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
告了聲,穿過院子,進了老夫人的外屋,讓丫鬟入裏屋,請侯爺。他沒想到朱雲能這麽快找到端木敏,并交他帶了回來,迫不極待的要将這好消息帶給老夫人與侯爺,好讓他們寬心……
“母親,朱福把老二勸回來了,您寬寬心,好好靜養幾日。”端木政立在老夫人的床頭,俯□,對着躺在床上的老人輕輕說:“瑞在他正在檐下候着,不敢進來呢。”
“我不想見他。”老夫人一想起這兒子幹的混賬事,心裏就來氣,可又怕凍着他:“讓他回自己院裏去,別再來氣我。”
杜婉婷上前淺笑的安慰道:“祖母放心吧,這朱福當過幾年裏頭,人緣極好的,今兒也是讓他試着勸勸二叔,不想他還真把人給勸回來了,可見與二叔投緣。”
“就讓他跟着你二叔,他年齡大些,你二叔是讀書人,多少會敬着他些,能聽得進他勸。”老夫人吃力的道。
杜婉婷嘴上回着:“正是呢。”心裏苦笑……
黃昏的霞光,映着滿地積雪,明亮中透着黯紅,刺骨的寒風,呼嘯着尖利的穿過庭院,殘花衰草,都掩沒在一片雪白中,唯有見一枝兩枝稀疏的紅梅,勇敢的搖曳的風雪中。
杜婉婷站在檐下,望着院中白茫的一片,心底不由的想起阿琴,卯初落水,辰時才被發現?想必就是這軟綿純白的鵝毛雪,無心的當了回殺手,這麽冷的天,落水不消片刻,必是全身凍得僵硬,一旦昏厥過去,蓋上雪花,還真是難以發現。可是,是否當時有一雙冰冷的黑手,制造這一起所謂的“意外”……
端木玥的丫鬟綠芽,在燒着兩個地籠的上房內,瑟瑟的發抖。
“你可記住,今晨發生的事,可別亂說了出去,阿琴不過是個丫鬟,死便死了。”端木玥半威脅半誘惑道:“我還指望你将來,當我的陪嫁呢,不想讓因為這點兒小事,看着你被逮到衙門去。”
綠芽聽端木玥把罪過推到她身上,更是慌張:“姑娘,我沒有……”
“你說沒有,也就我信,而我說你有,誰都會信。”端木玥面帶調皮,看似玩笑的說着,依舊寫她的字,擡都沒有擡眼:“怎麽說你也是我的貼身丫鬟,又是府裏的家生子,老子娘及叔伯兄弟都是府裏的人,我也不想因你害了他們。”此時,才側目,斜了她一眼:“若你能與我一心,将來必有你的好。”
綠芽飛快的擡眼,立即表态道:“綠芽生死都是姑娘的人,決對不會說出半個字的,如有二心,定不得好死。”
端木玥的臉上泛起勝利者的笑容,繼續寫手中的字,杜婉婷竟敢拿個丫鬟壓她一頭,如今阿琴死了,看她還有什麽借口。她本并不想推阿琴下水,可誰叫她竟對端木涵說大夫人,這種給點好處,就吃裏扒外的丫鬟……端木玥一時氣不過,過去将她推入河中,看她快上岸,又踹了一腳,瞧着她撲騰一陣才走,不想她竟凍死了,這倒合端木玥的意。
突然,端木玥手上的筆頓了一頓,想起卯時,她曾見端木鴻也在,看阿琴與端木涵說話。笑一笑,放下筆,帶着綠芽去見端木鴻……
端木涵剛入大門,門迎就把他請到侯爺書房,侯爺一見着他,就質問道:“那個丫鬟是怎麽死在池子裏的?”端木涵一時聽不明白,蹙着眉頭,默默立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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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晨與那丫鬟阿琴在一起,而後不久,她便被人發現死在了園中的池子裏,她的死與你有沒有關系?”侯爺雙眼盯着他,想從他口中得到答案。他不希望端木涵狠到這步田地,先前悄無聲息的,将端木玥院子裏的婆子毒啞,是經過老夫人同意,侯爺可以不怪罪他,但現在随便就将一個丫鬟致死在池中,這也未免太殘暴了,今日是死個丫鬟,明日又會是誰?
