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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外鄉人

夏日炎炎。濕熱的風吹過月牙會館的青石中庭,略過書房前走廊旁的竹子,在書房朱漆的門口前盤桓。

一點風也透不進去。

戴桓的瘦臉上細密布滿了汗珠。

大塊頭的史彪扶着腰間的佩刀,神情很是嚴肅。

他們的谷主李成竹坐在往日坐的那只椅子上,影壁投進來的亮白的光影襯得他的臉色更白了。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裏,他居然一絲汗也沒有流。他将手裏的信紙擱在桌面上,沉默。

戴桓掏出手帕擦幹額頭,道:“丹州剛傳來的消息,羊氏那邊,換主了。所以這次毀約才會如此突然。”

李成竹揉揉眉心,平淡道:“換誰了?”

“長孫百。”

“發生了什麽事?”

“前幾天一直有謠言,說羊氏內部小輩們争權,陸飲果已經很久沒有露面了。看來他們裏面發生了一些事……”戴桓搖頭。除了查案,他對谷外的事情一向不甚了了,最擅長這個的何總管和杜總管,如今已經回到洛州月牙谷總部。他們的消息,今天之內應該會寄到。

李成竹聽了,說道:“前段時間已經風言風語,來得還挺急。長孫百好名,不會做得這樣絕。肯定是羊景午在背後把他推出來。丹州羊氏到了他手裏,除了這輩教出的幾個學生還不錯,還有什麽根基?羊氏氣數已盡。不合作也罷。”

戴桓點點頭。

“如果羊氏真的式微,陸飲果、王植略應該會另尋門戶,長孫百可惜是被羊景午推出來了,不然一定也會跟着陸、王一起走。我們留意一下吧,如果丹州有變,明年的排行榜難說會不會有大的變動。”

兩個總管點頭。

“我病了這些時間,郭小公子的案子,最近有新的進展嗎?”

戴桓搖頭道:“郭氏镖局後來把那趟镖送完了,閉門料理郭公子的後事,并不十分催促。押镖并無問題,看郭氏的态度,估計并不覺得刺客是為了奪寶而來,而是覺得是仇殺。因為郭小公子的那個……毛病,他們估計也不好查得太聲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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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竹嘆了一聲,有些累的樣子。

兩個總管站起來,戴桓道:“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吧?——谷主身體不适,潤州這邊餘事已經料理妥當,是否要擇日返回月牙谷?”

李成竹正要答話,書房外忽然有聲音道:“谷中信件到。”

史彪回身到門口取了信件,呈給李成竹。

李成竹一封封看過去,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直到他拿起最後一封信。

這封信很奇怪。

別的信,封泥都是土紅色的,只有這封信的封泥是黑色的。這種顏色的封泥,月牙谷六七年前久已經廢止不用了。

李成竹看着泥封上的印信,臉色變了一下。

戴桓和史彪的臉色也跟着變了一下。

自從那天李成竹被擡着回到月牙會館,他連續病了好久。除了間歇頭痛,他生病的最大表現是神色恍惚、茶飯不屬,似乎不喜歡跟人說話,自然也不能處理任何事情。直到今天,他第一次召集了兩個總管,将這段時間沉積的事務一件件過問,從早上一直忙到下午此時,雖然臉上還有病容,但是精神集中,對王神風代理處理的事情批條也十分清晰。

可是他現在看着那個黑色封泥變的臉色,就和之前他神色恍惚時一模一樣。

兩位總管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如果谷主又發病的話,無論如何也要把他送回洛州月牙谷”的決心。

好在李成竹只是定了定,很快就恢複了。他拆開那封信。

信紙有好幾張,是其它信件的兩倍有餘。李成竹慢慢地看,越看到後面,眉頭皺得越緊,臉色十分陰郁。

他默不作聲地将信紙疊好放回信封裏,然後站起來,将它扔進了專門用來銷毀機密信件的炭爐中。

“史總管。”他幾乎是有些咬牙切齒。

“屬下在。”

“殺郭意的人,王總管大約查到了。”

史彪十分訝異:“是誰?”

