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悲傷的流淌 (1)
蔣正璇凝望着鏡子裏頭那個穿着婚紗的自己,總覺得恍然,似乎是自己,又似乎不是。她側首,望着許連臻:“連臻,你覺得哪件好一點兒?”
其實真的每一件婚紗都好看。訂制的三件不同款式,複古,小性感,甜美的,無不将蔣正璇嬌小玲珑的身材展現了出來。
許連臻實在難以取舍,只好誠實回答:“我真心覺得都不錯。你自己喜歡哪一件?”蔣正璇一直盯着鏡子,似失神一般,片刻才迷茫搖頭:“我也不知道。”
許連臻便道:“要不這樣,我幫你用手機拍下來。然後對比照片,你再慢慢選。”
蔣正璇點了點頭,便又讓小薇等人進來,重新進了更衣室換衣服和頭紗。
許連臻也進去一起幫忙,剛在擺弄蔣正璇的頭紗,手機響了起來,是賀君的。許連臻走出了貴賓室,到樓梯間接聽電話。
賀君道:“許小姐,請問你在哪裏?”許連臻道:“我在陪蔣小姐試婚紗。”賀君那頭有什麽聲音,大約被人捂住了聽筒。
許連臻追問道:“賀先生,請問有什麽事?”賀君道:“沒什麽。”
挂了電話,許連臻一看手機顯示的時間,才明白這正是她吃飯的時間,而今天剛好是星期三。她凝視着電話,說不出什麽滋味。
怔了片刻才回到貴賓室,只覺異常安靜,小薇也不在。難不成走錯房間了。可一轉頭,蔣正璇和她的包包都擱在沙發上呢。
有個熟悉的男聲從更衣室裏傳了出來:“怎麽,你以為你不接我電話,躲着我,我就沒有辦法找到你了?”
許連臻詫異萬分地止住了腳步。這明明是聶重之的聲音。怎麽會?怎麽會從裏頭傳出來呢?
包廂裏頭,蔣正璇緊拽着胸口,瞪着杏眼:“聶重之!”
那件禮服是馬甲式的抹胸款,穿在蔣正璇身上,極好地将她所有線條都美好勾勒出來,胸前牛奶般細膩白嫩……聶重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不是一直叫我聶大哥嗎?”
蔣正璇忽然湧起了無邊的害怕,聲音低了下來:“聶大哥,我要結婚了。”
聶重之眯眼一笑:“我當然知道。”他的眼睛是丹鳳眼,略有點上挑,笑的時候,總有種蠱惑人心的感覺。
蔣正璇心頭窒息,倉皇地別過頭:“我要換衣服,請你出去。”
聶重之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迫她轉頭:“你早已經是我的人了,跟我在一起那麽多次,還準備跟別人結婚?你是不是真把我聶重之當吃素的!”
蔣正璇只覺得全身的血氣盡往臉上沖,熱辣辣一片:“你……”
聶重之強迫蔣正璇與他臉對着臉,冷冷地說:“你跟他在一起這麽久,他都沒碰過你。你覺得他喜歡你嗎?”
蔣正璇只覺得又羞又急又怒,咬着牙:“要你管。我就喜歡他,我就喜歡葉大哥……你……你放開我!”
聶重之一把将她抱住,也不管蔣正璇的掙紮,強硬地道:“好。如果你還是要跟葉英章結婚,就不要怪我把這件事情攤開來。總之,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我怎麽也不會放過你的。”
蔣正璇驚怒異常:“聶重之……你……你無恥。你說過的,這件事情,不會說出去的。”
聶重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我無恥!最開始的那個晚上是誰拉着我不讓我走的?”蔣正楠刷地紅了臉,別開眼,恨道:“你明知道那天我喝醉了……你明知道……”聶重之冷笑道:“既然你知道我占了你的便宜,你怎麽不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大哥,只要你說了,你大哥自然會收拾我。”
蔣正璇咬着唇不吭聲。聶重之替她說了出來:“那是因為你不敢,你怕你的葉大哥知道,你怕你的葉大哥不要你。所以你寧可什麽都不說,忍受我的種種要挾。”蔣正璇知道跟他說什麽也沒用,索性甩開臉,不想再跟他說話。
半晌後,聶重之的聲音輕幽地響起:“你就這麽喜歡葉英章?!他到底有什麽好的……”
蔣正璇的話語中帶了一種賭氣的恨意:“葉大哥就是好,什麽都好,什麽都比你好!”
