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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炫目的幻想 (1)

那樣的笑,許連臻在那一瞬間似有了喝醉的感覺,暈眩昏沉……

蔣正璇在蔣正楠那裏待了一個星期便回家了。偌大的屋子又只剩下了許連臻,平日裏頭冷清慣了也就那樣。可是蔣正璇住過一個星期之後,許連臻就覺得這種冷清有些難耐了。好在,學校的老師也恢複了正常上課,一個星期整整四天的教學。

這天蔣正楠回來極早,見車庫停了一輛外面的車子,便想到今天是教學日。當時賀君跟他說她想繼續學業的時候,他還以為她只是無聊想玩玩而已。可誰曾想到,她竟然認真無比,連晚上的時間都用來學習。說一點也不詫異,那也是假的。

知道她在書房上課,便在書房門口待了一會兒後才回房洗了澡。換了一套休閑的衣服下了樓,果然正好是她下課的時候。只聽見一位男子的聲音:“今天到這裏。你自己動手畫一幅設計圖,風格不限,考試那天給我,這個占考試成績的百分之四十。”

只聽許連臻“嗯”了一聲,道:“萬老師,考試見。”那老師含笑道:“考試見。”說罷又補了一句,“你若是有什麽不清楚的,就打我電話。”

許連臻打開書房門,想送萬老師出門,才一擡頭,便看見走廊裏那個高大的身影。

蔣正楠打量了那萬老師幾眼,年紀不大,戴了一副無框眼鏡,斯斯文文的,便淡笑着伸出手:“萬老師你好,我是蔣正楠。”

那萬老師萬方圓自然久聞蔣正楠的名字,大約從未想過是這般英俊的一個男子,不禁一愣。微愣後趕忙伸出手握住:“蔣先生,你好。”

蔣正楠一笑:“真是太麻煩你了,大老遠的趕過來給她上課。”就算是微笑着,也是冷冷淡淡,隔着距離的那種客氣矜持。萬方圓忙道:“哪裏,哪裏,是我應該做的。”

也不知怎麽的,萬方圓總覺得眼前的這位蔣先生看他的目光隐隐有種敵意。他不禁想起學校裏幾個同仁之間流傳的話語,他教許連臻很久了,見她清清純純的,對人極有禮貌,一副家教很好的淑女模樣,一直覺得是同事們會錯意了。

如今見蔣正楠瞧着她的眼光,分明是很不一樣的,從自己這裏輕輕掃過,最後灼灼地落在自己身邊的許連臻身上。萬方圓忙道:“蔣先生你忙,那我先回去了。”

許連臻看着萬方圓離去的背影,又望了望蔣正楠,轉身回書房整理書本。蔣正楠手閑閑地插在口袋裏,懶懶地問道:“什麽時候考試?”

許連臻也不明白蔣正楠問她這個做什麽,但還是回答道:“還有半個月,接下來都是複習時間。”蔣正楠“哦”了一聲,再無下文。雙手環抱在胸前,倚靠在書房的門上看她。

半晌,才又道:“我們晚上出去吃飯。”這句話既不是詢問的語氣也不是命令的語氣,很家常的語氣,所以讓人怎麽聽就怎麽怪。也不知道什麽原因,他的聲音傳入耳中又低又緩,耳朵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的輕癢。許連臻的手一頓,才輕輕“嗯”了一聲。

蔣正楠自己開的車,在洛海的老城區的某條小路邊停了車。下了車後,又帶她七拐八拐去了一家私房菜館。外頭是老舊的20世紀80年代的房子,推門而進的時候,裏頭卻是很舒服的簡歐式裝修風格。

坐下後有人進來,微笑着問了句:“你朋友有什麽忌口的嗎?”蔣正楠将目光落在了許連臻身上,許連臻搖了搖頭。那人打響了手指,說了句“BINGO.這個不錯。”蔣正楠聞言後将視線轉向了許連臻,見她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便只笑了笑,開始泡自己手裏的功夫茶。

