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轉身的凝望 (2)
你了。”聶重之只是一笑:“都是兄弟,客氣什麽。”見蔣正璇等人也無異樣,便說了幾句話告辭了。
衆人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蔣正楠攙扶着許連臻下車,朝正在給蔣正璇開門的葉英章道:“英章,你今天就不要回去了,這裏有的是房間,你好好陪陪璇璇。從小到大,她還沒有受過這麽大的驚吓呢!”
空氣裏靜了幾秒後,葉英章“嗯”的聲音才響起來。
蔣正楠勾起滿意的微笑,低頭朝許連臻道:“我來抱你回房間。”也不等她回答,一個打橫抱起了她。許連臻差點驚呼出聲,忘了他一眼。只見他嘴角的笑,他的氣息溫暖熟悉,她不由自己地放松了身體。
蔣正楠低笑着囑咐:“抱緊我的脖子。”許連臻的視線越過他寬厚的肩膀與葉英章對視了一秒,她平靜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緩緩地擡手,摟住了蔣正楠的脖子。
蔣正楠轉頭叮囑了一番:“璇璇,你洗個澡,好好睡一下。”說罷,徑直回了自己的卧室。
又親自去浴室放了洗澡水,出來的時候準備抱許連臻進去。許連臻讪讪地退了一步,低聲道:“我自己可以的。”
蔣正楠也不惱,語聲輕柔:“你好了叫我。”
環顧熟悉的擺設,知道自己終于是安全了。水溫很舒适,好似冬日裏在陽光下烘烤,暖暖洋洋地叫人直想嘆息。
許連臻靠在大大的浴缸裏,似睡非睡,不知道怎麽的又想起吳明的臉,心裏一驚,手腳發冰,驀地睜開眼,大口地喘氣。
“怎麽了?”是蔣正楠的聲音,透着隐隐的慌急。許連臻往上一瞥,近在咫尺的真的是蔣正楠的臉。
許連臻搖頭:“沒什麽。”蔣正楠也沒有再多問,徑自在浴缸邊坐了下來,取過了洗發乳。
許連臻愣愣地瞧着他的動作,有一點明了又似很不明了。只見他修長的手一點點地探了過來,觸碰到了她的發絲。他的手指修長有力,緩慢又溫柔地滑過她每一根發絲,打磨出無數的泡泡。
許連臻迷茫地發怔,這樣的場景似乎很不對……
兩人這般的靜默,濕潤的空間裏氣氛暧昧旖旎……
許連臻想起盤旋在心頭的疑問:“吳明……他為什麽會綁架我和璇璇?”
蔣正楠的手指微頓,溫軟望進她的眼道:“都過去了,不要再去想了。你只要知道,這個人以後永遠都沒有能力再來傷害你了。”
她圓圓的眼睛微張,迷茫純真。他緩緩地低下頭,輕柔地道:“你現在很安全。”
許連臻怔忪了起來,漸覺眼角發酸,保護性一般的立刻閉了眼,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裏的濕潤。
她第一次無比乖巧地任由他在頭頂溫柔摩挲,任他用水沖洗泡泡……
許連臻睡着的時候也是蜷縮成小小的一團,黑發散在腦後,鋪在枕頭上,臉越發眉眼細致,小巧可人。她就這樣側卧着,靜靜地呼吸,活像用粉色玉石雕成的人,惹人憐愛。
蔣正楠的手指心疼地觸摸着她的臉,不禁想起初見她幾乎赤裸的那一剎那,心頭刺痛憤怒,猶如被老虎爪子狠狠撓過,直想把那個姓吳的給剁了。
他從未知道,原來這一年多以來,她竟在不聲不響中一點一滴滲透進了他心裏。宛如中毒,他不知道自己中了多深,只知道在那最緊要的關頭,他想到的不是璇璇,竟然是她。
可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中了那種叫“許連臻”的毒的呢?蔣正楠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身邊自然不缺女人,就算是如今,也是如此。
唯一能夠想起來的是那次去度假,許連臻想法設法避開他的樣子,便如同老鼠在躲着貓,讓他不禁好氣又好笑。她又不是非要她不可。只要他願意,女人都可以繞洛海市幾圈了。于是,當天晚上便回了七島滋滋潤潤地享受了杜維安的全套招待。
可是那次很奇怪,就算身旁美女萬般殷勤地服侍,可他腦中總會不經意地閃過她的臉,甚至還不止一次郁悶萬分地想到,她若是知道他不在那裏,絕對會松口氣。
後來他也曾想過,留意她,慢慢地被她吸引,難道是因為從頭到尾與她的一切都是他強迫得來的關系?
