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
媽總是找一些江湖中醫，一陣子吃藥，一陣子紮針，并沒有太大的效果。
冼然懷疑過媽媽是心理問題，并不是所謂的真正意義上的生理疾病，但每次說到這個話題，媽媽都會非常反感，甚至和冼然争吵。
顧忌着媽媽的情緒，冼然沒有逼她，一直叮囑着她注意身體。
正式分科後，班級變動很小，冼然和程皓他們依舊在一起，可苦了王璐璐，因為選擇了全文，她被分到了九班，一共兩個歷史班。
“然然，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我太傷心了！！！”王璐璐坐在長椅上抱着冼然的腰。
對面長椅上，程皓煩躁地想拉開王璐璐，徐子然在一旁看笑話。
“皓哥？皓哥？吃醋了？來，我這個然寶抱抱~”徐子然對程皓說，一邊張開雙臂想把他摟進懷裏。
“你起開！”程皓拽過書包擋在胸前。
冼然笑着對王璐璐說：“很好啊，我們文理兩邊都有人，這樣多平衡！別難受了，快點嘗嘗我給你買的冰淇淋，快化了哦。”
“你不是說要學美術嗎，學文科對你有利。”冼然認真地和她解釋。
“嗯，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北京上大學！！！！”王璐璐松開冼然，拆開雪糕包裝，一口塞進嘴裏。
冼然很喜歡看她吃東西，很治愈……
回去的路上，程皓和冼然走在前面，程皓偷偷問她：“你打算去北京上大學？”
“嗯，離家近，而且，我還沒去過那裏。”
“好。”
“你想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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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程皓沒有很想去的地方，北京不錯，而且那些心動的少年們都希望未來和那個ta在一個地方吧！
冼然明白程皓的心思，兩人都是不傻的人，明白現在的任務，知道自己的身份，願意犧牲一些美好，換取未來的永恒。
—
随着課程的加深，冼然能夠感覺出自己在化學物理上的吃力，尤其是物理，程皓沒有正式開始競賽時，他還可以時常輔導冼然的化學，但程皓忙起來一點時間都沒有。
冼然買了歷年高考題，每天一張，幾十套卷子，刷了一遍又一遍。桌子上，桌子裏都是白花花的卷子。
程皓參加完第一場競賽後回校，正好趕上了年級組織的活動，三班的主題是‘未來’，‘給十年後的自己寫一封信’。
進班時，程皓看到冼然正拿着紙條發給同學，她把馬尾放下來了，梳得很低，顯得她溫柔了些許。
程皓只是在門口站定了一會兒，班裏的同學注意到了他，他走進教室，放下書包，走到冼然身邊，拿過冼然手裏的紙條。
冼然有些驚訝，還沒回過神來：“你回來了？”
“嗯，本來下午回的，但我沒和他們吃午飯，直接回來了。”徐子然跟着競賽隊一塊在校外飯店吃。
“下午回來也來得及，這是咱們年級的活動。”冼然給程皓介紹。
前面一個發過的同學扭頭說：“程皓，你們多發了一遍，我們這排冼然發過了。”一邊的同學捂着嘴偷笑。
冼然急忙走過去道歉，接過多出的紙條。
“下午寫完了要和樹苗一塊兒種在後花園。”
“誰們去種？”
“就幾個代表，還有老師。”
“你不去。”
“嗯，我不去，幾個班幹部去就行。”
那天上午，老孟給他們留出一節課的時間，給未來的自己寫信。
生命危險
不久後，冼然的母親被查出患有高血壓等一系列的并發症，心髒問題非常嚴重。
冼然站在教室門口外，看着老孟在自己面前嘴巴蠕動，一字一句刺入心髒。
孟老師讓她收拾一下回家，冼然站在原地，眼裏空洞得可怕，後背也出了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反應過來時，眼淚已經流了滿臉，就那麽蹲在教室門口，頭頂是高二三班的班牌。