端木涵被侯爺這一提醒,才想起今日淩晨,發現阿琴悄悄跟在他身後,上前向他保證,她是心向他的,而非大夫人,難道……
“孩兒只告訴她,不想收她,她死了?”端木涵疑惑道。
“你還不知道這件事?”侯爺反問道,目光依舊注視着他的神情,想從中看出什麽來。
端木涵只是慎重的搖搖頭,侯爺見他神色自然,沒有半點僞裝,心想,可能是阿琴被端木涵回絕,失了臉面,跳池子自殺,瞬間松了口氣:“罷了,人既死了,這件事,就不必再提,改日再給你選個稱心的。”
“父親,這些事讓兒子自己做主吧。”端木涵平靜的道。
端木政看了他片晌,心想端木涵應是不會象端木敏那樣的胡作非為,便默許了。
端木涵回到屋裏時,杜婉婷手裏握着帳本,卻靠在榻上睡着了,也不見一個丫鬟與婆子伺候,端木涵輕聲把她叫醒:“這麽睡着,也不怕着涼快?”
杜婉婷醒來見是他,起身放下帳冊,為他更衣:“今日又遲了。”
“被父親叫了去。”兩人似乎忘了昨夜的事,端木涵将與端木政的談話,告訴了杜婉婷。杜婉婷提着常服,對侯爺知道這事,感到疑惑不已:“不是說當時池子邊沒有人,她這才淹死的嗎?父親又如何知道,你與阿琴當時一道園子裏?”
端木涵眉頭微微一皺,但沒有支聲,他想起端木鴻在不久後,走到了他的前邊。而且,當時在園子他很清楚的看到,院牆的花格外的端木玥。
杜婉婷見他不提,也不再問,但見他的表情,杜婉婷猜想,他應該知道什麽,只是他不說,杜婉婷便不問,沒準朱福能查得出來。
想起朱福,杜婉婷便笑着對端木涵道:“今兒我讓朱福,随了二叔去,父親應允的,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個老人在身邊勸着,二叔不會不聽,何況朱福是個人緣極好的。”杜婉婷這回學了個乖,知道先跟端木涵知會一聲,到時即便端木涵得知,朱福是以暴制暴,想來也不會怪她,本來,她是想讓老夫人與侯爺對端木敏徹底失望後,将端木敏綁到山坳裏,當礦工去,到時他的死活,便是聽天由命。如今卻因端木涵一句:他是我二叔,而放過了他,只是,不能就這麽算了,繼續讓他無法無天,總要找了個人來,幫太爺管教管教他。
端木涵本想開口,卻又止住,朱福做事,多少還是有些分寸……
“那個老賊到底是誰,他打的我好狠啊,存心要我的命……”端木敏在榻前來回踱步,火冒三丈,卻連房門都不敢出一步。二夫人不以為然,帶着金頂針,繡着自己的帕子:“老四媳婦當時給各院子添人時,老爺不在,又一時找不得合适您的。如今您已常住府裏,身邊的那兩狗腿又盡将您,往那種髒地兒引,老四媳婦便作主,給您另買了個,今兒可巧……”
“又是她,你們就眼睜睜看我折在她手裏,才甘心嗎?”端木敏聽着,是杜婉婷給安排的,更氣不打一塊來:“難怪那老賊出手那麽狠,他險些打死我。”
“老爺想必還沒大好,床上躺幾日吧。”二夫人白了他一眼,一回來就叫着喊着被人打了,可全身上下,哪都白白淨淨的,二夫人怎麽會相信?早在周海提醒她,端木涵的能耐時,她就有心,為了自己的下半輩子,拉攏他們夫妻,何況冷眼看着杜婉婷由一個商戶之女,憑着一張巧嘴和點子,入了老夫人的眼,直接越過了婆婆,敢說她沒有半點兒心計?
