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

第17章 流影宛若秋海棠

任行之捧着獎杯，站在主席臺上。早已經習慣這種場合的他，面對着鎂光，露出一個職業的微笑。

他特別注意了最佳作品獎的獲得者，只見“行雲”是一個皮膚黝黑，外面憨厚的小夥子。

來領獎的“行雲”正是黑子，他也特別注意打量着任行之。近距離下，任行之儒雅俊朗，器宇軒昂，目光和藹而慈祥，讓人不由自主産生出一種慕儒之心。兩人目光相遇，黑子會心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任行之一愣，對方似乎認識自己。不過來不及細想，臺上的頒獎嘉賓又過來與獲獎者一一握手，合影留念。

站在任行之旁邊的，正是這兩次給他頒獎的那位女領導薛主席。

散會後，任行之正在考慮是參加大會的宴席，還是約餘岳九出來吃飯，這時走過來一名年輕的女士。

“任先生，您好……”

“你好，請問你是……”

“我是薛主席的秘書，主席在那邊，想邀請任先生一晤。”

任行之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薛主席正微笑着看着他。

雖說任行之早已經達到寵辱不驚的境界，不過領導相邀，也沒有任何推托的理由。當下點頭道，“好的，有勞你了。”

金茂凱悅酒店的螺旋天井的一個小雅間裏，任行之跟薛主席相對而坐。他實在想不出為什麽薛主席找他單獨談話，雖說之前有幾次接觸，不過都是公務方面的，而且這次還來到這麽一個豪華而優雅的地方。

“任先生，首先，祝賀藍鳥再次衛冕最佳企業……”薛主席笑意盈盈地舉起盛滿葡萄酒的杯子。

“謝謝主席，這些都是依賴黨的關懷和集團全體職工的努力……”任行之亦是久經沙場，不慌不忙地用官面言辭應答着。不過他心裏隐隐覺得這次薛主席約他前來，不止是祝賀得獎這麽簡單。

二人一邊慢慢品着紅酒，一邊談着關于國家廣告行業的事情以及藍鳥今後發展的前景。

酒過三巡，談性漸濃。

“任先生是重慶人？看來與我年紀相仿，不知哪年生人？”薛主席問道。

“老家四川綿陽。四八年出生，今年五十七歲了，老喽……”任行之笑道。

“真的？你只比我小一歲，”薛主席訝道，“那麽你也是老三屆的了……”

“正是，六六屆的，響應毛主席的號召，去農村廣闊天地鍛煉了十年，”任行之笑道，“沒想到薛主席年紀竟然還大我一歲，不過你看起來年輕多了……”

任行之那一代的人，一談起文革和知青上山下鄉，就有說不完的話。當下，二人從老三屆談到知青，從武鬥到串聯，從返城談到恢複高考……一時間滔滔不絕，言談甚是投機，頻頻舉杯，頗有相逢恨晚之意。

“行之，”薛主席突然改變了稱呼，“我可以叫你行之嗎？工作之餘，大家都應該以朋友論交……”她深深地盯着任行之。

“當然可以，”任行之爽朗地笑道，“薛主席肯折節下交，行之榮幸至極。”

“還叫我薛主席？”她輕笑道，“這裏可不是在辦公室。”

“是，是……薛大姐……”任行之面色微微一紅，畢竟他們還不是很熟悉，不像跟秦雨秋那麽熟。

“行之，我很欣賞你，”薛主席抿了一口紅酒，臉色微微發紅，“希望，希望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謝謝，當然，當然……”任行之雖說此時有幾分酒意，但仍然明白薛主席的言下之意，早就聞說薛主席的丈夫去世多年，沒想到她竟然會看上了自己。當下心念急轉，“彼此欣賞對方已經是好朋友了，主席……大姐，”他頓了頓，“有空到山城來，鄙人給你當導游，呵呵。”

“我告訴你會場的情況，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黑子得意洋洋地對淩小宇說，一副篤定他的模樣。

“什麽事啊？”淩小宇白了黑子一眼，這個時候提條件，準沒什麽好事。

“呆會跟我走，一起去吃飯，”黑子笑道，“不許中途溜走。”

“哈哈，沒問題啊，有人請吃飯，正求之不得。”淩小宇笑道，“他……他身體看來好嗎？”他這後一句明顯是在問任行之。

“我可以很嚴重地告訴你，”黑子故意裝出一副鄭重的模樣，“你的董事長看起來很健康……臉色很紅潤，風度翩翩，全場第一中老年美男子非他莫屬……”

“去你的，”淩小宇一拳打在黑子的肩膀上，“沒個正經……”

“我說的是真的啊，”黑子捂着肩膀，裝出一副忍痛的樣子，笑道，“老三你要小心啦，看樣子你的情敵一定會不少……”

