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回到“自己”的閨房,文尤坐在窗臺前看着鏡子的自己,這張臉還是有些陌生。當知道自己穿越到這個歷史上沒有存在過的國家的時候,她是恐慌的。可是在恐慌之後随之而來的是對未來的向往,在以前那個世界她已經過了幻想愛情的年齡,現在她要的,只是權勢而已。
想到今天皇帝臉上的笑容,文尤的心突然漏了一拍,有些慌張地把手捂上自己的臉,溫度有些高。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已經進了文府了。不過在進宮之前她只是文府一個剛剛買下的丫鬟而已,只是在文小姐的舊疾突然複發在短短幾日內失掉性命之後,她才成為了文尤。
長樂宮依舊靜得吓人的空間,文太後依舊轉動着手上的佛珠,“皇帝打算往後宮放幾個美人呢?”年輕的皇帝愛美人,底下的官員,世家大族也注重培養皮相好的女孩子,就是期盼着皇帝成年後的選秀能飛上枝頭。
陸向東頗有興致地問,“母後認為多少合适呢?”文太後臉上雍容華貴的表情自從她開始垂簾聽政直到現在似乎都沒有變過。陸向東的“記憶”裏還有他的親愛的母後送給他的第一個女孩子,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是個漂亮的小女孩,只可惜沒多久就被文太後送給了文丞相。
經歷了這麽多世,陸向東發現了一個特點,那就是他對“以前”的記憶都會比較清晰。如果是和主線有關,那他的腦海裏甚至能很清晰地重現那些記憶。這也是為什麽陸向東能在文尤面前随口提及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前發生的事情。
至于現在的文尤,陸向東很清楚她的來路,也很清楚真正的文家大小姐已經死了,現在這個可能是和他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陸向東不否認自己很欣賞文尤的勇氣,但她還是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實,比如這個世界的風俗。在武國未出閣的女子是不能抛頭露面的,如若意外發生這樣的事情,女方很有可能在婆家擡不起頭來。
她太過急躁了,以至于不知道她現在這個身體曾經可是和他這個皇帝朝夕相處,雖然是文太後送給他的女孩子,但那個時候的太子實在太小了,再漂亮的美人也只能是玩伴。
當然,這也是在原劇情中景帝會對文尤另眼相待,甚至為了她多次向文家、向文太後妥協的原因。如果劇情按正常走向進行,那文尤即将成為他的第一位皇貴妃,也是唯一的。這是這個年輕的皇帝的叛逆,因為按照他母後文太後的想法,文尤應該是成為皇後的。
按照祖制,選秀是需要經過很多層選撥的,而陸向東這個皇帝只需要在被篩選後留下的人裏選一些他喜歡,或者文太後喜歡,又或者因為政治原因必須要選擇的人。所以當陸向東坐在最高位居高臨下地打量下面跪着的秀女時,有些心不在焉。
文太後瞥了一眼興致缺缺的皇帝,“皇帝可要保重身子。”陸向東不緊不慢地轉過頭笑道,“多謝母後關心,兒臣自會注意身子。”說罷回過頭對福竹道,“把名單拿來。”
福竹有些惶恐,這不合規矩,但以他的地位是沒資格去指出的,如果他還想活的久一點的話。福竹悄悄地用眼神向文太後請求指示,見到文太後微微點頭他才把寫着底下秀女名字的單子遞給皇帝。
自己的“心腹”和母後之間的互動陸向東只當沒看見,打開名單随意掃了一眼,點了幾個名字。他正想合上名單,眼神卻在一個熟悉的名字上面移不開。
“宴春枝。”年少的皇帝的聲音在安靜的大廳裏回蕩,下面一個女孩子用一種帶着惶恐的聲音道,“奴婢在。”很顯然,這個女孩子的身份沒有文尤的身份高,文尤能在皇帝面前自稱臣女,而這個叫宴春枝的女孩子只能自稱奴婢。
陸向東合上名單放回福竹一直端着的盤子,用一種毫無感情的聲音道,“你是南源人?”身為一個日理萬機的皇帝自然不可能對進入自己視線的人都有很好的記憶,更何況是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官員或者世家之女,而正因如此名單上面對秀女的記載才會從名字詳細到家族。