程皓細聲問她：“怎麽了？”
冼然咽了一口唾沫，忍着全身的顫抖，整理好書包，扭頭用淚眼看着程皓：“程皓啊，我要回家了……”
冼然沒再說話，提起書包從後門走出教室，程皓看到了她桌子上放着的本子，上邊滿是淚痕，她收拾書包時一直在哭。
—
那段時間，程皓每節課都會把在線直播打開，冼然有時會看，有時會落下。他就保存回放，讓冼然有機會跟上學習進度，程皓知道學業對冼然意味着什麽。
程皓一邊忙競賽，一邊忙冼然的筆記，徐子然每天替他去競賽班找題，每天中午他都會在教室自習。
程皓拿回了一個又一個獎杯、獎狀，也從王璐璐口中得知了一個又一個壞消息。
這天周一，學校安排他在升旗儀式上作為競賽優秀生發言，程皓準備了很久，上臺前仔細看了班級所在的位置，沒有冼然的身影，怎麽可能看到她。
一步一步走上高臺，程皓覺得內心一點激動都沒有，只想早早結束，站在話筒前，鼻尖微酸，忍着情緒，念出第一句話。
操場外走來一個女孩，穿着校服，梳着低馬尾，一步步走近。
三班的位置就在他所站的位置正前方，冼然走到最後，站定，雙手背過身，擡頭看着高臺上的少年，微笑着。
那一刻，程皓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那個女孩在她自己最難過的時候，面對他，還是笑着看他。
“我是高二三班程皓，很高興作為競賽……”
冼然擡頭看着高臺上那個目光清冽，校服幹淨，嗓音堅定的少年，他是這麽優秀啊！
下臺後，程皓忍不住想跑回班級，但無奈要站在高臺下等着儀式結束。
她站在兩個班隊伍的空隙處，透過縫隙可以看到程皓，少年的額頭是她心中微風拂過的地方，想要停留的地方。
—
母親的病情暫時穩住，冼然回到學校繼續準備一年後的高考。
程皓記的筆記很全，冼然拿着厚厚的筆記，眼裏是堅定的希望。
“阿姨情況怎麽樣？”程皓憋了很久才問。
“只是暫時性的穩定了……”冼然喉嚨像被石頭堵住。
“沒有辦法嗎？”
“身體消耗太嚴重，而且，醫生說，搶救時，她……想要活下去的意識很小……她想要擺脫……”冼然咽下口中的酸澀，想要緩解喉嚨的疼痛。
“相信我，一切都會好好的。萬一奇跡發生了呢？”程皓眼裏些許閃光。
“但願她能看到我……”離開他們。
冼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每天寫下一句句勵志的話語，做着一張張試卷，将一切都化作汗水和淚水。
王璐璐美術集訓，徐子然和程皓忙碌競賽，一步步向前走，每個人都沒停下。
—
冼然做了一場夢，那是一個還沒修建完成的公園，四周都是樹，地下鋪着潔白的石子，有個很深的坑，像是沒放水的湖，往裏走是一座山，上面種着花和水果，工人提醒她，讓她離開，往回走，她突然迷了路，看到一個車裏被擡出一個長盒子，幾個人擡着盒子，裏面裝的，是媽媽嗎？
那場夢驚醒，冼然再也無法入眠，那是母親生病以來，她第一次做這種夢，眼睛盯着床板一夜。
拓展活動，莫名其妙的本子
高三的體育課被換成了每周一次的戶外集體活動，簡稱拓展活動。
很明顯，冼然、程皓，連帶着徐子然，站在操場的圍欄旁，抱着胸，都不太想參加這種費體力的活動。
徐子然看着操場上一團團做游戲的同學，“這有什麽好玩的？幼兒園游戲！”
“他們圍在一起不尴尬嗎？”程皓問兩人。
冼然挑眉，嘆氣說：“還不如回教室自習。”
“課代表說得對！”
“回什麽回，趕緊放松一會兒，你盯着卷子，不怕眼瞎了？”程皓打斷冼然的話，怼他們。
程皓放下手，徑直走向游戲場地。他這是怕冼然又回教室學習。
兩人對視一眼，跟上程皓。
兔子跳，擴展操，老師說，這些游戲雖然幼稚，但起碼大家都挺開心的。
程皓看着前面女生隊伍最後的冼然，她個子在班裏算很高的，一眼就能看到，那張臉上終于有點笑容了。
—
高三是早戀的最後機會，年級裏流傳着一個本子，上面記錄着這屆所有的情侶。
