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燒餅的滋味
黑暗中,突兀地響起了鎖鏈清脆的撞擊聲。一雙眼眸,透過厚重的面具,靜靜地望着沈闵月,那眸子裏閃爍着委屈而幽怨的光芒。
不知怎的,沈闵月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一想到這個家夥在這個空蕩無人的房間裏等了自己一天。她就莫名的開心。
少年有些生氣,抿了抿蒼白的唇,背過身,不再出聲,就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一樣。
沈闵月輕笑,看着少年身上破爛的黑衣和蒼白瘦弱的身體突然之間有些心疼起來,語氣不自覺放輕柔道,“對不起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會在家等我…等了我一天,肯定餓了吧…我給你帶好吃的了…原諒我吧…嗯?”
少年的身影頓了頓,似乎是有些動搖。但又有些氣悶,他和她本就沒有什麽關系,自己等她也只是一廂情願而已,忽然的,心底就莫名的難受了起來。
少年悶聲不語,對沈闵月的話,仍舊不做回應,“…”
沈闵月見狀卻是明白了少年的想法,這突然出現的黑衣少年,與自己無親無故,又加上那單純而別扭的性格,能夠在夜裏不作聲響,偷偷摸摸的等自己一夜,想必是想要留下來,看樣子他也沒有栖身之所,雖然她現在連自己都照顧不周。可比起一個人孤寂的在這個世界,她還是更希望有人陪伴。
“你想留下來嗎…”
沈闵月與少年的關系很是模糊,事實上,她只不過是投喂過少年一次,那面具少年心裏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
少年背對着沈闵月的身體僵了僵,眼神中閃過一抹期待之色。
嗯…留下來…就有東西吃了。
沈闵月見狀心底暗笑,少年的小動作在她的眼中格外的明顯。
“…你也看到了,這個家這麽破…我一個人,也會很害怕的,不如就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沈闵月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聚精會神的看着少年的背影。
你看,她都說她害怕了…
不如就留下來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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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是我想留下來,對吧?
而且,留下來,就不會餓肚子了,不是麽?
少年沒說話,停下了離去的動作,耳朵尖紅了紅,在黑色碎發襯托下格外的顯眼。
沈闵月望着這一幕,不知為何心裏笑開了花。
少年掙紮了一下,眼神堅定了起來,縱身一躍,跳到了沈闵月面前,擡起頭,望着沈闵月有些笨拙地開口道,聲音還是如之前一般沙啞,
“…餓…”
沈闵月愣了愣,透過少年臉上猙獰的面具,她看到的一雙清澈而單純的黑眸。她忍不住,伸手撫摸少年露在面具在細碎的黑發。在黑發之下,是那格外纖細和蒼白的脖頸。
“好…!”
少年的臉又紅了紅,心不知何時又跳快了幾分。
沈闵月放下了行囊,點燃了一根火把,這是她昨夜臨時做來的,拾了幾根幹柴點燃了篝火。少年則是默不作聲地跟在沈闵月身後,學着她的動作拾起了柴。
柴火在火焰中燃燒發出了噼啪聲。
沈闵月與少年坐在火光中,這才祛除了身上的寒冷,她拿出上午被硬塞的燒餅在火堆上烤了烤遞給了少年。又端出從付晌那買來的雞絲面,終于卸下了一天的疲憊吃了起來。
少年望着手中的燒餅,走看了看兩人面前的雞絲面,猶豫了片刻,定了定神,一躍到沈闵月面前,擡起頭,将燒餅遞了過去。
艱難道, “…你…吃…”
沈闵月甜甜的笑了,摸了摸少年的黑發,“我吃不完…我們一人一半…”
對于少年的好意,沈闵月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可笑的是,她上輩子收獲的全部善意,還沒有在一個陌生的少年身上要多。
少年見沈闵月收下了半個燒餅,便十分開心地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少年對着燒餅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燒餅入口的瞬間,他的眼神瞬間亮了直愣愣地看着沈闵月。身體有些顫抖,蒼白的唇蠕動了一番,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沈闵月看着少年的動作,有些摸不着頭腦。
少年有些着急的跺跺腳。
沈闵月想起少年之前有些驚喜的神情。試探的開口道,“…你是覺得好吃嗎?…”
少年一愣,連忙用力的點頭,沙啞的聲音重複着沈闵月的話,“…好…好……吃……”
沈闵月別過腦袋,肩膀抖了抖,“…”太…太…可愛了…
少年對于燒餅這種食物還是第一次接觸,瞬間對沈闵月的好感增加了不少。下意識就忘了與沈闵月拉開距離。這算是沈闵月頭一次近距離打量少年。少年身材十分的修長,如果站起來肯定比自己要高上一尺。只是不知為何,大概是因為長期被囚禁的原因,少年習慣于像野貓一般蜷縮一邊,警惕的觀察着四周。如有異常就一躍而起飛快地逃跑。
沈闵月幾乎沒有看過,少年直立行走。那粗壯的鎖鏈,和厚重的青銅面具看上去就十分沉重,如果是沈闵月直立行走的話,想必根本就站不穩吧。大概,也有這沉甸甸的鎖鏈的原因。火光,映在少年蒼白的腳腕上,這才為少年平添了幾分血色。少年是光着腳的,那粗糙的鐐铐在他的腳腕上留下一道深深地傷疤,不由得能想象出少年之前的腳是怎樣的血肉模糊。
沈闵月心中一顫,究竟是什麽人,居然下得了這樣的狠手?!這少年的又是從何而來,仔細想想沈闵月連這少年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沈闵月支着下巴,看着吃得正香的少年,下意識問道。
少年愣了愣,停下了動作,呆住了。
沈闵月明白自己是戳到了對方的痛處,美目中閃過一抹失望,白皙的手擺了擺,“沒關系…你不想說也不用說…我是不會趕你要走的!”
