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二姑娘果然是大了,也知心疼妹妹。"又轉向端木玥,像是給她個交待似的:"只是三姑娘與二嬸那邊的四姑娘、五姑娘,雖說先前丫鬟婆子是少了些,可她們眼下所住的院子小,再加也住下呀,等明兒,給她們換個大點兒院子,再加不遲?"
聽杜婉婷這般說,二夫人沒什麽表示,大夫人的面色可就不好看:"老四媳婦,凡事要有個分寸,大家子,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地位,不象小門小戶,嫡庶不分。"
二夫人自己的親生女兒,已經不在身邊,對庶子庶女與姨娘們,她是采取不理不采,眼不見為淨的态度,任由府裏怎麽安排,只要不花到她的銀子,不觸到她的利益,全憑當家人作主。而大夫人一心思只有自己的一對兒女,凡事根本想不起庶女們來,更不允許她們有一絲一毫越過端木玥。連同每日庶女們向老夫人請安,也是一行過禮,便讓她們離開,不準她們與老夫人多說什麽,免得分去了端木玥的寵去。
老夫人看了眼端木玥,又掃了眼端木珑幾個庶女,端木玥仰着頭,漂亮清秀的大眼中,帶着稚氣與嬌氣,加上通身華貴,看着就讓她舒服又心喜。而幾個庶女,搭拉着低着頭,小媳婦兒似的,擡都沒擡一眼。若不是身上穿着,七八層新的帛緞衣裳,真看不出是侯府的姑娘,蹙了蹙眉,目光停在杜婉婷的身上,心裏同意大夫人的說法:"老四媳婦,大戶有大戶的規律,且不可越了去。"
"是,祖母,孫媳自是不敢越了規矩,孫媳只是想三姑娘幾個是侯府的姑娘,正如二姑娘所說,身份也是尊貴的很,總有一天,她們也要走出府去,舉止言行,也都代表着侯裏,再則,京中王子皇孫,世家勳貴多了去了,府裏也要為她們将來打算。"杜婉婷戲笑似的對老夫人道,這意思很明了。除了三個年紀還小,聽不懂的姑娘,其他人心底裏都一怔,二夫人看了身邊兩個庶女一眼,突然領悟過來,若兩個孩子将來有她歸宿,而又能記着她的好,對她也有好處,怎麽說她也是她們娘家的嫡母。
老夫人凝視着她略有所思,特地轉眼掃了幾位庶女,老夫人自然順着她的眼,向幾個庶女看去,個個頭低更低,與那一排新來的丫鬟們,只是衣着光鮮些罷了。
沉吟片晌,老夫人對杜婉婷道:"只要不越規矩,你自個兒安排吧。"
"是。"杜婉婷欣喜的應下,說了她的安排:"孫媳讓她們暫時住到百景軒,三位姑娘們有個伴兒,也不用騰出三個院子的丫鬟來照料。給她們每人配上兩個一等丫鬟與兩個二等丫鬟便成,百景軒裏再配上六個婆子、媳婦兒六個三等小丫鬟,負責打理。"原本這三位庶女都只住內外兩間房,沒有獨立的院子,房裏只有一個管事嬷嬷,一個丫鬟。而百景軒正好是個三進的小庭院,等于一人可以獨占一個庭院。每個庭院都有三間正房,東西各有一間小廂房。而這種安排正好沒越了端木玥去,她的院子大些,正房三間,東西廂房各兩間。而端木玥的丫鬟,也比她們多了個大丫鬟和兩個二等丫鬟。
幾位庶女心裏頭都高興極了,端木珏年齡小些,開心的眨巴小眼,一會會的偷偷瞄看着杜婉婷,有沒有院子她不懂,但一聽三位姑娘住一起,她就高興,有姐妹們一起玩了。
杜婉婷擡舉三位庶女,在端木玥與大夫人看來,便是打壓她們母女,但是杜婉婷一來沒越了嫡庶之別,二來老夫人沒有吭聲,她們也不好再表示不滿,心裏卻更恨她。大夫人突然想開口,向老夫人提端木玥學管家的事,本來她早就想提,但杜婉婷當時剛剛當家,若提出,人人都看得出她是要排擠兒媳。
