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

第19章 惆悵心事如夢杳

夜幕慢慢降臨。山城萬家燈火。

此刻的任家，更是熱鬧非凡。不但任行之全家團聚，餘岳九一家人和杜剛一家人均應邀在這裏共用除夕晚餐。

丹丹和童童這二小喜相逢，剛認識就立即成為了死黨。小孩子最喜歡過年，兩個小家夥高興地跳着鬧着……

任行之的兒子任天明長得很像他父親。此刻，他和餘開、杜剛占據了一張小茶幾，三個年輕人天南地北，高談闊論；任盈盈則拉了她嫂子和餘開的夫人進了閨房密談。

任行之、餘岳九以及杜剛的父母，老一輩人幾十年的交情自不用說，坐在一起唠着家常，回憶着陳年舊事，看着兒孫滿堂，共享天倫，其樂融融。

又一頓豐盛的年夜飯，人比去年多了，也更鬧熱了，全家人終于又團聚在一起過年，還有多年的知心老友在旁，然任行之心中仍然是悵然若失，彷佛缺少了什麽似的。他也不時在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走神，眼前的情況，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自己應該感到很滿足很幸福，然而，心中的失落感覺卻又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小宇兒呀小宇兒，如今你身在何方？在這歡歌笑語，所有人都在跟家人團聚的晚上，你是否又一個人孤苦伶仃，蜷縮在漆黑的寒夜裏……

餘岳九看見任行之怔怔地出神，知道他在想心事，心中暗嘆，思量着要不要把見着淩小宇的事告訴他，但環顧了一下周圍的氛圍，終究忍住隐瞞了下來。

淩小宇供奉完雙親的靈位，呆立了一會，又到陽臺上去，掏出竹笛，幽幽地吹奏着。

外面的燈火輝煌，時而有鞭炮聲與沖天的煙火，映襯着家裏的冷清。此時此刻，正是萬家燈火，家家戶戶圍着桌子吃團圓飯，看春節聯歡晚會的時間。淩小宇感到無所适從，他突然想出去走走，他想出去買煙花。

街上到處張燈結彩，流光四溢，然此時卻人影稀疏，偶爾幾處賣煙花的貨攤，圍着一些大人小孩。

淩小宇看了幾處煙花銷售點，都不甚滿意，一路走來一路看，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任家的小區外。

淩小宇不由自主地向裏面走去，他想進去看看，即使遠遠地望一眼，也是心靈的慰藉，哪怕是遠遠地看見老叔家裏的燈光，看見他房間裏亮着燈，也是一種欣慰。

任家正熱鬧非凡，兩個小兒童嘻嘻哈哈，三個年輕男子酒至酐處正在劃拳比鬥。而任行之此時心裏突然若有所思，放下手中的碗筷，負手踱上了陽臺。

正在樓下呆呆仰視任家燈光的淩小宇只見上面陽臺上人影一閃，雖然光線是從背後射來的，他根本就看不清楚這人是誰，然而此時他卻覺得喉嚨發幹，心跳加速，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他用全部的熱愛，在心裏呼喚換着一個人，老叔呀老叔……

任行之扶着陽臺上的欄杆，凝望着遠方，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去年的除夕夜，就在這個陽臺上，曾經和小宇兒相擁，真情流動，那種彼此相悅的感受，仿佛就在昨天，身邊仿佛又洋溢起小宇兒熱情的青春氣息……

淩小宇站在一棵芭蕉樹後面，花園裏的燈光又很昏暗，他明白從老叔家的陽臺是絕對不看見他的。而任行之此時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遠眺的目光垂下，凝視着樓下黑黝黝的花園。

他們兩人在誰也看不清楚誰的情況下，就這麽呆呆地對視着。那一刻，淩小宇感覺天地萬物已化為烏有，任行之的身影在他的瞳孔中無限放大。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除夕夜寒冷的空氣，在夜空裏靜悄悄地流動，将彼此的氣息帶給對方。