那人出去後,蔣正楠好像解釋一般地說道:“來這裏不用點菜。上什麽随老板高興。但是這裏的菜,每個都好吃得可以讓你将筷子吞下去。”

果然,真的不用點菜,不過片刻,一個一個的菜便熱氣騰騰地上來了。蝦子是最普通的白灼,配了精致玲珑的幾個小罐子,分別是姜末、醋、醬油等物,無一不是小小巧巧的一份。

蔣正楠取過她的小碟子,親自動手替她加了醋和姜末。蔣正楠夾了幾個給她:“這些個蝦是正宗野生的,外頭很難吃到。”

入口之後,果然是鮮甜有Q勁。許連臻其實是喜歡吃蝦子的,但總是嫌吃蝦子剝殼麻煩。吃了兩個後,便放了筷子。

蔣正楠問道:“怎麽不吃了?”許連臻嘴角一挽:“蝦子是好,可是剝起殼來麻煩。”蔣正楠一聽,有些忍俊不禁,輕聲說了一句:“喜歡吃的東西很少有人嫌麻煩的,也就你不識貨。”

說話間,侍應生又端了一道熱氣騰騰的的魚,正是許連臻喜歡的做法。蔣正楠伸出筷子,很自然地夾了一筷,放到了連臻的碗裏。

竟是一小塊魚臉肉。許連臻愣愣地瞧着那塊小小的魚肉,忽覺心髒微微戰栗。沒有人知道,他更不會知道,父親從小便是将魚臉肉夾給她吃的。

父親許牟坤在她小的時候曾經對她說過:“乖囡囡,魚身上最好的便是魚臉肉。因為你是爸爸最寶貝的寶貝,所以爸爸把魚臉肉夾給你。來……乖乖地吃飯哦。”

大約是憶起了父親,許連臻只覺得眼眶酸澀。

想不到這個世界上會有第二個人将魚臉肉夾給她,而更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是蔣正楠。

她緩緩擡眼,蔣正楠正側頭凝望着她,嘴角笑意隐約:“怎麽了,你不喜歡吃魚嗎?整條魚身上也就這個部位的肉是最鮮最嫩的。”

許連臻望着他嘴角的那一抹淺淺笑意,忽覺得心跳微微加快,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便低頭将魚肉送進了嘴裏,只覺得魚肉可口無比。

蔣正楠微微一笑,取過了蝦子,一個一個地剝好殼放在白碟上。很快的,便剝了一大碟子。用濕巾擦幹淨了手,便将碟子推到許連臻面前:“吃吧。”

許連臻愣愣地瞧着碟子,無法反應。

擡眼,只見蔣正楠望着她微笑,眼底深處俱是一片深深的笑意:“怎麽了?”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蔣正楠又讓賀君來接她。

賀君把她放在時光咖啡店門口,只說了一句:“許小姐,蔣先生讓你在裏頭等他。”許連臻略感詫異,這晨光不過是下午三點多,不正是上班時間嗎?蔣正楠怎麽會有時間呢?

但她知道不該問的永遠不要去多問,便點了點頭,推門下車。

這條老街上,兩邊都是歷史悠久的梧桐。擡頭,冬日的陽光正從樹葉枝杈間一絲一絲地透下來,澄淨透明。枯黃的梧桐葉打着圈圈,徐徐落下,鋪散在整個路面。一腳踩上去,每一步都發出脆脆的聲響。

許連臻也不趕時間,就靜靜地站在斑駁的陽光下,擡頭望着淡藍的天空。許久之後,她轉身推門進了咖啡小店。

濃濃的咖啡味,還有現烤蛋糕的香甜味道撲面而來。這是她喜歡的氣息。

許連臻給自己點了份香草拿鐵。她用指尖摩挲着杯沿。自己那麽的喜歡咖啡,喜歡咖啡什麽呢?為什麽喜歡呢?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唯一只知道的是每次看到一捧一捧的熱氣從咖啡杯裏如花香般的散發開來,心裏便會有幸福、安穩之感,仿佛擁有全世界一般的滿足。

