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雖然張佳玉給陳韻然打了保票,讓她安下心繼續工作,但陳韻然依舊隐約覺得,袁敏并不像她說的那樣簡單。
過年當天,她才搭乘飛機回家。
只是和去年不同的是,這一次她身旁坐的不是陸亦朗。
所有的疲憊在回到家中,見到父母的那一刻而蒸發釋然。反而是被追問起陸亦朗怎麽沒和她一起回來。
“你這孩子,多久才能帶個男朋友回家?”
每年回來的必修課,就是被催婚。她總覺得自己二十幾歲的大好年華,在父母眼中,就是人老珠黃,是菜市場上被人挑揀的爛菜葉子了一般。
爸爸邊将大白菜放在院子裏曬,邊說:“對了,少傑前天來過,看,這些都是他買給我們的。他想邀你明天一起看電影呢!”
“少傑?什麽少傑?”她一時間腦袋有些轉不過來,好一會兒才記起來,這家夥可不就是去年邀她看電影的家夥麽…真是一年一出戲,年年如此。
“我不去。”她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約什麽會,還要坐車那麽久,還不如躲被窩裏睡大覺。從嘴裏呵出一口冷氣,陳韻然大步跨到門前,正要進去,爸爸又笑呵呵說了一句:“你大姑婆一家子,明天要來咱家…”
“算了,我去。”她舉雙手投降了。
與其聽姑婆說她孫子,還不如被李少傑丢半路,自己溜達溜達得了。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李少傑今年似乎真的是要帶她看電影。
站在放映廳入口前,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聲道:“你真假???”
前一秒,他告訴她,自己和那個海外女友分手了。
人潮擁擠,他聽不清陳韻然說了什麽,只指了一下前方的一排海報。
她秒懂,手指在上面來回挪,終于還是停在了《雲上Ⅱ》。
到了廳內,明顯安靜了許多,李少傑吐槽了一句:“大過年的,看打打殺殺的,你這口味有夠獨特啊。”
陳韻然找到座位坐下後,抱着吃的先啃了幾口,才回道:“你自己讓我選的!”
看這場裏,年輕女性居多,應該更多的是流量的效應。當然,電影開始放映之後,李少傑馬上就收回了他之前的看法。
開幕就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在耍雙刀。鏡頭只切到脖子以下,沒有露臉。
那個人,是她。
看到自己出現在大屏幕上,陳韻然心突然緊張了幾分。她不自覺看了一下周圍,大家都在認真看,似乎并沒有任何異樣。
直到女主的臉出現,才有人開始唏噓。
這一刻,心中多少還是帶着點落寞的。尤其是看到陸亦朗在裏面的感情戲時,她更加難受了。
直到看完散場了,李少傑還津津樂道地和陳韻然聊電影裏的故事。
陳韻然走在人群後面,耳朵裏聽到的都是誇贊,尤其是女主的打戲,十分出衆。她忽然也覺得,自己得到了另一種的肯定。
“明天帶你去玩?”李少傑的話将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啊,不了吧,我明天要上班了。”她委婉拒絕了邀請。
對方識趣地不再說話,只默默将她送了回去。
下車之前,他不禁好奇地問了一句:“我聽叔叔阿姨說,你在A市打拼,工資不高,還累。幹嘛不回來?”
陳韻然愣了片刻,還不知道怎麽回答時,李少傑又繼續道:“像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奮鬥一輩子,可能都買不起A市的一套房,何必耗在那兒。”
“你怎麽知道我買不起。”她一說完就後悔了,自己莫不是真的有點飄了?
雖然按照目前趨勢,升職以後,有了抽成,肯定是買得起了。
不等李少傑回答,她迅速開了車門,逃回家中。
幸好大年初二就又回去上班了,連走親戚都免了,少了許多叽叽喳喳的聲音。
回到公寓時,陸亦朗正穿着居家服,窩在沙發上看電影。
“回來啦?”他放下馬克杯,側目瞟了陳韻然一眼,而後繼續盯着熒幕看。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卸下包包,還在用手機查看陸亦朗的各項合約。
“對了,下個月你可能得搬出去了。”他提醒了一句。
她才忽然想起來,現在自己升職了,已經不能賴在這個宿舍裏了,說不定手底下也不是再帶陸亦朗了。
“我有個朋友,在西苑那兒空着一套房子,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搬過去住。離公司和我住的這兒,都挺近的。就是樓下有些鬧,不知道你會不會不習慣。”
他說着,從茶幾上拿起鑰匙,很随意地遞到了她跟前。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接過,而是弱弱地問了一句:“租金…多少啊?”
