我便讓人去找那仵作,要方子。”心裏盤算着,明日回娘家,問問父親與兄長。

當夜,端木涵送一臉憤怒的侯爺回屋時,侯爺便下令放了如蓮……

☆、冤鬼

杜婉婷坐在外屋的地籠邊上客座上,支着下巴,昏昏欲睡。

如蘭實在看不過眼,上前輕聲道:“奶奶先回屋去,我在這侯着也是一樣。”

杜婉婷只微閉着眼,輕輕搖了搖頭,這時,院子裏有了聲響,如蘭興奮的轉身上前開了屋門,只見如蓮冒着雪,直接穿過庭院,到了正房門口,如蘭幫着她一道快速拍掉身上的雪花:“可回來了,還等着呢。”說着,用下巴點了點屋裏。

“奶奶,我出侯爺的院子裏,還見着青書了,想是四爺也被侯爺留住了。”如蓮上前禀報,被關在下房內半宿,半點都不覺得怕。卻是攥着拳憤恨的道:“綠芽那死丫頭敢睜着眼胡說八道,冤枉我,奶奶,不能這麽算了,明明就是她主仆使壞,害人性命。”

杜婉婷呡了口,之前如蘭置在籠火上,溫熱的紅棗酸梅湯,輕輕點了點頭,如蓮得了準,卷了卷袖子,憤怒轉身出了屋,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奶奶,這……”

“由着她去吧,否則她哪裏會甘心,冤有頭,債有主,她們既然敢做,那就要敢擔當,敢面對……”杜婉婷淡淡的道:“如蓮不是魯莽之人,無事的,你去睡吧……”

半個時辰後,端木涵才回屋,杜婉婷靠在床頭等他,見他輕輕推門進來,下床迎上前去。

“還沒睡?”端木涵語氣雖然輕,怒意卻比才剛在侯爺面前時,更勝三分。

杜婉婷低着頭回了句:“才醒。”慶興回了屋,不然非被數落兩句不可。接過他脫下的外袍,試探的問道:“阿琴真得了水痘?”她本是相信,可是阿琴在她的院子裏呆了幾天,她又懷着孩子,端木涵卻半點慌張都不曾有,像是知道她們一定不會染上,這太奇怪。

“之前我悄悄差人問過,玥兒與她的丫頭昨日去給老太太院子裏時,兩人都沒有披披風,可是我昨日見到她時,她明明披着的,這麽冷的天……”端木涵自己撈起放置在床沿處,折好的衣裳,邊展開穿上邊眯着眼說道。只有一種解釋,在将阿琴摁在池裏子裏時,端木玥主仆是因披風擋住水,才不至于濕了衣裳:“我讓龔仵作這麽說,不過是不想将這件事鬧大,玥兒是嫡女,她的聲譽關系到父母親及府裏其它姑娘。這件事到此為止,都別提了,等玥兒傷好了,父親便會給她說門親事。”在如蓮與綠芽兩個丫鬟在聽到龔仵作的話後,各自的神情,已經足以讓人看出孰是孰非。

杜婉婷放置好他的外袍,上前給他綁好換上衣裳,語氣中流露出的嫌惡,想遮掩都遮掩不住:“那豈不是要禍害別人?幹脆,把她嫁回錢家,或孫王兩家,可惜燕王已經娶妻,否則嫁他,府裏還出位王妃,省到今後再結門冤家。”杜婉婷到現在都不明白,端木玥與她能有什麽不死不休的過節,更不明白,端木玥為什麽要致她自己的丫鬟于死地。本來,她還想明日去湖邊看看,有沒什麽線索,那麽淺的池子,沒人攔着,摁着,阿琴怎麽可能上不來岸?而人死前的求生欲是最強的,沒準攥下兇手的什麽物件來,也不好說。

可是現在,端木涵的一句話,即便确認端木玥就是兇手,他也只會把這件事掩蓋。

果然,“家醜不可外揚。”端木涵凝視着她,輕聲道。這句話在杜婉婷聽來,象是警告,頓時火冒三丈,狠狠的嗔了他一眼,先入了被窩,将被子蓋過了頭,突然,又不甘的甩下被子:“她今日險些要了你兒子的命,這又怎麽算?”杜婉婷就不信,端木涵會迂到,為了家族聲譽,連他自己沒出生的孩子,都置于險境:“先是二叔,如今是她,今後還不知再出個什麽人,我們招誰惹誰了,連條活路都不給嗎?”