如今雖然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情,可是每當捧着咖啡,聞着咖啡特有的醇香,她還是會湧起濃濃的滿足喜悅。

記得從監獄出來後,第一次奢侈地去喝咖啡的時候,是在酒店做服務生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第二天。她坐在咖啡小店一個無人的角落裏。

她清楚地記得那是個雨天,嗅着香氣,許久才輕啜了一口,然後不知道怎麽的,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了下來,她怕別人瞧見,索性就趴在桌上,無聲抽泣。

她一直記得那天她哭得昏天黑地,就算再怎麽想掩飾,但咖啡店的服務生還是注意到了,後來在她去洗手間的時候,悄悄地重新幫她換了杯熱氣蒸騰的熱咖啡。

窗外,有一輛黑色的車子慢慢地停了下來。蔣正楠站在馬路的一端,遠遠地就瞧見玻璃窗裏許連臻雙手捧着咖啡杯的畫面。這樣一個慵懶的午後,陽光點點,他駐足了許久,這才穿過了馬路。

許連臻放下咖啡杯擡頭的時候,正好瞧見了蔣正楠推門而進。駝色的風衣,腰帶散散地垂着,越發襯托得他身段挺拔修長。他也沒有四下張望,徑直地朝她而來,腳步緩慢有力。

蔣正楠在她對面入座,便有一個服務生過來。那服務生大約是兼職的大學生,眉目秀美,端了托盤,小心翼翼地将水杯和點單放到蔣正楠面前,又偷偷地看了看他的臉,霍地就臉紅了起來。

開口說話的時候連聲音也變得低軟甜嚅:“先生,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的?”蔣正楠的眼神只掃了一眼點單本,也沒有打開,簡潔有力地道:“藍山,再來一份藍莓乳酪。”

很快的,蔣正楠的咖啡和蛋糕便端了上來。許連臻不經意擡眼,只見那漂亮的服務生微笑地望着自己對面的這個人,眼神明媚光鮮:“先生,請趁熱喝,可以續杯。”

蔣正楠簡單地說了一聲:“謝謝。”掃到許連臻望着他的目光,一直緊抿着的嘴角不由得上勾。将蛋糕輕輕地推到許連臻面前,自己則自顧自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藍莓蛋糕上有一層紅色的果醬,點綴了綠色清新的薄荷葉和咖啡屑,極是誘人。許連臻望了許久,也沒有動小勺子。

蔣正楠不動聲色道:“不喜歡吃嗎?”只見對面的許連臻猛地擡頭,與他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下一瞬,那黑玉般的眸子已經反射性地移開視線。

許連臻捏着銀小勺,又頓了頓,方取了一勺,嘗了一口。綿密的口感加上藍莓特有的味道,唇齒留香。

蔣正楠悠閑地品着咖啡,整個空間裏只有宛轉悠揚的藍調音樂。最後,許連臻在不知不覺間,将蛋糕吃了個精光。

那個冬日的溫暖午後,兩人在小小的咖啡店消磨了一個下午,沒有什麽話語,只有咖啡喝音樂為伴。

一直待到了很晚,蔣正楠與她才結賬離開,去吃晚餐。

服務生在倒酒的時候,蔣正楠忽然道:“OK了。”許連臻看到大大的酒杯裏淺淺的一層紫紅色液體。

“先吃點前菜,墊墊胃,再喝酒。”許連臻點了點頭。

通透的落地窗外是洛海的無敵海景。夜晚的餐廳燈光幽暗,每桌上都有個銀制燭臺,點上了忽明忽暗的蠟燭。偶爾擡頭,還可以瞧見不遠處島嶼上的燈火,猶如點點星辰,清亮皎潔。

吃到一半,有人風流倜傥地舉着杯酒過來,拉了椅子在許連臻身邊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蔣正楠,難得嘛,你居然也在這裏。”