空氣裏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許連臻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聽到了這段隐秘,忙蹑手蹑腳地出了房間。原來這中間還有這麽一個故事。怪不得聶重之一直對蔣正璇的事情這麽上心。
許連臻去找了小薇聊天,一直到蔣正璇打發人發人找她們,才回了試衣包廂。
蔣正璇的臉色已經恢複如常了,但微笑的時候還是有幾絲不自然:“連臻,葉大哥打電話說在附近,準備過來。”
許連臻笑笑,拿出了手機。兩人對比着手機裏的婚紗照片,讨論了片刻。
許連臻遲疑了許久,終于将心中的話說了出來:“璇璇,我想跟你說個事。對不起,我不能做你伴娘。”她不能讓璇璇一生唯一的完美婚禮有她這樣的污點。
她和葉英章的事情,蔣正璇遲早會知道的。到時候,她肯定會後悔邀請她做伴娘的。
蔣正璇看着她,試探地道:“連臻,你跟我大哥……還好嗎?”蔣正璇知道大哥和錢會詩之間的約會,兩家長輩都十分滿意,甚至期望他們可以早日結婚。最近,雙方家長一反過去不回應的态度,面對媒體對兩人戀情的提問,都會含着笑說一句:“謝謝大家關心。”
回答她的是長久的沉默。許連臻很久很久之後,才輕輕地道:“璇璇,我不知道怎麽講。”
“每個女孩子都希望有一天可以遇見她生命中的王子,可以寵她愛她疼她,一輩子把她捧在手掌心上。可是,很多時候,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如人所願的……
“在人生中,與每一個人的遇見都是一種緣分……不管過程如何,結局如何,總而言之,你們是遇見了,經歷了。
“可是不管我們經歷了什麽,總要相信,總是會有這麽一個人,會在一個地方等着我們。就像我們在等着那位Mr,Right一樣。”
就像她跟葉英章,她和蔣正楠,她和她,甚至是賀君、玲姐、嬌姐、孟靜姐、宜曉意等等的所有的人之間的遇見,都是一場緣分。如果當初沒有葉英章,那麽她現在又是怎樣的人生呢?她很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遇到蔣正楠和璇璇吧!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出所栽種的也有時;殺戮有時,醫治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哭有時,笑有時;哀恸有時,跳舞有時;抛擲石頭有時,堆聚石頭有時;保守有時,舍棄有時。
愛有時,無愛亦有時。
許連臻明白,其實她與璇璇之間,她和蔣正楠,以及她和葉英章之間的緣分終有到頭的那一天。緣分盡後,便會如流星般各自散落天涯,再不相見。
那一天很快會到來。
這也是為什麽她可以百般忍受蔣正楠的原因。從來到洛海的第一天,她就知道,她和他,很快便會不再見了。一年為期。一年,12個月,52周,365天,8760小時,525600分鐘,31536000秒……每一次呼吸,都表示會少一秒!
所以在能看到他的日子,她沒有辦法将他推離。或許是她終究不夠勇敢。
很多時候,許連臻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想起她答應過父親的話,她一定要幸福生活。
她要的,他永遠也給不了。
所以她愛他,永遠不會讓他知道。
她亦明白蔣正璇是真心對她,關心她的。可是蔣正璇她不明白的,她大哥與她之間,什麽也算不上,什麽也不是。如果可以,許連臻希望蔣正璇這輩子永遠被蒙在鼓裏。
蔣正楠與葉英章大約是在門口遇到,所以一起進來。自上次車站離別後,許連臻再沒有見過葉英章。葉英章今天非常大方,朝她爽爽朗朗一笑:“許小姐。”
葉英章自然也知道蔣正楠與錢會詩的事情,甚至在蔣家吃飯的時候也當面遇到過,可是他答應過許連臻,離她遠遠的。好一陣子沒見,許連臻明顯瘦了點,一件白色的長款襯衫穿在她身上,就算系了一根黑色細腰帶,亦顯得寬寬松松的。他不由得想起蔣正楠與那位錢小姐,許連臻她不可能不知道。
正思慮間,蔣正璇穿了婚紗從更衣間出來,見蔣正楠和葉英章兩人,輕輕盈盈地轉了一個圈:“哥,好看嗎?”