“我呸！”淩小宇又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哎呦，”黑子又捂着肚子蹲下，裝出一副痛苦的模樣，“這年頭，還說不得實話，別說一般的，我看就連那個號稱全國第一能幹的女人，薛主席都對你的董事長有意思。老三你要拿出實力去競争啊。”

“你這家夥……”淩小宇“咬牙切齒”，一腳踢去，正中對方臀部。

“哎呀，不鬧了，”黑子看了看時間，跳起來，拉着淩小宇往外面走去，“時間差不多了，跟我一起去赴約會。”

“什麽約會啊？”坐在出租車裏，淩小宇問道。

“當然是，”黑子神秘地一笑，“跟的約會。”

“那你叫我去當燈泡啊？”淩小宇詫異道，“你小子什麽時候泡了個？我怎麽不知道？”

“這不是正在告訴你嘛，”黑子笑道，“前天去華美集團，他們的主管業務受理的換了一個，恰好她的電腦有點故障，我幫她解決了，感覺談話挺投機……”

“前天？用不用這麽快啊？”淩小宇笑道。

“你聽我說完啊，”黑子道，“今天在會場又碰見她了，覺得挺有緣的，就約她出來吃晚飯，聊聊天。”

“你泡妞把我拉上幹啥？”淩小宇白了黑子一眼。

“初次約會，多一個人好說話啊，”黑子憨厚地笑笑，“而且聽說她老家也是四川那邊的……”

“你這小子……”淩小宇無奈地低罵了一句。

“噢，來了，她來了，”黑子望着門口招手。

淩小宇放下茶杯，順着黑子的方向看去，只見一位年紀仿佛的女孩對着黑子招手，她旁邊跟着一位三十來歲，穿着白色西服的帥氣男子。

“嗨，黑子，你好啊，”女孩跟黑子招呼，“這位是……”她看着淩小宇。

“淩小宇，”黑子介紹道，“大學室友兼鐵哥們兼現在的同事。”

“你們好，”淩小宇微笑着打量了一下，第一印象就是這個女孩美麗、熱情、大方，“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淩小宇，你好，”女孩大方地介紹，“我叫柳婉約，婉約派的婉約。這位是，”他指着旁邊的白衣男子，“這是我表哥，餘開。”

哦，原來是表哥，黑子心中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氣。

“剩餘的餘，開心的開，”餘開微笑道，“我載我妹妹過來，順道來看看她的朋友，二位不會介意吧？”他說着，一邊遞出自己的名片。

“小寶哥，這就是我給你說的申華公司的設計部副主任張五全，跟我們公司經常有業務往來”婉兒說道，“前天我們公司的業務受理系統出問題，就是他幫忙給修好的……”

“叫我黑子就行了，”黑子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能為效勞，是我的榮幸……”

“還有，”婉兒繼續說道，“他也是今天拿了最佳作品獎的行雲。”

“嘿嘿，這個嘛，”黑子憨笑道，“其實那個作品我只有一半功勞，還有一半是屬于淩小宇的。我們共同創作的。”

“哦？是嗎？廣告行業年度最佳作品出自你們之手？”餘開驚訝道，不由得對這二人刮目相看。先前他只是聽婉兒說黑子是北大畢業的，但他作為私人企業的年輕老總，一向并不是把學校的名氣跟實際能力劃等號的。

四個年輕人很快找到了共同話題，談得興高采烈。

菜上到一半，餘開接了個電話，告了個罪，說是有要事，先行離開了。

淩小宇見狀，也不甘落後，把先前約法三章的不準中途開溜抛到九霄雲外，立即撒了一個謊，溜開了。臨走還不忘叮囑黑子，一定要把柳婉約送回家。

淩小宇走出飯店，就聽見後邊汽車的喇叭聲。

一輛白色的寶馬緩緩靠過來。

“淩小宇，你也出來了啊？”餘開探出頭來招呼道。

“是呀，我才不當電燈呢。”淩小宇亦是笑道。

“哈哈，”餘開笑道，“你走哪？上來載你一程？”

“謝謝你餘哥，”淩小宇感激道，“我現在不走哪，就去江邊散散步。”

“OK，那好，咱們改天再玩，”餘開笑道，“我這會去凱悅金茂接個人到浦東，先走一步了。”

“好的，餘哥再見，改天聯系。”淩小宇向他揮揮手，目送寶馬車駛入機動車輛道。

淩小宇獨自在外灘漫步，仰望着深邃的蒼穹，突然感到無比的思念。

他不知道，剛才餘開去接的人，就是與薛主席會完餐的任行之。

只有嗚咽的江水，似乎在輕聲訴說着闌珊的燈光背後，那無數迷失在繁華的情感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