許連臻定睛一看,正是那位楚随風先生。這麽遠的距離,這麽暗的廳內,這位楚先生居然可以看到他們,許連臻倒也真有幾分佩服。

此刻這位楚先生卻似笑非笑地将目光來回地從蔣正楠身上移到她身上,表情戲谑。蔣正楠的回應則是雙手環抱,斜睨着楚随風,含笑不語。

楚随風也不是傻子,忙嘻嘻一笑,道:“我這只是過來打個招呼而已。許小姐,我們也見了幾次,第一次的時候多有得罪,我就把這杯酒喝了,向你賠罪,怎麽樣?”

還不等許連臻說話,楚随風已經仰頭,将杯中物一飲而盡了。随後又倒了一杯酒,又往許連臻的杯子裏加滿了酒,才朝許連臻道:“這第二杯。我敬你。”

蔣正楠嘴角的弧度一僵,擡眉,不冷不熱地道:“楚随風……”

楚随風錘了一下蔣正楠的肩膀:“喝了這杯酒走,怎麽,你心疼啊?只知道護犢子。”蔣正楠松開了環抱着的手臂,不疾不徐地望着楚随風,修長的手指不輕不重地在桌上輕扣。

楚随風伸手将杯子與許連臻的一碰:“我喝掉,你就半杯吧。怎麽樣,公平吧!”許連臻眼睜睜地瞧着那楚先生又一幹而盡,她偷瞧了蔣正楠一眼,只見蔣正楠的眉頭輕皺,隐隐不快。不得已,許連臻只好端起了杯子飲了好幾口,也不知道有 沒有半杯了,瞧了楚随風,人家什麽也沒表示,她又喝了一大口後,這才放下。

楚随風見蔣正楠的神色隐忍,眉目間的不耐煩已經十分明顯,也知道不好再繼續下去了,忙說道:“你們慢慢用,難得今天這麽有緣,今晚的開銷都算我的。”

話音才落,只聽蔣正楠冷哼一聲,淡淡地道:“我還沒窮到這種程度,謝謝楚大少了。

楚随風自然知道走為上策,朝許連臻眨了眨眼,含笑道:“我先回去陪我寶貝了,你們慢用!”然後,與來時一樣,潇灑而去。

許連臻望着大大的高腳杯裏的紅酒,她蹙着眉頭真想捂臉,她居然喝了大半杯。而她就吃了點前菜,連主菜也還沒動。

後來酒勁上來,只知道甜品是提拉米蘇。她好像吃了又好像沒吃,什麽印象也沒有。

蔣正楠扶着她到了車子裏。司機老早候着了,一等他們進來,便發動了車子,穩穩地出發了。

一絲風從微敞的車窗外呼呼地吹進來,她的頭歪靠在他右側肩膀上,發絲拂動,一絲絲地打在他臉上。發香細細,鑽入鼻腔,沁涼而美好,仿佛是夏日裏夜來香的味道。他明明一直用與她一樣的洗發水,怎麽就是沒有這種香味呢?

她睡得正香,呼吸輕幽而緩長,渾然不覺已經到家了。蔣正楠擡了左手,将她輕垂的發絲撥到了耳後。她的耳型極美,耳垂圓潤,白皙可愛。指尖觸摸,果然跟腦海中閃過的念頭一般,又軟又溫。

這個夜晚,屋裏只有低低流淌的輕緩音樂。蔣正楠就這般坐着,怕驚醒她,不敢稍動分毫。

一直到很久以後,蔣正楠忽然覺得自己犯傻了,她是醉迷糊了,又不是普通的睡着。于是,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上樓回房。