蔣正楠嘴角上揚,眼裏透着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開懷欣慰之情,重重地點頭:“當然好看。我蔣正楠的妹妹當然是最好看的。不過,大哥覺得再好看也沒用……”說話間含笑着轉頭詢問葉英章:“英章,你覺得呢?”
此情此景,熟悉莫名,讓許連臻想起與蔣正璇、蔣正楠的初見,也是這樣的情形。
葉英章望着面前穿了婚紗的美麗女子,今天的蔣正璇将長長的頭發盤了起來,露出光潔清爽的額頭,純白的蕾絲頭紗從發頂披散下來,清純又驚豔。這樣子的璇璇,葉英章只覺得熟悉又陌生。
蔣正璇在葉英章笑着說好看後,便決定穿這一款婚紗。
她在許連臻的幫忙下換上了自己的衣服,然後戴上配飾,突然想起一事,取過自己的包包,翻出一個盒子,笑眯眯地遞給了許連臻:“再弄丢的話,看我怎麽罰你!”
熟悉的盒子,熟悉的LOGO,許連臻微一錯愣。
蔣正璇打開了盒子,取出了手表。先把許連臻的陶瓷表解下,再從盒子裏取出豹紋表,小心翼翼地替她截上。然後露出自己手腕的手表晃了晃,與許連臻的手腕并排,樂滋滋地道:“看,我們又是姐妹對表哦。”
蔣正璇靜了靜,然後很輕聲地道:“連臻,我明白你為什麽不願做我的伴娘。我知道你不想讓我難做。可是無論你跟我大哥怎麽樣,我永遠是你的朋友,是不是?”
蔣正璇的聲音溫緩清潤,宛如窗外流雲,靜靜地穿過這幾年的時光。
許連臻怔征地聽她說完,頃刻間便覺得眼眶熱熱的,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掉下來。璇璇這個傻姑娘,估計還以為是自己因為錢會詩的緣故才不願意讓她為難的。
純真如水的璇璇,希望有一天你知道所有真相的時候,不會怨恨我。
換下婚紗禮服後的蔣正璇提議四個人去吃飯。蔣正楠微微一笑:“我已經約了會詩,不過,我想她不會介意和大家一起的。”
蔣正璇随即看了許連臻,見她的視線落在遠處,似未聽見一般,便躊躇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我看還是算了,你還是跟錢姐去吃飯吧。”
葉英章自然明白其中的尴尬,附和道:“是啊。我們就不打擾蔣哥了。”
蔣正楠淡淡道:“都是自己人,談不上什麽打擾,一頓飯而已。”
蔣正璇:“算了,不去啦,你跟錢姐去吧。我們自己去吃。”蔣正璇知道大哥蔣正楠的圈子裏頭,确實很多是左擁右抱,溫香軟玉俱滿懷的。可他難不成也想這麽對連臻。讓他做夢去吧。念頭一轉又想到某個人,心情頓時惡劣起來,“連臻,我們走。”拉着許連臻就往外去。
一到門口,卻看見了錢會詩款款地推開車門從自已的車子裏下來。她今天穿了一條黑色的小禮服裙,V字領口和袖子處用了黑色薄紗和閃閃的銀色珠寶,巴洛克的風格,十分典雅華麗。
錢會詩見了蔣正璇,未語先笑:“不好意思,璇璇,我來晚了。本來還想看看你穿婚紗的樣子呢。”蔣正璇打了招呼,叫了聲:“錢姐。”
錢會詩又看見了蔣正璇身後的蔣正楠,便袅袅地上前,親親熱熱挽了蔣正楠的手,側頭又跟蔣正璇道:“你哥說一起吃飯,我已經訂好地方了,這個時間去正好。”
也不等蔣正璇回答,錢會詩拉着蔣正璇的手:“走吧。”
這種情況下,許連臻只好任着蔣正璇拉着她的手上了錢會詩的車。然後出現在一家老城區的一家私房菜館前。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老舊屋子,許連臻并不陌生。
照例是不點菜的,只須提前告知主人哪些是他們不吃的就可以了。主人按人頭和自己的喜好配菜,燒什麽客人就吃什麽。
蔣正楠一向最喜歡這裏的野生白灼河蝦。不過主人對食材有嚴格要求,每次端上桌的都是大而鮮活的河蝦,所以很多時候都是沒這個菜的。
今天倒有。配了主人一碟一碟精心準備的姜蔥醋辣椒,一起端上了桌。那主人許連臻隐約記得姓李,他含笑招呼衆人:“大家慢用。”又朝蔣正楠道:“這個菜,已經被錢小姐長年訂下了,說有了就第一時間通知她。”目光在看到許連臻後有微微一頓,但很快地已将話頭接了下去:“蔣……多吃點。”