而現在,事情過去了十天半個月,此時提出就不那麽顯眼,又有個極合理的理由,端木玥是嫡女,将來也将是當家主母,是時候開始讓她學管家了。如今在後院管事的人,還多是大夫人安排的,她不想讓她們漸漸被杜婉婷駕禦或更替,心想依老夫人對端木玥的喜*,及端木玥的聰明,不久架空杜婉婷,只需兩三年,待端木鴻娶了正室,到時讓自己的兒媳婦當家,就容易多了。
就在大夫人腹內掂量着怎麽開口時,杜婉婷已經掃了她一眼,對老夫人道:"另外還有一件事兒,想問問祖母與母親的意思。"
"什麽事?"大夫人一肚子的計算,被她突然打段,心有不甘的冷冷的問道。
杜婉婷卻像從未與她有過節般,平靜的道:"眼看着二姑娘也大了,是該學學這後宅管家,免得将來被人笑話了去。"一句話,讓大夫人與端木玥都莫名其妙的看向她。
杜婉婷沒理會兩人的驚異,征求意見似的分別看了老夫人與大夫人一眼,見老夫人略有所思的點着頭,又從容得道:"孫媳尋思着,先讓二姑娘去帳房,學着看帳,等她會學,再讓甘嬷嬷帶她一段時日,也好給孫媳搭把手,不知祖母覺得可否?"
"這個自然好,玥兒便交給你安排吧。"老夫人笑着點頭道,越看越覺得這孫媳婦可心,事事安排的妥當。
Advertisement
"祖母這般信任,孫媳定當盡力。"杜婉婷瞥了大夫人一眼,不緩不慢的道。
大夫人心裏卻是一陣無名火,無法發作,她知道若是她提出讓端木玥學管家,老夫人一樣能答應,而且到時還可以,她還能讓杜婉婷,繳出手上的一部分事兒來,交于端木玥負責。可是現在,白白的又讓杜婉婷邀了一功不說,端木玥今後還要任由她指揮,學成,是杜婉婷的功勞,學不成,是甘嬷嬷教導的。如此一來,即便端木玥學會當家,也別指望插手後宅。
杜婉婷得了老夫人允許,便立即讓人在百景軒裏,添了些新的家私、擺設,雖沒越了端木玥去,但已經算是精美雅致。以端木涵的名義,送了三位姑娘她們每人一套文房四寶及一方鎮紙,作為她們遷新居的禮物。同時送給端木玥一方極品和田玉印章為禮,端木玥即便再不喜端木涵,但對這方印章,卻是喜歡的很。
老夫人得知後,在送給端木玥三套華貴夏裝的同時,也送三位姑娘,每人兩匹上好蘇錦,侯爺也送了每人一套字貼與詩集。大夫人、二夫人自然對庶女們也要有所表示,各送了每人一樣小首飾……三位姑娘雖然收的禮物,沒有端木玥好,但家中每位長輩都各送了她們一份,也已經是受寵若驚。
杜婉婷還讓文嬷嬷教導她們禮儀規矩。文嬷嬷教她們的第一天,就告訴她們,她們是榮慶侯府的姑娘,說話做事,就要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拿出大家姑娘的作派來……
次日請安時,老夫人便覺得庶孫女們,有了些小變化,穿着打扮比先前華貴一些,但不失稚氣,雖然還是眼觀鼻、鼻觀心的一幅膽小模樣,可偶爾會擡起頭來,眨巴眨巴的偷瞄她一眼,見她看過來,端木珑與端木珏這兩個小的,還會沖她甜甜一笑,而後才象又想起什麽似的,不好意思的低下去頭去。
"你們三個先下去吧。"大夫人看她們的樣兒,心裏很不高興,一如往往常一般,只要她知道,老夫人只是與衆人閑聊幾句時,而沒有要告誡所有人的大事時,便冷冷打發三位庶女先回去。
三位姑娘立即又恢複了,平日的小心與膽怯,準備恭恭敬敬的向老夫人與大夫人、二夫人等行禮後離開。杜婉婷卻笑着開口道:"昨日整理的有些匆忙,但又不好失了,這個搬家的好日子,讓三位姑娘搬得趕了些,不知那院子,姑娘們可還滿意?"