一個小小的縣丞之女能一路披荊斬棘最後能到陸向東跟前兒,這就是陸向東對主辦這件事的大臣的要求,無論族家官職大小,貧富與否,通通一視同仁。“朕聽說南源的刺繡是武國一絕,不知道此話是否為虛言?”文太後聞言用眼角狀似不經意地朝陸向東看了一眼,陸向東卻全當沒有看見。
穿着有些過大的宮裝的女孩子跪在地上頭卻不敢擡起來,小聲回道,“回皇上,此話絕無虛言。”即使很膽顫,宴春枝也竭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小家子氣。陸向東輕輕笑了笑,“那日後你就親自證明給朕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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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向東很清楚地看到自己說出這句話過後宴春枝微微顫抖地身體,以及離她不遠處依舊跪着的文尤看向她那一眼裏的不甘。
被留用的秀女從當天起就住在宮中,而沒有被留用的女孩子則被送回,這是一個殘酷的過程。但多少父母、多少花樣年華的女孩子都願意最後不确定的結果去經歷這個過程。
文太後到建景宮的時候,陸向東正在用晚膳,心情不錯,因而對文太後的态度也和緩不少。只不過文太後來卻不是為了修複母子關系,所以陸向東的好心情只維持到了文太後開口之前,“皇帝對今日留用的秀女有和安排?”文太後的氣勢一如當初,只是這種強勢卻是最讓陸向東不喜。
或許是因為每一世他的身份都是居于高位,雖然不至像現在一樣□,但也是容不得別人觸犯自己的權威的一個人,可是當他到了這裏由于年齡、權利等等原因,他不得不向他親愛的母後一再妥協,以至于陸向東能逼着自己喝了七、八年慢性毒藥,而他所做的一切忍耐都是為了今天,所以他現在連一點點的妥協都不願意。
“母後出此言,想必是早有打算。”陸向東的臉上帶着淺笑,因為常年服用慢性毒藥而略顯蒼白的臉有種病态的感覺,文太後淡淡地朝她這個已經長大了的皇帝,卻不經意間看到他眼裏的冷意,心裏一驚道,“皇帝,母後只是想提醒你皇家血統。”
陸向東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輕笑不止,“母後是指宴秀女?”随意地把玩着桌上的一個青瓷茶杯,他有些玩味地想他對宴春枝的另眼相待果然是能把足夠多的目光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呢,也是,要不在“原劇情”裏他怎麽可能用她這個擋箭牌成功地把文尤擋在後面了呢?
文太後嘆了嘆氣用一種妥協的語氣道,“皇帝長大了。”其實這對她來講也未嘗不是一個好機會,既然皇帝有想寵愛的人,那為了讓他寵愛的人在宮裏的日子過得順心皇帝勢必也得有所妥協,況且她之前對皇帝的觀察,他對文尤也未必不上心。
“哀家只希望皇帝不要委屈了文尤。”啧啧,這句話多熟悉?在“原劇情”中文太後在選秀過後也是對他說了這樣一句話,只是當時的陸向東雖然想讓她不好過,但最後也給了文尤一個皇貴妃。甚至在這之後長達一年後宮無主,由文尤這個皇貴妃掌握着實權。
随着兩個人的相處融洽,後來陸向東也發現了文尤其實并不是文丞相的女兒而是當初被母後送出宮的那個陪了他好多年的女孩子,這個時候陸向東已經開始愛上這個想法和思想都很獨特,甚至能大膽地奢求他這個帝王的獨寵的女人了。
本來文尤的身份還會讓陸向東有些顧忌,但在知道了這個真相過後這些阻礙都不複存在。可是她的身份還是會讓她免不了在他與文太後之間的鬥争中受到傷害,為了盡量減小這個傷害,陸向東找了一個擋箭牌,一個足以吸引整個朝堂的注意力的女人。