“姚觐。”

“怎麽會?”兩位總管都很吃驚。姚觐,他們叫了他很長時間的“小公子”。

李成竹說:“下我的命令,馬上搜捕姚觐,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準備啓程回洛州。姚觐的事情,交給戴總管和王總管查明。但是在我見到姚觐以前,事情暫時不要透露任何風聲,也不要讓郭氏镖局的人知道。”

“是。”

兩個總管退出去以後,李成竹獨自在書房裏坐了一會兒,然後洗頭洗澡,換了一身衣服,獨自走出了月牙會館。

雖然已是傍晚時分,潤州依舊很熱。在病床上躺的這幾天,李成竹已經十分厭倦這種炎熱。

他有些煩躁地走着,走着。等停下腳步時,擡頭一看,卻看見一塊黑底金字的招牌——“柳氏醫館”。

怎麽會到了這裏來?

他看看左右,仿佛想看看是誰把自己推到這個地方來的。

當然沒有人。

他轉身,回走。沒走兩步路,拐進了柳氏醫館對面的一家飯館,點了一碗飯,三菜一湯。

這個飯館是很普通的飯館,飯桌上的油漬似乎永遠擦不幹淨、路邊的塵土似乎永遠可以飄進碗裏。李成竹一身富貴,看樣子絕對不像是來吃飯的。飯館的老板一邊趕緊煮了飯菜送過去,一邊盯着李成竹看。李成竹不但看起來富貴,而且身量高大,一表人才,聽說話看行事,不是本地人。

他盯着對面的柳氏醫館看。

老板有些了然。

柳氏醫館裏有年輕漂亮的女大夫,連賬房也有年輕漂亮的女賬房。每次醫館裏下班,總有适齡的青年學子偷偷跑去圍觀,只是潤州民風一向淳樸,年輕人做事都很內斂,雖然臉上已經明顯被勾魂了,外面卻仍是一本正經、不敢放肆,只有偷偷地看,最大膽的,不過是假裝生個病去和大夫們說話。

這個外鄉人顯然是摸準了這個套路,這個時候到這裏蹲點等着看女大夫們的。看着他心神不定的樣子,莫非真的在等意中人?

外鄉人一個靜靜地坐着,沒有動碗筷,只是自己喝水。

過了一會兒,醫館裏的大門關上了一扇,醫館裏的人從裏往外走。有的三兩成群,有的獨自行走,有的騎馬,有的坐車,有的坐轎。

沒過多久,最後出來的楊大夫關上醫館的最後一扇門,落了鎖,也騎馬走了。

太陽已經下山,天似乎就要黑了。

外鄉人看着安靜一片的柳氏醫館門口,有些發呆。

老板沒看出來他見哪個人的時候眼睛特別發亮。可是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在等着誰從醫館裏面走出來。

外鄉人發了一會兒呆,道:“老板,結賬。”

老板看見他起身要走,又看見滿桌的飯菜都沒動過,忍不住道:“小店的飯菜不合客人的口味?”

他掏出錢,“在下身體不适,所以不能多吃。”

老板見他出手闊綽,講話有禮,不禁對他有了許多好感,道:“我看您在這邊坐了這麽久,是在等誰嗎?”

外鄉人愣了愣,似乎沒想到老板能看穿他的一點小心思。

老板笑道:“我在這店裏見過很多像您這樣的年輕人。”他朝醫館門口努嘴:“怎麽,您等的人今天沒來?”

外鄉人慢慢地往醫館門口瞧了一眼,看樣子不像是害羞,但是語速卻和害羞了一樣緩慢:“醫館裏有一位林掌櫃,您認識嗎?”

當然認識。這位林櫃長不能說話,手腳又有缺陷,一張臉又長得極美,每個見過她的人都不會忘記,都替她可惜。看她年紀輕輕的,似乎一直也沒有張羅婚事,一直都有媒人想給她說親,只是剛遞話給柳大夫,柳大夫就說不用。為什麽不用呢,大約是林櫃的眼光很高。老板又打量了外鄉人一眼,想,這個外鄉人看起來倒挺靠譜的,如果真的對林櫃有那個意思,林掌櫃想必也是滿意的。

老板笑道:“認識。客人您等的是她?”他正準備把林櫃雖然有殘疾,但她的追求者依然如何如何多說上一遍,只聽外鄉人問道:“今天怎麽沒見她?”

