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人是她要相處一輩子的人呢?宴春枝沒有對未來的日子抱太大的期待,因為她聰穎卻可憐的母親一輩子都活在這種期待中,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窗外習習微風撫在臉上,随着帝王的指尖在她的臉上浮動,宴春枝卻突然想到很多個深夜在窗口等待永遠都不會來的父親的母親,那個時候她還小,不懂母親為什麽一直教導她要做一個普通平凡的女子,她還說太聰明于女子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手在臉上慢慢移動,少女并不嫩滑的肌膚在指尖摩挲,陸向東睜開眼的時候他的皇後正看着窗外發呆,“在看什麽這麽出神?”他不喜歡她關注其他的人或物太多,陸向東的偏執在這個世界越發明顯起來。在這個世界裏他永遠不可以相信任何人,或許正像他給她的回答一樣,他只是不甘心一個人。
陸向東不知道面前這個有着平凡臉孔,氣質也不出衆的少女有一天不會不會也背叛自己,但在這個時候陸向東的确是對她抱有不該有的期待。只不過,到底該不該去相信,年輕的帝王收回自己的手,突然笑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天真,“朕記住了。”或許時間會證明的,又或許并不需要太久呢?
“記住什麽了?”他的皇後終于回過神來,有些找不到他說話的重點,少女此刻的表情愣愣的,有些木,一點都不像文皇貴妃眼裏那種靈動,可是卻讓陸向東更加安心。“沒什麽,”陸向東搖搖頭,起身往寝殿內走,“時間不早了,就寝吧。”
帝王的聲音毫無起伏,卻讓宴春枝一瞬間臉紅心跳,猶猶豫豫地低着頭跟在皇帝身後,“皇上,熱水已經備好了。”黃莺一般清脆甜美的聲音從身旁傳來,陸向東用眼角瞥了一眼,漂亮的宮女正紅着臉悄悄地看向他,她看起來比他身後的皇後還有有靈氣,只是這種靈氣在陸向東眼裏是不安分的表現,“福竹。”
在外面被蚊子叮了好多次的福公公急急忙忙進來,“奴才在。”皇後的內室即使是閹人也是不許多看的,所以福竹的頭一直低着,陸向東轉身站在他的皇後身邊,兩人并肩而立,“明日給皇後換一些得力的宮女過來。”
福竹跟着皇帝已經很久了,雖然對年輕帝王的一些舉動感到摸不到頭腦,但在這些生活的小細節上面他還是很得陸向東意的。
福竹看了一眼聽到皇帝的話而一瞬間淚眼婆娑的宮女,心突然猛跳了一下,點頭應是。不該出現的人已經離開,室內此刻只有年輕的帝王夫婦,陸向東連眼都沒有擡,徑自展開雙手,而他的皇後卻紅着臉不知道自己的眼往哪兒放才好,“過來。”
好在伺候夫君脫衣這種事情她還是會的,陸向東踏進大大的浴桶,熱氣氤氲,連視線都有些模糊,“搓背。”他像一個下達指令的機器,而他的皇後就是一個聽話的操作機器,宴春枝走進他接過帕子默默地替他搓背。“皇上,會不會太重了。”
少女并不細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猶如蚊吶,這樣的事情她只替母親做過,只是每次母親說她的力氣每次都太大了,母親這樣說的時候總是嘆氣,說這樣的人福薄。
陸向東閉着眼感受熱氣撲在臉上、身上的感覺,他對她的期待到底是因為所謂的“先知”呢,還是因為其他某些因素?他忍不住想,“很合适。”帝王的眼睛緊緊閉着,宴春枝從他臉上看不出喜樂,“白日太後是不是召見你了。”他用的肯定句,甚至連反問都不是,一個不姓
“文”的皇後,他可以想象他親愛的母後到底會多痛恨這個皇後。
宴春枝想了想答道,“嗯,不過太後沒有為難臣妾,只是教導臣妾如何做一個稱職的皇後。”文太後那種氣勢是她永遠都只能仰望的,往日在南源雖也聽過一些關于太後的傳言,只是今日見了才真正明白那些傳言都沒有半分作假。
陸向東突然輕輕笑了笑,這短時間他很少召妃子侍寝,就算有也只是來皇後的鹹福宮而已,難怪太後會心血來潮教導他的皇後如何做一個稱職的皇後,“太後的氣色如何?”雖然有些不孝,但是想到文太後費盡心機、拐彎抹角地講了大半天,最後發現自己是在對牛彈琴時的心情,陸向東突然覺得心情很好。
宴春枝不知道皇帝為何突然笑了起來,只當是自己又做錯了些什麽,心裏更加忐忑起來,“臣妾剛去長樂宮的時候,太後的起色看起來不錯,就是臣妾覺得離開的時候太後的起色有些不大好。”宴春枝有些迷茫,總覺得是自己惹太後生氣了,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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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是不是臣妾惹太後生氣了?”心裏忐忑,手裏的動作卻沒有停止,陸向東舒服地閉上眼,“沒有,太後她老人家是自己把自己氣着了。”微微勾起嘴角,“以後太後教導你,你就只管聽着就好。”他扭過頭來,“懂了嗎?”