況且端木敏是個什麽樣的人,二夫人還不知道?要真有個人,能幫她制住端木敏,讓他安生點兒,也讓她少受老夫人幾句數落,她謝都來不及呢,想必老夫人與侯爺也是這麽想……
☆、意外(二)
次日出門,端木涵就發現端木鴻看他的眼神,象在看一名兇手,冰冷的象這一刻刺骨的寒風,心裏不由的苦笑。
緩緩走上前,對上他的眼睛,平靜的勸道:“離開燕王與許家。”端木鴻卻只無聲的拱手向他略行一禮,越過他上了轎。坐在轎中,回味端木涵說的話,覺得好笑,燕郡王與錢家有親,算起來,也是他的表姐夫,有燕郡王的幫襯,他的前程自然會順當許多。端木涵卻要他疏遠燕郡王,是何意圖?端木鴻心中冷嘲,掀起簾子的一角,望着漫天飄雪,不想與兄長計較,便讓這句話随雪花飄去,只當從沒聽過。
端木涵望着他的轎辇遠去,任由雪花紛落在頭上、肩上,直到青書上前喚了聲:“四爺,該起程了。”端木涵才低下眼簾,無奈的上轎……
杜婉婷睡醒時,又已經是辰正,各處的管事都在前廳侯着。
“怎麽不叫醒我?”杜婉婷昏昏沉沉的起身更衣,有些埋怨的嗔了如蓮如蘭一眼。
“喊過了,奶奶只轉了個身兒,嬷嬷說奶奶這是奢睡,不讓我們再喊您,險些都要差人去請大夫呢。”如蘭打了洗臉水,絞了面巾遞上。杜婉婷也覺得近日沒什麽精神,只想快些打發了管事們,繼續睡。
但是,今日商議的事,卻容不得她早早的将管事們打發了去,五日後,就是端木玥與端木鴻的生辰,依着往年,早在半個月前,老夫人與大夫人就為他們兩人安排上了,可是近日發生了這麽多事,這一拖,便拖到了現在。
端木鴻倒對生辰沒有什麽要求,但端木玥則不同,每年,她總要請些個京中的貴女們,來家中一聚,在她的院子裏,吟詩念詞,玩樂一通,往年,這會子請貼都已經早早的送了出去,而現在,卻還沒有列出需要宴請的貴女們的名單來,這讓端木玥如何不惱?大夫人則在今日,當着衆人面前,指桑罵槐的數落杜婉婷,這是故意要下兩孩子的臉面,老夫人才想起這檔事兒來,讓鐘嬷嬷去映月軒傳話,叫杜婉婷督促着,盡快準備。
強打着精神,聽完幾位嬷嬷說起往年的規模與規矩,杜婉婷便知道,這事兒即便沒有親力親為,多少也要辦出個樣來,少不得自己要走上一遭,親自向端木玥問清要請的哪些人,這總不好假別人的手。老夫人對端木玥這個嫡孫女,可是喜歡的緊,自己這當嫂子的,又怎麽好對小姑子不理不睬。
等幾位管事離開,她就匆匆用過早點,便帶着如蓮,去了端木玥的院子。
與映月軒一樣,端木玥的院子同樣是座前後兩進的院落,主樓兩層,樓下是三間正屋,中間為廳堂,東側則是端木玥的寝室,西側是她的書房,書房邊上有一處雕花扶手梯,可以上閣樓,閣樓的一面為牆,三面美人依環繞,雕梁畫棟,處處彰顯着貴氣。依在閣樓上,向下望去,便能見着前院的花園全景,假山池溏,水謝閣樓無一不精巧瑰麗,足見老夫人與侯爺對這嫡女的寵愛。
端木玥此時正從老夫人那兒,剛回來不久,正依在榻上,握着本詩集,細仔的研讀,準備生辰當天的詩詞,到時,衆家閨秀開個詩會,是少不得的,端木玥生性好強,可不想失了彩。聽小丫鬟進來回話,頭也不擡的,只撩下一句:“讓她先候着。”
杜婉婷呡了一口茶,起先還欣賞着廳堂上的瓶花字畫,可足足坐着等了一柱香有餘,都不見端木玥。指尖在茶幾上,輕聲彈着桌面,解悶兒,片晌後突然停住,起身對一旁服侍的丫鬟道:“二姑娘既然不得空,我改日再來。”語氣中明顯的,蒙上了一層怒氣。
端木玥在房內聽見,心裏非常惱怒,聽着杜婉婷這口氣,明擺着就是不想要,她生辰宴上要請的貴女名單了。生氣的丢下書本,走到門口時,卻掩去了怒意,換了幅似乎帶笑,卻讓人感覺不到笑意的神情:“四嫂嫂難得來我這一趟,怎麽就要走?”