蔣正楠的反應是側頭握住了錢會詩的手。錢會詩大約覺得當着衆人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嬌嬌地嗔道:“李老板……”李老板一笑:“還有幾個菜,大家慢吃。”
錢會詩拿起了筷子,夾了幾只蝦放在蔣正楠面前的碟子裏,又幫身邊的蔣正璇夾了幾只,然後招呼葉英章:“英章,你自己來。”又朝許連臻客氣微笑:“許小姐你也不要客氣。”世家出來的女孩子,見慣了世面,大方得體,怪不得傳言蔣母極中意,一再表示很滿意。
錢會詩取過蔣正楠面前的碟子,一只一只地幫蔣正楠剝殼,邊剝還邊跟蔣正璇輕聲說道:“你哥就喜歡吃蝦肉,不喜歡剝殼。”
錢會詩将蝦殼剝得幹幹淨淨的,這才把裝着蝦肉的碟子遞到了蔣正楠面前:“吃吧。”蔣正楠當着衆人的面側頭親了親錢會詩的臉:“謝謝。”
蔣正璇心裏只覺得這頓飯簡直到無法吃下去的地步了,真恨不得拉着連臻轉身而去。擡頭與葉英章對視了一眼,又偷偷地去瞧許連臻,只見她正小口地喝湯,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對面的動靜。
蔣正璇暗暗松了口氣。
就這樣熬了許久,才結束了飯局。
許連臻婉言謝絕了接下來的活動,也謝絕了蔣正璇讓葉英章先把她送回家的提議,只說不用了,自己打車就可以。她攔了車到了公寓。打開門,便徑直回房間睡下了。仿佛真的很累,很累,需要休息。她亦是如此告訴自己,睡一覺,睡一覺就會好了。
頭一沾枕,很快就沉沉地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五點了。
“啪”的一聲打開了燈,暖暖的橘黃,像是黑暗中最鮮豔明媚的一抹亮色。許連臻擁着薄被起身,口幹舌燥,想去倒杯水。想不到居然一夜無夢,無悲無喜。
天氣轉暖了,赤足踏在地板上,也不過只是薄薄的一點涼。
許連臻忽然覺得客廳有些不對,她頓了幾秒才終于知道這個不對頭在哪裏——蔣正楠的領帶散散地擱在沙發上。
他不會是在這裏吧?
繞過客廳,果然看到他的皮鞋在玄關處,與她的擺在一起。
許連臻雙手覆面,怔怔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好半晌,轉身,她看到了蔣正楠。蔣正楠面無表情地朝她走來,停在她身畔。許連臻垂下了眼。蔣正楠探手取過了領帶,打好了領結,然後轉身而出。
門在兩人中間“啪”的一聲輕輕阖上。門內外的兩人,各自轉身,怔怔地望着已經關上的門,片刻才各自離開。
許連臻一直覺得她和葉英章的過往,蔣正璇或遲或早,都是會知道的。可是,還是沒有想到,那一天來得那麽快,那麽突然。
這天下午的例行會議後,宣曉意手忙腳亂地搬了一堆文件過來,讓許連臻幫忙打印,說是明天一早要用。
許連臻正埋頭于電腦中,門“騰”地被人打開了。許連臻擡頭,看見蔣正璇站在門口。許連臻含笑着起身:“璇璇,怎麽有空過來啊?也不先打個電話過來……”
蔣正璇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眼神冷漠疏離,便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許連臻察覺出了異樣狀,隐隐覺得她一直害怕的事情還是到來了。
只見蔣正璇手一揚,從包裏取出一張照片,扔到她面前。
許連臻的笑容慢慢斂了下來,照片劈頭蓋臉地飄落在桌面上。許連臻的視線下垂,便瞧見照片中的一對年輕男女牽着手轉頭望着鏡頭,笑容如同枝頭盛開的桅子花,潔白清淨。照片的背影是五福大學,裏頭的少男少女,赫然便是她和葉英章。
到了這樣的境況,所有的解釋都是多餘的。
許連臻緩緩閉眼,低聲道:“璇璇,對不起……”
蔣正璇搖着頭,難以置信地傷心失望:“連臻,我一直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為什麽?怎麽會這樣?”