帝王白皙的臉此刻被熱氣熏得泛紅,看起來比女子臉上的脂粉還要好看些,宴春枝突然覺得愧疚起來,“皇上,為什麽要讓臣妾這樣的人做皇後呢?”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她今日在長樂宮見到了文皇貴妃,聽說是文丞相的女兒,長得很美,那是一種空靈的美,那種靈動讓她不禁自慚形穢起來。
“皇上,已經換人了。”福竹尖尖的聲音突然從屏風外傳來,還沒來得及回答的陸向東閉上眼淡淡道,“這裏有皇後就夠了。”沒有動靜,過了一會福竹的聲音再次傳來,“皇上,皇後千金貴體,恐怕不合适。”不合适?陸向東勾起嘴角,出口的話卻是不容置疑,“福竹,朕提醒你了,認清楚誰是你的主子。”
“是。”悉悉索索的動作聲音漸漸消失,陸向東睜開眼看着迷蒙不清的熱氣,“皇後,你覺得這合适嗎?”宴春枝這一次難得的一次聽懂皇帝的話,點點頭道,“回皇上,臣妾覺得很合适。”陸向東今晚第三次輕笑起來。
他忍不住想,如果“原劇情”中的宴春枝一直保持現在這種愚笨呆木的性格,永遠不要變得聰明,那她的結局會不會好很多?只是現在一切都已經不在原來的軌跡上面,他此刻所想不過是一個永遠得不到驗證的假設罷了。
入夜,兩個人如以往每一個夜晚一樣躺在床上,宴春枝的眼睛睜得很大,她在想這些日子在宮裏的生活,在想此刻躺在她身邊男人,這個國家最有權勢的男人。旁邊熟悉平緩的呼吸聲傳來,宴春枝像一個小偷一樣小心翼翼地翻身,接着朦胧的月光看年輕的帝王的面容。
正如她白日所見一樣,即使此刻看得不清晰,皇帝的俊美依舊。她總覺得皇帝的臉白得有些不正常,還有他身上始終帶着的淡淡的藥香。宴春枝伸出手,學着剛才皇帝的動作,閉上眼用指尖在他的眉眼上游動,皇帝的五官很深刻,鼻息裏全是他身上淡淡的藥香,少女有些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此刻的她像一個偷偷做壞事的小孩一樣,既興奮又緊張。
挺直的鼻梁往下……,她沒敢往下了,因為在黑夜裏她看見皇帝突然睜開的眼睛正盯着她看,“記住了嗎?”皇帝沒有斥責她的逾矩,開口第一句卻是問她,記住了嗎。宴春枝本不應該明白皇帝這句話的意思,可是在這個幾乎不能看見清晰的彼此的夜裏,宴春枝覺得她自己懂了,于是她點點頭回道,“記住了。”
陸向東在黑夜裏露出一個她不看見的笑容,伸出手來摟住她的腰,讓兩個人更加靠近彼此。懷裏的少女身上仍舊是那種淡淡的皂角香氣,陸向東心血來潮湊近她的額頭吻了一下,“睡吧,朕的皇後。”
☆、76
福竹禀報皇貴妃求見的時候陸向東的心情正差,不過也還是放下周銘的折子吩咐道,“傳。”文尤和許多穿越女一樣有着自己的矜持,況且她還是一個相當聰明的女子,陸向東雖然對她不能産生好感,但對于她的理智還是很欣賞的。
因為已經貴為皇貴妃,文尤這一次并沒有在服裝上下心思,她還是很清楚這個世界制度的森嚴,也明白此刻她身在皇宮。“皇上。”面容姣好的少女微微福身,陸向東擡起眼淡淡道,“免禮。”文尤心裏雖然對皇帝此刻的冷淡有些不滿,但終究是知道她沒資格去抱怨。
“貴妃求見朕,有何要事?”陸向東開門見山,甚至沒給文尤做開場白的時間。文尤的身子幾乎是側對着陸向東,視線微微上擡就能讓年輕的皇帝看到她優美的脖頸。“皇上,臣妾……”
文尤的眼睛紅紅的,直勾勾地盯着陸向東看,可惜此刻心情不佳的皇帝對此并不感興趣,“想必貴妃在宮外就已經聽過朕愛美人的傳言吧?”年輕的帝王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她,文尤看着皇帝有些病态的蒼白的面容心突然漏了一拍,不過她還是很聰明地沒有回答。
陸向東輕輕笑了笑,從案幾前起身走到窗前,“你是聰明人。”文尤的眼神仍舊是一片迷茫,好似她真的聽不懂他的話一樣,陸向東突然想他的皇後看看,什麽才是“不懂”。和文尤比起來,宴春枝的臉越發普通起來,但除了陸向東沒人敢如此說。
