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遺忘的平常
生活還是要繼續,工作也是。很快地,這一切都會結束。
許連臻如此告訴自己,可是在夜裏她卻又開始失眠,整晚整晚地失眠。但是白天,還是得神采奕奕地出現。她開始化妝掩飾,開始精致起來,如同盛世集團辦公室裏其他的OL,衣着幹練,無懈可擊。
她與蔣正楠再沒什麽接觸,自此後,她所有的工作開始由賀君一手安排。事實上賀君根本沒有任何工作給她。許連臻自己則主動開始跟在宣曉意後面學各種助理工作,在宣曉意忙的時候幫忙打字,核對不大重要的一些資料,做簡單報表、影印文件等各種零碎工作。
宣曉意一直覺得十分過意不去,可是再怎麽推辭,卻也推卻不了許連臻的熱情。宣曉意一再地請示她的頭頭賀君,賀君卻只說了一句:“許小姐想做什麽,只要不是特別重要的文件和資料,你都由她。”
賀君心裏清楚得很,這個許連臻小姐連Boss都不知道拿她怎麽辦,他又能做什麽,如何做呢?
聽賀君這麽說了,宣曉意便開始接受許連臻的幫忙。如此地過了一段時間,許連臻對于很多助理零碎的工作都開始上手了。有空的時候,還會主動幫大家去買蛋糕松餅咖啡奶茶之類的東西。
她也很願意陪宣曉意加班到深夜,然後兩個人一起去吃路邊的燒烤、麻辣燙等各種小吃。
相對于很多空閑的日子,許連臻更喜歡忙碌,甚至很變态地喜歡加班,每次加班到深夜,她頭昏腦漲地回到住處,匆匆洗完澡,便可以倒頭大睡。
這樣子,她就不用再每夜每夜地想起不該想的人,不該想的事。
猶豫許連臻現在有了“忙碌”的工作,對于蔣正璇逛街吃飯的邀請,很容易找到借口拒絕。但有的時候還是很難的,比如她不去,蔣大小姐可以親自過來。
就如同此時,蔣正璇笑意盈盈地推開了她辦公室的門:“親愛的連臻‘童鞋’,有沒有空陪我一起選婚紗啊?”
蔣正璇這次的婚紗和禮服是通過舒曼的工作室邀請國外知名的婚紗設計師設計的。設計師助理發了郵件過來,讓蔣正璇挑選設計圖。
有好幾幅設計稿,一張一張地在電腦屏幕前打開來。有的簡約精致,有的繁複華貴,有的甜美飄逸,也有的高貴典雅,每一張呈現出來的漂亮效果都是女孩子心目中夢寐以求的婚紗。
蔣正璇的喜悅歡愉,從眉間發梢一點點散發出來:“這張複古款怎麽樣?我覺得還不錯。最近流行複古。”許連臻點了點頭:“其實我覺得都很漂亮。這款馬甲式的也很适合你。”
蔣正璇又把馬甲式的那款婚紗設計圖紙調了出來,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半天:“真的,這款也很漂亮。怎麽辦啊,每款都這麽好看,我都沒辦法挑了。”
說話間,又調了一款簡約大方的蕾絲曳地款出來,側頭朝許連臻微笑:“其實,我覺得你穿這款肯定很好看……”
正認真看電腦屏幕的許連臻滞了一滞,然後垂了眸子,平靜地回答她:“蔣大小姐,這是你的婚禮。”
蔣正璇微笑地看着她,眼睛又黑又亮:“連臻,你做我伴娘吧?”
許連臻有些驚訝:“伴娘?”蔣正璇很認真:“是啊。你同不同意?不同意的話,看我怎麽來煩你!”
許連臻輕皺眉頭:“可是……”蔣正璇截了她的話:“可是什麽?是我結婚耶。我是新娘我最大。你敢不同意,試試!”