由于結婚的新房已經裝修好了,蔣正璇這幾日都忙着給新家添置軟裝。今天,她又特地去葉英章住的地方替他整理物品。無意中打碎了床頭櫃上的鏡框,這才在一堆玻璃碎片中發現,在她與葉英章的合照後面還夾了一張葉英章和別的女子的照片。
蔣正璇也不是個傻子,這麽些年下來,她多少知道葉英章心裏有別的女孩子。她甚至當面問過葉英章。葉英章也承認過,只說這是過去的事情。可是這個女孩子是誰?兩人為什麽分手?葉英章卻怎麽也不肯多說一字。
但當她撿起那張照片,看到照片裏女孩子的時候,她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葉英章不肯多說一個字。
原來那個女孩子,那個隐身在層層黑霧中的人,她一直在競争的那個人,竟然就是許連臻。
她想起了過去的種種,從前的很多疑惑處,一點點聯系在了一起。蔣正璇突然明白過來,葉英章和許連臻一直在騙她。從頭到尾一直在騙她!
他們一直把她當作一個傻瓜!
許連臻一再道歉:“對不起。璇璇,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
蔣正璇搖着頭打斷了她的話,目光直直地望着她,臉上浮起淡淡譏笑,漠聲道:“對不起?連臻,你把我當什麽了?看戲的傻瓜觀衆?你心裏頭是不是一直笑我,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我這麽蠢的人?”
“你明知道我那麽喜歡葉大哥,你明知道的……”
蔣正璇的聲音一點點尖銳起來:“一句對不起就能将所有的事情抹去嗎?許連臻,虧我一直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你呢?一直以來你把我當什麽?許連臻,你這麽會演戲,你怎麽不去做演員啊!”
許連臻站着沒有動,她的手輕垂着,露出了那只豹紋手表。蔣正璇忽地安靜了下來,視線牢牢地鎖在那手表上……
辦公室裏的時光似凝固了,兩人保持着靜止的姿勢。
下一瞬,蔣正璇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試圖将手表扯下來。
“把手表還我!把手表還給我!你把手表還給我……”蔣正璇的聲音漸漸帶了泣音。
糾纏中,沒有掙紮的許連臻被蔣正璇扯來扯去,最後被推倒在地。蔣正璇捏着那塊從許連臻手下扯下的表,視線開始模糊。
她輕輕地說道:“許連臻,從今往後,我們不再是朋友!從此以後,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蔣正璇重重地揚手,把表砸向許連臻。許連臻躲也未躲,閉眼承受着這一擊。
門“砰”地被葉英章拉開了,他看到的畫面便是蔣正璇砸表,葉英章忙沖上前,一把拽住了蔣正璇:“璇璇,你這是在幹什麽?”他的視線停留在了許連臻手臂上,白皙的手腕處已經被抓破了,鮮血滲出了皮膚。
葉英章一時緊張,一下子忘了控制手上的力道。
手臂那樣地疼,可遠不及心疼。蔣正璇徐徐擡頭,好深好深地凝望着眼前這個人,如癡了一般。
葉英章放開了她,上前攙扶起許連臻:“許小姐,不好意思。”
許小姐……蔣正璇“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好似聽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許小姐?你們兩個還真是會演戲?”
葉英章察覺出了異樣,停住了動作:“璇璇,你怎麽了?”蔣正璇沒有說話,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地面上,那裏有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下一秒,葉英章的臉色大變,僵在原地。
蔣正璇翹了翅嘴角,無聲無息地笑:“葉大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娶我?”
這一尴尬時刻,與蔣正楠大辦公室相連的內門被人拉了開來,蔣正楠的臉出現在了衆人面前。蔣正楠不解地環顧室內情景,視線冷冷地落在葉英章抓着許連臻的手上,皺着眉頭道:“怎麽回事?你們誰來告訴我!”