“生病了。”

“什麽病?”外鄉人的語氣很是關切。

“哦,不是生病,是受傷了。前幾天說是經過一個工地,踩到釘子,其實也沒什麽大礙。但林櫃是醫館的大掌櫃柳大夫的愛徒,說讓她好好在家休息,給她放了大假,估摸這兩天就要回來了。”

“哦。”外鄉人淡淡道,臉上沒有失落,沒有表情。

老板說完,才想起來林賬已經很有一段時間沒來了,這個外鄉人居然不知道。說明他們也很久沒有通消息了,外鄉人居然還記得她,可見真是有心人。他正要在說些林櫃的事情,只見那個外鄉人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說了一聲“告辭了”,就這麽走了。

老板覺得有些奇怪,難道他要找到她的住處去?

李成竹沒有找到林木葉的住處去,因為他不知道她住在哪裏。以他的身份,想要在小小的潤州城找一個人的住處易如反掌。但是他沒有找過。

他之前一直沒有試着去找過她的住處,所以他現在漫步在街上,有些茫茫然。

一個年輕人從他身邊走過,留神看了李成竹一眼,腳步頓了頓,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停下來跟他打招呼。但是李成竹沒有看他,确切地說,李成竹沒有看街上的任何一個人,他只是走着,有些走神。

年輕人微微一笑,搖搖頭,自己走了。

他走出朱雀大街,拐過兩三條小巷子,來到了一處民坊。民坊房屋錯落,他徑直找到了一間帶着院子的、本地常見的土屋。院牆上中着一些小花小草,院門開着,院內西邊有一副桌椅,桌椅前面是塊菜圃;東邊有一口井、一個點着燈的供龛,旁邊是間柴房。屋子兩扇門,一扇是正廳門,一扇是廚房門。兩扇門裏都透出燭光,隐約有人說話的聲音傳出來。

這是當地很常見的一個房子,年輕人想。

他走進院子。

說話的聲音從廚房傳出在廚房。他走向廚房門口,只聽見一個熟悉的年輕男人的聲音:“……我來就可以——”

說話聲戛然而止。

他知道是他察覺有人來了,放聲道:“還有沒有吃的?”不由地腳步輕快,跨進廚房那僅有兩指來高的門檻,看見屋裏正在收拾碗筷的一男一女,笑道:“看來來晚了一步,你們都吃完了!”

屋裏的男人看見他,非常驚喜:“植略!你來了!”

他笑嘻嘻道:“一段時間不見,陸飲果你長胖了——你們家難道還有家傳的什麽秘密采補術,臉色這麽好?”

他原本朝陸飲果擠眉弄眼地開玩笑,這時下意識看了坐在陸飲果身邊的女子一眼,不由怔了怔。他收到的消息是這個女子手腳不便,可沒有說這個女人長得很美啊!

陸飲果把手裏的碗放在竈臺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臂膀,笑道:“出了丹州,嘴上還是這麽溜瓜皮。”

他嘿嘿笑了一聲,問道:“哥哥,這位是……”她身材瘦削,骨骼颀長,眉毛眼睛長得十分美豔,笑起來肯定非常魅惑。可惜她的右臂右手明顯有很嚴重的變形,如果她沒有受到這樣外傷,按照她身形容貌,加以培養……

陸飲果沒給他時間想這些東西,拍拍他,朝女人道:“這位是我師門中的師弟。叫王植略。三橫王,植樹的植,雄才偉略的略。——這位是柳氏醫館的賬房,林木葉林賬。雙木林,洞庭波兮木葉下的木葉。她也是柳氏醫館柳大夫的弟子——唐鳌唐公子的夫人柳大夫。”

林木葉站起來,朝王植略點點頭。

白果的這個師弟的臉長得比白果還要像女人,跟女人一樣畫眉傅粉,帶着一把劍,行事作風比白果粗犷些,看上去年紀也白果大很多,卻管白果叫“哥哥”,她覺得有些不适應。她站起來,王植略自然眼風掃到了她的右腿,又覺得一陣兒肉痛般的惋惜。

“我在潤州,多虧林賬收留。”白果拍了拍王植略,示意他不要幹站着。

王植略笑着作禮:“原來如此,多謝林姑娘收留我師兄。”

林木葉又朝他點頭,只是笑笑,并不說話。

“你剛才說還沒有吃飯?”陸飲果問道。

王植略聳聳肩,露出顯得很無辜的眼神:“是啊。師兄要為我開竈嗎?”