有人不怕死的寫了冼然的名字，但男主不是程皓，是那個胖胖的，冼然的老鄉‘周小龍’。
程皓看着桌子上的這個粉紅的少女心本子，往同桌那兒看了一眼。
“皓哥，真不是我放在你桌上的……我也沒看見是誰放的！”
程皓以為是讓他寫自己和冼然的名字，畢竟雖然沒在一起，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不過這都是他自己覺得。
因為打開本子後，随便翻了翻就恰好看到冼然的名字了。
同桌看着皓哥的臉從不耐煩到慘白再到全黑，心裏滿是哀悼，千萬這個放本子的人要有事。
“冼然……”程皓第一次這樣叫冼然。
冼然正算着數學導數題，沒空理他，直接往後伸出左手，“給我，又是哪個議論文不會？”
手上被放了一個本子，冼然沒看，還晃了晃，等寫完公式，一擡頭，一個粉色的本子。
“這啥？”
“這怎麽有我名，還有周小龍，寫我倆名幹什麽？”冼然茫然的翻看前面的內容。
‘李美芹、趙雲龍’……這什麽啊，怎麽全是一對對情侶？冼然納悶的想。
“你什麽時候和周小龍的名字寫在一起了？”程皓問。
“我，我什麽時候跟他一起了？”冼然又重複了一遍問題，皺起眉。
“不是，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有這個本子。”冼然解釋，看着程皓的眼，舔舔嘴唇。
程皓拿過她手裏的本子走出教室，同桌一臉的‘好自為之’。
程皓和徐子然去六班找周小龍，大課間樓道裏人本就多，再加上程皓手裏拿着那個本子，更多人出來看熱鬧。
周小龍站在六班門口，看着面前這兩位，個子明明一樣高，為啥就有一種害怕的感覺。
“程皓？”周小龍想問有事嗎。
徐子然先開口：“你寫的？”
“什麽？”
程皓攤開本，稍微冷靜了下，說：“冼然和你的名字，是你寫的？”
然後合上本子，雙眼緊盯着周小龍，“你喜歡冼然。”
“怎麽可能，我不喜歡！名字我也沒寫！”周小龍急忙解釋。
徐子然問程皓：“那這名字是誰寫的？”
“小龍……”
“皓哥，你有啥就問，我和冼然頂多算好朋友。”
“你能幫我找到這個人吧？”程皓笑了下，把本子遞給周小龍。
“應該沒問題？”
—
兩人一邊下樓，徐子然問程皓：“你相信他了？”
“冼然和他是老鄉啊，可能有人誤會。”程皓相信了。
“誰會幹這種事？”
冼然和程皓都不是年級裏的風雲人物，就算程皓得了很多獎，年級裏他的信息也很少，不會有什麽奇怪的人胡亂做這種事，只能是熟悉的人。
冼然趴在桌上看地理圖冊，區域認知最難了，地圖最難背了。
“坐起來看，頸椎不想要了？”程皓的語氣還是帶着些許的生氣。
“你幹什麽去了？”
“找了下周小龍。”程皓抹了把鼻子，坐下說。
“我覺得不是他寫的。”冼然挑了挑眉，小聲說。
“嗯，不是。”
“我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這麽寫？”
“是我瘦了……”程皓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
“什麽？”
“他比我胖，更能引起注意。”
冼然背過身，抿着嘴笑，程皓別的不行，忽悠人有一套。
糖是甜的，你也是
程皓沒想到，自己只是想查一下誰寫的名字，結果把本子的發起者找出來了。
周小龍和程皓站在平臺上，“皓哥，本子是一班一個男生發起的，名字好像也是他寫的。”
程皓低頭笑了下，扭頭看向他：“怎麽這樣誤會了呢？”
“他說看到我和冼然在客車站了。”周小龍也挺怕的，程皓雖然不惹事，但一看就不像是怕事的人。
“名字還在？”
“沒沒，我撕了，沒幾個人知道，應該？”
程皓又不能放個喇叭告訴所有人，冼然和周小龍不是一對，點點頭，拉着周小龍進了教學樓。
平臺的另一邊，一個男生站在那裏，程皓兩人在說話時，他就一直在那裏看着他們。
晚飯，餐廳。
程皓排隊買飯，前面是那個男生，在大平臺上，他一早就發現了這個男生，一直盯着他看。
他認得，是之前九班的語文課代表。