在浴缸裏放好了水,又抱她去洗澡。一直到溫水裏,她才有點反應般地睜了睜眼,茫然地望了他一眼,然後又無更用力地閉了閉。

蔣正楠不知道怎麽的想起她第一次到他這裏的那一晚,她也是這般的喝醉了。在浴室裏,她淺淺地喚葉英章的名字。他那個時候怒氣上湧,便……

現在想來,那是他蔣正楠這輩子第一次如此的伺候一個人。如今,這樣的事情,都已經不知道幾次了,都是為了她。

最後,還幫她吹頭發。她的發絲極好,烏黑發亮,如同最上等的絲綢,又軟又滑。

蔣正楠一邊幫她吹頭發,一邊在想,其實她長得也就這樣,不難看就是了。皮膚倒算是不錯的,真真擔得上“素肌如雪”這四個字。上上下下另外一個可取的地方大約就是那對黑曜石的眼睛,一直到現在,他每次對上的時候,心裏都有震動的感覺,只覺得晶瑩清亮,盈盈脈脈間,仿佛所有的星光都彙聚到了裏頭。

半晌,他放下吹風機,剛想起身,忽地,一只柔軟的小手探了過來抓住了襯衫下擺。

蔣正楠換轉頭,她依舊閉眼沉睡,醉得毫無知覺。他伸手,反握住她的手,白白的,柔柔小小的一團。他想不着痕跡地扯出衣服,卻聽許連臻喃喃道:“爸……不要走……”

許連臻醉迷糊了,但隐約還是知道有個人在自己身邊,細心妥帖地照顧自己,讓她溫暖安詳,不見憂傷……這樣的人,世界上也只有她爸爸……許牟坤了。

蔣正楠一頓,定定地凝望着她。只見許連臻眉頭輕蹙,似在噩夢裏一般:“爸爸……爸爸……”

蔣正楠俯下身,輕拍着她的臉道:“連臻……連臻……”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他如此的叫出來,連自己都詫異竟會如此順口。

許連臻茫茫然然地擡眼,呆呆滞滞地瞧了他半天,忽地朝他凝眸一笑,宛如夜昙盛開,滿眼驚豔。可下一刻她卻又緩緩閉上了眼。

蔣正楠被她的笑容一震,心裏生出了幽微的異樣,湊到她耳邊,似命令似誘哄的道:“說,我是誰?”

許連臻掀了掀眼皮,又再度合上。

蔣正楠望着她的側臉,心頭微動,就怕她吐出他不想聽到的字眼。他慢慢俯低了下去,含住了她的耳垂:“嗯……我是誰?”

許連臻隐約只覺得有人在跟她說話,炙熱的呼吸撩撥她敏感的耳畔,可是不知在說什麽,她努力捕捉,傳入她耳中的卻只是茫然一片。

下颚被人輕輕握住了,下一秒,好像有什麽東西探了進來,帶着濕軟的涼意。她本來就覺得口幹,此刻便下意識地張口,舌尖與某個軟濕靈巧地東西相互糾纏,吮吸了起來……可是一點也不解渴,她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熱了起來……

她在昏昏沉沉中,只覺得他從未有過的細致,一寸寸地向下,輕撫撩撥,令她發出貓咪般的嗚咽之聲……他進入了她,不過片刻,她便無法自已的被他帶到了極致,然後又被他拽回了那無邊無際的沉淪之地,再一點點地攀升至頂端……

可那一刻他偏偏停了下來,俯在她頭上,全然不顧她的戰栗搖頭,低沉沙啞地問她:“說,我是誰?”