美人迷茫無措的表情,皇帝只是轉過頭去輕笑,并不說話,文尤也知道有些事情太過了并不好,于是道,“皇上,過幾日太後大壽,臣妾想為太後準備一份特別的禮物。”文尤的聲音很輕,卻不會讓人聽不清楚,只會讓人心生好感。
陸向東終于回頭看她,“只要不會太過驚喜,朕都準了。”皇帝的語氣有着明顯的不耐煩,而文尤卻像不知道一樣疑惑道,“皇上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年輕的帝王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她,文尤覺得自己的腿有些軟,這裏不是那個人人平等的世界,如果面前這個男人願意,她随時可能丢掉自己的命。
“如果有,文貴妃你難道是想要為朕分憂嗎?”年輕的帝王狹長的丹鳳眼微眯,讓她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可是想想自己後面一系列的計劃只好硬着頭皮道,“臣妾不敢,只是想讓皇上您更輕松一些。”
陸向東勾起嘴角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笑話一樣,或許是笑得太過火了,陸向東劇烈咳嗽起來,文尤有些急上前想要拍拍皇帝的背,卻被他揮開了手,“臣妾該死。”文尤是一個聰明人,真是不枉陸向東對她的評價,只在注意到他眼裏的不耐煩後立馬就跪了下去,果真是能伸能屈。
只是不知道這樣有膽色的女子,真的會安分地呆在他的後院嗎?陸向東用手捶錘自己的胸口,對這個問題充滿了好奇。眼角瞥到案幾上那個已經空了的藥碗,看來他親愛的母後真的是已經等不及了呢。
“貴妃,武國始終是姓陸的。”陸向東記得當初他親愛的舅舅鼓動群臣上谏太後垂簾聽政,文太後推辭了一番後狀似不情不願地答應了。那個時候他還天真地覺得自己雖然生理年齡小但腦子卻是夠用的,可是他的母後告訴他,她不希望他過得那麽辛苦。
或許這句話當初她的确是真心的,可是當一個掌握了從未感受過的權利,她真的會願意放下這份權利嗎?答案是否定的,陸向東看向那個空碗的眼神突然變得很淩厲。文尤覺得自己的背在出汗,可是她卻連腰都不能直起來,只能低着頭猜測着喜怒無端的帝王的想法。
“退下吧,朕累了。”年輕的帝王疲憊的聲音從頭上傳來,文尤顫抖着起身慢慢退下,陸向東的視線看向窗外被月光照的通亮的宮廷,吩咐道,“福竹,擺駕鹹福宮。”
福竹跟在皇帝身後,心裏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主子已經很長一段時間連續召皇後侍寝,連一開始似乎頗得聖心的文貴妃到現在連一次都還沒有被召見過。想到那邊的傳話和皇帝最近對自己的警告,福竹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
今晚的月色很好,陸向東到鹹福宮的時候皇後正在繡一個荷包,陸向東站在門口看到她的時候想,他的皇後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有文尤那種文學修養了,“皇上?”雖然皇帝最近經常來自己這兒,但這種沒有通報的臨時興起還是第一次,所以她的意外陸向東覺得自己可以原諒。
“今晚月色很好,陪朕在園子裏逛逛吧。”皇帝的心情不算好,周銘的折子上提到的那些觸目驚心的數字和涉及到的人,陸向東的火氣就忍不住上冒。“皇上,晚風涼,不如我們回去吧。”宴春枝小小聲建議,皇帝不喜歡□預,但是他現在的臉色真的有些不好。
白皙蒼白的臉雖然很俊美,可是那種病态連皇帝的威嚴都沒有掩蓋住,她可以想象他到底是有多不舒服。“皇後,你害不害怕?”帝王突然停下腳步這樣問道,沒有料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句話的宴春枝愣了兩秒才道,“臣妾應該害怕什麽呢?”明明都是迷茫,文尤給人的感覺是無措惹人憐惜,他的皇後卻只會給人愚木的印象。