在這種“威脅”下,許連臻也無法說一個“不”字。蔣正璇當下立刻拍扳,将她看中的那套蕾絲簡約款定為伴娘禮服。
反而她的婚紗,卻左思右想,難以下決定。
蔣正璇走的時候,照例拉了許連臻,讓她送她到電梯處。蔣正璇一邊等電梯,一邊重複了幾千遍的問題:“連臻,到底選哪一款比較好啊?”又作可憐狀,“嗚嗚……嗚嗚我快崩潰了……”
許連臻不由得搖頭失笑:“要不,全選吧。”
“切!那不是要十分鐘換一套!”
“不錯啊。十分鐘一套,讓賓客欣賞我們漂亮新娘的婚紗show。”
“才不要呢!除非你陪我!”
“要陪也不是我陪啊,會有人陪你的。”
“不,到那時候我就拖着你陪我上臺,我換一套你也得陪我換一套。”
“不要!”
“哈哈……”
兩人嬉鬧得正歡,一時也沒有注意到專屬電梯的樓層數字正開始不停地往上跳躍。
電梯“叮“一聲,到達了他們所在的樓層。蔣正璇擡頭,門在同一瞬間打了開來,電梯裏頭的兩人,赫然是蔣正楠和錢會詩兩人。
蔣正楠笑容僵在了嘴角,驚訝地叫了一聲“哥”。錢會詩則落落大方多了,笑盈盈地挽着蔣正楠從電梯裏頭出來:“呀,璇璇也在。”
蔣正璇偷偷掃了一眼許連臻,見連臻神色微斂地後退了一步,低下了頭,具體瞧不清什麽。這才笑笑打招呼:“會詩姐,你好。”錢會詩親熱地拉起蔣正璇的手,側頭對蔣正楠道:“正楠,我們晚上和璇璇一起去吧。”
蔣正楠神色溫煦,連語調也是說不出的柔和:“好啊,你決定。”
錢會詩則已經牽着蔣正璇的手,親昵地邊走邊道:“晚上有個品牌的時尚之夜,邀請了我跟你哥。你陪我們一起去啊……”三人緩緩地走進了蔣正楠的辦公室。
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許連臻靜靜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
聶重之生日聚會的那天,早早地邀請了幾個最要好的發小齊聚在他的私人莊園。許連臻不知道為什麽蔣正楠要帶她去,甚至他還說是聶重之特地邀請她的。
聶家莊園她倒是不陌生的,聶重之曾在這裏給蔣正楠舉辦過生日宴會。兩人當年也是在這裏結束“一切”的。
這日下午,安排在聶家的馬場活動。許連臻一個人孤單單地坐在木椅上,看着一身黑色帥氣騎馬裝的蔣正楠手拖着手與錢會詩過來。錢會詩今日也是黑色的騎馬裝,兩人是明顯的情侶服。帽子下肆意披散着一頭深棕色的大波浪,妩媚撩人。
猶記得當年她初學騎馬的時候,他正在外地出差,卻每晚會與她聯系。甚至還給她訂過兩套騎馬裝,有一套也是黑色的,類似的款式,類似的馬靴……
許連臻心裏泛出了澀疼。
那個時候的蔣正楠也曾戲谑過,說下次讓她大哥帶她們來聶家馬場。現在倒是實實在在地在聶家馬場,只是……
當年若不是與璇璇去學騎馬,就不會有吳明的那件事情。猶記得那個時候他心急如焚的焦灼,他擁抱她那一瞬間的溫度,他手指緩緩滑過她發絲時,她心底的每一個觸動……現在想來,依舊清晰如昨。
那個時候,如果沒有那件事情,如果沒有他那一時的溫柔……現在會不會有不同結果呢?
蔣正楠從工作人員手裏細心地接過牽着馬的缰繩,殷勤溫柔扶着錢會詩上馬,他才翻身上了自己的馬匹。
兩人對視一笑,輕攬缰繩,騎馬緩步而去。
午後慵懶的淡金色光線裏頭,王子與公主般相襯的俊男美女,光暈閃得讓人有些目眩。
許連臻片刻才回神,只覺身畔有異響,擡頭一瞧,只見壽星聶重之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邊。
聶重之淡淡地笑:“許小姐,怎麽不下場跑兩圈呢?”許連臻搖頭:“我不大會。”聶重之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女孩子騎馬很有健美減肥的作用。不過我今天倒發覺騎馬還有一個特別之處……”
聶重之忽地朝許連臻眨了眨眼:“你想知道是什麽嗎?”