端木涵見她是生氣急了,想伸手抱過她安撫幾句,卻被杜婉婷避開了去,停在半空的手,不知如何是好。片晌後,端木涵目光一黯,緩緩放下手臂,緊緊攥着拳,幾日前那無從發洩的怒火,此刻又莫名的串滿全身,身體微微發顫,咬着牙,冷冷的看着被上的百子繡畫。他的怒意,從來只藏在眼睛裏,而此時的模樣,連杜婉婷看着,都覺得膽顫,即便她知道不是沖着她生氣……

夜裏寒風吹得緊,綠芽睡到半宿,突然間被凍醒,卻見房門被打開了條縫,吓得縮到了床角。風将雪花卷進屋來,飛落在地板上,瞬間融化,與她同室的丫鬟今夜在端木玥的外屋值夜,房裏只有綠芽一人,她不敢下榻關門,只得将被子緊緊裹在身上。

一不會兒,房門處傳來一聲“咯吱”的詭異聲響,綠芽借着地籠內的點點火光,看到房門被一點點打開,卻不見人影。

綠芽更害怕,一動都不敢動,随後,聽到象是彈珠滾落的聲音,一顆顆在地上跳動,這時,又見一道粉色的蟬袖從眼前飄過,吓得她想喊都喊不出聲……

次日,杜婉婷才起身,如蘭絞了帕子,給她擦臉,順道告訴她:“綠芽突然瘋了,又哭又笑的滿院子亂跑,一句話也說不全,老太太一早就差人,将她送出府了。”

“哼,她這是冤鬼上門索命,被勾了魂去,誰叫她做虧心事來着。”給杜婉婷提着衣裳的如蓮,一臉不屑的嗔道。

如蘭經過她面前,側着眼問了句:“這冤鬼可真識趣挑人兒,怎就不把那作主子的魂勾了去,卻只讓個聽差的遭報應。”說罷,掩嘴而笑。

“你當我笨呀。”如蓮有點惱,一句話等于全招了,好在就她們主仆三人在場。她何嘗不想直接找上端木玥算賬,只不過如今府裏上下都已經知道她會武,萬一端木玥出個什麽事,侯爺非嚴查不可,而這第一被查得,肯定是她,即便其他人查不出她來,卻不一定瞞得過端木涵。杜婉婷同意讓她去洩憤,她已經很感激了,不敢玩過火,給杜婉婷惹禍。再說,端木玥屋裏屋外都有值夜,想潛入裝神弄鬼再全身而退,府裏還真沒幾個人能做到,如蓮還不至于笨到去冒這個險。

老夫人一早,便去看望端木玥,端木玥依舊撲在她身上,喊着腳疼,哭述着杜婉婷如何害她,卻對綠芽在院子裏發瘋,大喊“姑娘”,被人架着拖了出去的聲響,只當沒有聽見,一字都不願提起。

侯爺卻冷冷的坐在一旁,盯着端木玥,可是,她畢竟是他榮慶侯端木政的嫡女,舉止言行,都代表着端木家姑娘們的閨名,且老夫人年邁,又心疼這個孫女,他更不想讓母親擔擾,只得無可奈何的雙膝一屈,跪在地上:“兒子不孝,沒有養好女兒,讓她……”侯爺不敢把傷天害理四個字說出口,便轉了口氣道告罪:“求母親責罰。”

老夫人聽得一頭霧水:“老爺這是作什麽?玥兒傷着,又不是你的錯。”随後轉念一想,又擔憂的皺了眉:“可查清了,此事與老四媳婦……”

侯爺知道老夫人誤會了他的話,迅速打斷她的話:“玥兒受傷與她無關,不過是個意外。”老夫人明顯松了口氣。

“父親,明明是嫂嫂與她的丫鬟一道推我下樓梯,害我摔傷了腿,父親怎可如此偏袒她們。”端木玥沒将杜婉婷推下樓,自己卻傷了腿,本來就不甘心,恨不得馬上将杜婉婷踩在腳底,讓她爬出榮慶府去,卻不想,當時在場一共就四個人,自己明明與綠芽已經串好說辭,且誰都知道,如蓮是會武的,侯爺竟還說是意外,端木玥哪裏咽得下這口氣,瘋了似得攥着老夫人喊道:“祖母,祖母給玥兒……”