陸飲果看看林木葉,道:“家裏還有些面幹,我煮給他吃?”

林木葉心想這自然是待客之道,問我做什麽呢。點點頭。

王植略笑嘻嘻道:“謝謝哥哥,謝謝林姑娘。”

林木葉擺手,看了一眼白果。

白果知道她的意思,說道:“廚房這邊我來就可以了。你先去休息一會兒。我一會兒完了再打水。”

他說的打水,自然是替林木葉打水洗衣服。

林木葉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尴尬,朝王植略點點頭,走到客廳去了。

“啧啧啧,”王植略等她的身影消失了,打趣道:“哥哥,我侄子是不是姓林了?”

陸飲果佯怒道:“還溜瓜皮是不是?面還吃不吃了?”

“你真會煮面?”

“你說呢?”陸飲果一邊說着,一邊吹起竈火燒水,沒多久,果然給王植略下了一碗面,有模有樣。

王植略嘗了一口,啧啧誇道:“我嫂子真是有手段,居然把我哥哥教得如此賢惠。”

陸飲果不再理他,将方才自己和林木葉吃的碗筷洗了,又拿桌布擦了桌子和竈臺,最後拿過王植略吃光的那個碗也洗了。

王植略在一旁看着,忽然道:“你在這過得不錯?”

“如你所見,不錯。”陸飲果将最後一個碗放好,擦幹自己的手:“我覺得比在丹州好。”

王植略笑笑,臉帶譏诮。

“你什麽時候來的?”陸飲果打起後竈剛燒開的水,提了一壺放在飯桌上,坐下。

“剛到。”王植略也坐下。

“剛到?那是誰告訴你我在這兒?”

“我派出來的人。”

陸飲果笑了笑,不想說話。

“羊氏出事了,你應該知道?”

“知道。”

王植略頓了一下:“那你還在這裏?”

陸飲果笑道:“師門出的這些事,不是從我這裏開始的嗎?”

王植略沉默半晌,道:“究竟出了什麽事?”

“他們怎麽說的?”

“說那天你和游師弟大吵一架,奪門而去。然後就一直沒了你的蹤跡。”

“你想知道什麽?” 陸飲果想了半天,似乎千頭萬緒,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太多了。你問,我答。”

王植略想了想,問:“你為什麽會到潤州來?”

“來參加長月會盟。”

王植略大感意外:“你?你代表羊氏來的嗎?”

陸飲果笑道:“不然呢?”

王植略道:“那為什麽沒有人跟我們說?所有人知道的所有消息都是你不見了。”

“當然是因為有人故意不說。”

“那你為什麽不說?為什麽就真的失蹤了?”

陸飲果想了想,道:“這也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那麽,你為什麽會滞留在潤州?”

“因為我喜歡呆在這兒。”

王植略有些無可奈何,“你一來就喜歡上這兒了嗎?一來就決定住在這兒?”

“不是。一開始我是因為走不了,所以只能留在這兒。”

終于說到了關鍵的地方啊。“為什麽走不了?”

“因為我受傷了。”

“為什麽受傷?”

“因為有人偷襲了我。”

王植略這次依然沒有問“是誰”,而是問:“幾個人?”

“有七八個人吧。”

“你傷了哪裏?”

“內腑。”

“你傷了他們幾個人?”

“所有人吧。”

“他們傷得如何?”

“我也不能确定。因為我們都沒有動刀劍,沒有見血。應該都是內傷。”內傷重不重,匆忙之中真的不容易看出來。

“他們偷襲了你一次就撤退了,沒有再來找過你?”

“嗯。”

“如果我問為什麽,你會回答嗎?”

“因為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他們的目的就是把你打傷?”

“一開始也許不是,後來可能真覺得我傷得回不了丹州就行。”

“他們說的,還是你猜的?”

陸飲果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表示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王植略問另外一個問題:“你可有見到他們的臉?”