許連臻其實并無什麽興趣,但見聶重之鮮有這般有趣的表情,便順着問道:“什麽?”卻見聶重之含着笑站了起來:“你跟我一起去騎馬,我就告訴你。”
他也不容許連臻拒絕,直接拖了她的手臂來到了馬廄,從工作人員手裏接過馬缰,攙扶着她:“來,上去。”見許連臻擡眼不解地望着他,聶重之輕笑道:“上來吧。你以後會明白的。”
聶重之拉着馬缰走了一小段路,遠遠地看見蔣正楠正在過來,他說了一句:“許小姐,如有冒犯的話,實在對不起……”
許連臻還沒反應過來他話裏頭的意思,一瞬間,聶重之已經翻身上馬,與她一起騎在了馬背上。聶重之因為要握缰繩,所以兩人的姿勢從旁人看來,便如同他緊摟着許連臻一般。
許連臻只覺得尴尬萬分,雖然覺得聶重之這樣的舉動頗為無理,但聶重之給她的感覺跟吳明完全不一樣,聶重之十分坦蕩。
只感覺到聶重之俯了下來,在她耳邊道:“許小姐,我在幫你……”許連臻瞧着不遠處的那一對璧人,明白了過來。只是怎麽也想不通,聶重之是怎麽會知道她對蔣正楠感覺的呢。
聶重之話音剛落,便“駕”一聲輕喝,雙腿一夾,策馬飛奔起來。許連臻“啊”一聲驚呼,只好側身去抓着聶重之的衣服。旁人看來,便如同連體人般的親密。
錢會詩本來對蔣正楠帶助理來聶重之的聚會,心裏頭正狐疑不已,可是以她的身份和矜持,斷不會親口去問蔣正楠。此刻見到這一場面,心頭莫名一松,低頭柔聲道:“正楠,你看,聶重之對你的漂亮助理很感興趣哦。”
蔣正楠冷冷地瞧着聶重之的方向,嘴角勾勒出銳利的弧度:“哦,是嗎?”
錢會詩在馬上,自然無法看到他陰霾的臉色,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今天是聶重之生日,你特地帶她來,不會是想送這麽一份大禮給他吧?”
等聶重之帶着許連臻繞了一圈回來的時候,蔣正楠也才将缰繩交給工作人員。蔣正楠的臉色陰沉,眼角冷冷地掃了掃不遠處的許連臻,這才朝聶重之似笑非笑地道:“聶,你好大雅興啊。”怪不得聶重之會特地打電話讓他帶她來。當時他一口答應了,也只是想看看,在他與錢會詩一同恩愛出席的聚會上,在兩人當年的分手之地,她會是怎樣的反應。
聶重之假裝沒聽懂,笑笑:“蔣,我正好找你呢。今天晚上想借你的美女助理做我女伴。”
蔣正楠瞧了一眼正在休息區的許連臻和錢會詩,閑閑地脫着手套:“是嗎?你堂堂聶大少還會少女伴?不過,難得聶大少這麽看得起我的小助理,再三叮囑讓我帶她過來,我自然沒有任何意見,只是不知道她本人有沒有意見?”
聶重之胸有成竹地一笑:“我詢問過許小姐了,她已經同意了。”蔣正楠懶懶地“哦”了一聲:“是嗎?”
聶重之望着許連臻纖細的側影,似真似假地試探:“蔣,你不會吃醋吧!”
蔣正楠嘴角上勾,仿佛聽到世間最大的笑話一般:“吃醋?聶,你是吃飽了撐了還是出門的時候頭被門框給擠了?這麽富有想象力!”