而最終入選的就是陸向東在選秀上表現出特別興趣的宴春枝,宴春枝出身不高,可是陸向東卻在第二年的選秀中欽點她做了皇後,于是獨寵一年的文皇貴妃就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縣縣丞的女兒。一個人如果身處在和自己身份地位有很大差距的位置上,那注意你的人一定會很多,有的是想看着你如何從高位跌下來,有的是想從你身上沾些好處。
而宴春枝很不幸的兩樣都占了,雖然陸向東這個皇帝的目的只是希望能做到第一點,但宴春枝的父親南源縣丞卻把第二點也補充上了。宴春枝不聰明,甚至連麗嫔的一半都不及,但也正因如此陸向東才選中了她。
在陸向東願意給她保護的時候,她的生活雖不是順風順水但勉強也能過下去,但一旦陸向東不再願意給予他的寵愛,她這個皇後很快就會被拉下去。而宴春枝顯然也猜到了一些,所以她也沒有坐以待斃,她想要培養自己家族中可用的人,期望在失去利用價值之後還能保全性命,只可惜她父親目光太過短淺。
“那母後認為皇貴妃會不會委屈了她呢?”陸向東用一種戲谑的語氣道,文太後顯然有些意外,但随即皺眉道,“自然不會,只是不知道皇帝對皇後之位有什麽想法?”人都是貪心的,陸向東想他親愛的母後不該去妄想不該得東西,“母後,祖制規定兩朝皇後不能出自同一世家。”文太後的臉上微變,閉上眼沉默了一會,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就離開了建景宮。
福竹有些着急,看了看窗外已經黑下來的天色,又悄悄看了眼正在處理折子的皇帝。天下人都對先帝勤于朝政津津樂道,卻不知道當今聖上的勤奮程度更甚,不過在皇家子嗣和政事一樣重要,更何況太後已經說了,如果今日皇帝再不翻牌子的話,他這腦袋就不能安穩地呆在脖子上了。
“福竹,有什麽事就說。”陸向東連眼神都沒有給他一個,聲音悠悠長長地傳來,福竹心裏一驚跪了下去,“皇上恕罪。”選秀已經過去好一段日子皇上卻一直沒有翻任何一位秀女的牌子,連文丞相的千金都是一樣,難怪太後會着急。“皇上,這是今天的牌子。”
陸向東終于從折子上移開視線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福竹,喜怒不明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宴秀女吧。”所有入選的秀女在未正式侍寝獲得晉封之前都被稱為秀女,也難為陸向東這個皇帝能記住還有這麽一個人。
如果不是在名單是不經意看到她的名字,陸向東是沒想過要讓她進宮的,這裏不适合她。只是陸向東在看到那個名字的一瞬間突然有種好奇。
他到這裏已經久到不相信任何人了,他只是想要直到這個在原劇情中雖然一直想要自救,可是一直到死都沒有背叛過自己的女孩子,會不會真的成為不會背叛的存在。
☆、74防盜章節
第一次侍寝的秀女都需要經過一個漫長仔細的過程才能被送上龍塌,而除了已經有一定分位的、擁有自己的寝宮的妃子能讓皇帝親自去,其餘的都只能被送到皇帝的床上。
在這裏,女性的地位不高,這也是為什麽陸向東會說文尤的舉動太過急躁了,她想要表現自己的與衆不同,可是卻忘了身為這個國家最高統治者的皇帝不一定會欣賞她這種與世俗不符的“與衆不同”。
陸向東揭開被子看到宴春枝的時候,她已經被剝了個精光,少女白皙的肩膀□在空氣中,夜晚的寒氣襲入讓宴春枝忍不住顫抖起來,或許她有些害怕也不一定?
“怕朕?”皇帝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連皺眉都沒有,好像他剛才什麽話都沒有說過,宴春枝的眼睛被突然出現的燈光閃了眼,頭也有些暈,一時間也不确定剛才自己到底是不是幻聽。
陸向東依舊站在龍榻旁一動不動,眼裏沒有一絲感情,雖然這個人是她這一世的拯救對象,甚至是他現在存在的唯一意義,但陸向東還是好奇,她會不會也像以前的伴讀一樣呢?
那個時候他剛來這裏幾個月,生活環境和生活習慣都需要去适應,這個時候有大臣提出要為年少的皇帝選一位伴讀,于是在不久之後文太後就把一個和他同年的小孩送到他身邊。
他太大意,雖然知道人心險惡,但卻沒想過在這個世界即使是不滿十歲的小孩子也知道利益的好處。這個人,這個會不會真的到最後都不會背叛自己呢?已經當了太久皇帝的陸向東突然對這個問題充滿了好奇。
“怕朕?”