“沒見到,他們都蒙着臉。”

“所以你也不能直接确定他們是誰派出的?”

陸飲果笑着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的意思,還是無話可說的意思。

“好吧——你是怎麽得救的?”

“當時引發了體內舊傷,加上淋了一些雨,所以發燒了,本來想借這家的柴房睡一夜,然後被發現了,喂了退燒藥,就得救了。”

後面的事就不用再問了。

王植略道:“我們全天下地找你,丹州都快翻得底朝天了,萬萬沒想到你居然在潤州。”

陸飲果笑道:“我也沒想到這麽僥幸,幾乎沒有人認識我;認得我的人居然也願意替我守着行藏。”

“你現在什麽打算呢?一直呆這兒。”

“你呢?你這次來找我,有什麽打算?”

王植略道:“我本來就是想來看看你究竟發生什麽事了,然後聽聽你想幹什麽。”

“我什麽都不想幹——但你我都知道不可能。”

“要走麽?”

陸飲果默然無語。

王植略道:“雖然我明知這樣勸你不厚道,但是……現在亂成這個樣子,你我若是都走了,恐怕大廈将傾。”

“如果我真不厚道,我會去推一把。但是我在這兒安安靜靜躲着,一聲不吭地躲着。師弟,我覺得我已經盡了所有的道義了——你也是,長孫也是。”

“你想怎麽做?”

“好看、好聽的是學滿出師、自立門戶。”

王植略遲疑道:“只有這條路了?”

“……念在師伯和師兄弟的情分上。”

“……你什麽時候決定的?”

“……最近。”

“什麽時候去做?”

“現在丹州大局已定,什麽時候都一樣。”

王植略沉思片刻,道:“如此,我也沒什麽好說的。我來的時候,師兄弟們有些有托了我轉話的,我想你現在也不想聽了。”

陸飲果道:“我知道他們想說什麽。我都明白。不管我走到哪裏,師兄弟就是師兄弟。你不也是這麽想的嗎?”

“我……我以為你跟我不一樣。我一直以為你可以不必走的。”

陸飲果笑笑:“沒有誰以為,只有自己知道。不能別人總拿自己坐在聖人的椅子上,就真以為自己是聖人。”

王植略頓了頓,下決心似地道:“行。你什麽時候回去?”

“随時都行。”

“難不成你現在可以跟我走?”

“不行。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你先,還是我先?”

王植略想了想,道:“還是我先吧。本來就是我先出的頭。”

陸飲果沒有再說什麽。正事已經聊完,他站起來,對外望天,心裏有些焦慮。

林木葉坐在客廳看了一會兒書,又回房收拾收拾東西,再出來時,陸飲果已在客廳擺弄屏風。

她用眼神問他那位客人呢。

“我師弟已經走了。他還有事,所以沒有仔細告辭。”

林木葉沒有多問,說:“我洗衣服?”

陸飲果說:“好。”

洗完衣服,他們坐在門口的竹椅上,坐姿舒散。就像過去的很多天裏他們常做的那樣。

林木葉忽然說:“你什麽時候走?”

陸飲果沉吟片刻,道:“快則四五天,慢則七八天。”

林木葉點點頭。她原以為自己有很多話要說,沒想到只問了一句,便覺得沒有什麽話可說的了。

人生漫漫,誰不遭遇別離?人生茫茫,誰又能相約再見。自始至終,他不過是她救了一救的一個陌生人,倘若救的是一只獐子狍子,這時候傷好了,自然也該回自己的窩裏。

陸飲果感受到了她的沉默,轉過頭來看着她笑道:“你好像從來沒有問過我是誰?”

“你說過你叫陸飲果,只是我不知道陸飲果是誰而已。”

陸飲果微微點頭。她從來沒有叫過他的名字,不管是白果還是陸飲果,也可能是因為他們總在彼此眼前,名字這種稱呼顯得多餘。所以她究竟知道不知道他的事,就顯得沒那麽重要,好像她究竟認識的是白果還是陸飲果一樣,沒那麽重要。

“從這裏你可以看出來,我沒有對你說過假話。”陸飲果道。

“當然,難道我曾對你說過假話?”林木葉微揚下巴。

“但我将來也不會對你說謊。”

林木葉笑了笑,想諷刺一句難道你這少年人片面的真話又有什麽可值得相信的,轉念想哪裏有什麽将來,恐怕以後連話也說不上,何況真話假話。

可是他說的是“但”這個字,好像篤定了她做不到一樣。她潛意識覺得這句話并沒有什麽錯,所以順着他的意思脫口而出:“我不能。”

白果笑笑,沒有說話。

“這幾天會有很多人來找你嗎?”

