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無聲的掩藏 (2)
只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她偶爾側頭望他,水晶燈下,光線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身上,将他的一切都襯出了薄薄的光暈,仿佛是泡泡一般,只要輕輕一觸,就會消失無蹤。
回到了房間,更是纏着她不放:“今天我生日,我的禮物呢?”
許連臻瞠目結舌地望着他,好一會兒才讪讪道:“沒有……”
雖然說蔣正璇給她出了很多主意,但是心形牛排、燭光晚餐這一類的實在不适合他與她之間。她也只是聽聽而已。另外的領帶、袖扣、衣服,他又多了去了……再加上前幾天兩人一直冷戰……可是她怎麽也沒有料到蔣正楠居然會開口跟她索要禮物。
蔣正楠極度地不滿:“沒有禮物……”蔣正楠的表情變化就好像一個小孩子似的,許連臻只好赫然道:“要不,回去不給你……”
她的嗓音綿綿軟軟的,呼吸間似有馨香幽幽。蔣正楠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湊到她耳邊:“這還差不多!”
第二天晚上,蔣正楠的一群鐵杆發小依舊在聶家莊園坐着一起吃飯。
蔣正楠坐在她邊上,不時地給她布菜。取了一些蝦子放在她的碟子裏頭,半天也沒見許連臻動。
蔣正楠便将碟子拿了過去,閑閑地一只一只剝起殼來。他的手指修長,手法利落,輕輕一扯,紅紅的蝦殼便脫落了。不過片刻,已經将蝦子都剝幹淨了,一只一只地疊在了瓷碟裏。
蔣正楠把碟子輕輕地放到了許連臻面前,低聲道:“吃吧。”
粉白的蝦肉,被白白的描金碟子一襯,猶如玉石般的誘人。
許連臻自然察覺到衆人奇怪的目光,特別是在座美女們的潋滟羨慕,不由得覺得有幾絲尴尬羞澀。偏偏蔣正楠在邊上渾然不覺,又夾了魚臉肉給她。
一桌子上頭的楚随風、聶重之、路周易等人不由相互對視了一眼,眼裏的驚愕之情方才隐下去。
因為在座的那幾個人,哪個不知道,蔣正楠這家夥從小到大跟他們一起吃飯,那魚臉肉便是他的絕對專利。
晚飯後,蔣正楠等人玩牌。許連臻不會,只看了一會兒便推說累,先告辭回房了。可才出門,便想起了薄外套還搭在蔣正楠的椅子上,便準備返回去拿。
聶重之看着輕輕開啓又漸漸合上的門扉,飲了一口酒,似是不經意地道:“蔣,你該不會是真的準備要定下來結婚了吧?”
蔣正楠正含笑着拿着酒杯微微晃動,聞言,笑容不由一怔,不免有幾分被看穿心事的窘意和難堪,再加上也不想他們這群活寶笑話他。蔣正楠挑眉一笑:“結婚?和誰?人選呢?”
聶重之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微勾:“誰?你心知肚明。你身邊可從來沒有這麽長時間的固定女伴。而且,瞧你的樣子,看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覺得厭倦。”
楚随風見蔣正楠一時間不語,不由得一驚:“怎麽,我們的蔣大少準備從良了不成?準備與祝平安一樣,抛棄我們衆兄弟?”
提起祝平安,路周易一肚子的火氣:“祝平安這家夥,據說最近在二度蜜月……這人簡直已經沒救了!”說着說着,便将視線移到了蔣正楠身上,“蔣正楠,你不會真要成為祝平安第二的吧?”
蔣正楠不知自己是被聶重之等人那淡淡的激将語氣給激怒了,還是心驚于自己的想法如此外露,居然讓衆人這般輕易地猜到。
他悠悠地搖晃着手中的酒杯:“和她?你們開玩笑吧。”
楚随風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真沒有?那今日這種兄弟們給你慶祝的日子,你帶她來幹嗎?你難道還怕聶重之沒給你安排女人嗎?”
蔣正楠懶洋洋地一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輕描淡寫:“用習慣了而已。兄弟們,女人嘛,不都一樣!”
聽他這麽說,于是衆人再沒有多說什麽。聶重之也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打了一下手裏的牌。
原來是用習慣了而已!
這便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對她所有不對勁的唯一解釋!
原來是用習慣了而已啊!