年輕的皇帝的聲音這個時候有些低沉,讓人聽不出有什麽起伏,宴春枝僵硬地躺在龍榻上,她出身不高,沒有見過大世面,家裏的環境讓她只能自己去猜測和摸索和皇帝對話的方式,“奴婢不敢。”這是她翻了十幾年來所有記憶得來的回答,卻不知道在這個即将成為她夫君的男人面前行不行得通。
如果陸向東知道現在這個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少女此刻的想法,說不定會笑出聲來,在“原劇情”中她也是如此想法,所以才會在陸向東派人送吃食給她的時候不疑有他,最後流掉孩子,甚至從此失去做母親的機會。她在這之前可真的是把他當做她的夫君呢。
“你多大了?”陸向東并沒有喚來服侍的宮女,而是自己動手解着樣式繁複的龍袍衣扣,不過他只是坐在床邊而已,似乎并沒有進一步的想法。
宴春枝再沒見過世面也知道這個時候皇帝絕不該自己動手做這樣的事情,于是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起身坐在床上想要替皇帝解衣扣,“皇上。”她的聲音并不好聽,甚至有些沙啞,然而陸向東卻并不在意。甚至幹脆放下自己的手任由她笨拙而認真地揭着衣扣,“你多大了?”
少女愣了愣,繼而想到今晚她似乎總是讓皇帝重複同一句話,突然之間變得很惶恐,她還記得離家之前母親說的話,“奴婢今年十五。”這個年紀在武國也該是個出嫁的年紀了,“為什麽要來這兒?”
按武國國法,一戶人家如果同時有兩個适齡秀女,那只需送一個進宮即可。按照“記憶”陸向東很清楚,宴春枝可是還有一個妹妹,兩人相差不過三個月,自然,姐妹倆也不是同一生母。
宴春枝手上的動作變得慌亂,此刻她半跪在床上,陸向東站在床邊,兩人一高一下,少女過于清瘦的背進入陸向東的視線,她的骨架不小卻并不豐腴。“你躺着吧。”皇帝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宴春枝吶吶地低頭收回雙手,這才發覺自己身上除了一個紅肚兜什麽都沒有。即使知道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最終什麽也無法保留,但出于少女的矜持她的臉還是有些燙。
看着少女不自在地偷偷地往被子底下蜷縮成一團,陸向東終于皺了皺眉頭,“把頭露出來。”宴春枝臉色有些白,皇帝的語氣堪稱嚴厲,她卻不知道如何應對。母親只教過她如何與夫君相處,卻沒有提過當這個男人是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時她該怎麽做。
宴春枝顫抖着露出半個頭,嘴唇有些發白,“因為奴婢的妹妹去年已經議親。”她口中的妹妹是胡姨娘的女兒,胡姨娘是在母親有了身孕過後一個月進門的,很的父親的寵愛,去年已經和縣裏不錯的人家定下了親事。
“那你呢?”陸向東依舊是站在床邊背對着光線,讓宴春枝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她清楚這個問題她不能回答。胡姨娘把進宮的機會讓給她,縣裏的人都誇她大度賢惠。只有母親看着她嘆息,胡姨娘才是真正的聰明人。她知道母親為什麽會說那樣的話,可是這并不能讓面前這個男人知道。
她不說陸向東也并不是一定要得到答案,于是轉身去案幾上拿起還冒着熱氣的茶輕輕抿了一口,接着燈光宴春枝這才真正看清年輕的皇帝的樣子。沒有識過字的少女,只知道這幅面容很好看,卻找不到什麽合适的詞語來形容。
陸向東放下茶杯轉身回來,他仔細地看着她,臉上的表情連一絲裂痕都沒有,卻沒有開口說話。兩個人就這麽對視了一會,陸向東終于轉身吹熄了火燭,真正黑暗的夜裏只聽得到他走動時衣服摩擦發出的聲音。陸向東掀開被子躺上床,宴春枝緩慢地朝裏面移動了身體,留出足夠的空間給皇帝。
陸向東的手搭上她的腰,少女的身體一瞬間更加僵硬,連動都不敢動。只是感覺到皇帝的身體朝自己靠近了一些,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也正因此才覺得緊張。少女此時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肚兜,陸向東的手就放在她腰上的肌膚。
“你喜歡朕嗎?”皇帝的聲音依舊沒有什麽感情。
宴春枝不明白皇帝的意圖,只是想着母親曾經講過的話,便答道,“奴婢應該喜歡皇上的。”是啊,她應該喜歡他的,他可是她的夫君,她怎麽能不喜歡呢?
