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番外三彼岸之花
錢會詩進了屋,桂姐忙上前:“少奶奶,你不是下個星期回來嗎?”錢會詩拿下墨鏡:“先生呢?”桂姐道:“在花園給小白洗澡呢。”
從錢會詩二樓的房間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午後花園的情況。蔣正楠正給小狗搓泡泡,偏生這只小狗還知道什麽恃寵而驕,不時舒服地甩着身上的泡泡。蔣正楠身上的衣服都是高級定制的,身上這件短袖襯衫自然也是,被小狗甩了許多泡沫在上面。蔣正楠也不惱,蹲在草坪上,耐心十足地又給小狗抓了幾遍癢癢。
錢會詩只聽“咔嚓”一聲,手上那副最新款的墨鏡腳架竟被她生生折斷。她盯着手上的墨鏡半響,将其扔在了地板上,依舊不解氣,又狠狠地踩上幾腳。震蕩她是傻子啊,哪個男的會養這麽一只泰迪犬做寵物啊。
猶記初次見他抱了小白過來。她還以為是送她的,開心的一把抱了過來:“太可愛了!”
小狗可能怕生,所以掙紮着要從她懷裏下來。結果他淡淡地說了一句:“小白可能不習慣你身上的香味,還是我來養一段時間。等它習慣了再說。”
那個時候,他們才結婚一年零十個月。
她後來問他:“為什麽取小白這樣俗的名字啊?一聽就知道是條狗。”蔣正楠怔了怔,好一會兒才道:“小白這名字不錯啊,順口,都叫習慣了。”她揉着小白順滑的發毛:“小白,小白……順口到是挺順口的。”
後來某天,蔣母帶了表姨梁夫人過來喝茶,也正好聊聊彼此基金會的合作。聊到興頭上的時候,小白不知道從哪裏跑了出來。
梁夫人一看到小白,眼睛頓時一亮,打量了一下她,對着蔣母陸歌卿道:“你啊,好福氣,兒子媳婦這麽恩愛。”蔣母笑笑,沒有搭話。
梁夫人見她懵懂不解的神色,還給她解釋說:“會詩你不知道吧,正楠啊,從小就對發毛之類的東西有輕微的過敏症。以前啊,他家裏可從來不養什麽貓阿狗啊的寵物的。你看他寵你吧……”梁夫人彎腰抱起了腳邊的小狗:“哎呀,你這狗可真漂亮,叫什麽來着?”
她出神了數秒,才意識到梁姨在問她小狗的名字:“小白,叫小白。”
原來他有過敏症。可他這樣還買小白送她。
那個時候錢會詩也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可是某天,她帶小白出去逛街,小白回來就開始拉肚子。她也沒特別在意。也不知道蔣正楠是怎麽知道小白生病的,急急從辦公室趕了回來。一進門,抱起小白就往外走,她腳步匆匆地跟了上去。他的神色極不佳,她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陰霾的臉色,厲聲問她:“你到底帶它出去吃了什麽?”
她也覺得委屈,他從未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真沒吃什麽,大概是它舔了幾口冰激淩……”他坐進車裏,然後吩咐司機開車。她站在草坪上,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車子絕塵而去。
她不懂,不過時至小狗而已,更何況她也不是故意的。
他們才結婚兩年零兩個月。也是這樣一個夏天的傍晚,她一個人站在一片紫紅的夕陽裏,一整暖風過來,她竟然覺察到了寒意。
她嫁給他之前一直是父母手心裏的寶,大哥大姐也寵得很,從來也沒有人給過她氣受。與他一起後,她收斂了自己所有的脾氣,學着大姐得體儀容,大方處世,學習着與他家人相處,怎麽讨他妹子喜歡,為的就是讓他覺得她是他最好的選擇。
他不過是仗着自己愛他罷了!