“或許會有兩三個。”

“會動刀動槍嗎?”她可不認為剛剛那個來的如花似玉的男人帶的那把劍只是裝飾用的。

白果想了想:“應該不會。”

林木葉道:“‘或許’‘應該’這種詞是不會叫人安心的。”

白果說:“難道你一開始收留我的時候沒想到這種事?”

林木葉低頭想了想,說:“也是。”

說完她站起來,坦然道:“睡覺吧。明天開始我就回醫館當班了。”

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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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363.0萬字
  12.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3.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0.9萬字
  14.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5.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6.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閨蜜給夏曉雨看了一本,超時空宇宙霹靂無敵無聊的小說,剛吐槽完這本書有多菜,結果竟然穿越到了這本小說裏!這比喝了假酒更讓人難受好吧!雖然穿越到女配身上,而且還是必死的那種女配,但是夏曉雨可不認命!不就是嫁給了一個惡魔王爺嗎...只是奇怪了,為什麽男主還是對她窮追不舍,難道非殺她不可嘛?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16.3萬字
  17.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本王救了你,你以身相許如何?”初見,權傾朝野的冰山皇叔嗓音低沉,充滿魅惑。
    夜摘星,二十一世紀古靈世家傳人,她是枯骨生肉的最強神醫,亦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全能傭兵女王。
    素手攬月摘星辰,殺遍世間作惡人。
    一朝穿越,竟成了将軍府變人人可欺的草包四小姐,從小靈根被挖,一臉胎記醜得深入人心。
    沒關系,她妙手去胎記續靈根,打臉渣男白蓮花,煉丹馭獸,陣法煉器,符籙傀儡,無所不能,驚豔天下。
    他是權勢滔天的異姓王,身份成謎,強大逆天,生人勿近,唯獨對她,寵之入骨,愛之如命。
    “娘子,本王想同你生一窩娃娃,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實施?”某人極具誘惑的貼在她耳後。
    生一窩?
    惹不起,溜了溜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42.0萬字
  18. 鳳妾

    鳳妾

    他用食指挑着她的下颌,眼神波光流轉,充滿挑釁:“寄人籬下的滋味如何?”說完,一只手在她身後緊緊環住。她別過頭去,厭惡的冷哼着:“三軍之帥可奪,匹夫不可奪志!” 他扯扯嘴角,冷笑着:“長公主好大的志向!本王保證你今後的生活會十分的‘精彩’!”他惡狠狠的說着,一把将她甩在地上。她是天潢貴胄,卻生逢亂世,時不我與。逃亡、做妾、代嫁一一經歷後,依然逃不出被他掌控的命運。

    古代言情 已完結 62.4萬字
  19. 天下謀妝

    天下謀妝

    【正常簡介】
    一場宮廷陰謀,将太醫楚家卷入其中,滿門獲罪。
    父親枉死,又親眼看着母親被殺,昔日好友露出真面目,對她施加非人折磨,而那與她傾心相愛的男子卻轉身娶了害她之人……
    楚清含恨而死。
    可一睜眼,她卻從小小的太醫之女搖身成了言國公的私生女——言清漓。
    天未亡我,這一次,她用盡手段,也必要讓那些害她滿門的仇人血債血償!
    【一句話簡介】
    一個小太醫之女在全家被害後又重生,使用了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的手段完成了複仇的NP文╮( ̄⊿ ̄")╭
    【友情提示】
    1.這篇文的劇情占比會多一些,肉肉都是慢慢炖熟。
    2.男主六個,這次男主全處。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3.女主不是傻白甜不是聖母,性格屬于古代女子中比較異類的,對三綱五常和男尊女卑的思想不太能認同。
    NPHNP古代爽文重生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8.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