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處置
奚敏心想盧尚書果真又要搗鬼。
“陛下,臣回了北方之後,恐怕又是幾年不會回京。”武去拙說道。
奚敏蹙眉。
為了不讓皇帝追究他們一起出京的事情,武去拙竟然提出願意幾年不回京的話。這樣一來,皇帝倒是不會再在意武将軍和無垢司是否有牽扯了。
但奚敏卻心堵了。
“行了,北方離不開武将軍,武将軍确定好時間就趕快回去吧。”皇帝說道,“至于奚敏……朕聽說,你在重查尚家的案子?”
奚敏心裏一個“咯噔”,她慢慢擡起頭,看了一眼皇帝,糾結了一下,才點了點頭:“是。”
想必是盧尚書将此事告訴皇帝的,只是不知道盧尚書心裏有什麽算盤,畢竟奚敏手中已經有了充足的證據能夠揭發盧尚書了,若非有一些細節需要她處理,她現在就能開口告發盧尚書。
“朕記得,尚家的案子是你師兄周歡一手查辦的,怎麽,你連你師兄都懷疑?”皇帝的語氣不善,眼神更是冷酷。
奚敏能感受到皇帝對尚家的不喜與不滿。
“陛下息怒。”奚敏對皇帝的話不置可否,她跪下去,垂首說道,“這件案子另有玄機,臣懇請陛下容臣重查。”
“陛下,尚大人每年都能按時按量地發放我軍的軍饷物資,臣就算不了解京城朝臣的為人,但憑此一點也知道尚大人不應該會造反。既然奚大人都覺得尚家的案子有問題,不如陛下再給奚大人一些時間,也好讓她給陛下一個合理的交代。”武去拙适時說道。
盧尚書看看奚敏和武去拙,又看向皇帝。
皇帝冷笑一聲,對奚敏說道:“尚氏勾結平西王造反,證據确鑿,這都過去大半個月了,你卻認為尚氏有冤?奚敏,你好大的膽子!”
奚敏道:“陛下,師兄也是後來才察覺到此事有蹊跷的,但是尚家畢竟已經亡族了,所以臣便想着暗中重查此事,等有了結果,再将此事禀報陛下。臣出京的事情有很多人都知道,但他們卻不知臣出京為了何事。”
盧尚書趁機道:“無垢司素來聽令于陛下,奚大人擅作主張離京查案,為什麽不禀告陛下?若非我恰好知道了奚大人的所作所為并将之告訴陛下,奚大人是不是準備要一直瞞着陛下啊?”
Advertisement
面對盧尚書的诘問,奚敏倒也不急,她冷哼一聲,反諷道:“既然是無垢司的人暗中查案子,盧大人又怎麽會恰好知道此事?莫非盧大人一直在監視我?”
無垢司直接聽令于皇帝,一般情況下,若無垢司要查案,那說明是皇帝要查此案,所以按理來說沒有人會吃飽了撐着沒事找事監視無垢司的人,除非,那人做賊心虛。
不過做賊心虛還不是最重要的,奚敏想,對于皇帝來說,最重要的,是盧尚書不該像武去拙一樣和無垢司的人有牽扯,哪怕是監視,也不行。
而且有一點盧尚書和武去拙不一樣,那就是盧尚書身為刑部尚書,在京城有權有勢,如果盧尚書和無垢司有了交集,皇帝會更忌憚。
果然,皇帝看向盧尚書的眼神微變。
“陛下,臣從未監視過奚大人,只是聽別人說而已。”盧尚書忙道。
“哦,那是誰告訴你的啊?”皇帝問。
“是中衛軍的王馬統領。”盧尚書說道。
中衛軍和無垢司也互不幹涉,所以不會去管對方的閑事,盧尚書這麽說,最容易轉移皇帝的注意力。再說了,王馬已經死了,對外表示畏罪自盡。
這不就剛剛好麽,對于皇帝來說,身為中衛軍統領,和無垢司的人有牽扯,就是罪。
不過皇帝會相信麽?奚敏看向皇帝。
“陛下,還有一事臣本不想說,但如今看來,臣不得不說了。”盧尚書突然跪下去,大聲道,“王馬統領告訴臣,他之所以監視奚大人,是因為發現奚大人也和尚家造反一事有關。”
盧尚書的話還沒說完,奚敏和武去拙紛紛轉頭看向他。
原來殺招在這裏。
盧尚書繼續道:“王馬統領懷疑奚大人參與了尚家造反案,所以一直派人監視她。奚大人和武将軍一同出京,去了梅花村、平安縣和新平鎮等地,并在這些地方摧毀了相關的證據……”說到這裏,盧尚書頓了頓,然後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難怪周歡大人當初那麽快便下了結論斷了案,一定是他知道了奚大人和此案有關,他為了保護奚大人,不得不草草結案!”
周歡當時确實很快就結了案,但那是因為盧尚書給了他證據。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皇帝疑心重,就算盧尚書的話有漏洞,他也依然會相信的。
皇帝黑着臉聽盧尚書講話。
武去拙看着前面跪着的奚敏,微微凝眉。
“陛下可還記得,尚氏出事的時候,奚大人墜湖昏迷了。”盧尚書繼續說道,“一定是奚大人不想惹火上身招人懷疑,所以故意落水的!”