不知道該怕什麽是麽?陸向東輕輕笑了笑,“這樣便好。”陸向東突然想到白日他去長樂宮請安文太後的話,“一個皇帝的作為決不能僅僅以個人無端的喜好來決定。”文太後說這話時是在他面前前所未有的義正言辭。“回去吧。”
半夜,陸向東是被噩夢驚醒的,醒來時額頭上、背上全是汗,而宴春枝的臉突然出現在視線裏,“皇上?”宴春枝不知道皇帝到底是做了什麽樣的夢,只從他的反應猜想這大概不是什麽好夢。年輕的帝王虛弱地朝她笑笑,“朕很好。”宴春枝下床喚人拿來一盆涼水,擰了毛巾半蹲在床邊有些手足無措地替陸向東擦拭。陸向東眨眨眼突然覺得很累,“是不是覺得朕很可憐?”
感覺到額上的動作微微一滞,陸向東繼續道,“不回答也沒關系。”他睜開眼擡起手指指案幾,“朕的案幾上,就是在那個位置,每日都會放一碗藥。”他突然笑了笑,“朕從幾歲喝到現在。”宴春枝依舊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雖然不明白皇帝到底想要說什麽,但她至少知道這個時候她只要傾聽就夠了。
“那可是母後口中的補藥呢。”陸向東閉上眼喃喃道,他記得第一次喝這個藥是在他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後,那個時候他剛剛經歷了明南王,也就是他的皇叔的兵變。剛才夢裏出現的最後一幕就是皇叔被砍下頭的那一幕。
在那之前他曾經認為除了他在這個世界的母親文太後,明南王是他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可是到最後他的皇叔用鮮血和殺戮告訴他,帝王之家,信任永遠都是一件奢侈品。而他身為帝王,更不應該去奢望。
可是他真的不甘心一個人。
陸向東伸出手握住仍舊在他臉上擦拭的宴春枝的手腕,因為沒有防備她就這樣倒在他胸口,年輕的帝王用一種充滿殺意的聲音在她耳邊道,“說你是我的。”他沒有用“朕”,這是第一次,宴春枝想要道這樣不合規矩,可是腰上的手收的很緊,她直覺自己要是這樣講,皇帝或許會掐死自己也不一定,“我是你的。”
幾日過後文太後壽辰,雖然文太後已經說過不要太鋪張,不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下面想要讨好她的人可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有這麽一個機會。太後的壽辰賀禮自然是不需要送給皇帝過目,但陸向東卻特意讓人暗地裏記下了那些官員,哪些世家送了些什麽賀禮。皇帝知道藥他已經不能再繼續喝下去了,所以他必須加快收網的速度。
陸向東坐在上位,文太後在一旁帶着淡淡的笑容看下面言笑晏晏的場面,“不知母後對這個壽辰可還滿意?”皇帝的聲音傳到太後耳裏,文太後皺了皺眉頭,“皇帝,你醉了。”
陸向東輕輕笑了笑,“或許吧。”轉過頭看舞臺中央正在舞動腰肢的文貴妃,文尤很美,不僅僅是從外表上,更是從氣質,這一點陸向東從不否認。但她最近頻繁的動作卻無一不讓他反感。
他們同來自那個倡導人人平等的世界,可是這并不代表着他會容忍她想要成為武國史冊上第一位女帝。“皇後覺得文貴妃跳得如何?”坐在他左下側的宴春枝雖然不懂剛才文尤那支舞精髓何在,但僅僅以視覺效果而言她也是覺得很美的,“回皇上,臣妾覺得很美。”
“母後,兒臣有些頭暈,先告退了。”陸向東放下酒杯道,文太後點點頭,“皇帝可要多保重身體。”年輕的帝王朝他的母後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回頭看皇後時卻是平和的微笑,“皇後陪朕走走吧。”已經換好衣服的文尤這時候回到座位上,看到這個狀況,雖然有些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睜睜看着皇帝和皇後一道離開。