靠近她身體,在狹小的空間裏面身體的熱氣在彌漫,熏得宴春枝的臉更加紅。陸向東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處,雙手環住她的腰,“不用怕,就這樣就可以了。”他一直很疲憊,連夜裏都不敢真正的入睡,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因為對“記憶”和“劇情”的熟知,陸向東在這個時候放任自己去相信現在身邊這個人,相信她是個不會背叛自己的存在。今夜,或許可以安心也不一定?入睡之前陸向東勾起嘴角這樣想到。
平緩的呼吸聲在靜谧的夜裏那樣清晰,一點一點,這個從背後抱住自己的男人正在慢慢地在自己腦海裏刻畫出他的樣子,宴春枝睜開眼睛這樣想。于她而言,這注定是個無眠的夜,又或許是很多個無眠夜的開始。
陸向東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眼的時候無限放大的少女的臉,他記得睡前她是背對着他的,可是現在她整個人都在他的懷裏。他仔細地看她的臉,平心而論,她長得并不很美,也沒有像文尤那種靈動的氣質,自然也不可能有文尤那種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想法。
陸向東很清楚,現在自己懷裏這個少女,只是他現在身處這個世界一個最典型的女子而已,她現在對他的敬仰,對他的依賴,很可能只是出于對他現在這個身份的恐懼,也可能是因為她所受的教育。可是他卻不能放棄這個唯一的可能,陸向東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眉眼,眼裏卻仍舊是冷冰冰的一片。
喚來伺候的宮女,陸向東張開手讓宮女替他穿上朝服,瞥了一眼閉合的紗幕,“不許任何人進這裏。”皇帝帶着冷然的聲音命令,一旁低着頭的福竹心有些慌。
今日或許注定不是一個平靜的日子,陸向東在上朝之前召見了周銘。周銘跪在地上低着頭,等着年輕的帝王做出決定,而這個決定可能決定他的生死。陸向東拿着手裏的折子看了又看,最終把視線移到周銘身上。
“秘密查下去。”年輕的帝王語帶殺意,在這個早晨聽起來格外滲人,而對周銘來說卻如天籁之音。他已經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而這些線索卻讓他猶豫了,如果繼續查下去很可能要把很多人拉下水,整個國家很可能因此而出現動蕩,所以他把做決定的權利交給了這個國家的決策者,這個年輕的帝王。
皇帝如果選擇掩蓋這件事情,那他這個直接參與的人也有足夠的理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可是年輕的帝王選擇了讓他繼續查下去,這意味着剛剛親政的皇帝已經有足夠的決心來開始一個新的時代。
周銘踏出宮門的那一刻,陽光刺得他連眼睛都睜不開,可是他的心情卻實在很好,以至于剛才早朝文丞相諷刺他讨好聖上他也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不過皇帝在早朝上的冷靜讓他差點以為自己之前并沒有觐見,而現在他覺得自己似乎站對了方向。或許千年以後,他的名字也能留在史冊上,周銘笑眯眯地想。
下了早朝陸向東直接回寝宮,宴春枝還在床上,陸向東滿意地露出一個為不可察的笑容,屏退了一旁的宮女和太監。走到龍榻旁揭開紗幕,卻意外地對上她的雙眼。“皇上。”宴春枝有些為難,卻依舊想要起身下跪。
陸向東淡淡地出聲阻止她,“不用多禮。”他坐在床邊看仍舊只露出腦袋的少女,“把這個弄在上面。”陸向東拿出一個小小的青瓷瓶遞給她,宴春枝不明所以地接過來打開一看,一股血腥味兒飄出來。“皇上?”