三位姑娘告退的動作,停了下來,轉而小心的輕聲回答她的話:"滿意。"但杜婉婷卻不滿意她們這麽回答,開玩笑的嗔聲道:"姑娘們聲音這麽小,想必是我安排的不妥,你們不好意思說。"
老夫人笑着對三位姑娘道:"她是你們嫂子,有什麽不滿意的,你們盡管提出來。"
端木珏小心的擡起頭,分別看了老夫人與杜婉婷一眼,又迅速低下,稚氣的小說道:"嫂子好,院子也好。"又擡頭,對老夫人糯糯一笑,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
☆、64朱山
八月初一,正好休沐,杜婉婷告了老夫人一聲,與端木涵一道前往護國寺上香。
天剛蒙蒙亮,臨安京東城門處,已經人山車海的排成長龍,杜婉婷撩開車窗:"這麽多人,都是上淇山?"
端木涵沒有回應她,杜婉婷小聲的又喊了聲:"子誠。"順帶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
"啊,哦,應該吧。"端木涵騎着一匹良駒,立在馬車旁,望着前方的人群:"今日想必上香的人多,淇山上不是有座靈響寺吧?"
"那我們換個地方吧,這不是游山玩水了,這是擠人去。"杜婉婷擡眼望着端木涵,眨巴着眼,等着他決定。端木涵覺得她說的有理,想了想後輕聲道:"如果不想去淇山,出了東城門,往左去朱山也好,那有也有楓林,我們就在那逛一天也好。"他們倆,就是借這日子,出門來游玩的,去哪都一樣。
随着一陣悶重得聲響,東城門被十餘名護城官兵,徐徐向兩邊打開,進城出城的人流慢慢交彙。
城外與城內是完全不同的風景,地上的草,此時還是青的,長的很高,很密,路邊,是*的一片麥田,遠處的山景,墨綠中透出一片紅,那就是朱山上的紅楓,而朱山,也因此得名。
緩緩行到朱山腳,兩人便棄了車馬,讓馬夫在茶攤上等着,二人步行,邊走邊看景。
快到半山腰時,遠遠得,便可見着兩座如劍般高聳而不相連的高峰,杜婉婷是聽過有人提,京城以東有處兔耳峰,便指着那兩座高峰道:"你看,那兩座高峰,是不是就叫兔耳峰,據說沒有上山的路,還極少有人上去過。"
端木涵卻像是在想心事般低着頭,被她這一叫,猛得回過神來:"啊,你說什麽?"