“哈喽。”居然主動和他說話，程皓有點不耐煩，點點頭，笑了下算作回應。
“你知道那個本子的事嗎？”
程皓擡眼瞪着他：“怎麽，你知道？”
“我看到了……冼然的名字。”
“所以呢？”
“沒事，我以為你們吵架了呢？”
程皓嗤笑，撇過頭不想搭理他，沒想到他還在那兒說，“你們沒事吧？”
買了飯，男生居然站在一旁等他，程皓直接略過他，走到就餐區。
“程皓，我們談談。”男生追上他。
放下餐盤，程皓就這麽站着，盯着眼前這人，比他高，但氣場不能輸了。
“談什麽？冼然？不談。”
男生直接坐下，“我想和你談，我沒想過傷害她，只是想……”
程皓忍不住想踹他，“你想幹什麽，你敢動她試試？我不和你聊是因為我們不熟，冼然和你也不熟。你和冼然什麽關系？和我談她，談什麽！你會尊重人嗎？”
程皓皺眉的樣子很吓人，男生沒再糾纏，直接端着飯離開這個就餐區。
程皓吃了一口，把筷子一放，深呼吸，莫氣莫氣，氣壞了沒人替。
吃完飯，去超市買糖，程皓挑了好久，“我喜歡那個紅色的。”
旁邊，冼然也彎下腰，兩個人像是躲在貨架後，對視着。
“你怎麽在這兒？”說着，程皓拿起這盒紅色的糖果。
“某人的直液筆用完了。”程皓筆都是冼然幫忙買的。
冼然是和王璐璐一塊來的，結果一轉身璐璐人就沒了，但是看到了程皓。
結完賬，程皓拿着糖，也不給冼然，也不拆開，冼然撅了下嘴。程皓看到，偷笑了下，故意不說話。
“糖不是給我的啊……那為什麽買紅色的？”冼然咬着下嘴唇看他。
“你應該問一句就行！”程皓笑着看她。
“你問我‘糖不是給我的啊’。”
冼然按他的問法問他：“糖不是給我的啊？”
“嗯，給小傲嬌的，不是給你的。”
“奧。”
“現在你應該生氣地問我‘為什麽不給我？’”
冼然想翻白眼，默默點點頭，“我是小傲嬌。”
“乖。”程皓沒忍住，摸了一把冼然的呆毛。
程皓記着冼然的話，不會買很貴的東西給她，只有生日的時候托徐子然買了一個非常nice的耳機，冼然也是個耳機控。
程皓問冼然：“九班那個課代表還記得嗎？”
“什麽課代表？”冼然呆呆地問他。
程皓一笑，挺好，不記得了。
“就是之前那個語文課代表。最近他沒找你吧。”
“俺們又不熟，他找我幹嘛……我沒惹事！”
“知道，乖”
冼然沒腦子想那麽多，結果幾天後，在桌上發現了一張紙，疊得整整齊齊，被冼然直接撕開。
同桌阻止的動作頓住，“冼然，萬一是組長（程皓）給你的呢？”
“他都是當面給我。”說着，認真讀上面的文字。
落款是那個語文課代表的名字，說實話，不寫名字，冼然絕對想不起來這個人叫什麽。
冼然好好地把紙放起來。
“冼然，你不怕被人發現？”同桌問。
“有時間還是當面解釋清楚好，不能随便把別人的心意丢掉吧。”冼然細聲說。
表明心意，高考失利？
程皓上廁所回來，冼然扭頭，看着他。
程皓問：“怎麽啦？”
“我有時間找一下那個課代表。”冼然和程皓對視着說。
“他……表白了。”冼然挺平靜的。
程皓其實有想過這種事，那能怎麽辦，陪着。
“我躲一邊陪你。”
“好。嘿嘿”
“你那麽高興幹嘛？”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點高興。”冼然扭回去，笑着低頭看地理卷子。
—
拓展活動結束，冼然在教學樓的轉角處和那個男生站在一起。
程皓就在樓裏面，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兩人的正面。
冼然開門見山：“我不會喜歡你。我不會和你在一起。”
“你……是真的直性子。”
“我不知道給了你什麽誤會，覺得還是告訴你為好，好好複習，高考加油。”冼然說完，看向窗戶後的那人，他肯定笑了，眼都快眯起來了。
“冼然，如果我們是一個班，我們會有機會的。”
冼然皺着眉看向他，“你認為我喜歡程皓是因為我們在一個班？”
“愛情，喜歡，沒有你想象的激烈，熱情，親密。你紙上寫的愛情與我毫無關系。”