文太後瞥了一眼文尤,她的視線仍舊看向皇帝離開的方向,“要能忍。”聽到這話文尤回過神朝太後看了看,垂下頭道,“是。”表面順從,她心裏卻是不屑的,在文尤看來文太後當年要不是有一個兒子的話,現在也輪不到她當太後,畢竟當年先皇可是想過讓明南王繼位的。
陸向東走在前面,而宴春枝隔他大概半米走在他身後,他故意放慢腳步讓她慢慢跟上來,“皇上,不如臣妾陪您回去吧。”宴春枝顯然不懂皇帝的舉動,明明說頭痛要回去休息,可是他現在卻拉着自己在園子裏散步。晚風一向涼,宴春枝有些擔憂地看了看皇帝一向蒼白的臉色。
因為太驚訝了,宴春枝差點叫出聲來,幸好她很快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皇帝的手心涼涼的,而她的手卻帶着一些溫熱,宴春枝悄悄擡頭看皇帝,卻只看到皇帝的側臉,她有些失望地低下頭去。
兩個人的手藏在龍袍寬大的衣袖裏,在後面跟随的侍從看來,兩個人只不過是靠得有些近而已,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這個世界的女子沒有裹腳的習慣,只是一些大家族會用這樣子的“密法”來培養女孩子,以期選秀的時候能讓皇帝傾心。宴春枝出身不高,她的父親南源縣丞也不是一個有遠見的人,從未裹腳。所以即使在身高上和陸向東的距離差很多,她也可以努力跟上。
“皇上,冷嗎?”少女嘴裏突然蹦出這樣一句話,聲音很小,可是卻清晰地傳進了陸向東的耳裏,他繼續放慢腳步低下頭看她,“皇後覺得冷?”他沒有回答,卻這樣反問她。宴春枝露出一個笑容回道,“不冷。”少女的皮膚不算好,笑的時候總讓他覺得很好看,其實也不能說是漂亮,可是陸向東就是覺得莫名的熟悉。“很好,朕也不冷。”
兩個人在有些朦胧的月光下并肩而行,身後五米外跟着随行的侍從,可是這些都不重要,宴春枝偶爾會擡頭悄悄看皇帝的側臉,雖然依舊是沒有表情,依舊是冷漠淡薄的樣子,可是她的心總在這種時候覺得滿滿的,好像某種東西都快溢出來了。
少女還記得她曾經聽母親講過的,一個良人不是像話本裏講的那種拯救世人的英雄,而是在最艱難的時候依舊願意願意牽着你的手一起往前走。母親說這番話的時候總是站在窗口,看着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進宮前一晚對她講,身為皇帝的女人之一,絕不能對皇帝有任何不該有的期待。
宴春枝看着地上兩個人交纏的黑色倒影,心突然跳得很快,“皇上,”她停住腳步擡頭看向皇帝,臉上的表情嚴肅認真得讓人覺得有些滑稽,“臣妾以後會努力做一個好皇後的。”她是他的皇後,是唯一可以和他并肩行走的人,現在她想更加靠近這個男人。
第一次,宴春枝對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對不應該期待的東西,有了奢望。她踮起腳尖勾下帝王的頭,在他涼涼的嘴唇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明少女的臉龐因為害羞因為緊張而染上紅暈,陸向東朝她輕輕地笑,然後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明是那樣平凡的臉龐,明明是那樣普通的一個人,卻讓年輕的帝王有一瞬間覺得,自己以後或許會不那麽孤單也不一定。
☆、77後宮穿越文女配(六)
文太後氣勢洶洶地走進建景宮時,陸向東正在書房接見周銘,福竹慌慌忙忙地跟在太後身後,朝陸向東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可惜皇帝并不理會他,“你先下去吧。”周銘朝文太後行了一個禮退下,福竹也很有眼色地跟上。