“我還以為姑娘現在沒空呢,等着也是空等。”杜婉婷見她出來,淺笑着問:“這會子可得閑了?今兒來正是想問問姑娘,今年生辰想怎麽個過法,我也好命人早早的為姑娘準備着去。”
端木玥聽着心裏高興:任她杜婉婷再如何受老夫人的寵,一樣也要四下裏張羅着,給她慶生,但她因時卻不忙着将名單給杜婉婷,笑道:“原來是這等小事,也勞嫂子大冷天的走一遭。”在杜婉婷邊上的空椅上坐下,讓綠芽泡杯熱茶來。
杜婉婷也随她再次坐下:“這些天家中事多,正好借着你與五爺的生辰,讓家裏喜氣喜氣。”
“那倒是。”端木玥占着嫡女身份,也不與杜婉婷客氣,盯着她道:“往年家裏都好好的,可今年不知怎的,竟會發生這麽多事,僅這丫鬟婆子,就死的死,殘的殘,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在作怪。”
“姑娘年輕輕的,怎麽也說起婆子們的話兒來,只要心眼正,什麽東西都不怕的。”杜婉婷盈盈的笑答着。那笑容,在端木玥的眼中,象是一種蔑視,看得她心裏一陣火氣,直向四肢泛開,且年齡小,還學不會完全掩飾自己的怒意,廳堂上的氣氛明顯的沉郁。
杜婉婷品了口茶,她倒不想再與端木玥僵持下去,只希望快些要來宴客的名單,辦了該辦的事兒,盡快回院子去,這麽相看兩相厭的互坐着,沒意思:“不知姑娘今年想宴請哪幾家的姑娘。”
端木玥這才想起,那名單她早在幾天前就寫好了,正壓在樓上臺閣的書案上,那兒本就是她與詩友們觀看景色,吟詩對句的地方。便起身對杜婉婷道:“名冊正放與樓上,不如嫂子與我一同上去,順道請嫂嫂瞧瞧我這院子的景致,到時請她們賞菊觀梅,可還合适?”
“好。”杜婉婷一口應下,心想着,如果園子裏的景觀哪裏有不足,就盡早的差人來整整,免得到時受埋怨……
通往臺閣的樓梯,一側靠着書房的牆,一側是雕花扶手。每層梯板,都雕着花紋。端木玥領先走在扶手邊,而杜婉婷在她後一步,靠着牆邊上樓,許是這裏的大家女子,多數小腳,這梯板對于杜婉婷這樣的天足來說,顯得窄了些,讓她的後腳跟,有丁點懸空,兩人踩在木板上,咯噔咯噔的響。
快到臺閣時,端木玥突然間“啊”得一聲,上半身向後一仰,右手象是想扶住牆,卻沒扶住,手肘向杜婉婷打來……杜婉婷正低頭望着精巧的樓梯,欣賞着花紋,且她前世可是走慣了樓梯的,哪裏會留心端木玥的動作。情急下,杜婉婷只得一只手緊緊護住肚子,大聲喊如蓮,在滑下樓梯前,被本就立在樓下,目送兩人上樓的如蓮沖上樓接住,虛驚一場。
而端木玥是小腳,又因杜婉婷滑倒時,慌亂間拽了把她的披風,讓她的腳底一滑,踩到自己的裙擺,摔下了樓梯,樓下的綠芽吓得目瞪口呆,想尖叫都象卡在喉嚨裏,一時叫不出聲……