一見自己的大哥,蔣正璇就覺得萬般委屈在一瞬間湧了上來:“大哥……”
許連臻不着痕跡地掙脫了葉英章的手,避開他的碰觸。
蔣正楠上前擁着抽泣不已的蔣正璇:“怎麽了?”
蔣正璇縮在大哥懷裏,還未開口,淚潸然而下:“哥,你知不知道,她就是葉英章的前女友……哥,你知不知道,她跟葉英章一直都在我們面前演戲……
“哥,虧我還把她當做好朋友。
“哥,我是不是天底下最傻的笨蛋白癡?”蔣正璇一邊控訴一邊落淚。
葉英章只道:“璇璇,你冷靜點兒……你聽我說……你聽我解釋……”
蔣正楠毫無溫度的視線慢慢從葉英章身上移到許連臻身上,攬着妹子,溫柔低語哄道:“你先去大哥那裏休息一下。”
葉英章道:“璇璇,所有的這一切與連臻無關。”
連臻,連臻,他叫得可真親昵啊。葉英章不說還好,他這麽一開口, 蔣正璇只覺得委屈憤怒恨意還有說不清的情緒都在那一刻糾纏着沖上心頭:“無關?那怎樣才叫有關呢?你說,到底怎樣才叫有關?”
葉英章第一次見到甜美的蔣正璇居然也可以如此毫不留情,咄咄逼人。他第一時間愕然,然後又湧起內疚,要不是他,璇璇怎麽會這麽歇斯底裏。
蔣正璇霍地轉頭,恨恨地盯着許連臻:“大哥,我不想看到她。你讓她走,你把她趕走!”
許連臻木然地擡頭望着蔣正楠。卻見蔣正楠亦正冷冷地瞅着她,那冰冷的眼神如刀一般鋒利,這般射過來,讓人體無完膚。
下一秒,他朝她冷喝道:“你走吧,以後不用來上班了。”
許連臻見此,知道再也不用說什麽了。她蹲在地上撿起了手表,輕輕地擱在辦公桌上。然後,轉身而出。
“啪”一聲,門輕輕地在其餘三人面前阖上。
空氣裏頭只有蔣正璇一抽一搭的吸泣聲。
好半晌後,葉英章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蔣哥,我想跟璇璇談談。”蔣正楠點了點頭。他安撫地拍了拍妹子,柔聲道:“大哥在隔壁,有什麽事情就來叫我。”
辦公室裏只剩下蔣正璇與葉英章兩人。那麽小的辦公室,兩人隔了短短的距離,卻如隔了海角天涯一般。
蔣正璇一路上想了許許多多,可是她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那個人會是許連臻?她也不明白,她生命中如此看重的兩個人為什麽要如此地對她?
如果兩個人真的沒什麽,為什麽會要這麽瞞着她?
蔣正璇淚眼蒙胧地擡頭,好深好深地凝視着他:“葉大哥,你可不可以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要騙我?”葉英章望着她,緩緩點頭。
蔣正璇深吸了口氣,扯着嘴角微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葉英章望着她,移開了目光……蔣正璇的心慢慢地墜了下去,寸寸成灰。
半晌,葉英章嘆了口氣:“璇璇,其實我跟連臻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而且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蔣正璇低低地打斷了他的話:“可是,可是在你心裏,一直沒有忘記她,對不對?”葉英章不敢看她的眼睛,虛虛地側過視線。
聶重之說對了,一直是她一廂情願。蔣正璇在傷心絕望中明白了過來,原來很多事情,自始至終,一直都是她一廂情願。
葉英章沉默了片刻:“璇璇,對不起。”
都是對不起,每個人都跟她說對不起,可她要那麽多的對不起有什麽用啊。
許連臻茫然地走了很長的路。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是一輛汽車近距離的喇叭聲将她喚回了神。車窗裏探出了一張臉,是聶重之。
聶重之下車道:“許小姐,你要去哪裏?我送你。”許連臻茫然搖頭。聶重之見她眼神茫然,臉色更是白得猶如透明一般,此處離蔣正楠的大樓又不遠,聶重之便有些明了。
他試探性地問道:“跟蔣吵架了啊?”許連臻愣愣地望着他,半晌,又搖了搖頭。
聶重之見她這樣子,看到了前面不遠處有一家咖啡店,便道:“許小姐,我們去那裏坐一下。”許連臻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
許連臻空落落地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的路,不經意回頭,發現聶重之的車子還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來聶重之不放心她,所以一直跟着她。想不到他倒是個面冷心熱的。當然許連臻這個時候怎麽會知道聶重之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蔣正璇。
聶重之還是客氣微笑:“許小姐,一起吃個飯吧?”
