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去伯府
裴時語忍着心酸,将所有的信都看了一遍。
信的內容都不長,都是老人家對她的諄諄叮囑與鼓勵,教她大膽些,勸她自信些,鼓勵她她很好,卻不如前世那般,鮮少提及蕭承淵。
顯然,她前世收到的信并非祖母親筆所寫,而是被人篡改過。
隐隐地,裴時語的心中有不好的感覺,祖母先是忙着将手中的産業都盤點了交給她,接着在中毒了的情況下拒絕解毒,如今又提前将一年後的信都寫好了。
仿佛……她已知曉自己的結局,是在有條不紊處理後事。
祖母到底在作何打算,她經歷了什麽?
照安大夫所說的,祖母身上的毒若不解開,她根本活不過半年。
可祖母前世開春後便離開了上京,前世祖母離開上京後,她每月都能從祖母那裏收到一封信,一共持續了一年,那會祖母的身體如何,她離開時有沒有解毒?
如今這信的日期竟然提前了。
裴時語如墜冰窖,越想越覺得祖母存了死志,而她為了怕自己擔心,這才特意留下了信。
究竟是誰逼得祖母非得如此?
既然黎氏母女敢在她的胭脂裏摻毒,祖母所中之毒是否與她們有關?父親對此是否知情,他是否真的喪了天良?
裴時語再也坐不住,她必須去問一問父親。若果真如此,她并不介意大義滅親一回,他眼裏從來沒有她這個女兒,她也不需要那種喪盡天良的父親。
裴時語倏地起身。
她的種種神态落在春曉眼裏,春曉見她一會兒落淚一會兒殺氣騰騰的,忐忑得不得了,攔住裴時語:“王妃您要去哪裏,咱們不再等等老夫人?”
雲绮默不作聲幫裴時語收拾好信件,将錦盒抱在手裏,跟在裴時語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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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時語輕啓朱唇,眸光冰冷:“去見伯爺。”
出閣前,她曾對父親有過期待的,會趁黎氏不注意的時候,在父親路過的地方候着,送些親手做的荷包護膝點心之類的,她也想做個被父親正眼看待的女兒。
自從父親默許裴氏毀了她與表弟的婚約,讓她代替裴玉給蕭承淵沖喜,且一句交待也沒有,這才徹底寒了心。
裴時語帶着兩個丫鬟才走出房門,黎氏帶着晏姨娘款步而來,笑盈盈地開口:“原來二姑娘在這裏,這是打算去哪啊?”
而後在裴時語面前站定,微擡下巴,等着裴時語向她行禮。
裴時語面容倏地結了一層寒霜,她還沒有找黎氏算賬,她自己倒是送上門來了。
雲绮看了眼裴時語,想起來前沐長史的交待,面無表情提醒黎氏:“是王妃。”
聞言,黎氏的唇角抽了下,冷冷瞥雲绮一眼,複又笑盈盈看向裴時語:“倒是我孤陋寡聞了,不知王府的規矩這樣大,這出了閣的姑娘,難道就不用回娘家了麽?”
裴時語在心裏冷嗤,就算沒出閣,她也不會向這個欺壓了自己十幾年的人行禮。
她嘆了口氣,十分無奈地開口:“沒有辦法,皇室注重禮儀,我們王爺又最講規矩,如今在室外行跪禮不方便,您鞠個躬便好。”
黎氏眉頭直跳,眼底怒氣難掩。
裴時語很滿意她的反應,繼續不緊不慢道:“您也別為難我,別讓王爺認為伯府不懂規矩,我在王爺面前沒了體面事小,父親在朝為官,弟弟将來還要入仕,我們王爺就算有心提拔,總不能給自己找麻煩不是。”
忘恩負義的東西,死丫頭要吹枕頭風!
可是,齊王雖然殘疾了,但他仍舊是皇親國戚,不是她們這小小伯府能忍的。
“你還有沒有良心!”黎氏氣得快要跳起來,只敢在言語上逞能。
沒想到這死妮子平日裏不聲不響,竟會轉頭便忘了本,敢拿她爹爹和弟弟的前程威脅她,伯府倒了對她有什麽好處!