她無奈地扭動着自己的身子,可他不管不顧,執意要她的答案……最後她嗚嗚咽咽地喚他的名字:“蔣正楠……嗯……蔣正楠。”

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六下午,是許連臻雷打不動去看父親的日子。父親不想她去見他,那麽她就偷偷地去,不讓父親知道。每個月能這麽遠遠地看着父親,知道他一切都好,那麽她便一切也都好。

是的,只要父親一切安好,她便一切都好。

一開始的時候,都由賀君陪同她去的。後來,她熟了,再加上賀君也實在太忙了。所以漸漸的,賀君也就只安排司機送她過去。

這日,許連臻一上車便怔住了。來接她的車裏,蔣正楠居然也在,大大咧咧地坐在後面。她也不便多問什麽,以為他有其他的事情。

可是車子一路駛去,越來越荒涼,而他端坐着一動不動。一直到監獄大門口,臨下車的時候,許連臻不由得擡頭,詫異地看了蔣正楠一眼。而他也靜靜地望着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許連臻的手搭在車門上,只見蔣正楠一把推開了自己那側的車門,出了車子。那一瞬,她聽到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地響了起來:“還不下車?”

許連臻石化般地僵在車子後座,猶覺得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他要陪她一起去嗎?

這些日子以來,蔣正楠對她似乎正一點一滴地在改變。她也不明白兩人之間是怎麽了,但是那種改變她就是想忽視也忽視不了。最近,他頻繁地帶她外出,總喜歡帶她去各種咖啡店,帶着她去各式餐廳吃飯。

她不知道為什麽,只是清楚地知道這一切的轉變都開始于她被綁架的事情之後。她說不出什麽感覺,隐約莫名地害怕,大約知道,這樣後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

大概是她太久沒有回應他那句話,他又重複了一遍:“還不走?”

許連臻終于一點點地轉身,她瞧見那雙黑夜一般的眼睛,他那般地凝望着,似在等待她的回答。

照例是安排在二樓最接近活動範圍的一間房間,由于蔣正楠一起過來的關系,那位姜監獄長親自過來陪着。許連臻轉交了一些東西給相關人員後,便等着父親出來運動。蔣正楠陪了她一會兒,便與姜監獄長出去了,留她一個人獨處。

許連臻一動不動地望着不遠處的父親不時地擡腿伸腰,好像消瘦了不少,但動作還是很靈敏的。什麽都好,只是父親不想見她。

蔣正楠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她默默地依在窗戶邊,神情哀傷。

“要不,讓姜監獄長安排一下,讓你們見一下?”

許連臻咬着下唇,默默搖了搖頭。許久之後,她才緩緩地道:“我爸爸他從來都說話算話。他那次說以後不想再見我,就真的不會再見我了。他不想我來看他,那我就偷偷地來,永遠不讓他知道。”

當初被關押的時候,她想破腦子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父親怎麽就成了特大犯罪的走私犯呢?可是當她聯系從小到大很多事情的時候,突然明白了,這是真的。過往的種種疑惑不解之處,如今串在一起,全都對應了起來。

怪不得自己高中還未畢業,父親就要安排自己出去。可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簽證卻出了問題,後來沒辦法,拖啊拖的,她就考進了五福大學。

她被關押的時候不是沒有怨過父親的。為什麽自己的父親會是個走私犯?為什麽他要一直瞞着她?可是當她在法庭上看到一夜白頭的父親的時候,就再也沒有怨過。父親再怎麽錯,再怎麽不對,他永遠是自己的父親。從小到大,是他為她撐出了一片天空,讓她可以無憂無慮地生活到現在。

這些話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向他解釋。她的話裏像帶了悲傷的尾音,拖曳在空氣中。蔣正楠望着她纖細柔美的側影,他有種呵護她入懷、永遠不讓她離開自己視線的沖動。

許久之後,許連臻眼睜睜地看見父親消失在鐵門之後。她轉身,而他正安然地凝望着她。他的笑容仿佛一池溫泉:“我們回去吧,下次再來。”

許連臻也不明白蔣正楠是怎麽了,兩人之間到底是怎麽了。蔣正楠對她的一些事情,令她有種被寵愛的錯覺。随着時間的流逝,這種錯覺越來越強烈。

蔣正楠喜歡帶着她出來,比如現在,帶着她與一群發小吃飯。裏頭有她見過的那位楚随風,還有冷面冷臉、霸氣隐隐的那個叫聶重之的,還有……其實那個時候許連臻是不知道的,那場飯局是楚随風特地為她安排的。

楚随風原本似笑非笑地要坐在她身邊。剛坐下來,蔣正楠就拉她起身,與她換了個位置。楚随風瞧見了,望着許連臻只是笑,一臉不懷好意的笑。那笑容古怪得讓許連臻的汗毛根根倒豎了起來。而蔣正楠則瞥了楚随風一眼,對她說了句:“不必理他!”