許連臻銀在門外的陰暗角落,她知道自己應該離開的,可是雙腳不聽使喚,猶如被釘子釘在了地上,無法動彈。
許久之後,許連臻才慢慢地回了房間。
蔣正楠帶着薄薄的酒意回來,推門而入便瞧見房間裏暗暗的,只在角落裏開了一盞落地燈,暈暈黃黃的一團光線。
許連臻抱膝坐在窗前的貴妃沙發上,靜靜地瞧着窗口發呆。她似乎聽見了動靜,慢慢轉過了頭。
蔣正楠正要說話,可是她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他,空空洞洞的。只聽她的聲音輕輕地在寂靜的房間裏如水波般蕩漾開來:“蔣先生……”
蔣正楠雙目微眯,蹙着眉頭望向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叫他什麽來着?
許連臻淡淡道:“蔣先生,既然蔣小姐和葉先生要結婚了,那麽,按照我們先前的約定,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蔣正楠杵在原地,酒意消散,呼吸僵硬。原來就這麽想離開他!他昨晚才剛過了生日,她今天又提起了這個話題。
蔣正楠灼灼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看個通透。可是她的樣子極其平靜,如同千年的古井水般,半點波瀾也沒有。
蔣正楠忽覺得從未有過的一種心如死灰:“你……是不是仍舊喜歡葉英章啊?”
他第一次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努力了就會有結果的。但是,人嘛,落了敗,無論如何總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将不甘心問出了口。
許連臻沒有回答。喜歡與不喜歡,喜歡誰與不喜歡誰,如今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再沒有任何意義了。
蔣正楠定定地站着,幾乎以為自己要化為雕像,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心裏的熱度一分一分地涼了下去,最後凍結成冰。
空氣裏壓抑窒息,古墓般的死寂。
蔣正楠的臉忽明忽暗,許連臻瞧不真切。她只知道兩人之間無形之中已經隔了幾座山般的距離。
只聽他的聲音在房間裏低緩地響了起來,聽上去倒似有幾分自言自語的味道:“原來你一直喜歡葉英章啊。”
她沉默着一直坐在那裏,別着頭,避開他的目光。許久許久之後,才聽到她的聲音輕輕地響起:“是。我喜歡他,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
是啊,她喜歡的一直是葉英章。自己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嗎?
可是這一刻,蔣正楠卻還是覺得全身五髒六腑,無一不在發疼叫嚣。
蔣正楠嘴角微勾,緩緩一笑:“可惜了,他現在要跟我妹妹結婚了。”
他一點一點地踱步過來,一舉一動好似一只優雅地豹子。最後在她面前停了下來。他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猶如君王,那般高,那般的壓迫,空氣仿佛凝固了。
他的手伸了過來,指節修長有力,緩緩地按住了她心口的地方。許連臻心口猛地一顫。半晌後,他又慢慢放開。一步一步地後退,一直退啊退的,退到了門口。
然後,許連臻聽見他的聲音漫不經心地緩緩傳來:“那好吧,就這樣吧。”
一切到此為止。
他蔣正楠要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何必這般強人所難呢?這向來不是他的作風!
空氣裏繃得很緊的那根弦似乎在那一刻斷裂了開來,她甚至可以聽見空氣裏那輕輕的“啪”的一生斷裂聲。
她擡眼,不能控制地朝他望去,卻看到他淡淡地瞧着她,嘴角含笑,轉身而出。
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步伐極快,沒有絲毫的遲疑和停頓。而後,花園裏傳來急促的發動機聲音。
最後,世界一片寂靜。
他那日說“那好吧,就這樣吧”是不是就表示這一切的結束呢?她不知道。她和蔣正楠之間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按下開始鍵的。她沒有任何的主動權,這次也一樣。
隔了兩天,接到了賀君的電話。賀君欲言又止地道:“許小姐,現在方便說話嗎?”
許連臻捏着手機,淡淡地開口:“請說。”
賀君道:“蔣先生吩咐我找好了房子,許小姐若是方便的話,這幾日将別墅裏的物品整理一下,随時可以搬過去。最後,蔣先生想讓我轉告一聲,他與許小姐的協議已經結束。”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顫動……半晌,許連臻才吐出了幾個字:“好的,我知道了。”
終于是在這一刻知道了,他說的“就這樣吧”,就是要與她結束了。曾經心心念念地要走,可到了此刻,她卻連嘴角也無力扯動。心像是被洪水漫過之後的田原,一片荒蕪。心頭那麽的空,好似這輩子再也無法被填滿了。
如此不是很好?各自得到各自想要的。從此各自無關,各自安好。
可是,為什麽她的心會這般難受?從未有過的疼痛,像是被生生撕去了一塊似的,再補不回來。
許連臻捂着胸口,竟無力移動分毫。
她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這裏所有的東西都不是她的。許連臻最後只帶了幾套可以換洗的衣服,拿了陪伴自己經年的那個大包。
搭上計程車後,她在後座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轉回頭。這個地方,大約是與她的緣分已盡。
之後的事情一切都很順利,她主動聯系了蔣夫人。蔣夫人二話不說,也按照約定将她父親轉到了相關醫院。記得最後通電話那次,蔣夫人只說一句話:“蔣小姐,很多事情不用我多說,你也是明白人,對不對?”
