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

第20章 再逢親人谒風雷

翌日清晨。

淩小宇到盥洗間洗漱，發現從來都周末睡懶覺的黑子正在裏面用刮胡刀拼命地刮着臉。

“哈哈，”淩小宇笑道，“愛情的力量真大，可以令懶蟲變得那麽勤快。”

“嘿嘿，”黑子尴尬地笑笑，“其實我一直都很勤快的，只是現在方顯露本色罷了……”

“你們今天去哪裏happy呀？”淩小宇笑道。

“秘密！”黑子得意地說。

“切，”淩小宇不屑道，“你小子還能想出什麽好地方去？你哪次約人的地方有過創意？不是去公園就是河邊海灘……”

“錯，大錯特錯，”黑子得意洋洋，“這次可不是我約她，是她約我的。”

“呵呵，小夥子不錯嘛，有一套，能讓女孩子主動約你了。”淩小宇拍拍黑子的肩膀，“她約你去哪？”

“豈止有一套？”黑子愈來愈得意，“你猜我們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什麽程度了？”淩小宇好奇道。

“她要帶我去見她的家長了……”黑子故作神秘，附在淩小宇耳邊小聲說道。

“不會吧？”淩小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揉了揉眼睛，怔怔看着黑子。大有士隔一夜當刮目相看的意思。

看着淩小宇發愣，黑子更加得意了，“說不定她家裏還會留我吃中午飯呢……別嫉妒我……今天午飯就沒人陪你吃了……”

“去你的，”淩小宇啐道，“鬼才嫉妒你那，我今天也要去別人家裏吃飯的。”

“誰啊？”

“不告訴你。”淩小宇白了黑子一眼。

“随便你了，我現在沒功夫，才懶得理你，”黑子将頭埋進面盆。

二人出門來到樓下。

“你走哪個方向？”淩小宇問道。

“浦東。”

“哎呀，我也是……”淩小宇笑道，“一同打個的士過去吧。”

“這麽巧？”黑子懷疑道，“你，你不是打算跟蹤我吧？”

“我才沒那個興致呢，”淩小宇不屑道，“那我們各走各的好了，我去乘地鐵……”

“算了算了，就一道走吧，”黑子仿佛經過了一場痛苦的思考，“誰讓我們是兄弟，不過我警告你，不許跟蹤我。”

“哈哈，”淩小宇大笑道，“談戀愛的人都這麽神經兮兮的嗎？”

二人招呼了一個出租車，向浦東開去。

“你們在哪裏碰頭？”淩小宇問道。

“世紀廣場，”黑子答道，随即警惕道，“你問那麽清楚幹啥？”

淩小宇暗自好笑，按照昨晚餘岳九給他的地址，他家也在世紀廣場附近，如果此時說自己也是去那裏，肯定會被黑子大罵，以為是在存心跟他過不去。

于是，淩小宇提前下了車，換乘了一輛公交車，來到餘岳九所住的小區。

餘岳九風采依舊，見到淩小宇，連忙迎進門。

“九叔，又見到您了，真好。”淩小宇此刻像見着親人一樣。

“小宇你終于來了，我們等你好久了。”餘岳九連忙拉着淩小宇走進客廳。

客廳的正座上，坐着另一位客人。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穿着便裝的國字臉紅面老人，花白的頭發，面容裏帶着威嚴，目光裏卻透着慈祥。如果說餘岳九的氣質是儒雅到極致，那麽這位老人卻是英武和儒雅的完美結合。

“大哥，他就是淩樂天的兒子，淩小宇。”餘岳九把淩小宇帶到老人面前，說道。

這位老人就是任行之、餘岳九他們一幹老朋友的結拜大哥，名叫雷震洲，在軍界是非常有威望的人物，他是淩小宇父親那輩人中出類拔萃的人傑。餘岳九等人當初就是在他的高瞻遠矚的帶領下克服特殊的歷史背景，堅持學習，才有後來的上大學再成為他們那一代人中的精英。

“小宇，這位是大伯伯，這次專程過來看你的。”餘岳九對淩小宇介紹。

“大伯伯，您老人家好，應該我們小輩去看你的。”淩小宇畢恭畢敬地給雷震洲鞠了一躬。

“好，好，好，”雷震洲有些激動，拉過淩小宇的手，仔細地看着，“好孩子，終于見着你了，過來坐，讓大伯伯好好看看你……”他拉着淩小宇坐到自己身邊

“大哥，”餘岳九笑道，“你常常念叨，咱們的第二代孩子，都是你看着長大的，唯獨沒見過樂天的兒子，這下總算了了你的心願了。”