服務生在給許連臻倒酒的時候,蔣正楠淡淡地開口道:“不用給她倒,她不會喝酒。”剛說好,就聽見身邊的楚随風話音響起:“不是吧!我……”

楚随風的話才出口,便接到蔣正楠一記冷冷的警告眼神,他不由得覺得好笑,難得碰到蔣正楠這般護犢子的樣子,每次都是對着這個女人。看來以後有很多機會可以看好戲了。

便趕忙轉口道:“呃……我覺得啊,許小姐不會喝酒也沒有關系,反正我們今天就這麽喝,自己帶來的自己負責,如果實在不會喝,就每個人自己負責喝掉就成了。”

聶重之眉頭一挑,靠在椅子上沒有說話。路周易等人自然也瞧出了楚随風的用意。

蔣正楠斜睨了楚随風一眼,視線一轉,又落在了身邊的那個人上,輕輕一笑:“好,你說怎樣就怎樣。”

聶重之幾個都知道楚随風平日裏的酒量是怎麽也不如蔣正楠的,但那小子估計平日裏就對蔣正楠存了相當大的意見,所以今天鉚足了勁,不止自己敬還一個勁兒地帶頭敬酒,一副不把蔣正楠灌醉誓不罷休的樣子。

蔣正楠自然也意識到了,等去聶重之的俱樂部的時候,楚随風依舊不依不饒:“蔣正楠,我又不是敬你。”嘻嘻一笑,朝許連臻道,“美女,我敬你。”

許連臻自然知道楚随風在刻意與蔣正楠鬧着玩,她烏黑的眸子有些無措的瞥上了蔣正楠。旁人都閑閑地坐着,看戲般地瞧着蔣正楠幾人。

蔣正楠挑了挑眉,一聲不吭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口喝掉。楚随風輕拍手掌,笑道:“好酒量,好酒量。”眸光向四周的人掃了一圈,“難得今天蔣大少這麽開懷暢飲,你們也好意思在那裏喝悶酒。”

路周易自然打蛇随棍上,放了摟在懷裏的美女,趁機道:“那怎麽少得了兄弟我啊。”一邊說,一邊探手與蔣正楠的酒杯相碰。

聶重之忍笑忍得簡直快憋出內傷了,知道這幾個人今日在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也順帶着測試蔣正楠的真正酒量。這樣的機會确實難得,他也不得不順應了一下民意,向蔣正楠舉杯。

蔣正楠雙眸微眯,不鹹不淡地環視了衆人一眼,大家自然接收到他目光裏的警告:“我記住了。”但都玩到這種地步了,再收手的話,也太半途而廢了。

這樣的圍攻下,蔣正楠最後自然是喝醉了。許連臻見他不停地去洗手間,又瞧了興致高昂的另外幾人,低聲勸道:“不要喝了……”

蔣正楠慢慢地轉過頭,目光微閃,聲音低沉:“為什麽?”許連臻怔在那裏,半晌才有些語無倫次地道:“那個……那個喝醉了……會很難受……”

蔣正楠望着她忽地一笑,那樣的笑,許連臻在那一瞬間似有了種喝醉的感覺,暈眩昏沉。蔣正楠把頭低了下來,目光有些熾熱:“你不想我喝醉?嗯?!”那個“嗯”字低低的從鼻腔發出,不知道怎麽的,就像一把小而柔軟的刷子在許連臻的心髒處刷過,顫顫的抖動。

