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見過遛貓遛狗的,沒見過畫風這麽清奇的
謝蘭亭輕輕吸了口氣,裝作沒事人似地出聲:“就是這東西擄走了新人?”
白骨比想象中的弱,在牆上一撞就散架大半,胳膊掉了倆,腿骨折了,脊柱跟身體彎曲成個非常不自然地弧度,它張嘴上下牙齒“喀喀”打架,沒有發出人聲。
謝蘭亭忍着不适認真瞧了瞧,幾乎和顧雲起同時出聲:“傀儡?”
念家侍衛拿劍撥了撥骨頭,白骨張嘴一口咬在劍鞘上,咯崩了兩顆牙,聲音聽得人耳朵發酸,他點點頭:“是傀儡,看來它只是個跑腿的,幕後另有其人。”
鎮長早就遠遠縮到一邊,聞言從椅背後冒了個頭,哆哆嗦嗦道:“那那那能抓住幕後黑手嗎?還還還有那些失蹤的人……”
看清只是個傀儡,謝蘭亭心不加速腿不抽了,仙風道骨的模樣瞬間回到身上,傀儡而已,當它是個提線的标本就行!
“順着傀儡術,能找到驅使它的主人。”
謝蘭亭提了提劍,在骨頭上刻術法,他還有句話沒說:拿死人白骨當傀儡使,被擄走沒能回來的那些人……兇多吉少。
白骨費勁扭動着身體,想要逃,顧雲起捏着紅綢的一端使勁收,将它捆圓了,只能老老實實被謝蘭亭刮骨。
謝蘭亭符文最後一筆落成,白骨骷髅空洞的眼眶裏閃過一抹紅光,整具骷髅架子嘎嘎亂響,扭曲的腳骨貼着地面飛速掄了起來,眨眼間便沖到了門口,要不是顧雲起手裏還捏着紅綢,肯定就被它跑了。
“它要回主人身邊了,”顧雲起拽緊了紅綢,“速度太快了,不能松開,我們……”
謝蘭亭:“好說,那就溜着它走。”
于是乎,紫花鎮上出現了一副奇景,五個衣着靓麗的人走在一處,為首那個戴着面具身姿翩然的男子,只見他手裏牽着條紅繩,繩子的前端拴着飛速奔跑的東西,定睛一看,不是狗不是貓,居然是團缺胳膊斷腿的白骨!
鎮民們紛紛驚恐避讓,但發現沒什麽危險後,又忍不住一邊心驚膽戰一邊再靠近一點點,看個好奇,畢竟見過遛狗逗貓的,還沒見過遛骨頭的!
“鎮長請來的仙人可真厲害啊!”
“一定能把他們找回來吧,仙長,求求你救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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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無恨轉過臉去跟鎮民們道:“諸位放心,我一定會驅除邪祟,救出大家!”
有些丢失兒女的夫妻也在人群裏,互相攙扶着,聞言垂淚,連連祈求,将百裏無恨的話當成了救命稻草,謝蘭亭遛着白骨,只是輕嘆。
百裏無恨的話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說話的人,百裏無恨才不是為了安慰鎮民,他只是享受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百裏無恨餘光去觀察念婉兒的反應,卻發現念婉兒盯着謝蘭亭和顧雲起的背影,并沒有注意他。
百裏無恨心裏湧起不悅,語氣卻依然柔和:“婉兒,你好像有心事?”
“無恨哥,”念婉兒聲音有點蔫蔫的,也很疑惑,“為什麽我倆假扮不行,他倆就可以呢?”
鎮上被擄走的六對新人都是異性夫妻,在所做的事都相同的情況下,沒道理他們不行,謝蘭亭兩人就行啊,他們之間差了什麽?
念婉兒百思不得其解,她和百裏無恨之間分明還多了互相愛慕的優勢,據她觀察,那二位至多是熟人罷了,為什麽?
百裏無恨也覺得奇怪,雖然他對念婉兒的感情都是裝的,但那邪祟要是真能老遠分辨出來,有這麽大的本事,怎麽還可能只窩在個小鎮裏坑害普通人,他也不明白,只好說:“見了邪物就知道了。”
五人牽着白骨出了紫花鎮,到了鎮外,白骨身上繞起黑霧,離地飛了起來,謝蘭亭牽着它像放了個風筝,他有意放松些紅綢,幾人一路追到幾裏外一座山前,黑霧散了,白骨從半空掉落在地,慢吞吞往山上爬去。
山間有薄霧,有迷陣效果,如果不是跟着白骨很容易迷路,要破陣也不難,只怕驚動山裏的東西。
為了趕時間,謝蘭亭和顧雲起沒換衣裳,披着喜服就出來了,紅衣在霧裏倒是顯眼,走到山坳處,霧散去,露出一排樹……和上面挂着的東西。
念婉兒低呼一聲捂住了嘴:樹上挂着整整齊齊八件喜服!
刺眼的紅衣在山風中輕輕搖擺,張揚又詭異,謝蘭亭倒吸一口涼氣,幕後黑手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怎麽這麽愛搞恐怖片!!