杜婉婷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小聲問:"怎麽了。"
端木涵很想把今日侯爺說的事,告訴她,但想想,算了,先讓她玩着,回去再說,這件事,因走得急,他自已都還沒來得及,象侯爺問清楚:"沒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二叔。"
"哦。"杜婉婷只當他是想二老爺了,二老爺已經近一個月不着家,她即便天天都會看到二夫人,都忘了還有二老爺這麽個人,但此時,也需安慰端木涵兩句:"二叔還有官職在身,雖說是虛職,也定不會離開京城,只是奇了,怎麽不着家呢?一個人在外邊……"
端木涵不以為然,他本來很想告訴杜婉婷,二老爺在外頭,幹得那一檔子荒誕事,但侄子總不好去提叔叔的醜,便找了話,輕聲搪塞過去:"父親知道他在哪,無事。"
"我們走快兩步,前邊楓林快要到了。"杜婉婷見端木涵不提了,立刻撇開話題,自從端木涵上任,他們好容易才能出來一次,她不起将時間浪費在二老爺的話題上,拉了端木涵的手,快步往前走。
安王府的車馬,由後邊上來,杜婉婷見着卻是一驚,拉了端木涵的手,轉身往邊上避了避。
端木涵看了車馬一眼,心底一陣疑惑,但也一言不發轉身向外看風景,直到安王府的車馬過去,兩人才轉過身來,端木涵只看着她,等她開口。
"如果安王爺不在,我們還能上去與王妃打個招呼。"杜婉婷沒事人一樣,繼續往前走:"咱這賢良的安王妃啊,她昨兒就把我送她畫的事情,被安王套了,現在我們要在這,被他們遇上,怎麽回話呀。"
端木涵失笑,他知道是什麽事了,緩緩道:"誰叫你每月,就讓紅玉逼蕭焱作一幅畫。蕭焱的山水畫作,至今才出了五幅,安王的手上,便藏了三幅,他怎會不好奇,王妃是哪來的這些畫,王妃能為你守口至今,又讓王爺查不着,已算是她的能耐。"
"所以,我打算馬上開一家書畫齋,這般就能說畫是為書畫齋備下的,而且将來有舉子上京趕考,沒了盤纏,作些字畫,我們也可以收,一來幫人一把,二來若中間有字畫好手,也不至于掩沒不聞。最重要的是,不能把蕭焱給招出了,要不然,就安王那畫瘋子,還不合着賢王,把蕭焱鎖屋裏,一天十二時辰作畫?蕭焱不怨死我才怪。"杜婉婷撿了根狗尾巴草,捏在手上閑玩着:"但話說回來,安王妃雖然無才,但人家賢惠呀,就這三幅畫,讓安王多與王妃相處幾日,看到她的好,如今再沒提及徐四姑娘來為難她,蕭焱也算功德一件了。"
杜婉婷轉過身來,面對着端木涵倒着走,不情不願的道:"我們改道吧,他們應該是去看楓葉。"
"去泉溪,那兒有菊花,也差不多應是開了的。"端木涵看了前邊的楓林一眼,也有些個遺憾,兩處紅楓都看不了,但轉念想想,此時,去觀菊采菊也不錯……
朱山的泉溪邊上,三三兩兩的開着各色菊花,可惜并沒有連成片,人們來朱山,基本也是奔着紅楓林去的,能來這的極少,加上今日是上香的日子,此時此地,就端木涵與杜婉婷兩人。
杜婉婷一見溪水,欣喜的要上前,脫鞋子脫襪,剛俯下腰,動作停了下來,偷偷瞄了端木涵一眼,突然想起,自己處的時代與身份來,只得怏怏的走到溪邊,望着溪水蹲下腰,捧兩捧水,感受一下溪水的冰涼罷了。
突見端木涵連鞋都不脫,便往溪裏走,杜婉婷立即起身提醒:"你,小心濕了鞋與衣裳,回雲祖母與母親……"話來未說完,端木涵便喊了聲:"下來。"而将她拉到了溪水裏,腳底一陣冰涼……