淩小宇坐在雷震洲身邊，感受着他手心傳過來來的溫暖，看着慈祥的大伯伯，一股慕儒之情油然而生，再想到自己身世的不幸，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雷震洲此時全無在軍界的威嚴與英武，完全就是一個慈祥的老人，對淩小宇關愛得無微不至，仔仔細細地盤問着他的近況。

餘岳九的夫人此時也過來與淩小宇見面，餘岳九讓淩小宇稱呼她九嬸。

大家唠起家常，三個老一輩的人回憶着知青時光，訴說着當時的點滴。

淩小宇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有過那樣豐富多彩的往事，不由得也聽入了神。

唠了一會兒，九嬸去廚房準備午飯。

淩小宇和二老越談越投機，他們從過去談到飛速發展的現在，又談到計算機與網絡。雷震洲說他的手提電腦的有些問題，而淩小宇和餘岳九都是精通計算機的，于是他們一道去書房，幫着解決問題。

打開雷震洲的電腦，讨論了一會兒，淩小宇對兩位老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以前以為精通計算機是年輕人的事兒，沒想到餘岳九是中國第一批使用計算機的知識份子，這方面的知識水平遠遠超過他，而雷震洲雖不精通計算機，但操作水平也在普通老年人之上，而且這麽大年紀，仍然敏而好學，不恥下問，那種活到老，學到老，對新事物始終保持好奇心的精神令人非常欽佩。

這時，門鈴響了，餘岳九笑道，“我去開門，多半是婉兒丫頭過來了……”走出書房去開門了。

淩小宇跟雷震洲甚是投緣。如果說他對任行之是敬，是愛；對餘岳九是敬，是慕；而對雷震洲，除了敬之外，又多了一份莫名的親切。他感到這位大伯伯非常親切，自見面伊始，一股濃濃的親情就包圍着他。

“大哥，婉兒過來了。”餘岳九在外面喊着。

雷震洲便向客廳走去，淩小宇連忙跟在身後。

“大伯伯，大伯伯！”柳婉約歡叫着，非常親昵地跑過來挽着雷震洲的手臂。

雷震洲呵呵笑着，“婉丫頭，都成大姑娘了，還這麽大呼小叫，看誰以後敢娶你。”

“大伯伯，九叔，來，我給你們介紹……”柳婉約嬉笑着，拉着他們二人，“這位是張五全，北大高材生……啊！淩小宇，你怎麽在這裏？”後面這一句卻是看見淩小宇從裏面出來，驚詫萬分。

跟在雷震洲後面出來的淩小宇此時也快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婉約、黑子……你們怎麽到這裏來了？”

“哈哈，原來你們都認識啊？”餘岳九笑道，“婉兒你怎麽認識小宇啊？”

“老三，你，你……”黑子徹底被搞暈了。半晌你不出來。

“哈哈，還是我來介紹吧，”淩小宇縱聲笑道，他過去扳着黑子的肩頭，鄭重道，“張五全，我們大家都叫他黑子，我的大學同學兼室友兼鐵哥們兼現在的同事，還兼柳婉約現任男朋友。”

餘岳九打了個哈哈，笑道，“都是自家人，來坐下說。”

淩小宇拼命忍住笑，揶揄着黑子，“這可不是我跟蹤你，是你跟蹤我來的喲。”

黑子狂暈了半晌。

“婉兒，我告訴你，淩小宇就是你八叔的兒子。”餘岳九笑道，“你們以前就認識，難道不知道嗎？”

“啊！他就是那個你們一直在找的八叔的兒子啊？”柳婉約恍然大悟道。

“對啊，”雷震洲轉頭對淩小宇說道，“小宇，婉兒的父親是你十一叔，你那些叔叔伯伯以後會跟你一一見面認識的……以後你們也要如兄弟姐妹般相互幫助。”

淩小宇從沒想過跟柳婉約竟然會有這層關系，怔怔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黑子。

“嘻嘻，”柳婉約笑着對黑子說，“從今以後小宇就是我的本家哥哥了，看你以後還敢欺負我？”

“我什麽時候敢欺負你了呀？”黑子正在思忖淩小宇和柳婉約什麽時候有這麽大一個家族，此時幾乎跳了起來，哭喪着臉說道，“你平時不欺負我，我就得殺雞酬神了……”