但他這口氣吸了一半便驟然停住,不為別的,惡臭的味道撲面而來,風再一吹,将喜服大幅度撩起,便讓人看清了背面已經幹涸發黑的血跡。
臭味是發酵的血臭味兒。
味道太濃了,念婉兒險些被直接熏吐,顧雲起也忍不住往謝蘭亭身邊靠近,仙君身上的靈藥味兒好歹能沖淡一點呼吸間的臭氣。
顧雲起平時不喜歡的清苦味道,在此刻覺得真是格外清香。
謝蘭亭拿袖子擋住口鼻,詭異場景帶來的驚吓被擔憂取代,他心沉了下去,看這個架勢,失蹤的新人怕是沒了。
白骨扒着土壤就往山坳裏跳,幾人只好再度跟上,山坳底居然還有個洞,白骨拖着殘缺的身軀,在洞口扭動起來,骨頭發出不美妙的脆響,仿佛是個信號,山洞外的空氣波動一瞬。
衆人立刻警惕地捏緊自己的武器,洞內飄出個剛睡醒的聲音,懶懶散散沒什麽勁,拉得也很長:“怎麽回來這麽慢?”
此人說話像嘴裏含着東西,吐字不清,白骨持續動着骨頭繼續發出聲響,那聲音又道:“來了……吓暈過去了?這回抓的人又沒哭聲。”
伴随着臭味,一個黑漆漆的腦袋從山洞裏冒了頭,剛露了個尖兒,百裏無恨就提着劍砍了上去。
“什——你們是什麽人!?”
念婉兒把符咒甩了出去,給百裏無恨掠陣,啐道:“你也配知道!?”
謝蘭亭松了紅綢,白骨在地上打滾兩圈,最終不動了,他跟顧雲起站到旁邊,任憑另一頭打得火熱,念家護衛看他們如此識趣,便專心致志給小姐少爺護起法來。
跟他們打起來的幕後黑手——不只是黑手,整個身軀都是黑的,有人形,渾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睛白得吓人,沒瞳孔,只有眼白,随時一個眼神都是在翻白眼。
“‘剝皮郎’,喜食美人肉,披人皮。”顧雲起皺眉,“當年剝皮郎的族長動到妖王小兒子頭上,妖王一氣之下把他們滅了族,怎麽還有漏網之魚?”
謝蘭亭觀察了下周圍,發現某處空地上列着幾排小土堆,像極了墳茔,謝蘭亭揮袖帶起一陣勁風,将上面的土全部吹開去,露出下面埋着的東西。
靜谧的山林中,一排排血肉無存的白骨重見天日,合着樹林外的血衣,無聲訴說他們悲慘的遭遇,血與淚都早已流盡,只剩殘骨昭示兇手的罪行。
謝蘭亭閉了閉眼,對累累白骨道了聲得罪,揮手招過土壤,重新将他們蓋住了。
剝皮郎只愛美人皮,看不上的不會搭理,所以才有人能夠逃走,何況紫花鎮那些回去的人也都被吓瘋了,他故意放走這些人,看他們狼狽的模樣,沒準也是覺得好玩。
“你說得對,”謝蘭亭道,“剝皮郎被妖王一鍋端,他們喜歡生吃血肉,妖王朱雀就把他們烤了全熟,為了避免火候不夠,燒了三天三夜。”
剝皮郎全族重度顏狗,殘忍又變态,自己無臉,就愛扒美人的皮給自己穿上,本事不算大,逃跑功夫一流,而且是舉族抱團逃,想着人多力量大,可惜族長腦子不好使,終于按捺不住把主意打到妖王兒子身上。
朱雀真火,三天三夜,灰都給他們揚幹淨了,如今這只黑漆漆的剝皮郎打哪兒來的,烤肉全宴裏爬出來的嗎?
那頭黑漆漆的剝皮郎穿着身大紅大紫的衣裳,在打鬥過程中擡手抹臉,給自己換了張美人皮,黑漆漆的面孔立刻變得漂亮,不過也是因為這個動作分了神,他一下踩進了念婉兒布下的符陣裏,被困住了。
美人皮蒼白得瘆人,剝皮郎在金燦燦的符陣裏,卻半點沒有被困的慌亂,反而笑嘻嘻:“早說有客人來,我也好打扮打扮再來迎接諸位啊。”
“少廢話!”百裏無恨呵道,“被你抓來的人去哪兒了!”
剝皮郎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有問必答,他指了指自己的臉:“一部分在這兒。”又舔了舔舌頭,拍拍自己肚子,“一部分在這兒。”
最後他把視線投向謝蘭亭和顧雲起站的方向:“最後的就在土裏咯。哎呀,兩位新郎官可真俊俏。”他抽了抽鼻子,陶醉地吸了口氣,“盡管其中一位戴着面具,但這撲面而來的美人香啊,我不會聞錯的。”
剝皮郎頂着別人的面孔,露出迷醉的神情:“啊……一定非常美味。”
盡管隔得遠,謝蘭亭還是被他的神情成功惡心到了,念婉兒以為勝券在握,忍不住插嘴問出了自己疑惑一路的問題:“你怎麽就知道他們是真新郎官?”
剝皮郎嗔怪地看她一眼:“我當然知道,我們剝皮郎啊除了能聞出美人的味兒,每人還能分辨特殊味道,像我就專挑新人,怎麽可能認錯。”
念婉兒和百裏無恨聞言紛紛将目光投在謝蘭亭和顧雲起二人身上,顧雲起肩膀瞬間緊繃,他可沒想過以這樣的方式被拆穿,腦子飛速轉動,正想着該如何應對,謝蘭亭突然冷不丁出聲了。
“專挑新人……”謝蘭亭若有所思。
顧雲起嗓子緊了緊:“我……”
“那應該是我的問題。”
顧雲起嗓音急剎,咽了半截下去:“……嗯?”
謝蘭亭分析給他聽:“我身上有婚約,雖然在逃,但婚期沒過,他若真能分辨新人的味道,也應該是我的。”
說的就很有道理,保住自己真名的顧雲起無條件贊同他的判斷:“你說得對。”
作者有話要說:
謝蘭亭:跟你沒有關系
顧雲起:你說的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