是啊,他是不知道的。很早的時候,她與他就有過初見。是在大哥的婚禮上,那個時候,他出入商場,進入他母親的家族生意,而她不過是個高中生而已。他是那日到場的一個賓客,而她是新娘身後的伴娘之一。
那天,他白襯衫、白褲子,外面套了件寶藍的西裝,清俊逼人,踏着陽光而來,含着笑與大哥說了一句“錢先生,恭喜恭喜”。她似被他帶來的光線驚了一下,到現在都清楚地記得那一道迎面而來的白光,晃的讓人睜不開眼。
她記得那樣牢。可是,他卻沒有任何印象。那日在洛杉矶國際機場的貴賓室,她與大姐坐在角落的沙發裏翻看雜志,他與助理兩人進來。大街的視線一頓,側首在她耳邊低聲道:“這人就是盛世的老板,年輕有為吧……他原來的長相,在洛海我們那一圈子裏,也是出名的。不過後來出了車禍,所以現在的臉上有條疤……現在的整容技術這麽發達,去條疤還不容易?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大姐頓了頓,水一般的眸光在她身上打轉,笑容婉轉:“他還沒有老婆,據說連固定女友也沒有。”
大姐說完後,便落落大方地起身,在路過他身邊的時候。發出驚訝之聲:“呀,這不是姜先生嗎?”她邊看見他起身,朝大姐欠了欠身:“錢小姐,你好。能在這裏看到你,真是巧。”
大姐笑吟吟的道:“是啊,今天真是有緣。我呢,這趟是因為我小妹畢業,所以來觀禮。”邊說邊朝她招手,然後給他介紹:“這是我小妹,會詩,剛碩士畢業,修的是歐洲藝術。”
他朝她微笑颔首:“錢小姐,你好。恭喜你畢業。”那笑容雖然淡淡矜持,臉上亦有疤痕,卻似有股魔力般讓人移不開眼。
他是那麽紳士的一個人,上飛機的時候,她和大姐各有一個小提箱,他便主動幫忙。他與助理一人一個,也不知道是不是緣分,他随手提的那個便是她的。
回到洛海後,她便開始在家族的基金會工作。一個月後,居然在某個慈善宴會上,再一次遇見了他。他這次倒是記得她,朝她微微笑了笑:“錢小姐,你好。”她也朝他燦燦一笑。兩人聊了幾句,轉身卻見自己母親與他母親在一起,也不知道說什麽,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
再後來,他就往她辦公室送來了大捧的紅玫瑰,主動約她吃飯。送她到家的時候,他望着她,輕輕地問她:“你喜不喜歡我送的花?”她點了點頭。心裏卻甜蜜地嗔啧道:“傻子,你送我什麽,我都喜歡。”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每日大捧的紅玫瑰,每星期不定時的約會。開始約會後不久,他便帶她上了他的辦公室。一次一次,去得久了,辦公室裏的人便把她當女主人一般對待,熱絡客氣。
再後來,他說他工作忙,聯絡淡了些。她也不介意,畢竟男人嘛,總是要以事業為重的。
可是,她沒想到他這麽快會求婚,更沒有想到都還沒有正式求婚,各大媒體确保到說他一想她求婚成功,說什麽包下總統套房給她驚喜求婚。還說幾十個工作人員各捧了一枚戒指,魚貫入內,就為了她那溫柔低頭的一顧。
結果隔了數天,他真這樣做了。那樣的場面,她怎麽可能不答應呢?就是對媒體一百一萬個讨厭,讨厭他們提前将一切曝了光,否則她估計會感動到淚流不止。包括之後的婚禮,他給了她所有女人夢想的一切。以至于到現在,論壇上還有無數額女子對她羨慕嫉妒恨着。
小白從獸醫那裏回來後,他再不讓她多接觸了。
她覺得不解之極,一次在大姐面前說漏了嘴。大姐眉頭微蹙,把手裏的骨瓷杯放了下來,拉着她的手含笑道:“不過是只狗而已,瞧你緊張的。”
過了些日子,大姐偷偷地告訴她:“我找人跟了你老公兩個月……”她是知道他性子的,有些緊張:“大姐,……萬一他知道了,弄巧成拙就麻煩了。”
大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什麽都沒有。”又說,“大姐不是擔心你嘛!我救你一個妹妹,這不是怕你吃虧。”
又說起了孩子的話題:“不是大姐不提醒你,妹夫歲數也不小了。你婆婆他們都等着抱孫子呢。你可千萬別學那些不好的,說什麽過幾年再生。你們都結婚兩年多了,也是時候生了。”
她雖然沒臉紅,可也沒好意思跟大姐說他經常出差,兩人在那方面并不頻繁,最近更是少之又少。偶爾兩個人子一起,他都做足避孕措施。看來,她是時候跟他談談了。
後來,她是找他談了。他一聲不吭地聽完她所有的話,可是表情卻淡淡的,只說:“孩子太吵太煩了,過幾年再說。萬一爸媽問起來,就把我說的告訴他們,說是我不想要,把責任都推給我。怎麽說我也是他們的兒子。”
他這樣子地體貼她,她心底暖暖的。都說生孩子破壞身材,她望着鏡子裏勻稱的身材,也下不了決心。
可是誰曾想到,又過了半年,他居然要求分房睡。他那樣客氣,說什麽自己工作忙,有時候時差颠倒,太影響她的睡眠質量。他心意已決,只是通知她,而不是跟她商量。
誰家夫妻會分房睡啊,就算自家哥哥在外面有不少女人,可是回到家,還是跟嫂嫂同床同房的。她實在忍無可忍:“你是怎麽了?你想怎麽樣?”