溪裏有魚,看那個頭,應只有半斤左右,杜婉婷想伸手去捉,魚兒順着她的手溜了,連捉了幾次都不成功,端木涵則伸手一撈便是一只,拉下一根玉佩上的絡子,順着魚唇綁上後,讓杜婉婷提着。杜婉婷立在一旁看得呆了,竟沒伸手雲接,抓魚還能抓得這般閑适、優雅……
端木涵捉了幾只魚,杜婉婷在溪邊玩個夠,兩人才向一個懸崖大石上的木屋走去來,端木涵帶着回憶對她道:"這地方幾乎沒有人走,屋子也不知是誰留下的,我游歷時回京時,與蕭焱住過幾日,那時他正聽着傳言,年将軍要将孫女嫁他,吓得不敢入京去。今日我們正好在這,用這些魚當午飯,等衣裳半幹,再回去。"
屋外生起了火,杜婉婷在一旁烤着魚,端木涵從袖中拿出一支短笛,立在崖邊,悠悠揚揚的吹了起來,杜婉婷聞聲上前,雙手環過他的腰,輕輕靠在他身後,眺着青墨中透着一片片紅、*的遠峰,閉着眼輕聲道:"我很幸福,真的。"
笛音驟然停止,端木涵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在這裏,他懷念當年游歷時的自由,他知道,肩上背負的責任,讓他再也不可能讓他再游歷一次,但現在……端木涵眼望遠方,唇角微微上揚……
八月桂花香氣沁滿室,即便沒有種植桂樹的地方,也都能若有若無的,嗅着那絲絲縷縷的甜美的香氣。
兩人至傍晚才回到府中,一回府,端木涵便換了身衣裳,往前院找侯爺,并留下話,可能會留侯爺那用飯。晚飯後,端木涵還未回來,杜婉婷便在墨香閣內,手中握着剪了幾十次,才剪成的衣裳縫着,沒縫一會兒,竟睡着了。如蘭進來,輕輕将她喚醒:"奶奶,老太太讓差人過來,喚您過去呢。"杜婉婷揉了揉睡眼,傭懶得喃喃道:"這個時候了?"
“剛打更呢。”
杜婉婷突然清醒過來,放好針線:"可有問,是什麽事?"老夫人夜裏早早便睡下,一般極少會在晚飯後,讓人過去她那。
"問了,那丫鬟也不知道,但她說太太、二太太都在,二太太似乎哭了,老太太與太太也很不高興。"如蘭如實将她打聽的,一一說與杜婉婷,杜婉婷聽得微微皺了眉。
如蘭邊給杜婉婷整了整衣裳,邊自言自語道:“應該與奶奶無關,自奶奶管理後宅這近兩個月,後宅比起以前,可是好得多了,丫鬟、婆子人數加了五成,月銀也添了些,庫房裏堆積得滿滿足的,要什麽有什麽,即便說不上極品,也絕對算得上是上等之物,還安排了丫鬟婆子巡視各處,無論是吃穿與安全,府裏上下應該都沒有得挑剔了,奶奶您說會有什麽事叫您呢。"杜婉婷是當家媳婦,如蘭有些當心,二房會不會說杜婉婷苛待了她,可是思來想去,都覺得比起以前,府裏上下的吃得用得,真是好得多了。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杜婉婷瞧瞧鏡子,見整得差不多,急忙帶着如蘭動身。如蘭提到二夫人哭了,讓她突然想到,端木涵今日的話,莫不是二老爺出了什麽事……
☆、65風起
杜婉婷踏入墨韻閣時,正見着二夫人拿着絹子拭淚:“老太太您這回可要給我做主,大伯是兄長,是侯爺,也不能幫着弟弟,在外娶個寡婦當二房呀,這會子大伯還與老四合計着,怎麽讓那寡婦的死鬼夫家同意她改嫁呢。”見杜婉婷走近,二夫人起身,怨恨的看了她一眼,跪在老夫人面前,委屈的道:“老太太,我好歹也是端木家明媒正娶的媳婦,我知道自己沒有生出兒子來,二老爺*納幾個妾,收多少通房,我都由着他,一句怨言都沒有。如今他的兒子也不少了,還過繼了一個在我名下,可現在,他竟要娶二房,若是尋常人家我也認了,可那是個喪夫的寡婦,老太太,這要是進了門,別說我的臉面,就是府裏的臉面,都往哪裏擱?”