“良心?”裴時語拿起雲绮手裏的錦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置于黎氏頭頂,示意雲绮按住裴氏的雙手,冷冷道:“此乃禦賜之物,王爺見我喜歡,便允我拿來給祖母瞧瞧,既然祖母不在,便請您替我拿會,您将東西拿好了,咱們再來講講良心。”
“你休想唬人!”黎氏惡狠狠道,但身子沒動。
這死丫頭沒有拿禦賜之物開玩笑的膽,萬一她摔了禦賜之物,可夠她喝一壺的,還會連累孩子們。
“我有沒有唬人您不是最清楚麽?”裴時語緩緩退着步子,在春曉搬來的凳子上坐下,慢條斯理地開口,“說起來,這還是向您學的,沒見着您前我還真沒想起來,今日也是巧了,恰好有這禦賜之物在手,您也嘗嘗這膽戰心驚動彈不得的滋味。”
聲音不大,嗓音裏的寒意更是令在場的人動彈不得。
晏姨娘張了張唇,在裴時語的逼視下将勸說的話咽了回去,還是粗使婆子見狀不對,偷偷找機會溜了出去。
裴時語冷眼看着婆子的小動作。
其它人想圍觀就來圍觀,祖母的命都快沒了,她顧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了。
黎氏保持了一會這個姿勢,頓時感到有些吃不消,她咬牙說道:“趕緊給我拿下來,仔細你父親扒了你的皮。”
裴時語牽動唇角,笑了下,眼裏卻無半點笑意,“您回回将父親的心愛的瓷盞琉璃杯之類的易碎品擱在我後頸上時說的也是這句,若是損了壞了,父親便會扒了我的皮,說了這麽些年了,就不能換換詞兒麽?”
黎氏又急又氣,冷汗從額間冒出來,她想給晏姨娘使眼色,可她不敢扭頭,她想動動身子,可被小賤人這丫鬟的手勁實在大,她根本掙脫不開,只得徒勞地威脅着:“給我拿開。”
裴時語的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您可當心點,快掉下來了。”
黎氏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口裏不斷叫嚣,但身子始終不敢動。
裴時語懶得搭理她,直到見到人已經開始發抖了,才啓唇問她:“說吧,為何支使裴玉欣在我的胭脂裏下毒?”
黎氏的臉色煞白,她抖着身子:“我不知道你說什麽。”這小賤人到底知道了什麽。
“無妨。”裴時語慢聲道,“料定你不會承認,反正證據我已經留好了,讓裴玉欣走一趟衙門便是。有王爺盯着,想來衙門很快便能給出結果。”
好一個仗勢欺人的賤人!黎氏在心裏将裴時語罵了一百遍。
可維持這個姿勢已經一刻多鐘,裴氏實在支撐不住,出口的聲音沒了往日掌家時的平穩,“你休想污蔑人。”
她不能承認,若是認了不光裴玉欣要搭進去,她引以為傲的大女兒也會受到牽連。
說完,養尊處優慣了的黎氏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雲绮眼疾手快,将從黎氏的頭頂上跌落下來的錦盒接在手裏。
裴時語不免覺得有些掃興,黎氏也太虛弱了些,什麽也沒有問出來。
她轉頭看目瞪口呆的晏姨娘:“姨娘将人帶走吧,若是想起什麽,不妨告訴我,玉萱妹妹怪讨人喜歡的。”
晏姨娘怔在原地,她不知裴時語這會是在威脅她還是真心話。
可王妃是出了閣的女兒,能回來的次數不多;她是恨黎氏,可女兒的前程捏在她手裏。
掙紮了下,晏姨娘還是想給裴時語賣個好,“王妃還是先回吧,伯爺今日在家,您若再不走,恐怕不能善了。”
裴時語理解晏姨娘的掙紮,有娘的孩子就是這一點好。
她本來想去找父親對峙,既然如此,懶得上趕着挨罵,先等祖母回來再說。
齊王府,胡元已經替蕭承淵解了第一次毒,如同胡元說的,他此時面色蒼白,氣若游絲,痛得冷汗涔涔,仿佛死過一回。
但蕭承淵很興奮,腰部已經開始有些許知覺。
胡元在收起針,在一旁交待:“這是第一天,是反應最輕的一天,接下來還有六天,等着七天挨過去,這毒也就拔出去了,腿也能慢慢恢複了。好了,今日沒別的了,半個時辰後藥效會漸漸散了,感覺好些,王爺好生歇息,明日繼續。”
蕭承淵心裏高興,但痛得說不出話來。
元大夫代蕭承淵千恩萬謝,送胡元離開。
與此同時,沐長史從門外進來,見蕭承淵這般慘狀,猶豫着要不要在此時将他得到的消息說給他聽。
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沐長史離床畔近了些,輕聲開口:“王爺,伯府那裏有新消息了。”
蕭承淵倏地睜大眼,面色依舊蒼白,但一雙眼眸銳利有神,示意沐長史說。
沐長史據實道:“據跟着王妃的暗衛說,雲绮告訴他們,王妃這兩回收到的信并非裴老夫人親筆,應該是被人篡改後的,且裴老夫人給王妃提前寫了十二封信,一月一封,一共一年。”
“什麽?”蕭承淵的眉心擰在一起,因服了藥,他的嗓音低沉沙啞,示意沐長史扶他起來,“王妃呢?”
沐長史一五一十道:“裴老夫人不在伯府,王妃在等待老夫人的過程中與伯夫人大吵一架,她這會仍在裴老夫人的青松院,誓要等裴老夫人回來。”
“讓人去找裴老夫人的下落。”不知是因為痛得還是別的,蕭承淵的嗓音有些顫抖,“給我梳洗,去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