“母後今日怎麽有空來看兒臣?”皇帝端起案幾上一杯還冒着熱氣的茶嗅了嗅,文太後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哀家要再不來,估計這天下都要改姓了!”雍容華貴的婦人因為太過激動而微微顫抖,連她頭上的飾品都微微搖晃。
皇帝露出一個笑容,把茶遞給正在發怒的太後,“母後這話嚴重了。”從他的角度看去,他親愛的母後眼角的皺紋都這樣明顯了呢,“砰——”陸向東收回已經空空的手,拿出一張繡着精致花紋的手帕輕輕擦拭自己被打濕的手背,觸碰到已經有些發紅的皮膚時陸向東微微皺了皺眉。
文太後揮手的時候沒想過會把茶水打翻,只是此刻滿地的碎片讓她只能硬着頭皮繼續道,“不嚴重?”文太後走進他,“難道等到這個天下真的改姓了,這事兒才算嚴重嗎?”陸向東的臉上依舊帶着笑容,他的膚色長年蒼白沒有血色,此刻這個笑容竟然讓文太後有種害怕的感覺。
“皇帝寵愛皇後,想要擡高她的身份,這母後沒有資格幹涉。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皇帝你這是不是太過了點?”文太後想到她的弟媳文丞相的正室夫人的哭訴,就覺得頭疼得厲害,以前不覺得這個弟媳能鬧騰,如今看來果然是當初走眼了。
陸向東輕輕地笑了笑,“母後息怒,”他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胸口微微的疼痛提醒他不能笑太用力,不然心髒和肺都會受不了的,“只是一個一品诰命夫人而已,母後何必如此?”話雖然如此,陸向東在寫下這道谕旨的時候就已經猜到會有這麽一幕,只是沒想到他親愛的母後反應會如此大。
這個決定倒也是一時興起,那天陸向東下了早朝去鹹福宮的時候,宴春枝正站在書桌前,臉上的表情很焦急的樣子,陸向東走進一看居然是一封信。他問是誰寫的,皇後老實地回答是她母親托人遞進宮的。
“皇後為什麽到現在都還不拆開?”看她的表情應該是很想要知道裏面的內容的樣子,陸向東微微有些疑惑。宴春枝有些羞赧,可是仍舊擡頭看向皇帝道,“回禀皇上,臣妾不識字。”年輕的帝王微微一愣卻突然笑了笑,徑自把信拆開,簡單瞥了一眼贊嘆道,“皇後的母親倒是寫得一手好字。”他沒有說完的是,這字可不像一個女子
宴春枝的脖子更紅了。
這段日子她倒是真的在努力做一個稱職的皇後,雖然不知效果如何,但現在至少能勉強控制面部的表情,至于其他……,再看吧,皇帝這樣想着臉上的笑容卻愈發明顯。
“那是臣妾的母親請人代寫的。”宴春枝小聲道,母親是識字的,只是不能寫而已,她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看到母親在案幾前寫些什麽,等到母親寫完,她偷偷地拿來看卻覺得和偷偷在隔壁院子裏面看到的先生寫的字很不一樣,那是父親特意為姨娘生的弟弟請的先生,那可是他們縣裏最有學問的人了。
宴春枝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詞問道,“皇上能不能念給臣妾聽聽呢?”她現在是皇後,這個身份是不允許她向宮裏的其他人求救的。想到上次在太後宮裏看到文貴妃作的那幅畫,宴春枝的心微微有些惶恐起來。不過慶幸皇帝似乎并不介意。
陸向東此刻的心情堪稱愉悅,拿起信來一字一句念給他的皇後聽。只是越念他越覺得,哪裏感覺不對,“母親做了一個奶瓶,宮裏雖然什麽都有,但這個東西定是沒有。現在雖然還用不着,但我想總會用得上的。”讀完這樣一句話,陸向東臉上的表情實在有些扭曲。宴春枝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卻知道皇帝的似乎對什麽不滿意。“皇上?”