杜婉婷算是聽明白了,二老爺在外欠了風流債,這種事,老夫人不好去問兒子、孫子,就只得問兒媳孫媳,可大夫人是一問三不知,因而她們便把杜婉婷喊來問話。
“我說弟妹呀,你怎麽知道是老爺要幫二叔,而不是老四想幫叔叔呢?”大夫人皺着眉頭,問了二夫人一句,見二夫人無話可答,又轉向杜婉婷,沉着臉代老夫人問道:“老四媳婦,這件事,你可聽說了?”
她心裏極不通快,二老爺有事,侯爺卻是與端木涵道暗中商議着給他解決,而瞞着其他人,可見侯爺如今是看重端木涵了。手裏暗暗将帕子狠狠的絞着,就恨它不碎似的。
杜婉婷一聽大夫人口氣,分別是轉移炮火,連帶着還要給她定個知情不報的罪名。瞥見老夫人也一眼不悅的望着她,心裏憋屈,可又不好在老夫人面前發作:“回祖母,孫媳并不知道這件事,四爺一回府,便去拜見侯爺,到現在,還沒回屋呢。”
“侯爺與四爺商量的事,現在想傳遍了,你竟然說你不知道?”二夫人聽杜婉婷這麽說,更是生氣,激動的起身,沖到杜婉婷的面前,她就不信,杜婉婷這當家的,在前院沒安耳目,竟然還敢說不知道,便将自己剛要從一個小厮那,聽來的話,誇大了範圍:“然到府裏的事,你這當家人,反而最後才知道?”
杜婉婷聽二夫人竟以這種理由指責她,再看看大夫人坐在一旁不言不語的冷笑,心裏冒起無名火,卻是一臉無奈的道:“我只是身處後宅的媳婦,前院男子們相商的事情,我怎麽好去打聽、幹預呢?不知嬸子是聽着哪個碎嘴的,把侯爺與人相議的事,拿到內宅來傳。”
二夫人驟然閉了嘴,瞄了眼老夫人,她是急糊塗了,忘了後宅女眷是不能随便多事,時時留意男人們的事來。她竟然還把心腹在老爺那,無意間聽來的事,在老夫人面前提,這不是存心找罵。
就連老夫人也恍惚大悟,剛才一心為着,二兒子荒唐到要納寡婦進門,而且還是娶為二房,而心急。竟忘了這是侯爺與端木涵,還在書房商議的事,還沒對外提到過,一來真假還不知道,二來侯爺還在書房內商議的事,哪論得到,她們幾個婦道人家,這般道聽途說。二媳婦明目張膽的,将侯爺在書房內商議的事,傳到她這,她竟然非但忘了責罵,還跟着一道問這個問那個,幫着她傳開,真是老糊塗了。
清了清喉,老夫人正想開口告誡二夫人兩句,大夫人已經冷冷的瞥了杜婉婷一眼,沉聲的道:“我竟也被二叔的事兒急糊塗了,如今後宅,連老爺在前邊說得話,都有人敢傳,可見處處是避角,老四媳婦,這也太不象話了吧,你這家怎麽當的?”