“你閉嘴。”侯爺不顧老夫人在場,憤怒的起身,對端木玥吼道,一步步的逼上前,他都不敢相信平日乖巧的女兒,竟有這麽殘忍的心思與手段,她還那麽小,又愧又惱的斥問:“我是偏袒,那也是偏袒你,我問你,昨日可是你邀她上樓的?她那丫鬟可是與你的丫鬟在一處?她是雙身子,上樓梯本身就危險,事先又根本不知道你讓她上樓,主仆倆在你院裏子又未說上話,如何竄通在樓梯上做這般大動作,就不怕……”侯爺眼皮發顫,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來:“自食其果?”經過昨晚,侯爺想了一夜,這其中的頭緒,不難理清。

老夫人也覺得侯爺說的話可信,贊成的點點頭,她打心眼裏不相信杜婉婷主仆會将端木玥推下樓。

端木玥早被父親的憤怒的神情吓着了,直往老夫人懷裏躲,老夫人心疼孫女,沒好氣的斥了侯爺一句:“孩子還傷着,就別再吓她,但這事即便與老四媳婦無關,但她那丫鬟會武,卻瞞了家裏這麽久,也實在不該。”

“她是杜家的陪嫁,不過是護主子安全,倒也無可厚非。”侯爺沒打算對杜婉婷怎樣。

老夫人看着躲在她懷裏哭泣的端木玥,拍了拍她的肩,擡眼對侯爺道:“那依我看,老四媳婦既有身子,就讓她歇陣子,就讓玥兒代她管一陣子家。”說罷,不等侯爺同意,就讓鐘嬷嬷到映月軒要回杜婉婷的對牌。受傷的是端木玥,她想要彌補端木玥,好讓她不太難過,而端木玥這陣子,很熱衷于當家。而杜婉婷瞞了丫鬟會武一事,有算有錯,老夫人算準,此時讓端木玥管一陣子後宅,她必不敢說什麽……

☆、風雪

如蓮見鐘嬷嬷過來,笑着迎上前為她拍掉身上的雪花,鐘嬷嬷搓了搓手,如蘭便遞上個手爐:“嬷嬷來得巧,奶奶才剛起身呢,可是老太太有話要交待?”

鐘嬷嬷有些不好開口:“是,是啊……”

如蘭領着她進屋,心裏有些擔心如蓮昨夜,興許是被人見着了。

鐘嬷嬷只嘆一聲,來到裏屋,杜婉婷正坐在榻上,手裏拿着幾支如蓮剪來的梅枝,在插花瓶。

“嬷嬷快上坐。”杜婉婷見着鐘嬷嬷,起身讓了座,鐘嬷嬷便在榻的另一邊坐下,執起一枝梅花,卻無心欣賞,瞧了如蘭一眼,如蘭便識趣的出屋泡茶。

“今兒老太太讓我過來,給她老人家帶個話,奶奶如今有身子,不便再這麽每日的操勞,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先讓二姑娘代您擔上一陣子……”鐘嬷嬷說得為難,老夫人正是自己不說過來當面講,才把這麽個苦差事交給了她,見杜婉婷的手明顯一頓,口氣比先前更軟更輕:“這一來,奶奶也能歇歇,安心待産,這二來,她怎麽也是個即将出嫁的嫡出姑娘,過個一年半載的,嫁到婆家,也應是個當家主母,到時,若什麽也不懂得,讓人輕視了去,奶奶您是她嫡親嫂子,這臉上……”

杜婉婷心裏冷笑,誰家要有這麽個當家主母,不倒竈才怪。握着梅枝,看着鐘嬷嬷,面上淡淡的笑着,話裏卻含着一絲怒意:“我可不敢當,将來老五媳婦才是她嫡親嫂子,我們與她,終是隔了層肚皮的。”

鐘嬷嬷聽她這語氣,想是她今兒有了脾氣,更是七上八下的不知所措,怕杜婉婷想偏了,只得打着笑臉又輕聲勸道:“瞧奶奶說的,您要算不得姑娘們的嫡親嫂子,那還哪個敢自稱個“嫡”字。老太太這般決定,明面上瞧着,是疼着二姑娘,實際上那,可是為您着想着呢,您想,您自個兒院裏沒個妾氏當幫手,這肚子漸漸大了,到時候總要将這對牌交出去一陣子,等生下孩子,即便您再收回了當家權,也難說不留根尾巴,就象太太,如今在各院,不都還留幾個眼線。不如交給姑娘,她一嫁了人,就管不得娘家的事兒了。”

見杜婉婷似乎只顧着手上梅枝,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鐘嬷嬷又輕聲俯在她耳邊道:“本來老太太還打算親自給四爺,挑個安分的,誰知侯爺說,四爺決定自個兒選,老太太也不好駁了他的意,這事便作罷。若将來您再懷上,您院子裏還沒個人,這底下,不還有幾個姑娘可幫着管事兒?可要這嫡姑娘都放着不用,以後如何過太太這關?”