“哈哈”，頓時滿堂哄笑。

雷震洲和餘岳九對望了一下，分享着這些小兒女的快樂，均是老懷大暢。

這時，餘開與妻子帶着他們的兒子童童回到家中。

童童直接就鑽到雷震洲的懷裏，他跟大爺爺的親熱程度，連餘岳九這個親爺爺都感到嫉妒了。

“呵呵，今天家裏可真熱鬧呀，”餘開看着滿滿一屋子人，笑道。

“小寶，我給你介紹認識，”餘岳九拉着淩小宇，說着。

“你是……淩小宇，”餘開雖然跟他只見過一次，卻是記憶力非常驚人。

“餘哥真是好記性，”淩小宇笑道，“我就是上次黑子和婉約旁邊的電燈泡。”

“什麽餘哥不餘哥的，那太見外了，你要喊小寶哥，”餘岳九笑道，“原來你們已經見過面的。”接着，他回頭向餘開笑道，“你還不知道小宇是什麽人吧？”

“什麽人？”餘開錯愕道。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在林場，每天傍晚在村口等誰嗎？”餘岳九笑道。

“那個時候呀？我和天明他們每天都在村口等七叔和八叔回來啊，”餘開回憶着，笑道。

餘開和任天明比淩小宇他們大了七八歲，知青回城那年，他們四五歲。在他們的記憶裏，任叔叔和淩叔叔每天進城，晚上回來就會給他們一幫小孩子帶來新的識字卡片，偶爾也會帶一些糖果回來，在那時，每天等他們回來，是一衆小孩子最期待的事。

“這不就對了，”餘岳九笑道，“小宇不就是姓淩嗎？”

“哦，小宇就是八叔的兒子呀？”餘開恍然大悟，“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他拉着淩小宇的肩膀，笑道，“這世界可真小。”

“嗯，小寶哥，”淩小宇也笑道，“真沒想到，我們竟然有這樣的淵源。”

“是呀，”餘開笑道，“八叔對我們可好了，我小時候還經常騎他頭上呢。”

提到父親的往事，想起他現在已經不在人世，淩小宇不由得心中黯然。

餘岳九察言觀色，連忙岔開話題，從雷震洲懷裏把小孫子拉出來，“童童，快來見過你小宇叔叔。”

“小宇叔叔好，”這個小家夥彬彬有禮。

“嗨，童童，我叫淩小宇，”淩小宇拉了拉他的小手。

“淩小宇？”童童突然大聲道，“你就是丹丹成天念叨的那個淩小宇？他還在找你呢。”

“哦？”淩小宇的心一熱，脫口問道，“丹丹，他現在在哪？他還好嗎？”

“丹丹随天明去了加拿大了，”餘開接道，“還是從上海轉機的呢，那天我去送的他們，丹丹一直口中念着淩小宇，可我一直沒有把他們說的淩小宇跟你聯系起來，我的口袋裏還有你上次給我的名片呢。”餘開遺憾地說道。他沒有看見餘岳九一直在對他搖頭。

聽餘開說起此事，淩小宇心下更加黯然，覺得自己對不起的人太多了。對不起七叔，對不起杜剛盈盈，也對不起丹丹，還對不起曹大爺和在家鄉所有關懷自己的同事朋友。

“好啦好啦，”雷震洲過來打圓場，“我們這一大家子總會大團圓的，”他轉向餘岳九道，“老九，我們這一輩人也都老了，活一天少一天，我想提議從明年起，所有人每年春節都回老家團聚。”

“好，”餘岳九贊成道，“老大就下一道命令，我們這幫老頭子過年必須回去，小寶他們這代的人，不管在國內還是國外，只要沒有天大的事，也得回來過年。免得每年不是缺這個就是少那個的，總是聚不齊。”

“先這樣提議吧，再慢慢考慮周詳，”雷震洲點頭道。接着，他和藹地對淩小宇說，“小宇，聽見沒有？從明年起，你就回綿陽來過年，你大伯伯也好，七叔九叔也好還有其他叔叔伯伯都惦記着你，我們的家也是你的家，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是一個人了，知道了嗎？”

“嗯，我知道了。”淩小宇低着頭應道。此時此刻，他又感到了家的溫暖，不由得鼻子酸酸的，眼睛有點濕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