聶重之淡淡地笑了笑,也學着蔣正楠懶散的模樣:“哦,是嗎?!那麽,我們就這麽定了。”他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打轉,過了片刻,道:“對了,你打個電話給璇璇,問問她怎麽到現在都還沒有到?”
晚宴開始前,有專人将聶重之吩咐準備的禮服、鞋子以及配套的首飾送到了許連臻的房間,只恭敬地說:“許小姐,這是聶先生讓我送過來的。”
許連臻是到了這裏才知道今晚是聶重之的生日,晚上會舉行一個Party。所以她根本就沒有帶什麽衣服可以替換。想不到聶重之這麽有心,特地讓人給她準備了。
禮服是一款曳地的白色款,腰部有一條細細的黑色皮帶,黑與白的經典搭配,簡介清爽,極佳地凸顯了許連臻身材的比例。胸頸部的設計又露出了許連臻白皙的手臂和纖細迷人的肩胛骨。首飾也是簡簡單單的,只配了長長的耳墜和精致手鏈。
許連臻站在房間的鏡子前,不得不承認聶重之十分有眼光。這一套清新的裝扮,将她的優點完全展露了出來。他們這一類人美女見多了,眼光确實毒辣。
有人在門口敲門。許連臻說了一句:“請進。”
剛想到聶重之,聶重之便來了。望着許連臻這一身迷人裝扮,聶重之眼中有淡淡的驚豔和贊賞:“許小姐,你今天真漂亮。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陪這麽漂亮的美女一起下去呢?”
一起下樓?今天這樣的場合!
許連臻有些驚訝愕然地望着聶重之。他可是今天的大壽星,萬衆矚目的焦點啊。這樣的場合跟他一起下樓……
聶重之望着她,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輕輕上挑:“許小姐,你想不想知道,你跟我這麽親親熱熱地走下去,蔣他會有什麽反應嗎?”
蔣正楠會有什麽反應?他會有什麽反應?許連臻苦笑。聶重之的眼光又亮又深,似明了一切。
聶重之見她不語,便走近了一步,緩聲道:“許小姐,就算你不想知道,也可否請你幫我這個忙,陪我一起下去?就當這是我跟你讨要的生日禮物。”邊說邊把手肘優雅地遞到許連臻面前。
壽星都這樣說了,想來是沒有人會這麽不給面子直接拒絕吧。于是,許連臻遲疑了數秒,輕輕挽起了聶重之。
當兩人一步一步沿着樓梯而下時,整個聶家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燈光師将一束銀色光束籠在兩人身上,兩人這麽逶迤而下,宛若電影鏡頭一般賞心悅目。
在大廳裏頭的蔣正楠、錢會詩、蔣正璇亦随衆人靜了下來。錢會詩此時已是百分百地放下了心,帶着燦爛舒心的笑容與蔣正璇說話:“璇璇,她是你朋友嗎?”
蔣正璇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怔了怔才回神,笑笑道:“是啊。”
錢會詩道:“想不到一打扮起來也蠻漂亮的。對了,她是聶重之的女朋友?”語氣裏頭有着懷疑,想來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吧。
蔣正璇不着痕跡地将視線移到了她大哥蔣正楠身上,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應該不是吧。”
錢會詩順着她的視線瞥了一眼身邊的蔣正楠,見他手微擡,輕飲着杯中的紅酒,一副平常模樣。可目光卻定定地落在前方聚光處的方位,許久也不曾移開。不知怎麽地,錢會詩心裏模模糊糊地浮起一種怪異之感。
不知是他們,整個會場不知底細的人都在竊竊私語:“聶重之身邊的女人是誰?”八卦的永遠都是女人開頭,另一個已經興致勃勃地接了下去:“應該是正式的女友吧。這麽大的場合,這麽隆重地出場,不就是在宣告身份嗎?”