她仰着頭看他,陸向東卻轉身走到案幾前,“待會會有嬷嬷來收拾。”
宴春枝本還想問些什麽,卻在開口的一瞬間突然想到了些什麽臉一下子爆紅,默默地移到床頭一角,小心翼翼地把瓶裏的血液倒了一點在床單上面。
“幾滴便好。”皇帝淡漠地聲音傳來,宴春枝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幸好瓶子已經蓋好,不然都要灑出來。“皇上,奴婢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少女的聲音很小,聽起來總給人一種很卑微的感覺,可是在這個地方,這樣的卑微并不能讓她活下去。
陸向東放下手裏的珍本,“準。”他知道她要問什麽,甚至連回答都早已經備好,可是在聽到她的話那一瞬間他突然又改了主意。宴春枝依舊惶恐不安,“皇上為什麽要如此呢?”如果不想要為何要讓她留下她?明明是侍寝,可是他卻沒有碰她,甚至在事後故意遮掩這件事情。甚至在事後故意遮掩這件事情。這一切對宴春枝來講都太難理解了,現在她才知道,她此刻身處的環境是一個多複雜的地方。
陸向東突然輕笑起來,宴春枝卻感覺不到一絲笑意,“是不是突然覺得這裏很可怕?”少女臉上迷茫的樣子突然讓陸向東想到幾年以前的自己,那個時候他剛剛知道原來母後讓自己每天喝的補藥是慢性毒藥,那個時候他的心情也是惶恐不安的呢。
宴春枝咽了咽口水,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裹在被子裏的身體在發抖,“沒、沒有。”陸向東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不用擔心,即使你說是,朕也不會罰你的。”這個皇宮到底有多可怕,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周銘查到的線索逼着他做出了決定,而從他開口那一刻起,他在這世界的母親真的就站在他的對立面了,而他們之間一定會有一個人是這場殘酷的争鬥中的勝者。
陸向東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殘忍,因為他知道就算幾年她落選了,明年她也一定會再次出現在名單上,這就是“劇情”的力量。何況如果她就這樣回去了,想必日子也不會比現在好過。
他起身走到床邊,伸出手擡起她的頭,“你不是想知道朕為何這樣做嗎?”陸向東的手在她的臉上摩挲,少女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因為朕不甘心一個人。”
“不要怕朕。”帝王英俊眉皺了皺,“你應該喜歡朕的。”他抱着她溫熱的身體,宴春枝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麽才好,她下意識地放到皇帝的後背,像小時候母親哄她入睡一樣輕輕拍了拍。“你喜歡朕嗎?”皇帝的聲音依舊沒有什麽感情,卻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
宴春枝不明白皇帝的意圖,只是想着母親曾經講過的話,便答道,“奴婢應該喜歡皇上的。”是啊,她應該喜歡他的,他可是她的夫君,她怎麽能不喜歡呢?
她隐隐約約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子的,卻又不知道如何才是正确的。陸向東閉着眼,想着“記憶”裏她最後的宿命。因為她只是一顆棋子,所以他不會允許她生下那個孩子,沒了孩子的她開始學會反擊,開始懂得陷害。
可這還是不夠,她到最後沒能對他狠下心,所以才會全盤皆輸,甚至賠上了滿門的性命。
“你該喜歡朕,你說過的。”帝王的聲音傳到她的腦海裏,宴春枝還太年輕以至于不知道什麽是愛情,可是她卻知道此刻的皇帝和她之前見到的是不同的。現在的他太過脆弱,以至于給了她一種假象,所以她開口給了承諾,“奴婢是該喜歡的。”
“該”這個字就像是一個契約,陸向東狂躁不安的內心終于平靜下來。而輕緩地拍着他的背的宴春枝卻不知道,她已經再無退路。
☆、75穿越後宮文女配(四)
昏暗的燭光因為不時吹進來的涼風有些閃,陸向東放下手中一份已經批好的折子,疲憊地揉揉太陽穴,一旁候着的福竹微微擡頭看了一下年輕的帝王,開始了每三日一次的猶豫。