冼然沒再看他，轉身走回教學樓，她在前期認為自己對程皓的只是那種熟悉感，認為對他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對自己是特殊的朋友，但慢慢，她感覺到，特殊的就是特殊的，這種特殊，別人無法替代，是和徐子然這種朋友不一樣的特殊。
上樓梯時，程皓就走在她身後，冼然習慣的看着臺階上的名言名句，突然踩空了一個臺階，程皓迅疾地扶住她的腰，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
“冼然，我喜歡你。”
冼然站定，低頭反應不過來。
程皓看她沒反應，心裏慌着，手心出汗，濕了冼然的手腕。
“謝謝哈……我也喜歡你。”說完，冼然一步兩個臺階跑上樓。
能感覺出來，從那天開始，冼然更安靜了，沒什麽事絕對不理程皓一下。
程皓每次領作業都提溜上冼然，倆人也不說話，默契地你數幾張，我數幾張，然後一塊抱回教室。
輪到三班負責卷子整理，冼然和程皓分着每個班的卷子，然後程皓再負責把卷子配發給每個班。
站在班級後門，冼然看着不再吵鬧的樓道，陽光透過窗臺，透過仙人掌，打在空曠處，程皓從一班走到走廊盡頭，走廊間只有他們兩個人，鈴聲響起，那一刻，冼然感覺到，高考真的要來了。
—
那天程皓和她在後花園聊天，程皓問她，“我可能會被保送，但我想參加高考。”
冼然低頭笑了下，認真地看着他，“你想怎麽選擇都可以，這是你的人生，不管怎樣，不要後悔。”
程皓點頭。
他放棄了保送名額，班主任為此提出了很大的意見，但程皓的想法一直很堅定。
“為什麽不想被保送，這個名額只能是你的，如果你放棄，別人也替代不了你，所以……”
老孟一皺眉，“你和冼然談戀愛了？”
程皓收起笑臉，心裏不舒服，“這件事和她沒關系，是我自己選的，前途和冼然，我都選！我有把握高考順利。”
“你有把握，你知道冼然家裏的情況嗎？你不怕出事，你想過冼然嗎？”
“我知道。”
老孟詫異，她沒想到冼然的性格，會把這些事告訴別人。
“冼然多麽要強，一旦高考失利，你怎麽辦？她媽媽就挺着在醫院等着她高考呢。”老孟哽咽着對程皓說。
程皓就站在那裏想了很久，或許，他可能對冼然是有影響的，“可是我們都知道冼然是怎樣的人，我們該相信她……您可以把我們座位分開。”
老孟撩着劉海，“這件事老師來辦，你們好好準備高考。”
冼然得知後，想和程皓換一下，她坐到角落裏，讓程皓還在教室中間的原位置上。
“你近視眼，在中間看得清楚。”
“我有眼鏡。”
老孟苦着臉，“你這孩子，他個男生，坐哪兒不是坐，你好好在中間待着，我還偏偏把他調到最後去，讓你們再在我這兒賣狗糧，我告訴你啊，我有男朋友！”
冼然聽到這些話，心裏的不安慢慢消失，最後笑着點了點頭。
那個夏天
高考體檢，冼然發現自己的血壓異常高，拿着單子，走出體檢室的那一刻，全身放松下來，看着驕陽似火的夏天，旁邊的樹木綠色的，樹坑的花朵也很漂亮。
回想起醫生對她說的話，“姑娘，你這血壓有點高啊，吃着降壓藥吧。”
她是很懵的，經常的胸悶，心驚，原來是因為這個。
那一刻，所有的壓力都被暴露，瞞不住的勞累，冼然第一次感覺，活着，雖然會有點苦，但起碼還活着。
沒有告訴程皓他們，冼然抽空去醫務室檢查，連續很多天的血壓一直保持在重度高血壓範圍，聽着醫生的叮囑，她愣愣地答應着。
那天晚上，老孟沒在學校帶班，冼然給她打電話。
“是孟老師嗎？”冼然冷靜地說。
“冼然，怎麽了嗎？”孟老師那邊很安靜。
“老師，我想請假……我，醫務室的醫生說我不适合跑操了，讓我請假休養。”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呢？”
“老師，我有高血壓了……”冼然第一次将這個事情告訴別人，說出來的感覺是害怕的。
“你怎麽發現的？”
“上周體檢，我的血壓不達标……老師。”冼然的語氣帶着些難過、害怕、不知所措。
“好，你別着急，老師明天就來學校，你先休息，假條我來給你補。”孟老師有些着急，也有些抱歉。