她一直喜歡的是葉英章,無論是第一次還是後來發生的每一次,都是他強要來的。她不像別的女人對他的容貌、家世、身家數字感興趣,她巴不得早點擺脫他。或許因為特別,所以讓他覺得新奇、刺激、好玩,然後就漸漸地被吸引。
多少有些關系吧。因為得不到,所以他越是想要得到,也或者說想要好好享受她所能帶給他的所有愉悅。這大約便是一開頭的時候他放縱自己與她玩下去的原因。
可是誰想過呢,一點點地發展下去,到了如今。
其實早在楚随風走錯房間,睡在她床上的那一天,因為楚随風一句輕佻調笑,他當時一拳揮了過去,令聶重之等人萬分詫異地愣在原地。事後,他瞧着自己隐隐作痛的手掌,也茫然萬分。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在發什麽瘋。不過一個女人而已。
那個時候他有想過要踩剎車的,可是後來還是忍不住。她總是在不經意間誘惑他,讓他一點一點地沉醉。如今,如今怕是要踩也已經來不及了。
吳明上次在門口輕薄她後,便被他找人擺了一道。可沒想到卻害得她後來崴了腳,他當時便有說不出道不明的心疼。對吳明更是火冒三丈,暗地裏讓人封了他的財路。雖然做的隐秘,但多多少少有人知道,所以她和璇璇才有了這次的無妄之災。
若不是這次她出事,蔣正楠大約一輩子也不會去觸碰在不在乎她這個事情。
那個晚上,許連臻不知道,蔣正楠怔怔地瞧了她一個晚上。
既然心疼她,舍不得,那就好好寵她呗,他蔣正楠又不是寵不起。
一連幾天,蔣正楠都沒有去上班。葉英章大約也請了幾天假,連臻星期六和星期日,一連在蔣家住了好幾天。
這日下午,北風呼嘯,大雨滂沱。蔣正璇提議看電影,其他三人自然也沒有反對。于是蔣正璇就拖了葉英章去選片子。
許連臻雖然住了很久,倒是從來沒有在視聽房裏看過電影,進來後發現大開眼界了,有很多的經典老片子。蔣正璇取了好幾部片子,猶豫不決,問了葉英章又問了許連臻。其實也是白問,大家也都随她的意思,最後便選了部《泰坦尼克號》。
當年這部電影放映的時候,許連臻還很小,但倒是記得那個時候明信片上、照片、牆畫上鋪天蓋地都是兩個人站在船頭舉着雙手飛翔的經典鏡頭。那個時候流行錄像,惠姨還租了錄像帶在家裏放過,她懵懵懂懂地看了一遍。可是這麽多年了,基本情節都已經忘光了。
可這次重看,不知道是畫面效果和視聽效果好的緣故,還是其他,當潮水湧上,傑克和露絲被攔在鐵欄後面的時候,許連臻心都提了起來,直想捂着雙眼,不願再看。
有只手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蔣正楠的聲音在耳邊低低熱熱地響了起來,大約是覺得她的模樣好笑,調侃道:“怕什麽?現在如果這兩人死了的話,後面的一小半還怎麽放下去?”