杜婉婷瞅了大夫人一眼,心想這便是欲加之罪了吧,說來說去都是她的錯,暗暗自嘲一聲,淡淡的回話:“母親說得是,是兒媳作得不夠。”轉眼看向二夫人,一臉疑惑:“不知嬸子這是聽誰絞的舌,待我一個個問過,攆了出去幹淨。”杜婉婷就不信,連如蘭都不知道的事,後院能傳開了去。
二夫人現在才真的想大哭一場,明明她是苦主,這麽一來,反倒成了沒理的,而且一旦把人交出去,這日這宅子內外的事兒,誰還敢給她通風報信,沒法子,她只得繼續哭着:“老太太……”
“好了,有事也等侯爺他們過來再說,老四媳婦好好查清究竟是誰瞎傳,查出來就按你說的辦。”老夫人打斷二夫人的哭泣聲,沉聲吩咐道,又轉眼看向鐘嬷嬷:“另外差人在二門外守着,見侯爺與老四一回園子,立刻叫到我跟前來。”
杜婉婷恭敬的應下:“孫媳現在就讓甘嬷嬷,去查一查這話是誰傳開來的。”
二夫人這會兒更是手足無措,本來後宅就沒人知道這事,可若一查,鬧開了去,到時人人皆知二老爺要娶二房,不真都成真了:“這,老太太,我是,是老大身邊的倪十,到大伯那回話……”
“你們就慣着這些個人,聽到一點點風聲,就拽着消息到處邀寵,連自個兒的主子是誰都忘了。”老夫人皺着眉看了二夫人一眼,心急得直拍桌:“好好的家,就是被他們攪得不得安寧,這種人不必留府裏了,打發了去吧。”
杜婉婷輕聲應下,便退了出去,問都不問二老爺的事兒,一來她對別人的事兒沒興趣,二來這件事不是她該商量的,至少不該是她能明目張膽,能插手的事。
出了墨韻閣,杜婉婷就差人,将老太太的話,轉告張總管與端木漣,順便将倪十帶了來,問明了的确是他聽來,告訴二夫人的,念他是端木漣的随侍,也不太為難,只将他打發到鄉下田莊務農……
近三更天,端木涵回屋,見裏屋燈還亮着,杜婉婷還在燈下一針針縫,又一個道道的拆,看得出,那是他的衣裳,而他也知道,杜婉婷從來就不會做衣裳。此時只覺得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在入門時,輕聲問了句:“怎麽還不睡。”話出口又覺得問得多餘,哪天她在自己回屋前睡下?
“回來啦。”杜婉婷聞聲欣喜的擡頭,迅速将衣物整下籃子內,上前到桌前,給他倒了杯茶遞上:“飯後睡了一會兒,後被叫到老太太那兒去,聽說二叔要娶二房。”
端木涵手接過茶喝了一口,雖然面上很平靜,心底卻微微一嘆,本想與杜婉婷說說話,正好聽到打更的聲響,便改了主意,輕聲對杜婉婷道:“遲了,我去洗洗,你先睡吧。”
走出屋,一個人如才剛回來時一般,慢行在院中,初秋夜裏的風有些微涼,端木涵細想着今日侯爺與他商議的事,心裏卻更涼。
兩個多月前,二老爺端木敏就不常回府。那是因為他在淇河畔,柳陰旁的曉樓畫坊內,包了位姑娘,正好那裏吃喝玩樂睡都齊了。
一日,他摟着那青樓姑娘,握着一只酒杯,低吟着花間小詞調笑。擡頭,見着一位素衣女子,淡淡的眉,閃着點點光的眼,婀娜的依在岸邊不遠處,一只的游船的船沿,她長的不算極美,也不算年輕,卻有着一道如細柳般身姿與風韻,尤其那雙眼,像會說話一般,面上還帶着淡淡的愁。
端木敏本就好色,便上前搭腔,驚得那女子,立即回船廂內,端木敏只得,如尋常人聊天似的,問過她身邊的一位婆子,才知那是建安城,江南戲樓老板的女兒申三娘,嫁了象縣一名小吏孫喜為妻,而這孫喜,正是太子府詹事孫塵庶堂兄的兒子。去年末,孫喜病故,如今申三娘家中過不下去,只得帶着六歲的女兒與年邁的婆母,來京投奔孫塵。
端木敏一聽象縣,又聽孫塵,就以孫喜同鄉舊友的身份,拜見申三娘的婆婆,并說起象縣各色風俗,婆媳兩人也信了他去。