杜婉婷将手中的梅插入瓶中,瞧着鐘嬷嬷道:“嬷嬷說得這些個,我懂,可咱家終是與別家不同,玥兒既這般好學,也是好事兒,在賬房慢慢學着便是,可若說到當家,她畢竟還是個姑娘,總是不妥。您老也知道,這一當家,方方面面都要顧到,幾位爺屋裏的那些個人,那些個事,能不管嗎?特別是二叔,他要的那些個補品,哪個能少得,怎麽好跟個姑娘說去,要去?”

鐘嬷嬷聽她這麽一說,吓一跳:“從來大家也有嫡女當家,沒聽說顧及這些個。”

“幾家能出一個象二叔那樣的?好好的嫡女,成天聽着今兒二房那邊收了個通房,月銀漲了一兩,明兒要三根虎鞭,一根五兩,若後院撿着本春宮圖,讓人往哪交去?是勞駕老太太氣上一場呢,還是少不得再來擾我一回,又或者讓太太幫着姑娘?”杜婉婷凝視望着鐘嬷嬷訝異的表情,她手上這匣子對牌,本就是由大夫人手上收回來的,這麽着,豈不是又交還給她,今後還怎麽再向婆婆手中要回這對牌?

杜婉婷見忽悠得差不多了,湊近了些道:“我想着讓二嬸子,幫着照料一陣子,想想周家如今與咱家關系,也算親近,人家是京中父母,二叔為人你我也都曉得,祖母怎麽着,也該給二嬸子點顏面。若再這般下去,讓二嬸子娘家人,為她叫屈就不美了。再說,二房将來少不得要搬到西府去的,與這府上事務也無礙。”

鐘嬷嬷張着嘴,一句話回不上來,杜婉婷插好梅枝,左右瞧着,笑着讓鐘嬷嬷點評:“嬷嬷,瞧瞧這梅花插得如何。”

“好看,好看的緊呢。”鐘嬷嬷苦笑着誇道,這要她怎麽回話去?

“可不,這梅花本就長的好,怎麽插都好看。”杜婉婷拿起剪子,修了修梅枝:“人也一樣,心思正,什麽事兒都能做得正,心思要不正,這大宅後院這麽多人,還不知要再鬧出個什麽來呢。”

鐘嬷嬷瞧着杜婉婷今兒的脾氣,算是罕見,想想也是,誰頭天被冤枉,第二天又被逼供着繳了權,會沒脾氣的。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得陪着杜婉婷聊了會兒家常,便起身回去複命,杜婉婷起身送她:“嬷嬷就把我的意思帶給祖母與父親,午後我親自帶對牌過去,到時便由祖母作主。”杜婉婷猜想,就算老夫人反對,侯爺絕不會反對。

鐘嬷嬷回不知道該怎麽回,杜婉婷這話倒象是顆定心丸,便空着手回去,便将杜婉婷的意思,一五一十的說與老夫人與侯爺聽。侯爺是極力贊成杜婉婷的作法,端木敏這陣子鬧出這麽大的事兒來,二夫人少不得向娘家人哭述了一番,周家早就牙咬咬的了,好在端木涵借着案子,拉攏了周海,兩家才沒在明面上鬧矛盾。因此侯爺想當然的認為,這應是端木涵的意思,那可就不只是後宅子的事了,還關系到了府上的前程。而讓端木玥當家,侯爺本來就不同意,加上杜婉婷的解釋,更不準了:“家裏有老二那麽個不成體統的,你們就讓她一個姑娘家,天成過問這些個?”雖然他對這女兒不抱太大希望,但在明面上,他還必須維持她作為嫡女的尊貴。

老夫人無話可說,杜婉婷的理由,她怎麽尋思着,都有理,不能因一時疼孫女,反害了她。這事,便由侯爺作主,随了杜婉婷的意,大夫人得知後,氣得恨不得刮了杜婉婷,端木玥更是不知道從哪聽來了邪門歪道,偷偷紮起小人來,針紮着還覺得不夠,一拳拳往死裏打着洩憤,咬牙切齒的樣兒,讓她原本清秀稚氣的小臉,扭曲的像着了魔一般。

