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謝蘭亭:順手,真的就很順手
剝皮郎見到謝蘭亭是在一個冬天,那日大雪紛飛,剝皮郎整個族群停留駐紮,他循着美人味兒找到一處院子,可惜剛翻過牆頭,就被飛來一劍給釘在了樹上。
一個面貌十分俊逸的男子毫不留情将劍往他心髒處紮得更深了點,離得近了,剝皮郎一邊痛着嚎叫,一邊忍不住盯着他的臉看。
白雪皚皚的素景之中,他仿佛是最顯眼的色彩,俊朗非凡,瀕死的剝皮郎想,這大約是他在世上見過最好看的男子了。
男子收回劍,他從牆上滑落,聽到男子開口:“剝皮郎?”
就在剝皮郎以為男子就會是自己此生見過的最後一張臉時,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顧薄不至于驅使剝皮郎,他們的族群天性……咳咳,應該是聞着人味來的。”
男子丢下瀕死的他,匆忙轉身:“怎麽出來了,外面冷。”
他一轉身,露出後面的人來,剝皮郎微微睜大眼,這才是最濃的美人香,這才是最美的人!
來人披着大氅,走動時可見底下瘦弱的身子,面色病恹恹的,眼中卻有劍光,剝皮郎貪婪地盯着他的面龐,風華絕代,世間任何美好的詞彙加諸他身上都不為過!
若說方才的男子明朗了雪景,眼前這人則是點亮了天地。
啊,為什麽,為什麽偏偏在死前才能遇上他們,他們的皮,想要,好想披在自己身上……
病美人眼中含笑:“不至于怕這點寒氣,喏,我可都把大氅裹上了。”
“聞着人味……他想動你?”
男子眼中浮現戾氣,可剝皮郎早被他一劍穿心,已經快死了,他就是上去再補一劍也沒什麽意義,病美人挑眉:“怎麽就不能是你?你對自己樣貌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男子的戾氣被他一句調侃的話輕易打散,無奈上前,給他攏了攏衣襟:“憑他也配觊觎你……蘭亭,這兩日擾人的蟲子太多了,要不然……”
“打住,我可不走。”病美人擺擺手,“顧薄把明面護衛調走,就是為了試探你本事,我不在,刺客卻一批批的死,你拿什麽理由搪塞他。”
美人擡手刮了下男子的鼻子:“跟你顧雲起成婚,我自然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在泥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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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起彎了彎眉眼,将美人蒼白的指尖攏在自己手心裏,給他暖着:“等你養好了傷,等我大仇得報,我們就出去走走,五湖四海,我還有好多地方想跟你一起看……”
再後來的話剝皮郎就聽不見了,因為他的意識徹底陷入黑暗,死了個幹淨。
所以如今還能動彈的、渾身漆黑的剝皮郎是怎麽回事,腦子裏的記憶又是怎麽回事?
剝皮郎被如海的記憶沖刷,已經焦糊的腦子容量不夠,黑霧滾動中,顯然已經瘋了,謝蘭亭本來拿劍架着他幹枯的手,卻突然發現,仙劍被慢慢腐蝕了!
盡管這不是他本命劍,但也是上好的仙劍,削金斷玉,就是再丢進熔爐裏,沒過旺的靈火也煉不化,居然被腐蝕出了缺口!
難怪耳邊百裏無恨叫得跟殺豬似的,只怕他的皮肉也正在溶解!
謝蘭亭立刻要抽身遠離,可剝皮郎也不知哪兒來的怪力,皮肉都被仙劍灼得滋滋冒煙了也不撒手,謝蘭亭當機立斷,松手後撤,把剝皮郎連人帶劍一塊兒踹了出去。
一把上好的仙劍說廢就廢,身為劍修肯定是心疼的,顧雲起心想,即便再財大氣粗,這樣品質的劍定然也不是說拿就能拿……
他卻眼見謝蘭亭手一甩,一柄同樣品質的仙劍出現在手中,無縫銜接。
顧雲起:“……”
好吧,攬月仙君不愧是曾經的第一劍修,是他見識淺薄了。
剝皮郎丢失目标,竟也沒追上來,他捏着仙劍歪了歪腦袋,那張披着的人皮已經變得破破爛爛,東掉一塊西毀一角,露出他自己可怖的模樣來。
剝皮郎失去神智,捏着劍到鼻間嗅了嗅,轉身就朝離他最近的百裏無恨和念家護衛撲了過去。
百裏無恨被黑霧裹了一條腿,掙脫不得,念家護衛為了救他有半條胳膊也卡在黑霧邊上,剝皮郎一撲,三人登時滾作一團,好不熱鬧。
謝蘭亭先朝劍陣處望了一眼,确認黑霧沒有破了他的陣,裏面的人十分安全,這才盯着滾做一團的三人。
那一眼正好被顧雲起接了個對眼,顧雲起忍不住輕輕勾了勾嘴角,謝蘭亭确實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不是說說而已。
說來也怪,白骨最初還被黑霧灌了雞血似的,這會兒黑霧兀自活了,白骨們卻噼裏啪啦垮下去,不動了。黑霧在劍陣的邊緣鬼鬼祟祟徘徊試探,顧雲起也提着劍嚴陣以待,可劍光剛亮了亮,黑霧就像被什麽紮了一樣,飛快地退縮開,逃命似地朝反方向滾了。
顧雲起:?
明明只是霧,顧雲起愣是看出了情緒,這霧氣難道真是活的?
