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沒有來臨(含入V公告)……
凝萃閣的胭脂之所以賣得極貴,不光是因為易上色不暈水,用料上乘包裝精美,最重要的是,氣味獨特格外好聞,十分有辨識度,因此深受上京貴女的喜歡。
光是胭脂盒就得花十兩銀子,更遑論整個胭脂,最便宜的也得三十兩。
她出閣前每個月的月錢只有八兩,裴玉欣裴玉琳兩姊妹與她一樣,她們有黎氏補貼是不錯,但遠遠沒有随随便便就能去凝萃閣買胭脂的能力。
更何況,黎氏對裴玉琳寄予厚望,有好東西都會先緊着她,不可能在裴玉琳還沒有用上凝萃閣的胭脂的情況下給裴玉欣。
既然如此,裴玉欣的胭脂從何而來,與她之前那盒有毒的胭脂之間是否有聯系?
裴玉欣已經忍夠了裴時語。
她自進了院子後臉上始終挂着淺笑,卻一直不言不語,全然沒有之前面對她們姐妹時的順從。
不就是當了個破王妃麽,齊王再尊貴也不過是個殘疾人而已,有什麽可得意的。
裴玉欣的眸中閃過一絲怨毒,再開口時語氣帶了些不耐煩,“既然二姐姐到了,咱們去屋裏說話吧,冷死了。”
裴玉琳聞言臉色一僵,不動聲色警告裴玉欣一眼,而後溫溫柔柔地對身旁的華服女子開口:“讓敏芬妹妹見笑了,我三妹妹性子心直口快,姊妹間常常沒大沒小的。”說完又看向裴時語:“好在二妹妹向來敦厚大方,從不與這妮子計較。”
說罷一幅恍然大悟狀,她先是向房敏芬介紹裴時語:“瞧我糊塗了,忘了給二位介紹,這是我二妹妹時語,如今是齊王妃,最是溫婉賢淑。”
接着又要要向裴時語介紹房敏芬。
“我認得這位姑娘,”裴時語微笑着回望裴玉琳一眼,接過她的話頭,誠摯地開口,“你一定是王祭酒家的姑娘了,常聽姐姐提起,王家哥哥有位蕙質蘭心的妹妹,今後既是一家人,妹妹可要常來。”
聞言,在場的幾位姑娘皆變了臉色,連一直毫無存在感的裴玉萱也忍不住朝裴時語投去震驚的目光。
房敏芬也是待嫁的年紀,從裴時語的話中聽出了幾分意味,裴大姑娘與王家是一家人?齊王妃年紀雖輕,卻也是嫁了人的,會不知這話不能亂說?
裴玉琳沒料到一向謹小慎微的裴時語竟然會當着房家人說出這般隐情,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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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很快穩定好情緒,目含警醒看向裴時語,笑着嗔怪道:“二妹當真糊塗了,都是兒時的玩笑話,妹妹竟然當真了,下次可不能胡說了,沒得還影響了王家兄長。”
說完臉上的笑容更加大度溫柔:“好了好了,咱們言歸正傳,這位是信樂侯府的二姑娘,閨名敏芬,你喚她敏芬妹妹即可,才來上京不久,你之前沒見過。”
裴時語心裏冷笑,裴玉琳與王家公子連庚帖都換了,到她嘴裏竟然變成了句玩笑話,這也就能騙騙初來上京的信樂侯府人。
裴時語驚訝,假意作出歉疚的表情,“實在對不住大姐姐,你與王家哥哥定……”意識到又說漏嘴了,生生止住後半句話,十分過意不去道,“抱歉抱歉,是我誤會了。”
話說一半留一半,已足夠令人遐想。
雖不知裴玉琳如何與信樂侯府搭上的,信樂侯府若是被騙,她已經提醒過。
信樂侯世子若是與裴玉琳早已狼狽為奸,既是初到上京,想來并不知曉裴玉琳在父親的一衆同僚的兒子眼裏如皎皎明月般存在,說他與王家公子有牽扯也不算誤會她,也足夠膈應他們一陣。
該說的說了,裴時語沒有給裴玉琳作配的打算,施施然道:“今日原是想回伯府探望祖母,不知敏芬妹妹也在,我這貿貿然過來,實則是打擾了,你們慢慢玩着,我先告辭。”
說完也不等衆人反應,微微颔首,轉身離開。
裴玉琳嘴角噙着笑,後槽牙咬得生疼,恨不得撕了她。
幾日不見,還真是硬氣了,都怪她那個什麽都不懂的母親,非得說裴時語會乖乖聽話。
房敏芬神色未變,仿佛什麽也沒聽到,依舊笑盈盈地看着裴玉琳。
裴玉琳說今日的小宴邀請了齊王妃,顯然齊王妃根本不是沖小宴回來的,姊妹間的感情也不如她們說的那般親密。
這裴家大姑娘似是之前與人有瓜葛,回頭讓哥哥查查這保媒的人究竟是何用意。
裴玉欣知道今日于姐姐而言很重要,對裴時語一忍再忍,忍得都快炸了。
一想到她方才陰陽怪氣的樣子,裴玉欣的腳步不由自主追了上去.