“嗯，麻煩老師了。”
冼然一直以為自己對于疾病和死亡，是不害怕的，因為她嘗遍了有些人一輩子所要嘗到的苦，覺得死亡并沒有那麽可怕，但現在的她意識到，她是想活着的，醫生告訴她，她随時都有生命危險時，她怕了。
跑操不再出現，必然會讓程皓得知她的病情，冼然也沒有刻意瞞着，在面對三人的質問時，冼然坦白了。
“我就是血壓有點高，沒事的，醫生說可能是高考壓力大。”冼然很平靜，顯得這個病微不足道。
王璐璐抱着她安慰，“一定會好的，你還這麽小，然然會沒事的。”
“你別哭啊，我還沒哭呢，沒什麽的。”冼然拍着王璐璐的胳膊說。
程皓一直盯着冼然看，随後，起身離開，沒說一句話。
徐子然打了聲招呼，起身追他。
“程皓，你怎麽了？冼然還在那兒呢，你去哪兒？”徐子然也沒想到冼然會是這樣的情況，看她運動會參加比賽也沒什麽事。
程皓跑到醫務室，獨自和醫生待在屋內，屋外徐子然默默等着。
“你怎麽了？”徐子然慢慢地問。
“如果踏青的時候，我們早點想到她可能是因為血壓問題才嘔吐的，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麽嚴重了。”
程皓問了醫生，血壓高會導致整個身體系統的混亂，當時她身體難受，很大可能是因為高血壓，但他們沒想到，醫生也沒想到。
程皓坐在花池邊，抱着頭，冼然從遠處走來。
站定在程皓面前，冼然摸了摸他的頭發，“起來了，我們回去上課。”
“徐子然和我說了。程皓，我不怪任何人，是我自己的原因。別難過，我不會死的。”
程皓猛地擡頭，看着她，眼裏帶着擔憂、霸道，“你一輩子都不能死。”
冼然聽到這個，笑了起來，“人怎麽可能一輩子不死。”
—
因為冼然的情況，本來擴展活動就禁止她參加了，但冼然求老孟，用了很多方法，最後用成績來換拓展活動。
參加了那麽多次，都沒有發生意外，那天，偏偏就出了事。
一個寝室的一起做游戲，是一個類似老鷹捉小雞的游戲，跳來跳去，在冼然停下來的那一刻，心髒突然劇烈跳動，往前倒去，一旁的同學眼疾手快，扶住她。
程皓從操場的另一邊跑過來，後面跟着徐子然。
冼然皺着眉，右手捂着心髒的位置，左手拉着女同學的手。
那種感覺像是下一秒心髒就會跳出胸口。
程皓那天後就不再參加拓展活動，專門待在教室裏陪着冼然。
那是他們在緊張的備考階段，唯一單獨相處的時間，兩個人都在用心學習，奮力一搏。
那個夏天，窗外是同學們歡樂時光的笑語聲，窗內是他們一同寫着同一張試卷的奔跑步伐。
母親病重，高考到來
事情發生在高考前20天，成年禮剛剛結束，冼然卻收到了成年後的第一個噩耗。
媽媽再一次進入重症監護室，生命再一次被拉扯到懸崖之上。
冼然的表現很鎮定，沒哭，沒鬧，一個人從宿舍跑回教室，烈日下的她，被汗水打濕的兩鬓，那是當年學校裏，唯一一道不同的風景。
教室裏只有她一個人，看着同學們桌子上高高堆起的試卷，桌子下的課本被翻了一遍又一遍，教室後黑板上貼着每個人的目标，倒計時的天數定格在20。
教室的角落，他的位置，空空如也，就像是後來，不再有他，她的身邊也是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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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然回家的消息是老孟告訴他的，所有人都以為冼然會影響程皓的狀态，但在最後20天的每一次考試中，程皓的成績都在上升，冼然跟着學校的步伐參加考試，成績卻在一點點下滑。
程皓不是沒有壓力，面對徐子然時，心裏的一切全部吐露。
“徐子然，她也在生病啊，我真的很擔心她……我只想她別被累壞就好。”程皓手裏握着罐裝咖啡，皺着眉看着徐子然，露出的額頭滿是細汗。