這麽多的人,許連臻覺得自己的臉頰慢慢熱了起來,耳朵亦是,或許已經紅得透明了,但她卻入魔一般地點了點頭。

蔣正楠的笑容更盛,摟着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舌頭打結一般道:“好,我們不喝了。”

楚随風等人見他今日表現确實可以,幾乎爛醉如泥了,想攔也覺得好像自己過分了些,于是嘻嘻哈哈地又每人灌了他一杯,便放人了。

許連臻攙扶着快不省人事的他出了電梯,找到了車子,幸虧他醉歸醉,倒是很配合。司機老申見狀,趕忙下車過來幫忙。

總算是把他折騰進車子了,許連臻坐下來的時候,額頭都已經冒汗了,蔣正楠的身子輕輕地斜倚了過來,靠在她肩膀上。他的身子極重,許連臻輕輕地推了推他,結果自然是如同蚍蜉撼大樹,分毫不動。

攙扶着他到了房間,他徑直地往床上一到。許連臻氣喘籲籲地坐在床畔,目光落在蔣正楠身上。她從未這般放肆大膽地打量過他。如今這麽近距離地審視,忽然覺得他的皮相真不錯,高鼻劍眉薄唇,線條優美得無一不像是用刀刻成的一般。就算沒有其他身外之物,也是一個可以讓很多女孩子奮不顧身的人物。

她在床畔坐了很久,想不好到底要給他泡杯濃濃的醒酒茶呢,還是讓他去洗澡,這酒味也實在太濃烈了。

考慮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就讓他這樣睡吧。動手替他脫了鞋子,至于襯衫,想想也算了,便探手拉過鋪疊在床尾的杯子,替他蓋好。

蔣正楠其實也沒有真正醉過去,在那群人面前,如果不暗暗保留幾分,還不被他們給玩死。所以此刻雖然頭腦昏沉,但自己在哪裏、做什麽,他腦中還是有幾絲清醒的。許連臻俯身替他掖被子的時候,他只覺得身邊淡香萦繞,不用睜眼也知道是誰,但是他就是想睜眼看看她。

許連臻原本正要轉身去洗手間給他擰條熱毛巾,只見他忽然睜開眼,漆黑的眸子在燈光下如黑寶石般熠熠生輝。許連臻動作一滞,與他直直對視。他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笑意,一點點的濃烈起來,雙手一圈摟住了她柔軟的腰肢,一翻身,将她固定在身下。

他的臉在面前放大,放大,再放大……許連臻閉了眼。蔣正楠很慢很慢地俯了下去,現實輕柔地觸碰她的唇,用舌尖一點點地描繪她的美好,誘她急促喘氣……最後他終是忍不住,深深地吻了下去,與她唇齒糾纏……

室內光線靡靡,蔣正楠的唇一點點地往下移,不管不顧地在她身子裏放縱,喃喃地喚她的名字:“連臻……連臻……我是誰?”

許連臻咬着下唇,拼命搖頭想要躲避那種熟悉至極的歡愉。也不知道他怎麽了,最近老是喜歡這般對她,老是半強迫地哄她喚他的名字。蔣正楠惡意地停留,執意想要她的答案:“我是誰?”許連臻淚水暈染,纖細的肩膀不由自已地顫抖,終是吐出了他的名字:“蔣正楠。”

蔣正楠滿意之極,低頭與她呼吸交融:“我是蔣正楠,你又是誰?嗯。你又是誰?”許連臻難堪又憤恨地別過頭,用腳蹬他。蔣正楠吃吃地笑:“你不說我就不動……”許連臻難堪憤憤地推着他,手腳并用,像是被惹毛的小貓。

蔣正楠親吻着她的耳垂:“你是誰?”許連臻別無選擇:“許連臻……我是許連臻。”他在上頭深深地凝望着她,眸子幽亮如同冬日星光,雙手與她相扣:“我是蔣正楠,你是許連臻。”

第二天,許連臻在溫軟舒适中醒來的時候,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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