許連臻不禁忘了他一眼,卻只望見他的一雙眸子在昏暗的光線裏好似寶石般熠熠生輝。
後來,那只握着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過。許連臻很久以後一直記得,當電影裏的男主人公對女主人公說“你跳我也跳”的時候,有一個人,在那一刻與她十指交纏。
葉英章在不經意地轉頭間卻瞧見了十指緊扣地那雙手。他怔怔地瞧了幾眼,失落酸楚地移開目光。自己曾經也是這般地握過她的手,可是一松開,就再也回不去了。
如今終于是知道了,很多東西一錯手,就永永遠遠不會再回來了。
許連臻醒來的時候,也已經極晚了,耳旁的呼吸均勻綿長。有只手将她牢牢地固定在他懷裏,她不用轉身也知道那個人是誰。
冬日的漠漠時光,有這樣一個人可以暫時相依相擁,許連臻有種難以說出口的心安,不再惴惴不安的惶恐,她再度緩緩閉眼,安穩地墜入夢鄉。
再度醒來時是被敲門聲鬧醒的,是蔣正璇的聲音:“大哥,連臻,吃飯了。再不起來,不等你們了哦。”
身旁的那個人也醒了,手沿着她光裸的肌膚輕輕地向上滑。許連臻倒吸了一口氣,卻聽見他的低笑聲。他壓了上來,她不敢出聲,只好輕咬住他的手臂。他極是耐心,溫柔地逗弄,這般那般……
她仿佛是一顆糖,在他身下酥軟成汁……
蔣正璇的聲音似又響了幾遍,可她無力地抓着被子,咬着枕頭,在他的身下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終是讓他為所欲為了……
他終于在她唇間籲出了滿足的嘆氣,與她十指相扣。
在昏昏沉沉中,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有了錯覺。似乎時間變得格外綿長,呼吸變得那般飄渺,唇際厮磨,輾轉吮吸,這一刻似乎十分稀有,從未有過的奢侈。
或許只是一秒,也或許是過了許久許久,最後,他又親吻了她的唇,然後起身去了浴室。
她聽見了浴室的門合住的那一聲輕響。她身子酸軟無力,連擡手的力氣也沒有。
浴室裏淅淅瀝瀝的水聲小了下來。蔣正楠穿了條浴袍,閑閑地走了出來,靠在窗邊的沙發上。
只要他在,偌大的空間就會莫名其妙的窒息起來。許連臻閉了眼,假裝睡去。也許半個小時,也許一個小時,他居然還是沒有離去。她身心俱疲,又覺得被褥松軟香甜,後來便真的沉沉睡去。
她居然睡得極好,醒來時已是紅日西沉,暮色漸起。光線透過紗簾,淺淺幽幽地照進來。
她微微睜眼又閉上,不由得恍惚了起來,好似回到很久前的時光,她還是父親手心裏捧着的寶。大學裏頭,下午沒有課,她都早早回家,累了倦了,就賴在床上睡一個下午。偌大的別墅安靜無聲,父親總不在,只有惠姨一人,見她晚飯時間還不下來,便會輕輕巧巧地上來敲門:“連臻,該吃飯了。廚房的阿姨已經做好飯了,再睡下去,當心餓出胃病來。”
頭在枕頭上輾轉,磨蹭許久後,她才會像只懶貓似的慵懶伸手,懶洋洋地回話:“嗯……惠姨,這就起來了……”
那個時候的她總以為世界會一直如此靜好。天塌下來也不怕,父親總會替她擋着的。可是……可是才一恍惚……
這恍惚其實并不長久,才不過四年光景而已。可是這個世界早已經天翻地覆了——惠姨自從父親被扣押後,就再沒有出現過……
她不是沒有恨過,只是……只是後來連恨的力氣也沒有了。連她一直深愛的葉英章,原來也只是對她“逢場作戲”而已,為的是将她父親送入監獄。她那個時候,渾渾噩噩的,活死人一般,連怎麽出庭,怎麽被判入獄的都不知道。
大約是哀莫大于心死吧。她甚至數度呆呆地望着監獄裏白白的一堵牆壁,曾經不止一次地幻想一頭撞上去會如何!
惠姨只是父親的一個情婦而已,在許家多年,對她亦不錯,亦母亦姐的,所謂“大難臨頭各自飛”,連夫妻都不過如此,何況是沒有半點法律約束的惠姨呢!
許連臻蹭着柔軟的枕頭,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又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就是懶懶地不肯起來。
有個聲音柔緩地在房間裏低沉地響了起來,似風吹過湖面,蕩起無數的漣漪:“是該起來了,都睡了一天了。”
她驀然轉頭,他居然還在窗前的沙發前。穿了件休閑款式的白襯衫,閑閑地将袖子挽起,因逆着陽光,整個人好似被包裹在無數的金黃光束裏,懶洋洋的性感撲面而來,幾乎讓人窒息。
他起身走近,她忽地發現他手臂上那個讓人無法忽略的齒印。她擡頭,迎上了子夜一般的雙眸,宛如一池不見底的深潭。
偌大的餐廳裏,長長的餐桌上只有他們四人。才一入座,蔣正璇已經瞧見她哥手腕上頭的深深的牙印,她賊兮兮地笑:“大哥,你是不是欺負人了?”