可是她無論怎麽跟他發火,所有力氣卻像打在棉花上一樣,毫無回應。他那麽客氣,好像兩個人只是租房子同居,而不是什麽夫妻。
再看草坪的時候,蔣正楠已經拿着水管在給小狗沖泡泡了。
想起自己最近從歐洲掃貨回來的那十幾款性感睡衣。錢會詩撿起了地板上碎裂的墨鏡,緩緩露出一個微笑。
匆匆洗了個澡,換了件豹紋深V的緊身裙,又在手腕、耳後點了點香水,這才下樓。果然在餐廳看到了蔣正楠,正抱着小白,擡頭見了她,也不詫異,淡淡道:“回來了。”
不鹹不淡地,就算打招呼了。錢會詩妩媚地撩了撩卷發,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逗小白:“來,到我這裏來。”
小狗本是耷拉的眼皮,因她揉着它的發毛,所以擡了擡眼皮,然後再度眯了眼。
蔣正楠倒也不多話,把小白遞給了她。可她才伸出手,小白便來了精神,甩了甩發毛,沖她“汪汪汪”地叫。蔣正楠見狀,把收縮了回去:“算了,讓他們上菜吧。”他的手在小白的頸間輕輕摸了摸,小白便止住了叫聲。
這條狗,對它客氣它還真當福氣了。錢會詩轉眼想起大姐說的:“不過是條狗,你計較什麽勁,至于嘛!別讓他覺得你心眼小到連條狗都容不下。”于是盈盈一笑:“吃飯吧。”
一時間,廚房的人上來,輕手輕腳地擺筷子、碟子,菜一個一個上來。
大熱天的,廚房上了一個熱辣油膩的香辣蝦。顯然是蔣正楠專門吩咐做的,他向來喜歡吃蝦。錢會詩夾了幾只香辣蝦,剝好了夾給他。蔣正楠略有怔忡,片刻才說了一句謝謝。
錢會詩朝他笑笑:“老夫老妻了,有什麽好謝的。”将正楠又怔了怔,沒有說話。
深夜時分,錢會詩泡了澡,把自己全身塗得香香的,換上了黑色性感的蕾絲睡衣,又在外面穿了件真絲睡袍。
推開蔣正楠的房間,卧室裏沒有人,浴室裏到有聲響,看來他在洗澡。錢會詩把從自己房間帶過來的各種蠟燭擺在床頭櫃、沙發幾、吧臺等各個地方,然後又一一點燃。各種色彩的燭光盈滿了房間,光影浮動中帶來各式芳香。
錢會詩脫下來外套,露出了裏頭布料極少的睡衣。她輕輕地鑽進了被子,姿勢撩人地側卧在床,等待蔣正楠出來。
被子底下有什麽東西,冰冰涼涼地纏繞了上來,皮膚粗糙。錢會詩一驚,忙撩開被子……她發出了有生以來最恐怖的尖叫聲,然後便暈了過去。
有人拍着她的臉,錢會詩茫然擡眼,半響才意識到面前是蔣正楠。她憶起了昏厥前最後見到的畫面,是被子裏有條黃色蟒蛇。
錢會詩一把摟住了蔣正楠的脖子,瑟瑟地鑽進他的懷裏:“楠,有蛇……被子裏有蛇……”
蔣正楠溫柔地拍了拍她:“別怕,是我新養的寵物。”錢會詩全身汗毛都倒了起來:“你養的?”
蔣正楠道:“不要怕,不過是條黃金蟒而已,它又不會吃了你……來,我握着你的手,帶你去摸摸……”錢會詩手腳都在發軟,聽了他的話,只差在再次尖叫,拼命搖頭:“不,不,我最怕蛇了……楠,你把它扔了吧,快把它扔了。”
蔣正楠道:“好。既然你不喜歡,我過幾天找個地方養它。”
那天晚上,她逃命般地逃出了他房間。可誰能想到,蔣正楠說找個地方養那條蟒蛇,卻連帶他自己也跟着搬了出去。
大姐又找人幫她去查,只說在他住在自己的樓盤華盛世紀裏,可是除了這個,其他方面不要說女的,連個影子也沒有。
明明外人看來郎才女貌,多麽合适的一對人。至今論壇上還有他們當年的婚禮照片,每每有什麽豪門大婚、世界婚禮,都會有很多人站出來說他們才是最為登對的金童玉女、模範夫妻什麽的。可是誰又會知道真實內幕呢?
大姐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她和他都成年許久了。平淡是婚姻最大的殺手,大家都心裏有數。
除非離婚,不然就是忍,還要高貴優雅大方地忍。再說了,蔣正楠又沒別的女人。
可是一輩子這麽長,她要忍到什麽時候呢?她在蔣正楠眼裏比小白還不如呢。
後來,他父親出了事,坐到他父親那個位子如果出事的話,就不是小事了。他們家觀望了一段時間,終于大姐對她說:“小妹,你不想忍就不要忍了。”
她沉默許久:“大姐,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家族的意思?”
大姐端起杯子,輕啜了一口:“你說呢?”
她已經是錢氏家族嫁出去的女兒了,可以有自己的意願,但最後還是同意了。
于是,她對他說:“蔣正楠,我們離婚吧。”
她大姐以智慧與美貌并重聞名整個社交圈,她雖不如大姐聰明,但也不是傻子,她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心裏根本沒有她呢?這些年來,只是她不肯承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