二夫人親自帶了些娘家人送來的禮物,來映月軒串門,連帶着出屋迎接的如蘭如蓮,在二夫人眼中,都成了府裏最得心的丫鬟,好一陣誇獎與羨慕。她其實只想在府裏長個面臉,在娘家姐妹面前,擡得起頭來,父母子女面上也有光,若說當家,偶而想想是有,只是因着自己是二房媳婦,又沒有親生的嫡子,多少知道個分寸:“你既信得過嬸子,讓我幫着大房這邊管着宅子,今後若遇着大事,我也定是會事先與你有個商量,你先前安排的人手,也不會有變動,日後,只求有一席說話的地兒,嬸子便知足了。”而這些,正是杜婉婷要的。

對大夫人來說,眼下最要命得,是端木玥可能随時會長水痘,且不管會不會讓人懷疑,阿琴在臨死前碰觸過她。萬一好好的姑娘,一臉麻坑,可怎麽見人?大夫人找了個借口,回了趟娘家,将這幾日的事兒,前前後後都與母親說了。

不多時,錢安人便差人,四處打聽水痘的治法,她的兄長更差人找來義莊的仵作,到阿琴家中,給了她家人二十兩銀子,又開棺驗了一回,阿琴雙手皮膚光潔,沒有絲毫破損。

錢家差人問過最初驗屍的仵作,他并未在阿琴身上查到水痘的痕跡。

一家子上下悄悄忙碌了兩三天,才給大夫人回話。頓時,大夫人心裏就象澆了一勺油一般,怒火驟然竄遍全身,被人下了套不說,還讓娘家兄嫂姐妹,看了一場大笑話,大夫人伸手便将桌子的薰爐燈盞掃落在了地上,咬牙怒吼:“端木涵……”

端木鴻得知侯爺宣布,端木玥摔下樓梯是意外的那一剎那,含着淚沖到侯爺面前:“意外?她都摔成這個樣子,你竟說是意外?那個樓梯她走了多少遍?憑什麽四嫂嫂在她身邊時,她就倒黴的要發生意外?就因為只有四哥哥,才是你的嫡子?我們什麽也不是?”這一串的質問,換來了侯爺的一個巴掌,他正因端木玥小小年紀就殺人,甚至還險些殺了他的孫子,卻又要護着她,不能對人提起,不能打不能罵,正憋着一肚子火,沒處發作:“蓄生,你小小年紀,竟敢這般與為父說話,不出幾年,也是個殺父弑君的賊子,不如今日就打殺了你幹淨。”轉向張管家,惡狠狠的下令:“給我去請家法。”

端木鴻一臉倔強的跪在地上,那模樣,看得侯爺更想打他,指着他的手,因生氣而發顫:“看看這什麽樣子。”說着,上前又是一個巴掌,管家悄悄差人去叫來老夫人與大夫人,一個罵一個求,這才讓端木鴻免去一陣打。

不想,幾日後,‘無意’間,又從定安伯口中,得知端木涵買通仵作,诓騙端木玥與大夫人,這讓端木鴻對端木涵的恨意更濃:“他究竟要做什麽?想讓我們無法在府立足嗎?前幾日,他要我離開燕五與許家,如今又這般對玥兒……”

雪愈來愈猛,寒風搖撼着樹枝,狂嘯怒號,攪得天地一片混亂。

☆、養兵

定安伯聽到端木鴻這麽說,心頭一怔,端木鴻接着又說了什麽,他已經沒有心思再聽,燕郡王是他的孫女婿,燕郡王若出個什麽事,錢家也難逃一劫,因此凝神聚氣的,只猜想着端木涵為何會說這樣的話。

當日,定安伯便去找許家主商議此事。

“按理端木涵開罪燕郡王,而燕郡王又與太子親厚,将來燕郡王得勢,看在端木鴻的面子上,對榮慶府裏多少也會留三分薄面。可端木涵卻要端木家族徹底斷了與燕郡王及許家的關系,若不是他有十層把握,燕郡王難以成事,斷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定安侯手指敲着幾面,略有所思的道,而許家主,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長子在晉東,為燕郡王所做的謀劃,興許已經被端木涵有所查覺。雖然晉東還未準備妥當,可如今也只好孤注一擲,搏上一搏了……

定安伯剛剛離開,許家主便往東南及西北方向,各放飛一只信鴿,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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