不就是個瘸子王爺麽,雖說病好了些,誰知道他還會不會犯病,能活幾日還不知道呢,有什麽可神氣的。
然而,走在裴時語身後的雲绮突然轉頭,裴玉欣立即想起上次手腕脫臼一事,頓在原地。
同一時刻,曉荷院內,黎氏正哼着小調看賬,晏姨娘進屋,黎氏頭也不擡:“拿回來了嗎?”
晏姨娘深吸了口氣,雙手将胭脂盒捧至黎氏面前,小聲道:“拿來了。”
黎氏放下賬冊,慢悠悠打開胭脂盒,一盒胭脂少了接近一半,心疼得不得了,兩道細眉頓時打上了結:“怎麽回事?”
晏姨娘戰戰兢兢地開口:“三小姐喜愛這胭脂,分走了一部分。”
黎氏頓時火了:“我怎麽和你交待的,這盒胭脂不能用,讓你好好看着,你看成這樣?”
晏姨娘有苦難言。
三小姐在夫人在妝奁裏翻到了這盒胭脂,喜歡得緊,就要拿走。
三小姐潑辣,夫人又護犢子,她除了苦苦哀求,根本攔不住三小姐。
晏姨娘十分熟練地跪下來,頭垂得低低的,“是婢子誤了事,請夫人責罰。”
黎氏居高臨下看着晏姨娘,滿頭青絲裏熬出了白發,也不複當年标致,且十多年一如既往的乖順,大度地開口:“好了好了,我罰你做什麽,不過提醒你,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小心些為上。”
她剛才算了下,等那老太婆手裏的東西全到了自己手裏,凝萃閣的胭脂還不是随便用。
不過此時還不能用,免得被老太婆發現,換了她孫女的東西。
好在老不死的也蹦跶不了幾天。
黎氏将胭脂收入一個帶鎖的抽屜裏,問黎氏:“花園裏那邊什麽情況,那小賤人到了嗎?”