回過神來的杜婉婷,被這一陣驚險吓得一身汗,細心感覺着自己的小腹,直到沒有覺得疼痛才放心,這才聽到綠芽的尖叫聲,便看到端木玥已經躺在樓梯下,暈了過去。立即喊來丫鬟婆子,擡端木玥回房,讓人請來大夫,順便禀報侯爺夫人知道……
大夫人聽完綠芽在一旁哭述後,認定了是杜婉婷故意害端木玥摔樓梯,否則沒有理由常走這樓梯的端木玥跌了下去,而懷着身孕的杜婉婷卻沒事。
“再過幾日,便是她十四歲生辰,萬一跌傷了腿,這可如何是好?”大夫人抹着淚,哭的凄凄哀哀,突然,沖到立在門口處的杜婉婷身邊:“你們夫妻好毒的心腸,昨兒才淹死了一個,今兒就沖着玥兒來了,她一個孩子,哪兒得罪你了?你竟然想要她的命。”
“我沒有,這是……”杜婉婷皺着眉頭,她想:說這是個意外,卻在說到一半時,突然住了口,回憶起當時情形,眯了眼,目光越來越冷,她清楚得記得,端木玥的手肘打來時,曾回頭看她一眼,雙眼微眯,帶着絲冷笑,眼中不見半點慌張,不是意外……
大夫人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心虛,罵的更兇,甚至要上前打她,杜婉婷卻如呆滞了一般,絲毫沒有回避,情急下,卻是如蓮上前拉住了大夫人。
“夠了。”侯爺怒吼一聲,拉回了杜婉婷的心緒……
只聽侯爺對她道:“你先回屋去歇着,一會兒我差人過去喚你來問話,這事兒先不必讓老太太知道。”杜婉婷茫然的點點頭,在如蓮的攙扶下離開,她不懂,為什麽端木玥要這麽做?
☆、意外(三)
不知老夫人從誰那,得了端木玥受傷的消息,一路蹒跚的趕來過來,坐在端木玥的床前,布滿皺紋的手掌,顫顫撫着她的昏睡的小臉,心裏痛惜不已。
大夫人見老夫人如此,此刻也不怕侯爺,雙腳一屈,跪倒在老夫人跟前:“老太太,我雖不敢說對她極好,但也算善待,從未苛責她半點,她怎麽可以這樣對待我的玥兒。”便将綠芽所說的事兒,重複了一遍:“她看着良善,可是細想,如今府裏哪一件事,不是要遂了她的意。老太太今兒讓她為玥兒準備生辰,她不願勞累說聲便是,玥兒也不是要大操大辦,不過請幾位閨中好友,衆姐妹聚上一聚,她何必因着這等小事将玥兒……”
“夠了。”侯爺喝了一聲,不想讓大夫人再挑事端,可是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兒,侯爺似乎少了些底氣:“這不過是個意外,大夫也說了,沒有什麽大礙,躺上一段時日便能下地。”
大夫人憤怒的起身,紅着眼走到侯爺走邊質問:“意外?為什麽千日萬日,玥兒走那樓梯,都沒有意外發生,獨獨與她在一塊兒,就出了意外?昨日清晨明明鴻兒還見着阿琴與涵兒在園子裏,聊得親熱,不到一個時辰,阿琴就發生了落了水?今日老太太讓她幫着把玥兒的生辰,準備的熱鬧些,玥兒便也發生意外?老爺,您還看不出來嗎?她十四了,要是殘了,你讓她怎麽嫁人?”