相對良久。

餘岳九過來，将任行之叫回了客廳。

看着陽臺上人影消失，淩小宇嘆了口氣，低頭默默地走出了小區。

新年後，一切又回複到原來的軌跡。

淩小宇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為了不讓自己的心空下來，他拼命地加班。每當夜深人靜，他躺在床上，每每卻久久不能入睡，眼前總是浮現着任行之的面容。

兩個月過去了，漸漸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這段時間裏，黑子與柳婉約逐漸熟絡，交往多了起來，年輕的愛情在他們之間悄悄萌芽。

淩小宇想起餘岳九說過的話，也給他打過幾次電話，而這段時間餘岳九卻一直沒回到上海，仍然在重慶、綿陽等地走訪親朋。

這一天又是周末，下午要下班的時候，黑子就急急忙忙拉了淩小宇向李總告了個假，來到柳婉約所在公司的寫字樓下。

“老三，我們是不是兄弟？”黑子鄭重地說道。

“Whatmatter？”淩小宇笑道，“用得着上升到這個高度嗎？”

“是兄弟，今天就一定給我想個辦法，把她那群姐妹們支開。”

“這些事情也要我幫忙？”淩小宇眼珠一轉，“這樣吧，你空着手不行，去門口買一束玫瑰花……”

“那，那好像太老套了點吧？”黑子疑惑道。

“最老套的，也是最實用的，”淩小宇笑道，“聽我的準沒錯。”

“是麽？”黑子撓撓頭，半信半疑地跑去門口買花。

電梯門開了，柳婉約和幾個要好的同事有說有笑走出來，黑子連忙捧着花迎上去。

“哎呀，我說黑子，”其中一個女孩打趣笑道，“你來請我們吃飯就行了，還送這樣的大禮……是送給我的嗎？”

黑子一張黝黑的臉頓時紅到了耳根，諾諾走到柳婉約面前。

“婉約，送，送給你的……”

“啊，謝謝，謝謝你黑子……”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柳婉約也有些不好意思，手腳無措。

“哇，好浪漫哦，快接過來啊，婉兒，”一邊的姐妹們起着哄，她們将柳婉約推給黑子。“行了行啦，今天你表現不錯，我們将婉兒交給你了，讓你們去二人世界，不過下次得請我們吃飯。”說着，她們嘻嘻哈哈地撇下二人，走了。

藏在一旁的淩小宇，看着柳婉約挽着黑子走出寫字樓，不由得也松了口氣，又暗自好笑，這小子，真是憨厚到了極點。同時他也能為自己兄弟締造幸福，感到無比欣慰。

淩小宇無聊地街上走了一會，想起還有些工作沒處理完，就又匆匆回到辦公室，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不知不覺，夜幕慢慢降臨，淩小宇仍然在廢寝忘食地做着個案。

“啊，小宇，你怎麽還在？”

“李總，您好，您也還沒走啊？”淩小宇回頭看見李總不知道何時推門進來了。

“我跟一個朋友越好了在附近吃晚飯，所以就遲點走了，”李總道，“你跟黑子不是下班時間前就走了嘛？”

“呵呵，”淩小宇笑道，“黑子去拍拖呢，我才不跟着去當燈泡。”

“哦，這樣啊，年青人真好玩，”李總笑道，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時間差不多了，我有應酬，先走了，小宇你平時太累，周末也好好休息休息……”

“嗯，我知道，謝謝你；李總，你慢走。”

李總夾着公事包，走向門口，開門的時候又回過頭來，“小宇……”他躊躇着……

“還有什麽事嗎，李總？”

“沒，沒什麽，你下班吧，好好休息。”李總欲言又止，出去了。

李總剛出門，淩小宇的手機響了。

電話餘岳九打來的，他剛回到上海，要淩小宇明天去他家。

淩小宇高興地答應了，餘岳九終于回來了，又可以從他口中得知任行之的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