百裏無恨、剝皮郎和念家護衛滾做一團,他們的劍早掉了,純肉搏的情況下,剝皮郎格外占優勢,畢竟他爪子利、皮肉也都焦了,成了個很硬的殼子,除了被撕下點人皮,根本不痛不癢。
剝皮郎如果還有神智,有謝蘭亭這麽個香噴噴的大美人在側,他會攻擊誰根本不用選,可惜人瘋了,審美也不在,對着百裏無恨也能流哈喇子,推搡間一口下去,咬在百裏無恨先前的傷口上,生生撕下一大塊血肉來。
百裏無恨慘烈地叫出聲,剝皮郎咬着他的血肉嚼了兩下,口齒卻一頓,扭過腦袋,“呸”地一口把百裏無恨血肉吐了出去,他神情茫然,好似奇怪自己為什麽會吃到這種東西。
百裏無恨在疼痛和怒急攻心中差點直接暈過去,不過一咬舌尖忍住了,這時候如果暈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方才混亂掙紮間,他的腿倒是從黑霧中脫離了點,但是還不夠,而念家護衛也趁剝皮郎愣神,拽着剝皮郎離百裏無恨遠些。
百裏無恨眼神暗了暗,他想擺脫困境,眼下只剩一個辦法……
念家護衛正困難地與剝皮郎纏鬥,背後忽被一掌打實,将他整個人往剝皮郎身上推,護衛不可置信轉頭,就見百裏無恨收回手,借着推開他的力道,拔/出了自己的腿,人也朝後退去。
要命關頭,百裏無恨可算撕下了自己道貌岸然的僞裝,露出本來面目,他要讓念家護衛去墊背,換自己活。
百裏無恨如釋重負,然而他一口氣還沒舒到底,他血肉模糊的腳踝就被只溫熱的手抓住了,百裏無恨悚然一驚,對上了念家護衛含恨的雙眼。
護衛拼命扭轉了身子,下身幾乎被黑霧全罩了,他死死拽住了百裏無恨:“你、你配不上小姐!”
他既知道了百裏無恨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今日就是拼死,也不能讓他再去欺騙小姐!
謝蘭亭不過是分神去看了看顧雲起的安危,再回頭,場面變化就如此之大,搞得他也愣了愣,謝蘭亭皺了皺眉,從眼下他們三人的位置來看,要救下護衛很難啊。
百裏無恨被護衛拖了回去,三人重新滾做一團,謝蘭亭持劍而來,劍招卻不好施展,念家護衛從他劍招走勢裏看出此人向着自己,忙道:“不必顧慮我!”
謝蘭亭:“無冤無仇,我可不想沾你的血。”
在顧雲起和顧家暗衛看來,場面一度變得十分混亂,并且有點……滑稽。
暗衛們的小嘴又忍不住叭叭起來。
“仙君想殺剝皮郎,百裏無恨和護衛卻把對方也拼命往人家劍底下送,這不是坑人呢嗎?”
“不對,我仔細看了,仙君顧及着護衛,但是百裏無恨湊過去時就沒撤手,方才那一下,要不是最後剛好滾開了,百裏無恨不死也得殘啊!”
“就他方才那人渣行徑,活該!”
謝蘭亭一劍揮空,也覺得很是可惜,或許是他湊的近了,也重新吸引了剝皮郎的注意,但剝皮郎瘋着,加上百裏無恨和念家護衛已經敵對,三人部分血肉都連在一起,牽一發而動全身,剝皮郎就是想往謝蘭亭這兒湊,也有很大難度。
謝蘭亭嘆了口氣,再僵持下去,念婉兒就該來了,沒辦法,如果找不到一箭雙雕的機會,還是先解決剝皮郎再說吧,方才那些森森的白骨,那麽多條人命還等着一個公道呢。
謝蘭亭手指抹過劍身,重新聚起劍光,念家護衛喘了口氣,對着百裏無恨狠聲道:“枉小姐以為你是個謙謙君子,你,咳咳,小人!”
“我對她不好嗎,要什麽我不是慣着她?”百裏無恨死鴨子嘴硬,“你一個護衛,為主去死不是應該的嗎!”
“我的主人是小姐,不是你!”
他倆争論兩句的功夫,謝蘭亭劍光凝實了,終于逮着個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招,這一劍正中剝皮郎的腦袋,紮了個對穿!
護衛仍舊沒看清謝蘭亭怎麽出招的,但比起百裏無恨,他好歹是個金丹,趁剝皮郎終于無法動彈,三人混戰僵局打破,他榨出渾身最後一點力氣,猛地把百裏無恨朝前一送,直接撞上了謝蘭亭的劍尖!
正好謝蘭亭的劍去勢不減,百裏無恨只覺胸口一涼,不可置信瞪大眼,就跟剝皮郎一起被穿在了謝蘭亭的劍上,他腳不着地,整個人就挂在了劍上,跟剝皮郎一起成了黑白分明的串兒。
驚喜來得有點突然,謝蘭亭都愣了愣,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成了!而且只要護衛小哥活着,他還可以摘掉嫌疑!
卻見護衛哈哈大笑,嗆出血來,暈死過去,他下半身已經被黑霧腐蝕得慘不忍睹,不知此刻是死是活。
剝皮郎死了,黑霧盡數回到他身體裏,謝蘭亭正要抽劍趕緊看看護衛的情況,就聽得一聲不可置信的大喊。
“無恨哥——!”
就那麽巧,念婉兒到了。
她心急如焚,用最快的速度帶着援兵趕來,結果卻看到百裏無恨在謝蘭亭的劍上成了人肉串,睜大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神采,死不瞑目。
不可置信,悲痛欲絕,她尖叫着沖了上來。
謝蘭亭收回手,百裏無恨身體“啪嗒”砸在地上,還沒搞清狀況的援兵們面面相觑,謝蘭亭面色鎮定後退兩步:“我說他是自己撞上來的,你們信嗎?”
作者有話要說:
念婉兒:我信你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