皇帝再次仔細地看了一次自己手上的信紙,再擡頭看了看在狀态之外的宴春枝,“奶、瓶,這是什麽東西?”這個詞他說得有些艱難,因為他覺得這件事情太難以置信了,這封信上很多用詞都不是這世界的人應該用的。
宴春枝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皇帝的問話,“這是臣妾的母親自創的一種幫助剛出身的嬰孩、、允吸母乳的工具。”解釋到一半,她似乎也覺得這話從自己口中說出感覺不大好。“信上說的這個東西現在在哪兒?”皇帝的問話有些急切,宴春枝轉身走到內室,等她再次出來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一個陸向東無比熟悉的東西。
“皇上,這便是了。”宴春枝把手中的物品小心翼翼地遞給皇帝,他的臉色實在難看,她以為是信上目前提到孩子的事情讓皇帝覺得母親逾矩了,宴春枝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解釋,“皇上,母親她不懂宮內的規矩,還請皇上恕罪。”說完她就想跪下去,卻被皇帝扶了起來,
“皇後不必如此。”陸向東的臉色越發蒼白,說話的時候都覺得有些喘,“皇後的母親真是一個有趣的人,不如皇後給朕講講她的事情。”陸向東想着如何開口才能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又不至于讓宴春枝産生不該有的疑惑。
那天過後陸向東更加确定這個世界除了他和“文尤”,還有第三個“外來人”,而這個人還那麽湊巧的是宴春枝的母親。今日文太後會來質問他其實也不過是因為他封那位“同鄉”為一品诰命夫人而已,只是現在看來文夫人似乎對他這道聖旨很是不滿,
或許是因為對“劇情”的熟知,又或許以為是“先知”,陸向東此刻的震驚無疑是巨大的。即使是當初明南王的背叛和太後對權勢的執着讓他一度對這裏的“劇情”産生過質疑,但因為這個世界的歷史都還是和“原劇情”一樣,陸向東最終還是選擇繼續相信自己的“記憶”。
文太後臉上的臉色依舊難看,陸向東收回思緒看向他的母後,“兒臣還記得母後曾經說過,朕是一個帝王。”文太後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這句話是他質問她為什麽要處死伴讀的時候,她對他的回答。那個時候的皇帝表現出來的氣勢已經讓她有些恐慌了,而這句話自然也是随口的敷衍。可是到今日,她沒想到這句話他會原封不動地還給自己。
看着文太後拂袖而去的背影,陸向東有種難以言喻的快感,雖然對伴讀的背叛感到有些失望,但陸向東卻沒想過要處死他,甚至是株連九族,可是他的母後卻真的這樣做了。那個時候他很清楚他的母後是在殺人滅口,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開始對她有些戒備之心,然後才能發現原來每日必喝的“補藥”是慢性毒藥。
“咳咳咳……咳咳咳”陸向東用手輕輕拍自己的胸口,雖然已經采取了措施,但為了讓這戲看起來更加逼真,這些年那些藥他都是喝了的,雖然每次喝完會立馬喝解藥,或許是藥都有三分毒,他現在的身子很虛弱。
“皇上,奴才這就叫太醫。”福竹适時地出現,陸向東搖搖頭,走到椅子前坐下,“福竹,朕提醒過你,認清楚誰才是你的主子。”
福竹的心一驚已經跪了下去,“皇上。”陸向東微微擡了擡眼皮,眼神卻沒有看向他,而是拿起剛才周銘遞的折子打開來漫不經心地再繼續看,“朕給過你機會,罷了,今日起你就調到長樂宮吧。”
年輕的帝王淡淡地道出命令,語氣輕柔不容置疑。福竹雖然有心為自己開脫,卻終究是只回道,“奴才謝竹子不殺之恩。”這一次他用的“主子”,二是不是皇上,陸向東搖搖頭,只可惜這件事已經容不得他後悔了。
福竹是文太後放在他身邊的人,這一點陸向東一直都很清楚,只是覺得在福竹做出過分的舉動之前,他還是能夠忍受的。更何況那個時候就算沒了福竹還會有另外一個福竹,對陸向東來講差別不大。
文尤見到皇帝的時候眼裏那種不敢置信頗讓人心動,他的母後真的是按着他的喜好為他量身打造了一個美人,這一點倒是和“原劇情”一點沒變。只可惜在“原劇情”中最會愛上女主角的陸向東現在對文尤沒有一點好感。“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