晏姨娘聽到黎氏對裴時語的稱呼,心下感慨,到底不是正經人家好好養大的,即便做到了伯府夫人,還是少不了那股子斤斤計較味。
她垂下眼眸,謹慎地回答:“已經到了,去見大姑娘她們了,婢子派了人盯着,一有情況會來禀告。”
黎氏不以為然道:“你也太多心了,能有什麽情況,那賤蹄子雖封了王妃,還不是裴家的女兒,難道她還能和娘家撕破臉不成。她沒有嫡親的兄弟姐妹,且我兒馬上就會是信安侯世子妃,她但凡想以後活得硬氣些,還不是得和娘家搞好關系。”
晏姨娘心想,那可未必,出閣後的二姑娘似乎和從前很不一樣了。
但她肯定要讓人盯着那頭,萬一出了岔子,受責罰的不還是她與她的女兒。
想到女兒,晏姨娘攥緊了拳頭,臉上的表情又恭順了幾分:“夫人說得對,只是那件事情之後,房家還沒有媒人上門,這萬一……”
黎氏聽了這話笑出來:“放心吧,這婚事鐵定能成。”
晏姨娘不知黎氏為何這般篤定,但仍不得不提醒她,要真出了意外,夫人定會怪自己沒有提醒她,回頭又要牽她和女兒。
晏姨娘斟酌道:“婢子不是說着婚事不能成,畢竟出了那事,這親事還是盡早定下來得好,萬一大姑娘的肚子……”
黎氏笑眯眯地:“你多慮了,沒到那一步。”
見晏姨娘誠摯地很,黎氏看着也高興,也不介意多教她些:“你是不知道這世家貴族的脾性,對于名節閨譽看得極重,信樂侯世子冒犯了我兒,倘若不将我兒娶回去,回頭鬧開了,信樂侯的名聲也就臭了,兒女的嫁娶也會受到影響。”
晏姨娘驚訝,還好沒到哪一步。
她很想問,萬一信樂侯府像您一樣不要臉打死不娶,回頭鬧大了吃虧的還不是姑娘家。同為母親,明明定了不錯的親事,怎麽為了攀高枝允許女兒拿清白作賭。
晏姨娘知道在這方面無力勸她。
夫人年輕時明知伯爺有了婚約還自薦枕席,以外室的身份為他連生三個孩子,的确不是那種在意名聲的人。
“好了。”想到馬上就有大筆進項,大女兒的親事明朗,底下的人也聽話,黎氏心情十分好,“別東想西想的了,将心放回肚子裏,你将萱兒教得很好,回頭我會按你的心願,為她選一個老實忠厚的讀書人的。”
“多謝夫人!”晏姨娘的眼光頓時亮起來。
黎氏笑得意味深長。
可不是麽,人選她早就物色好了,絕對符合晏姨娘的要求。
正在這時,門外丫鬟突然求見,一問,原來是從小花園來的,丫鬟告訴黎氏,裴時語沒有認真作陪,露了個面後便走了。
黎氏斂起笑容,眸光裏有寒光閃現。
倒是低估了這小賤人,翅膀真硬了,特意讓人在信裏給她強調了,竟然連她祖母的話都不聽了。
離開花園後,裴時語徑直去了青松院,祖母與餘嬷嬷都不在,只有一個粗使婆子在院子裏曬太陽。
這與裴時語估計得差不多,那人既然敢讓她來,肯定不怕她對峙,最大的可能性是祖母不在,她多等一等便是了。實在不行,趁蕭承淵最近好說話,硬着頭皮求一求她,總歸是能找到人的。
雖沒有見到祖母,也不算一無所獲。
出閣前夜祖母才将胭脂交到她手裏,若買到的胭脂沒有問題,那便是被人用摻了缃瑩花的調換了。
府裏能不動聲色調換胭脂的,無非是那幾個人,今日從裴玉欣那裏聞到了同樣的胭脂味,便可以肯定,左右不過是裴氏母女。
房門是鎖上的,粗使婆子進不去,不過裴時語有所準備。
祖母放備用鑰匙的地方她知道,在窗臺上她幼時種下的一株墨菊下。
那時祖母怕她受委屈的沒地方去,又怕自己不在家,于是特意給她留下備用鑰匙,如此她便可以随時進屋。
裴時語拿了鑰匙,打開房門,一桌一椅皆是她無比熟悉的。
她來到寝室,在祖母常坐的炕床前,脫了繡鞋,盤腿坐下。
炕桌下有一個錦盒,裴時語知道這個盒子,放着她幼時玩過的一些小玩意,盒子尚未蓋上。
裴時語起了玩心,将錦盒挪至炕桌上,往裏頭翻了翻,她幼時玩過的撥浪鼓還在,祖母給她剪的剪紙也還在,這些東西下方壓着的是一沓信。
信封上的署名是她的名字,裴時語數了數,一共十二封。
信封尚未封口,裴時語拆開信來讀。
字跡略有些淩亂,墨點也令她覺得很熟悉,可是讀着讀着,裴時語的眼淚模糊成一片,她再也讀不下去。
她将所有的信攤開一一對比,一共十二封,一月一封,每一封都寫好了日期。
可那些日期根本沒有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