不多時,孫塵就派人來接申三娘一家子,端木敏哪裏敢上孫塵的門,只得長嘆與佳人無緣,又天天呆在畫坊內,與幾位朋友作樂。七八日後的端午,在街再次見着申三娘的身邊的婆子,上前搭讪。
原來孫塵一家本與這庶堂兄一家并不算親近,他又臨時接了個差事,要去外地近三個月才能回來,為安置嫂子與侄媳婦,在城南租了戶兩進的宅子,端木敏的心又膨脹起來,心道:沒準,與這佳人還是有緣。
申三娘一家三口,在城南宅子裏沒有人照看,只有端木敏時常帶了禮物,去看望她們,就連申三娘的婆婆暑熱,他也在一旁照料着。
端木敏雖年近四十,卻是個只顧自己,成日只知吃喝打扮,無憂無慮的人,他一重色二重保養,長得面若桃花。偶爾也與申三娘說上兩句殷切的話,悄悄送她些金釵銀環。
申三娘本也不甘心,一輩子守寡,在婆婆病重時,她卻沒有守住,與端木敏作了露水夫妻……
☆、66寡婦
孫塵提前回京,得知庶嫂病了,派人過去看望,門口處的婆子進來內院禀報,卻找不着申三娘,只得報病榻上的孫安人知道,孫安人自然是請人進來,閑談中提起在京中,遇到端木家的二老爺,之前還來看望過。孫家人也只當端木一家老宅在象縣,與孫喜有舊,沒有在意,只說這到這端木敏,如今是官辦各妓館青樓的一大常客,孫安人聽了這話,當即對申三娘起了疑。
待孫家人走後,孫安人自己摸到抱夏後的角落,見着一個梯子,心裏基本就有了數,躲在梯子附近耐心的等……
她本來就猜到,自己這老把骨頭,綁不了申三娘太久,依她的性子,必是守不住,改嫁無疑,不是現在,也會是在自己過世之後。孫安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孫女。
可真正親眼見着,端木敏與申三娘做出這種事來,她又為兒子不甘,氣不打一處來,又哭又喊的狠狠用杖子,劈頭蓋臉的打了跪在地上的兩人一頓。
申三娘見醜事暴露,只能拼上一拼,一邊拽着端木敏,不讓他走,一邊痛哭着磕破頭,求孫安人看在女兒份上,放她改嫁,并許諾供養孫安人終老,又說起孤兒寡母的苦處。
而端木敏也不想因此吃官司,只能與申三娘一道,好言求着孫安人,許下購一處宅子給她們居住,并出一千兩白銀留在孫安人處,将來給孫喜之女孫英作嫁妝,只求孫安人同意,讓申三娘改嫁給他當二房。
氣歸氣,孫安人還未失了理智,事情己經到了這個地步,孫女有個改嫁的母親,總比有個與人通奸,被沉塘的母親強些。
加上自申三娘一家入京,孫塵對她們雖然有所照應,但不算很親近,一家老幼都是女子,生活上,自然還是有說不出的難事。孫安人心裏明白孫家人,只不過是為了家族面子,接濟着她們些,根本無法指望他們将來會為孫女考慮。
且事情到了這地步,孫安人也不想要了兒媳婦的命,加上端木敏許下這般優厚條件,對了孫英,孫安人只得無可奈何的接受。于是她要求端木敏在五日內,在京裏購下一棟三進的宅子,并将千兩白銀送來,她就準申三娘改嫁。
端木敏一一應下,可是京裏的房哪有那麽好買,且他不過是個只封了七品虛職,成天游手好閑逛青樓的人,哪裏拿的出一千兩,而他将要娶申三娘當二房的事,又不好事先讓二夫人,特別二夫人的娘家人知道。于是,端木敏只得回府找侯爺要錢。
侯爺聽他說了原由,沒當場氣暈過去,冥冥中意料到府裏可能又要出事。孫塵之所以被嘉光帝選為太子詹事,就因他是個衛道夫,他寧可拿個庶孫過繼給孫喜,也不會允許堂侄媳改嫁。可端木敏與申三娘的事,已經被孫安人知道,若申三娘不在孫家得知她與人通奸之前改嫁,必要被族裏沉塘,端木敏這奸夫也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