許連臻其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明白人,但她卻懂得蔣夫人的話外之音,從此之後,再也不要與蔣家人有任何關系,也不要再出現在蔣家任何人的面前。
她想她會做到的。
許連臻一直在醫院照顧父親。這大約也是她現在最幸福的事情,能陪着父親,能陪着他走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已經是上天對她最大的眷顧了。
其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大半個月後,賀君打她電話,約她出來見面的時候,許連臻正陪着父親在挂點滴。她看了號碼,便轉身出了病房,倒也沒注意父親許牟坤眼底的幾絲詫異。
賀君說明來意,說有東西要交給她。許連臻本想拒絕的,可是她想到了脖子上的鏈子。那些天,渾渾噩噩的,忘記留下了。這麽貴重的東西總歸是要還給人家的,于是便答應了下來,約在了醫院附近的一個咖啡店。
許連臻陪着父親許牟坤将點滴挂好,又說了一會兒話,才道:“爸,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你困的話,就先睡一下。我等下順道去菜場買點菜,煮好了給你帶過來。”許牟坤望着她微笑:“去吧,去吧。我好着呢,不用擔心我。”
賀君很有時間觀念,分毫不差地準時出現在了她面前:“許小姐,你好。”
兩人各點了一杯咖啡。還是許連臻主動開的口:“賀先生,有什麽你就直說吧。還有,幫我把這個帶回去。”
她把項鏈和手機推到賀君面前。賀君朝她望了一眼,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他推開了随身的公文包,取出了文件。
賀君将資料遞到了她面前:“許小姐,這是蔣先生吩咐我交給你的,這是房子的各種證件,還有這張是支票。”許連臻瞧了一眼放置在資料最上頭的那張支票,雖一眼,但卻已經看見一個很大的數字。
許連臻沒有很清高地拒絕或者撕掉。如今的她早已經知道了什麽是世事艱難,寸步難行。這個是世界,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确實萬萬不能的。
她也沒有多廢話,取過文件裝進自己的大包裏:“賀先生,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她認得那幾個字跡,是蔣正楠親筆所寫的。如果,如果真的有需要用到的那一天,她會毫不猶豫地去用掉。
許連臻推門而出,自然也沒有留意到馬路邊的一輛陌生的車子,裏頭有一個熟悉的人……蔣正楠。他坐在後座,雖然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卻将兩人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賀君拉開門,坐在司機的位置上:“蔣先生,許小姐已經收下了。”蔣正楠一直沒有說話。賀君沒有看後視鏡,大約也能猜到他此時的表情。
“蔣先生,這是許小姐的項鏈和手機……”蔣正楠沒有說話,他只覺得胸膛裏有一把火呼啦呼啦地在向上竄,他冷冷地道:“給我扔了……”
賀君頓了半天,才又說了一句:“蔣先生……其實許小姐的父親還在我們手裏……”
話音未落,便聽見蔣正楠冷冷地“哼”了一聲:“像這樣的女人,我要多少沒有?開車。”既然她對他沒有半點留戀,他又何必自作多情呢?他蔣正楠什麽都不多,多的是女人。
那個晚上,許連臻疲憊地回到自己那租來的房間,躺在小床上,摸着空無一物的光裸脖子,怔怔地瞧着那張支票,不知怎麽的,淚就無聲無息地湧了出來。
有些東西沒有就沒有,也無所謂的。樂事一旦有過,卻又失去了,真的會讓人覺得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她一直不知道她和他之間算什麽?除了男歡女愛之外,有時候總覺得兩人間隐隐有種暧昧的感覺。她不知道是怎麽産生的,但等她察覺的時候,已經存在了。她從來都是知道的,她與他是沒有以後的。可是她到底還是貪念,貪念了他偶爾的那一點點溫柔。
那天他那一句“用慣了”的話語,徹徹底底地讓她清醒了過來。
如今,這張薄薄的紙,這幾個簡簡單單的阿拉伯數字,終是叫她知道了,一切終于結束了!