武國是一個制度森嚴的國家,連皇帝每幾日可以召妃子侍寝都有規定,按皇室密令,十五到二十歲的皇帝每三日可以召妃子侍寝,過了二十歲基本就沒有什麽限制了。
“擺駕鹹福宮。”陸向東起身淡淡吩咐道,一旁的福竹一愣話已經脫口而出,“皇上,這、這不合規矩。”如果這話是從文太後口裏出來,倒也沒什麽,只是福竹作為一個太監總管,問題就大了些。
陸向東瞥他一眼,“福竹,朕好心提醒你一句,記住你是誰的奴才。”他當真是有些累了,這樣強度的工作并不是誰都能接受的,“擺駕。”皇帝的命令強硬不容拒絕,陸向東不管福竹到底是為了什麽要充當文太後的眼睛,因為與他而言就只有已經背叛和沒有背叛的區別而已。
長久以來都閑置的皇後宮殿不久前迎來它新的主人,陸向東在離鹹福宮大約兩三百米處看到閃着微光的宮殿,心裏突然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半月以前皇帝下旨,封文丞相之女文尤為皇貴妃,然而這并不是最讓文太後意外的,年輕的帝王随後下了一道震驚全國的旨意,封南源縣丞之女宴春枝為皇後。
在“原劇情”中陸向東是為了給文尤找一個擋箭牌所以讓宴春枝當了皇後,而現在,他只是想要這麽做而已。想到那天他親愛的母後氣得把一個上好的瓷瓶都給摔到地上的樣子,陸向東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皇上駕到。”福竹尖尖的嗓子喊出這句話,在靜谧的夜裏有種異樣的詭異,陸向東徑直走進去,他的新皇後急急忙忙地迎了上來跪下,陸向東扶她起來,“皇後不用多禮。”皇帝的聲音從頭頂傳到耳裏,宴春枝突然覺得有些沮喪。
那天以後皇帝再沒召見過她,可是在幾日之後居然傳來她被封為皇後的消息。宴春枝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能成為武國國母,在惶恐的同時她又忍不住為了自己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而感到小小的興奮。
“皇後今天做了些什麽?”陸向東拿起一旁的茶輕輕抿了一口問道,他的聲音還是那樣不緊不慢,似乎永遠都不會有感情起伏異樣。讓宴春枝沮喪的正是皇帝表現的巨大反差,她不知道皇帝對自己到底是如何的想法,可是她很清楚以她的出身坐在現在這個後位上是很不合理的,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很危險的。
宴春枝坐在一旁有些不自然地笑,“今日什麽都沒做。”她的回答很誠實,自己是真的找不到什麽事情做,她想到那日在殿前他說希望見識一下南源的刺繡,宴春枝便想着自己繡一個荷包,可是她宮裏的嬷嬷說,身為武國皇後是不應該親自做這些事情的。
“皇上,臣妾可不可以繡一些東西?”已經是婦人發髻的少女眉宇間那種期翼讓陸向東突然想伸出手來觸摸,可是他終究只是點頭回答,“可以。”因為“劇情”,因為“記憶”,陸向東對面前這個穿着華麗宮裝的少女,明明擁有一張普通毫無貴氣的臉,此刻卻偏偏固執地想要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皇後的少女有着不應該有的期待。“你高興嗎?”皇帝突然問,眼睛直直地看進她眼裏。
宴春枝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只知道這個問題不該是皇帝問她的,即便如此她也知道此刻她應該如何回答,“高興。”少女的回答說不上撒謊,應該她的表情很認真,讓陸向東想要挑剔都沒有辦法。
少女的眉眼一點都不精致,此刻擦了一些脂粉,更是沒有靈氣,但陸向東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樣想要伸手撫摸她的眉眼。而他也就真的如此做了,宴春枝睜着眼睛愣愣地看着面無表情的帝王。
陸向東和她面對面坐着,中間只隔着一個小小的木桌,閉上眼感受指尖傳來的觸感,年輕的皇後不明白他的意圖,有些不适地想要別開頭,陸向東一瞬間睜開眼看着她,“別動,”帝王的眉頭皺得很深,似乎對她剛才的行為很不滿,宴春枝一向習慣知錯就改,這次也不例外。她安靜地坐在他對面,在他閉着眼感受她的樣子的時候她卻很認真地看着他的臉。
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