只聽“叮”一聲極清晰的聲響傳來,身邊的那個人将餐刀劃在了骨瓷盤上。蔣正楠只微微擡頭斜睨了許連臻一眼,姿态優雅地繼續享用他的牛排。
那彎月形的齒印,血痕嫣紅,一看就知道是剛被咬了不久。葉英章怔了怔,垂下了眼。
蔣正楠含笑着将頭轉了過來,手輕動,撩起了她垂在頸邊的長發,聲音極柔:“還疼嗎?”她雪白如玉的脖子上赫然有着深淺不一的痕跡,好似紫紅的烙印般,霸道地烙在白皙的肌膚上,叫人難以移開目光。
這是他刻意留下的,證明她是他的所有物。蔣正楠滿意至極,不知不覺居然怔了起來。
他絕對是故意的。許連臻尴尬着紅着臉,伸手捂住了脖子,窘迫至極,不敢看其他人的表情。
可下一秒,她居然看見蔣正楠的頭一點一點地湊了過來,她身子一顫,有一躍而起的沖動,但是她什麽都沒有做,也不能做,只是眼睜争地看着他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最後他濕軟的唇落在了她的脖子上,輕輕觸碰一下。
蔣正璇“哎呀”一聲,赫然道:“大哥,你們不該這樣的吧,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還讓不讓人吃飯了啊?”轉頭望着葉英章,皺着鼻子,笑得連眼睛都眯了起來:“走,英章,我們端着盤子出去吃去。”
她自然是說說而已。擡頭見他哥還摟着許連臻不放,嚷嚷着道:“哥,不準你欺負連臻。”蔣正楠瞧了她身邊的葉英章,眸子輕輕一眯,壞壞地笑道:“你怎麽知道她不喜歡我的欺負呢?”
話語裏的暗示估計現在這個世道連小學生都聽得懂。蔣正璇也不例外,到底年紀小,臉皮薄,瞬間都紅了起來,用手推了一下葉英章疲:“英章,去,跟哥換個位置,否則這晚飯我是吃不下去了!”
葉英章緩緩放下手裏的刀叉,站了起來。蔣正楠斜了眼看了看葉英章,嘴角似笑非笑,手裏卻還摟着許連臻不放。兩人像是對峙一般,最後還是蔣正璇站了起來,推着葉英章:“走,換位置去,否則這一頓我真的是吃不下了。”
把葉英章推到了蔣正楠身邊,然後拖起蔣正楠的一只手:“哥,你就行行好,放過我,跟我一起坐吧。”
蔣正楠溫柔地看了許連臻一眼,這才站了起來,走到桌子一側,對着許連臻坐了下來。
葉英章一頓飯幾乎動也沒有怎麽動。連臻就坐在他邊上,觸手可及之處。只要他的手肘微微一伸,似乎就可以碰到她了。
蔣正楠在對面,不時地擡頭與她柔聲說話,甚至還動手将她的盤子移了過去,替她将牛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
蔣正璇大約是有些吃醋了,嘟着嘴道:“大哥,我是你妹妹耶!”蔣正楠頭也未擡地道:“你要切牛排找你老公去,我只是你哥。”
蔣正璇不再言語。此種情況,葉英章就算再笨再傻,也只得把蔣正璇的瓷盤取了過來,慢慢地動手切着。
許連臻擡頭,只見蔣正璇甜笑着凝視着葉英章,歡喜無限的樣子,似乎世間除了葉英章再無旁人了。眸光一轉,接到了蔣正楠灼灼的目光,她淡淡的垂下了眼簾,用叉子取過一塊牛排,緩而慢地吃起來。牛排切得小小的,很容易入口。許久,她又叉了一塊。
忽聽蔣正璇聲音響起,仿佛發現新大陸一般地詫異萬分:“大哥,你怎麽現在吃這種全熟牛排了?”
蔣正璇自然疑惑驚訝,要知道,她這個大哥對吃那是一個考究,對口感那是絕對的講究,也不理大哥掃過來的那一記清冷目光,徑直笑嘻嘻地對連臻道:“連臻,以前哦,某人說過的,吃那種全熟牛排還不如去啃骨頭呢!”
可他現在瓷盤裏的牛排,居然是全熟的,已經帶了些許的焦,完全不似他以往的鮮嫩多汁。
許連臻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