“你也說的太過了些,誰會因為不滿為準備個生辰宴席,而将人推下樓的?”侯爺斥責的反駁道,覺得大夫人的理由實在幼稚的可笑。老夫人也不知是聽進去,還是沒有聽進去,撫着端木玥的臉上龐,始終沒有停下,更沒有開口,說上一句。
大夫人見着,心裏暗恨,也顧不得老夫人與侯爺允不允許,走到屋門口,大喊着喚來丫鬟:“差人去叫把老四老五,都叫回來。”
老夫人的手明顯一頓,侯爺也搖頭嘆息,大夫人的一席話,即便他們不願去相信,也不等于沒有半點動容,尤其此時,端木玥馬上到了嫁婚論嫁的年齡……
端木鴻茫然的來到床邊,都不敢相信眼前這是真得,眼圈頓時通紅:“昨夜,玥兒還好好的,怎麽會?”當時她還與他聊着阿琴的事兒,說自己在牆邊瞧見端木涵與阿琴在一塊,不想,今天,就已經摔傷躺在床上。
大夫人像是抓着了棵救命稻草:“鴻兒,你妹妹這腿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大夫怎麽說?”端木鴻迫不急待的問……
端木涵入屋後,默默的看了端木玥一眼,微微蹙眉,雖說是異母妹,可看見她這個樣子,心裏也不大好受。片晌後,他留意到,屋內沒有杜婉婷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
大夫人将端木玥從樓梯摔下來的事,添油加醋的對端木鴻說了,端木鴻氣得一把抓起端木涵的衣襟:“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可能是她。”端木涵一把甩開端木鴻的手,往屋外走去,要去找杜婉婷問個明白。端木鴻被他這一甩,更加氣憤,見他出了屋,以為他要逃避害,哪裏肯讓他走,沖上前,便要揍他,被端木涵側身避開,端木鴻也有些功夫,緊接着又伸手向他襲來。兩個人,一個進攻,一個回避,在院子裏打了起來。
孫子們打了起來,老夫人的哪裏還坐得住,甩開鐘嬷嬷的手,不顧侯爺的阻攔,踉跄的奔到兩人面前:“你們給我住手。”端木鴻收招來不及,眼看就要打在老夫人身上。情急之下,端木涵出手将他推開,端木鴻雙腳立站不穩,被推得跌倒在了地上,大夫人見着,哭喊着跑了過來,抱住坐在地上,憤恨的望着兄長的端木鴻痛哭不已,還求端木涵放過弟弟,更加深了端木鴻對兄長的恨意……
侯爺上前扶住老夫人,帶着怒意對端木涵道“你回去吧,叫她好生養着,沒事就不必四處走動了。”
端木涵沒有答話,只擡起眼簾目送父親與祖母入屋,便在端木涵憤怒的注視中,轉身回院子尋杜婉婷……
踏入房中,卻見杜婉婷獨自一人,靠過床頭,象在想着心事,文嬷嬷坐在床邊與她說着話:“別想了,她也算是自食其果。”
看見端木涵走了進來,文嬷嬷起身讓出位置,端木涵疑惑的看着杜婉婷,此時才近中午,她竟躺在床上。
“奶奶無礙,多虧有如蓮那丫頭在,才免去一場災。”文嬷嬷慶興道,對她來說,杜婉婷無事,便是千好萬好,至于端木玥,她還真瞧不上眼,總覺得那女娃偏激的很,恐難有什麽成就。
端木涵坐在床沿,側目看了文嬷嬷一眼,文嬷嬷會意,退出房去,端木涵對上杜婉婷的眼:“玥兒是怎麽回事?”
杜婉婷委屈的撲到他身上,緊緊抱住,許久後才開口問他:“你信不信我?”