她和他之間,只是一個協議!一個協議而已!
這一切,不過只是她人生的一段小小插曲而已。而她,或許連他的插曲也算不上。
可再怎麽樣,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她的人生還那麽長,總歸會有一個對的人在某個地方等着她的!
她答應過父親的,這輩子一定會找個對她好一點的男人,有份正當職業的,也不需要太有錢,也不一定要長得好看,只要真的對她好,真心的對她,然後安安穩穩、幸幸福福地過日子。
她一定會找到的。找到屬于她自己的幸福!
只是那個人,不會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作者的話 The Author’s Words
大家好!
梅子又一次與大家在書中見面了。這本《有生之年,狹路相逢》是梅子的第七本書,在這本書中,梅子第一次挑戰自己寫長文。
一直伴随着梅子走過來的大家都知道,梅子的小說都是不長,每本書都只能算是一個中篇故事。以往每每寫到14萬字就是梅子的瓶頸,痛苦之極,難以突破。但是這種情況得以突破是在上一部民國小說《青山濕遍》裏頭,梅子第一次發現在文中可以加入很多的事情以促進故事的發展,增加小說的看頭。
最開始構思這本書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要寫長篇的。但是寫着寫着,梅子發覺自己像開竅了一般,14萬字對我再不是難關了。于是乎,動起了挑戰自己的念頭:我是不是可以寫一個長文,分上下兩冊。
梅子心動了,然後馬上就行動了。
這次挑戰,一開始的時候,梅子萬分地忐忑,不斷地騷擾我的美女編輯鄭鄭,再三重複詢問她對我寫長篇有沒有信心。其實無關答案,要的只是鼓勵!因為知道她對我從來都是縱容的!從來不幹澀我寫的故事,我寫作的時間長短,總是讓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創作。
這個故事裏的許連臻大概可以算是梅子筆下背景最另類的女主人公了吧。父親是個大走私犯,初戀男友是警察卧底,然後和父親雙雙入獄。因為葉英章不是男主人公,所以正文只是用了閃回的方式回憶了許連臻和他的過去。
一開始的時候,梅子是準備把女主人公的父親設計成販毒的,可是後來編輯鄭鄭提醒我,販毒到了一定熟練,抓了就要被槍斃。後來想想,女主人公的父親要擔負推動情節的作用,就把他的犯罪改成了走私。
具體大家就不要深究了,因為這是不過是一個杜撰的愛情故事而已。
這片故事其實在2011年底就開始構思了,一直斷斷續續地寫到了現在。許連臻是一個讓人心疼地女人,經歷了很多,卻一直幹淨純透。她這樣的女孩子,會擁有最美最好的人生的。
她讓梅子想起一個兒時的好友,初中時她借給梅子一本席絹的小說《交錯時光的愛戀》,從此開啓了梅子一發不可收拾的言情路。當然,在那之前,也陸續看過瓊瑤、岑凱倫的小說,但梅子真正意義上的臺灣言情書卻是從看席絹的故事開始的。
現在回憶當年,如果沒有她,估計也就沒有現在的梅子了。
生活中的這位好友也經歷了許多,父親經商失敗,從此不知所終。母親出車禍而亡,真正的兇手一直逍遙法外。弟弟為了減輕姐姐負擔,遠赴新疆讀書……由于生活的種種原因,她一直沒有戀愛結婚。
梅子心疼之餘唯有祝福她,願她以後的人生平順圓滿。梅子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定會有那麽一個人,在一個地方等着她的,不是在這裏便是在那裏,不是在這個時候便是在那個時候。然後,她會像童話裏的公主一樣,開心幸福地生活。
還有我初中最要好的姐妹芳,梅子一輩子都記得。那一年的冬天,父親去世,梅子披麻戴孝地跪在靈柩錢,身邊有人告訴梅子,你很多同學來了。那麽多年過去了,可是梅子一直記得她推着自行車,穿了初中那一身校服,跑過來抱住我的情景……現在回想起來,依舊清晰如昨。那校服衣袖上的菜色條紋,依舊在眼前晃動。
還有很多很多的人,高中的、大學的,梅子在這裏也就不一一敘述了。在下一本《流光飛舞》的後續裏,梅子一定要好好歇歇。
梅子希望她們每個人都是幸幸福福的。我們都要幸幸福福的。
大家也是哦。一定要幸福哦!
最後,相信大家都想問我,梅子,許連臻到底喜不喜歡蔣正楠啊?到底如何呢?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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