“我知道，我們在堅持一下，她會加油的，明天不是我們通電話的時間嗎？好好和她聊聊天。”
有人說，青春是轟轟烈烈的追趕，是夕陽下我們仍在奔跑，是雨中我們緊緊相擁，可是有的人連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連站起來的機會都沒有。
冼然在高考前一天回到了學校，因為她的特殊情況，學校安排了老師帶着她提前查看考場。
站在她的主考場外，透過教室門的窗戶，冼然看到了她考試的位置，那是她明天的戰場，淚水蓄滿眼眶，想起了自己這幾年的點點滴滴，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也是媽媽唯一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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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這幾天，學校食堂提供了加餐服務，并且一切飯菜統一價格，不管是雞腿，還是紅燒肉，都是一個價。學校還免費提供了洗澡的機會，每天考完試都會有拓展活動，活動量非常小，冼然也參加了。
第二天考試結束，拓展活動時，冼然和程皓被孟老師單獨叫走，全班的同學都看到了。
因為教室被布置為考場，所有學生在實驗樓上自習。
實驗樓的大廳。
孟老師一臉愁苦，皺着眉，手指頭指着程皓，“你們今天考試幹什麽了？”
“主任說在等着進考場前，有一對男生女生拉着手……不是老師在這個時候讓你們不高興，是你們嚴重影響了其他的同學。”
程皓看了冼然一眼，又扭回頭看老師，嘴裏叨叨着：“冼然，你考場在哪來着？”
冼然抿着嘴看老孟，“咱們學校。”
程皓好像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好像在七中考場，怪不得沒看到你呢……老師，我們根本就沒在一個考點，怎麽幹你說的那些事！”
老孟也有點尴尬，摸了摸冼然的胳膊，“啊，那就好，本來我還挺擔心你倆的，那主任說是咱們班的，怎麽回事？”
兩人對視一眼，程皓慢慢道：“那我們就不知道了，老師，就剩下兩科了，再忍忍。”
“唉，要是所有孩子像你們就好了……程皓，你先走吧，我和冼然說幾句。”
冼然安慰地看了他一眼，等程皓走掉，老孟拉着她坐下，“老師給你媽媽通話了，媽媽的情況不錯，別擔心，加油。”
冼然點點頭，“謝謝老師，真得麻煩您了！”
“這是老師應該做的，老師只希望你們以後可以平平安安，一切都走上正軌，都會好的。”
有些事情結束了
按照高考的安排，在第三天上午，冼然的高考就已經結束了，當地理考試收卷鈴聲響起的那一刻，冼然的心瞬間從高處落下，外面還在飄着細雨，打落在地上的水窪中，倒映着天空一點點的雲朵。
程皓聽到哨聲響起，沖出實驗樓。
天臺下，考試結束的同學整隊集合，随着聲聲的歡呼，有些人的十年奮鬥已有結果。
冼然站在班級隊伍的最前方，沒有看到此時程皓正從班級後方走來，徐子然也跟着他。
午飯，三個人坐在一起，王璐璐是藝術生，考場安排不一樣。
當程皓看到冼然笑着回頭望他時，他就知道，他們穩了。
“下午就走嗎？”程皓問。
冼然情況特殊，被特指可以提前離校。
“嗯，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接我，對不起，我不能陪着你們結束了……”
冼然的母親還在醫院觀察，縱使病情一次次穩住了，但冼然不敢冒險。
“沒關系，來日方長。”程皓的眼裏是希望。
—
趕回家中，收拾好東西，冼然當天晚上就住進了醫院，照顧母親。
另一邊，程皓在實驗樓等待着政治考試結束，手邊是冼然留下的日記本，還有一張紙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