這樣與衆不同的少年,想必他的經歷也必然十分慘痛。沈闵月親身經歷過,倒也沒走深究的想法。
誰知少年還是愣在原地,過了很久,才開口道。“我…我好像…叫…夫…差…”
沈闵月一驚,吳王夫差?頓時,渾身額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卻又想起之前自己在鎮上打聽的時候。
這裏是大堰!不是什麽東周,更沒有吳國和越國,自己之前完全是多慮了。看來這個少年同樣是異世界的産物吧。
沈闵月輕笑,若有所思道,“好巧…這裏的人管我叫西施呢…”
“西施和夫差…可是某種意思上的夫妻呢?…”
少年的身體僵住了,端起雞絲面的動作一頓。
她…說,西施和夫差是一對…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說…
少年胡思亂想着,一時間竟沒注意到自己拿着的居然是沈闵月的碗。
沈闵月一愣,回味起自己的話,突然發覺哪裏不對。然後,壞笑一聲拉近了自己和少年的距離。“我開玩笑的,你該不會是真的像做我的丈夫吧…你這麽小…我可下不去手…!”
少年臉色一黑,也發現了自己拿錯了沈闵月的碗,惡狠狠地放下面,瞪了沈闵月一眼,拉開與沈闵月之間的距離。
沈闵月眨了眨眼,無辜的撫摸着自己白瓷一般的臉蛋,“…沒想到這就生氣了…果然,還是小孩子…!”
少年跺腳,他哪裏都不小!
沈闵月在付晌那佘了些調料和菜。倒不是沈闵月以前就這麽厚臉皮,而是為生活所迫。她總不能一輩子在這破爛的房子裏過活。她已經想好了,先借錢在城裏來一處買豆花的攤子。白菜被沈闵月做成了小菜,沈闵月再次點起了豆花,這次她有夫差的幫助。倒是順利萬分,沈闵月實在不明白那對自己來說宛如泰山一般的石磨,怎麽到了瘦削的少年手中就這般輕松。夫差簡直就是是一個怪力少年。這次沈闵月做好了萬全準備,她甚至做好了豆花的鹵料。這讓她對自己的豆花生意信心滿滿。
這晚,沈闵月在廚房為少年鋪了一處簡陋的鋪蓋,少年似乎十分滿意。
翌日,清晨。沈闵月破舊的院落前響起了“啪嗒啪嗒”的聲音。那是驢車的聲
原來沈闵月已經和付晌約好了。每日付晌都要去鎮上采賣。這時候付晌剛好可以順道帶上她。當然,這其中不乏沈闵月施展了美人計的效用。一開始,沈闵月只是懷疑,之後她發現付晌總是在偷看自己的時候。就立刻反應過來了這其中的原由了。
美麗的皮囊,總是備受矚目的。
付晌在沈闵月的心中已經由一個好人,變成了一個好色的好人。
不知道,付晌如果知道了,心中會是如何作想。
另一邊,文府。
範蠡坐在文種的書房之中,宛如這個府邸真正的主人一般整暇以待。
當一身月白長袍的風流人物,儒雅俊俏的文種大人正要踏入書房的時候。正看到範蠡一臉不懷好意的看着自己,頓時一頭霧水。
“…”怎麽,他走錯地方了?怎麽有種這裏是範蠡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