有人又道:“這女的,看上去清清純純的,估計是個厲害角色,否則以聶少這樣的人物,怎麽會被吃得這麽死死的?聶少的女人沒有幾十也至少有一打了。居然有本事跟聶少在聶家莊園這麽公開亮相。雖然今天到場的沒有長輩,可已經夠厲害的,她應該是第一個在聶家莊園正式亮相的聶少女友。”
此時聶重之已經和許連臻攜手到了臺上,聶重之含笑地通過麥克風招呼衆人:“感謝大家今天百忙中抽空參加我的生日Party,我也不浪費大家的快樂時光了。希望今天大家都能夠玩得盡興。”
接下來的時光,許連臻扮演了類似女友的角色,随着聶重之全場穿梭,最後來到了蔣正楠、楚随風這群人中間。
也不知幾人在說些什麽,楚随風聊得起勁,正在哈哈大笑。見聶重之過來,笑道:“我們的大壽星總算來了。我們正在讨論今天怎麽給你慶祝呢!來,來,來,我先敬我們的大壽星三杯酒。弟兄們,你們随意。”
聶重之在衆人身上掃了一圈,嘴角輕勾,露出若有似無的笑意。二話不說地從經過的服務生手裏取過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楚随風叫嚷道:“兄弟啊,今天我們可不放過你。你等着被擡上床吧。”聶重之斜斜地睨了他一眼,笑意輕佻:“怎麽,難不成床上還有特殊禮物等着我?!”
楚随風大笑:“你就美吧你,不送你一人妖已經不錯了。快喝吧!”
楚随風與聶重之的酒杯輕輕一碰,湊近了低聲道:“你不要玩得太過了。我看蔣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他看你的眼神有殺意……”
聶重之淡淡道:“放心,我心裏有數。”一仰首,将杯中之物一飲而盡。視線不着痕跡地落在了不遠處的蔣正璇身上。之間蔣正璇正與許連臻竊竊私語。蔣正璇今天穿了一條極清新的果綠色及膝裙,襯托得那裸露着的一雙小腿線條纖柔,白嫩誘人。
邊上,蔣正楠攬着錢會詩的腰,不知道與杜安平夫婦在說什麽,表情看上去甚為愉悅。
聶重之的酒量十分好,但是楚随風之流也不是吃素長大了,一輪一輪地瘦下去,到了後半段,衆人都已經察覺到聶重之走路的腳步都是虛浮的了。
在這過程中,錢會詩一手挽着蔣正楠的手,一手輕托着酒杯,一副小女人的模樣。婷婷地站在一旁,含笑應酬,不時輕聲細語,不時望着身邊的蔣正楠側頭微笑。她的舉止優雅,一舉手一投足,旁人看來都極有味道。
後來,聶重之半醉半醒地說去洗手間,竟一去不回來了。蔣正楠與錢會詩手拖手地在角落裏與友人聊天。楚随風則摟着女伴在喝酒。許連臻去補了妝回來,環顧四周想找蔣正璇,可是很奇怪,居然找不到……
在這種情況下,許連臻便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脫了高跟鞋,赤足踩在涼涼的地板上,一下子便覺得還是腳踏實地比較自在。微開的窗口隐約有跳躍的音符傳來,也愈發将房間襯托得安靜之極。
許連臻抱膝在窗簾後面坐了下來。
一個晚上,他所有的溫柔和纏綿目光,都給了錢小姐。
門上傳來“咚咚”的幾下聲響。許連臻在窗簾後一愣。片刻後,敲門聲又響了起來。真是有人在敲門。不是牆壁,就在她房門上。
許連臻才輕輕地拉開了一條縫,門便被人大力地推了開來,她被那股力量撞得後退了兩步。只一個瞬間,那人進了來,門又被迅速關上了。
在她想尖叫的那一剎那,她聞到那人身上有她熟悉至極的味道。許連臻放下心來。
是他!蔣正楠!
可是,他怎麽會扔下錢小姐到這裏來?
下一秒,只聽見蔣正楠的聲音冷屑而譏諷地在黑暗中響了起來:“在等誰?聶重之嗎?怎麽?不給葉英章守身了?”
許連臻心裏冰涼,無言地偏過頭。他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蔣正楠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她手臂,厲聲道:“你真的在等他?”