端木涵沒有回答,一如往常,輕輕松開她些,對她堅定的點點頭,其實他心裏很明白,且不問杜婉婷害端木玥,出于什麽目的,即便她真想将端木玥如何,也根本不需要親自下手,尤其她現在還懷着孩子。
杜婉婷見端木涵信了她,笑意由心底怒放,靠在他身上,将先前的事兒說了,也提到端木玥看她的眼神……
撐燈時分,如蘭慌張的跑了進來:“四爺,奶奶,張管事帶了幾個護院來,要帶走如蓮。”
杜婉婷與端木涵一怔,端木涵便起身,先出去向張管事問個明白。
“四爺,二姑娘醒了,侯爺叫小的來,帶如蓮過去問話。”張管事恭敬的向他行了一禮,如實說明來意。
杜婉婷此時也出了屋,見如蓮被兩個護院緊緊抓着手臂,心想侯爺應該已經知道如蓮會功夫,上前對張管事道:“她一丫鬟,能知道什麽?我與你們一道過去,侯爺有什麽話,只管問我好了。”
“四奶奶,侯爺的意思,是請四奶奶好好養着身子,莫要因着這些事兒,傷了孩子,只需帶如蓮過去,問幾句話便是。”張管事執意遵從侯爺的意思,只想帶如蓮走。
“一道過去問個明白也好。”端木涵冷靜的對張管事道,他很清楚,此時就算讓杜婉婷回屋,她也一樣坐立不安。
張管事見端木涵有意已決,知道自己是攔不下他的,只能随他們跟來。
侯爺早已在正院裏等着,見端木涵與杜婉婷也進來,當下皺了眉:“你們來作什麽?”
“媳婦只是覺得奇怪,如蓮不過是媳婦的一個丫鬟,父親有話,何不問媳婦更直接些。”杜婉婷笑答道,可是笑意中卻夾着一絲戾氣。
侯爺沉吟片刻後,擡頭道:“好,我就問你,你這丫鬟可是會武?”
“是,她随家中幾名護院學了些,好護我安全。”杜婉婷不否認。
侯爺又問:“玥兒說,她摔下樓時,這本該在樓梯下候着的丫鬟,卻與你同站在樓梯上,而且還把她拽下樓。”
“玥兒在摔下樓時,撞了媳婦一把,當時情急之下,媳婦喚她上前護着……”杜婉婷将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可是侯爺卻是不信,聽她反咬端木玥一口,更加生氣,當下打斷她:“夠了,你為何從不說這個丫鬟會武?阿琴可是她推下池去?她今日所為,可是因為阿琴一事要滅口?”
“父親。”杜婉婷怎麽也想不到侯爺把阿琴的死,栽在如蓮頭上:“阿琴的死與如蓮何幹?她昨日沒有離開過我。”
“玥兒親眼所見,當時她吓壞了,才不敢對人言。”侯爺冷冷的道。卻又讓端木涵回想起,昨天院牆的花格窗外立着的兩人。
杜婉婷為如蓮不平:“如蓮昨日一個上午都在屋裏,父親不信,可随意去問我的丫鬟。”
“你也說了,那是你的丫鬟。”侯爺反駁道。
端木涵原只聽着,他們兩人對答,冷靜的很理清整件事來,聽侯爺這麽說,非常生氣,提意道:“父親,即然您說玥兒看到阿琴落水,那跟在她身邊的丫鬟定也見着了,何不分別問問她們當時的情形,不就知道可有冤枉了人。”最後幾個字,端木涵咬的很重。這是各衙門審案,慣用的法子……
“好。”侯爺自然沒有反對,便讓人帶上綠芽,問了幾句昨日見着阿琴落水的情形,與之前端木玥所說,幾乎相差無二,而且綠芽瑟瑟的發抖,很明顯的看出,她非常害怕,被帶下去時,還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
侯爺頓時怒不可揭,要将如蓮拖下去狠狠打上一頓,杜婉婷快步攔在她的身前:“父親,如蓮與阿琴無怨無仇,為什麽要殺她?”
“她的你的丫鬟,你說為什麽?”侯爺咬着牙,痛心的道:“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你竟會如此惡毒?答應讓涵兒收她做屋裏人,卻讓丫鬟看着她,一旦見涵兒對她有意,便致人死地,若不是看你懷着端木家的骨血,我必讓涵兒休了你。”
“她沒有……”端木涵對侯爺懷疑到她的頭上,并不感到意外,如蓮是她的丫鬟,但侯爺竟敢說讓他休妻,這讓他發怒得紅了眼。
“你閉嘴。”侯爺不想再聽他說下去,咆哮道。
杜婉婷此時反而冷靜下來,冰冷的道:“那便讓阿琴來告訴我們,她是怎麽死的。”除了端木涵瞬間領會過來,侯爺與張管事聽得張嘴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