陸亦朗立刻笑了出來,他就知道,像陳韻然這種財迷,是典型的鐵公雞,一毛不拔。
“不用租金。”他将鑰匙收回,繞在指間轉了個圈圈後,又湊近了點:“要嗎?”
“當然要啊!”她略帶心虛地搶過鑰匙,心想有白嫖的東西不要,那不是傻子麽。
“那明年,你是不是還帶我?”
“我…”她的話卡在喉嚨,一時間說不出。他做這個,是在挽留自己?
陸亦朗抿了抿嘴,随後起身,語氣變得有些僵硬:“我只是覺得,跟你合作這一年多,還挺順利。嗯。”
“我就是覺得,如果一下子換別人了,可能比較麻煩。”
陳韻然跟着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竊笑一聲,“是哦?”她圍着陸亦朗轉了一圈,故意道:“可是我走了,也是宇深哥繼續帶你啊。有什麽好麻煩的,難道你舍不得我?”
陸亦朗順勢按住陳韻然的肩膀,目光深邃。
“是啊。舍不得。”
他承認了。沒有一刻的猶豫。
她低頭動了一下身子,卻被那雙手扣得更緊。擡頭迎上他的目光,似乎無法從裏面窺探出任何多餘的情緒。
僅僅只是盼望着她繼續留在身邊而已。
“我…”她眉頭緊皺,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如果只是貪戀這一刻的溫暖,那麽用将來無盡的寒冷來作為懲罰,似乎也并不是,狠不下心。
“好啊。知道啦。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終于釋然一笑,開心地将她擁入懷中。只要不再是失去,怎樣都好。把自己的軟弱,全部攤開給她看也無妨。于她,他已經沒有什麽好隐瞞的了。
“陳韻然,你真好。”陸亦朗下意識地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就在她以為,他要有下一步動作時,他卻對她說:“那個時候,小白姐也是這麽說的。只是後來,她就被領養了。”
終究還是逃不開。
她咬牙,而後微笑,盡量克制着情緒,平穩着聲音道:“我和她不一樣。”
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放開了她。
白願如是他心裏無法揭開的傷疤,是他藏匿在腦海深處無法觸及的記憶。
這三年來,他一直無法忘記自己眼睜睜看着她被蒙上白布,推進太平間的那一刻。明明前一天,她還說,下一次休假,要和他一起去看日出。
“早點休息。”他仍舊是以這四個字結尾,仿佛剛才和她相擁的,是另一個陸亦朗。
從這一刻開始,陳韻然知道了一件事。自己在陸亦朗的心裏,絕對是高于其他人的存在,只是,再怎麽有存在感,也不可能比得上那個已經不在這個世界的人。
***
幾天後。
陳韻然邊啃零食,邊和明揚通話。
“什!”明揚正在刷牙,一口吐出泡沫,咕嚕咕嚕喂了一大口水漱口,吐出後,破口大罵:“渣男!”
“韻然,我當你是我朋友,鄭重警告你。千萬不要掉進他的陷阱裏!誰知道他是不是為了某方面的需求,才假惺惺對你說那些話啊?”
“呃…”她的薯片掉回袋子裏,立刻搖頭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啊!”
“哎哎哎,你別急着解釋。哥是過來人,你還太單純了。不過,其實我也缺個助理,你有沒有興趣?”
“……”
她抽搐了一下嘴角,心想誰要當您的助理,那才真的是羊入虎口。
要知道,她這段時間,已經陸續聽阿喵說了好幾回,每次去他家做客,都會撞見不一樣的辣妹保姆來開門。
“挂了挂了。”陳韻然交待了一句,直接挂了電話。
差點都忘記了,他打過來是問阿喵的事情。陳韻然收了東西,急忙消息了阿喵。
——聽某人說,你最近心情不好?
過了幾分鐘後,阿喵才打了個視頻過來。陳韻然連忙接起,一開視頻,阿喵頂着黑眼圈呆呆看着鏡頭,頭發也亂糟糟的。
“韻然。”她啞着聲音叫了一下。
“天吶!你幹嘛了?請假三天,怎麽休息成這樣?!!”她擔心地加高了音調。
“韻然。”她又叫了一聲,這一次,右眼的眼眶中,落下一大顆眼淚。
“怎麽了?你沒事吧?我現在來你家?”
“不用。”阿喵吸了吸鼻子,看上去十分疲憊。她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只是自顧自搖搖頭,最後擠出一抹苦笑。
“有一件很難過的事情。我現在,不能和你說。”她說着,又忍不住哭了出來,實在是太傷心了,最後斷斷續續說着聽不清的話,挂斷了視頻。
到底有什麽事情,能讓阿喵傷心成這樣?
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但又隐約覺得,這件事肯定和明揚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