被他握住的地方,熱辣辣地發疼。許連臻怎麽抽也無法抽出自己的手,只好平平靜靜地說着一個事實:“蔣先生,下班時間,我在等誰,我想我應該不用給你彙報。”
方才蔣正楠在樓下,看見聶重之上樓,半晌,又見許連臻上樓。他心中本就在懷疑,此刻許連臻的話,無疑更讓他證實了揣測。
空氣裏呼吸聲明顯地越來越重。蔣正楠冷冷地直笑:“是嗎?”話音甫落,許連臻已經被他狠狠堵住了唇。他在她唇間肆虐,咬着吮着她的舌頭,又狠又重。那不是親吻。戀人間的親密,是唇齒纏綿,溫柔親愛。
而此刻的許連臻,除了又麻又痛,別無其他感覺。再遇後,他從來是這樣的,不耐煩之極。
蔣正楠的唇最後落到了她的耳垂上,輕輕地啃,重重地咬:“怎麽,傍上了聶重之,覺得我沒有用處了?覺得自己可以過河拆橋了?”
她被他固定在門與他之間,雙手按在了門上,絲毫動彈不得。他的另一只手,四處游走,不過片刻,她已經不着片縷了。他的吻落在她的高聳上,手不斷往下……許連臻唯一可以動的只有雙腿,只好踢他,蔣正楠從她胸前擡頭,又吮住了她敏感的耳垂:“這麽大動作,你想把其他人都引來嗎?我倒是不介意,那樣更刺激……”
他向來手段百出,此刻又是刻意為之,她哪裏是他的對手。許連臻極力抗拒着情動,可她越是抗拒,蔣正楠倒似越有興致,百般逗弄……終是抵不住,“啊”一聲嘤咛了出來,整個人軟下來,咬着下唇不斷喘氣。
蔣正楠冷冷地勾勒嘴角:“怎麽樣?嘗到味道了?”他放縱自己沖撞了進去……許連臻“嗚”的一聲,眼前頓時視線模糊。耳邊傳來蔣正楠低低一笑,沙啞性感:“男人不都一樣嗎?”
他的襯衫上整齊的一排扣子,每一次撞擊都烙在她裸露無助的肌膚上摩擦得生疼。他也不知怎麽了,瘋了一般,這樣那樣,總是不肯停。
蔣正楠最後是接了一個電話才放過她的,那個時候她在他身下,清清楚楚地聽到是錢小姐嗲嗲的聲音:“楠,在哪兒呢?”蔣正楠的語氣別樣溫柔:“嗯,寶貝,有點兒小事,馬上處理好了。我這就過去陪你。”
黑暗中,有冰涼的液體無聲無息地滑過眼角。
她總是不明白,他有那麽多的女人,有錢小姐,為什麽還是不肯放過她呢?
自從搬出去後,許連臻現在習慣了下班後,去公寓附近的傳統市場,買了青菜、土豆、牛肉、蓮藕、排骨,做一頓簡單飯菜。第二天呢,也好帶飯去公司的微波滬裏熱一下。她買的時候還特地多買一些。自從宣曉意前幾日嘗過她的菜後,每天過來蹭菜。于是,她就在準備自己一份的同時,也順帶幫她準備一份。
提了購物袋,沿着馬路漫步回家。這樣的方式,不由得令她想起在大雁的日子。小皮皮的身體日漸康複,現在每次與嬌姐通電話的時候,嬌姐聲音裏頭都是滿滿的笑意,令她心生歡喜。就因為這麽一點喜悅,讓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打開門的時候,許連臻忽然怔住了。玄關處有一雙黑色男士皮鞋,是他穿慣的牌子。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夕陽的光輝灑過來, 從陽臺鋪進客廳裏,延展開來,是一幅十分溫柔的景象。
許連臻站在客廳,看到了蔣正楠。他背對着她, 在客廳的陽臺上遠眺風景,自從聶重之生日宴會後,他就直接出差,一直沒有再見過他。
她關門的聲音并不輕,可是蔣正楠背對着她,一直沒有回頭。