聶重之要了一個包廂,點了滿滿一桌子菜:“也不知道許小姐喜歡吃什麽,雜七雜八點了一些。”
許連臻勉強微笑:“謝謝你了,聶先生。”
聶重之沒有多問什麽,只招呼許連臻用餐。
就算曾經在聶重之生日那晚臨時充當過他的女伴,可兩人之間實在談不上有什麽交情,也實在沒什麽好聊的。在許連臻的印象中,聶重之一直是屬于冷淡有距離的那種,但不知道什麽緣故,聶重之居然會主動挑起了蔣正楠的話題,說了下去:“我從小跟蔣一起長大,蔣的脾氣是有點倔,吃軟不吃硬。其實他發脾氣的時候離他遠點,事後多順着他,哄他一兩句,便會很快好了。”
許連臻默不作聲。聶重之道:“其實蔣上次車禍後,他花了很多心思找你,整個洛海被他翻了個底朝天。”
許連臻茫然望着他不語。
聶重之緩緩道:“許小姐,我其實一直想找你好好聊聊,難得能有今天這樣子的機會,我索性就開門見山了。”
許小姐,我讓手下的人查過你,知道你以前所有的事情……“他見許連臻擡頭,微微點頭,“包括葉英章之前做卧底,你跟他之間,後來你坐牢,你跟蔣之間……甚至你跟蔣伯母之間的所有事情,我都讓人查了個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為什麽會離開,又為什麽會出現……我也知道璇璇一直把你當成好朋友,你們大家都一直瞞着她。”
“如果可以,我建議你找個機會向她說清楚你和葉英章之間的事情,或許這樣,你們還可以繼續做朋友……”聶重之忽然看見許連臻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慘然的笑容。聶重之剩下的話便戛然而止了,臉色瞬間變了數變。
許連臻的聲音低而微:“璇璇已經知道……”聶重之脫口而出:“什麽時候的事?”
許連臻慘然一笑:“就剛才……”
聶重之猛然起身,下一秒,他大約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态,回頭道:“許小姐,我先送你回去。”許連臻搖頭:“謝謝你了,聶先生。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聶重之也沒有跟她客套,微微颔首:“許小姐,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我有事先走一步。”聶重之取了一張名片給她,“許小姐,這是我的私人名片。有什麽事,你可以打我電話。”
許連臻一聲不吭地接了過來。她沉吟了一下,才叫住了已打開門的聶重之:“聶先生,真的很謝謝你。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你能夠代我向璇璇說句對不起。請你告訴她,我的無能為力。告訴她,我一直以來,都很想珍惜她這個朋友。還有……還有祝她永遠開心幸福。”
許連臻一個人傻傻地在窗簾後面坐了一個晚上。只要憶起下午蔣正楠那冷如刀鋒的眼神和話語,許連臻只覺得心裏一片荒涼。
們忽然被人“砰”一聲重重地打開了。
原來葉英章跟蔣正璇談了之後,來到了蔣正楠的辦公室,躬身道歉:“蔣哥,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等璇璇冷靜下來後,無論她想要如何,我都同意。”
蔣正楠面無表情地盯了葉英章半晌,不說一個字,冷冷地轉身。
蔣正璇側着頭,依舊站在原地。蔣正楠立即過去,一把攬住了她。蔣正璇無神的眸子看了看他,眼神空茫:“大哥……”
蔣正楠擁着她轉身,輕聲道:“走,跟哥哥回家。”
蔣正璇點了點頭,安靜柔順地任他攬着走出了辦公室。
葉英章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到了地下停車場,四下無人,蔣正楠冷聲開口:“讓璇璇靜靜吧,一切等她冷靜了再說。”
葉英章僵硬地站在自己的車旁,一直到他們的的車子駛離,也沒有動過。
回家路上,蔣正璇一直很安靜,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再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