他講得一本正經,又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仿佛他那些事兒都是真的一樣。
若非奚敏掌握了盧尚書陷害尚氏一族的證據,她都快信了盧尚書的話,認為奚敏大人的落水原因真是為了避災了。
“陛下,還有一件事。”盧尚書突然就哽咽了,“王馬統領死了,說是畏罪自盡,他死了以後,奚大人去過王馬統領的宅邸,還和他的夫人聊了一會兒。王夫人起初傷心欲絕,和奚大人溝通後便安靜了不少,一定是她殺了王馬統領,事後去買通王夫人,方便事後能夠為自己脫身。”
奚敏去王馬宅邸的時候,盧尚書已經進宮了,可是他還是知道這些消息,想必是因為宮裏有給他通風報信的人。
皇帝冷着臉,看奚敏:“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奚敏心想這還能怎麽說。
“陛下。”奚敏的頭埋得更低,“臣沒做的事情,絕不承認。墜湖是意外,王馬統領的死也與臣無關,希望陛下明鑒。”
奚敏沒有通力反駁,這讓盧尚書有些不解。
武去拙卻因此明白了奚敏的意思。武去拙說道:“陛下,既然奚大人這麽說,不如把她扣留在皇宮,由無垢司以外的部門重新調查這件事情,也好還奚大人一個清白。”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武去拙,沉默半晌才點頭允了。
盧尚書不得不又開口:“陛下,武将軍就要離京了,這最後的日子,不如讓他在宮裏住,這樣也能避免其他人打擾武将軍。”
看似是替武去拙着想,讓他能清淨地過兩天好日子,實則是不想讓武去拙出宮給周歡通風報信,也不想讓武去拙在宮外暗中做點其他的事情。
反正宮裏有盧尚書的人,由那人監視武去拙,盧尚書也放心。
奚敏知道盧尚書的那些打算,但她不着急,相反的,她正需要武去拙留在宮裏。至于周歡那邊,奚敏相信周歡知道該怎麽做。
該說的事情都說完後,皇帝下令将奚敏關在皇宮的地牢中,讓武去拙暫住禦書房附近的側殿。
奚敏被押了出去,武去拙看着她吊着的左胳膊,蹙眉憂心。
武去拙跟在他們後面一起出了大殿,奚敏突然轉頭看武去拙,武去拙沖她點了點頭,示意她放心,奚敏這才轉回腦袋,安心去了。
盧尚書來到武去拙的身邊,樂呵呵地說道:“武将軍,北方不比皇宮,你可得好好享受這最後的好日子,沒準兒下一次回京城,就是十幾二十年後了。”
武去拙看着前方,淺笑道:“盧大人真是下得一步……險棋啊。”
武去拙說罷大步離去。
……
奚敏被關在地牢深處,這裏陰暗潮濕,寒氣極重,蟲子老鼠在地上到處爬,奚敏只能坐在稍微幹淨一點的枯草墊上。
奚敏閉上眼睛,開始盤算接下來的事情。
得先捱兩天,等武去拙找出盧尚書在宮裏的眼線,然後通過那個眼線調查當初是誰模仿了皇帝的筆跡寫了那份聖旨,又是誰偷了玉玺按了那個印章。
不僅如此,還有那份奏章。起初奚敏沒覺得奏章需要特別處理,但是現在她被關在地牢什麽事兒也做不成不得不靜下心來想一想的時候,她覺得有必要了。
至于該如何處理……奚敏聽到動靜,突然睜開眼睛。
“誰?”
“是我。”許慈甫的臉出現在奚敏的眼前。他帶着微笑,和氣地看着奚敏。
“你怎麽來了?”奚敏走過去。
許慈甫有權有勢,沒準兒守地牢的就是他的人,所以奚敏倒也不驚訝許慈甫是怎麽進來的,只是好奇他來幹什麽。
許慈甫笑道:“來看看奚大人。”
奚敏也笑了:“想證明你是對的,想說明我不該招惹盧尚書,想來看看我的狼狽?”
以前許慈甫也不是沒幹過這件事情,比如許慈甫不讓尚賢去尚府的練武場搗亂,尚賢偏偏要去,之後被尚尚書罵了以後,許慈甫就來落井下石。當時只覺得那是朋友間的玩笑,可是現在,當尚賢不僅僅是尚賢的時候,她覺得這一點兒也不好笑。
許慈甫說道:“奚大人,如果你保證暫時不動盧尚書,我能救你出去。”
奚敏覺得好笑,她道:“我對許大人并無益處,許大人何必救我?”
許慈甫慢慢道:“無垢司,怎麽可能對我無益處呢?”
救了奚敏,就相當于有恩于奚敏、周歡這兩個無垢司的首領,如此一來,無垢司不得多幫着點兒許慈甫?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奚敏冷笑。
“不用了,許大人走吧,免得被人瞧見你我交談,拖累了你。”奚敏回到枯草墊上坐着,不再理會許慈甫。
許慈甫看了奚敏好長一會兒,才轉身離去。
許慈甫走後,奚敏把目光投向他離開的方向。
她還是不明白,為何許慈甫說暫時不要對盧尚書動手?而且不僅是許慈甫,樓光峥也是這個想法,盧尚書對他二人來說,有什麽作用麽?
想到盧尚書,奚敏便回憶起方才在禦書房盧尚書說的那些話。
那些暴露自己和中衛軍統領有交集的話,足夠皇帝猜忌盧尚書了。盧尚書為了不讓奚敏繼續查案,居然将自己置身于那等處境,是覺得自己有能力避禍,還是他已經有了退路且另有打算?
得快點兒離開這個地牢,将心中的疑惑早日解決。
奚敏總覺得有大事兒要發生了。
奚敏走到牢房裏的桌椅邊坐下,她看着滿是灰塵的桌子,用手指開始在桌子上畫地圖。她憑着記憶畫出從此處離開地牢的路線,畫完以後閉上眼睛仔細回想,然後改了幾處錯誤點,最後将圖背了下來。
做完這些還不夠,奚敏擦掉桌上的痕跡,用手指沾了沾水,開始根據上一輩子的記憶畫皇宮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