許連臻回了主卧,在裏頭待了許久,也不知道他走了沒有。最後換了寬松款的長T恤和打底褲進了廚房,圍上圍裙,開始了自己的忙碌。
這裏是他的地方,他願意來,願意走。她除了接受,無能為力。
一個人在廚房裏,炖了蓮藕排骨湯,煮了咖喱土豆牛肉,又炒了一個青菜。這麽一忙碌,轉眼就過了兩個小時。
心想着他總應該走了吧。可出了餐廳,赫然便見到蔣正楠靠在客廳的沙發上閡眼輕睡。手邊擱着電視機遙控器,電視裏正播放着她平日從不看的財經臺。
許連臻靜靜地伫立在沙發畔。蔣正楠一直維持着方才的姿勢,看樣子是真睡着了。她的眸光複雜地停在了他的左臉上,原先的疤痕已經淡得瞧不出什麽痕跡了。現代的醫學技術完美複原了他的英俊。
可是她心頭卻茫然空落。她的指尖依舊清晰地記得那些疤痕凹凸的真實觸感。
許連臻也不知自己這一怔是多久,回過神來,進了廚房。
湯鍋依舊滾燙,她感覺到了指尖傳來的溫度……她心裏奇怪地有種想落淚的感覺。
許連臻坐下來才吃了兩口飯,便聽見自己手機的音樂響了起來。她繞過客廳,在玄關處的包包裏找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宣曉意的號碼。
一接通,宣曉意就嚷嚷道:“連臻,我被人放鴿子了。在xx路的水煮魚,你要不要過來?”
許連臻道:“我已經吃了,就不過去了。”宣曉意長嘆了一聲:“唉,一大鍋呢。我雖然是個吃貨,可也吃不完。而且又是魚,打包了明天也不好吃。”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然後問道:“明天你帶什麽好吃的?”
許連臻微笑:“咖喱土豆牛肉,青菜。”宣曉意滿意地道:“我最喜歡你煮的咖喱牛肉了。微波滬裏一轉,滿屋子的咖喱香味,饞死辦公室一大群人。我要多多牛肉,少少土豆……”
挂了電話,許連臻準備繼續她未完的晚餐。可是一進餐廳就愕然了,某人已經大模大樣地占據餐桌的另一面,她的碗和筷子都已經不在原位了。
可是她剛剛明明已經吃過了……
第二天午飯時分,宣曉意望着桌子上的外賣盒子,意外地道:“我的午飯呢?我的咖喱土豆牛肉呢?”
打開盒子的手明顯一頓,許連臻側過臉,道:“被我一不小心燒焦了……”
事實上,那大半鍋咖喱土豆牛肉還有幾乎一鍋的蓮藕排骨湯都進了某人的肚子。
宣曉意狐疑道:“燒焦了?”許連臻支支吾吾:“我顧着看電視,忘記關火了……”
好在外賣的味道不錯,宣曉意後來也沒在燒焦的問題上多問下去。
幾天後,許連臻正端菜上桌的時候,玄關處傳來了開門的聲音。蔣正楠走了過來,徑直在她對面坐下來,探手取過她的碗筷。然後,毫不知羞地開吃。
許連臻瞠目結舌,只好又去盛飯。心裏不知怎麽湧起一個念頭,估計明天的午餐又要保不住了。
事實上,确實如此。到最後,一砂鍋的筍幹老鴨湯、鮮蝦蒸豆腐還有一個炒菠菜,都見底了。
漸漸地,每個星期三晚上,蔣正楠會準時出現,用餐後離開。兩人從來沒有任何交談,也不用交談。彼此都很清楚,沒什麽可談的。
在辦公室裏,蔣正楠也再沒有吩咐許連臻進去泡咖啡倒茶,就如同她不存在一般。就算偶爾兩人相遇,也是目不斜視地擦肩而過。
這種是什麽模式?許連臻不知道。她不知道蔣正楠到底想幹嗎?她永遠猜不透他!以前猜不透!現在更加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