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生笑言,簡凝這種女生,适合男生拿回家當水晶一樣對待,她們寝室幾個人深以為然。
可剛才的那一眼,簡凝仍舊在笑,卻多了那麽多滄桑之感,好像一具鮮活的生命外皮裹着的是充滿溝壑的身體。
程羽菲這才發現,原來不遠處一直有一輛車跟着簡凝,應該是她家裏的司機,“我們這麽久沒有見面了,去我家坐一會兒吧!”程羽菲牽着簡凝就走。
簡凝沒有多想,随着程羽菲離開。
程羽菲租的地方有些偏僻,因為這樣房租會比較低。簡凝也大概知道了程羽菲現在的情況,破産之後,程羽菲還得照顧她那個不聽話的弟弟,日子還是挺辛苦。
程羽菲自己無所謂,已經過去那麽久的事,她只是想知道現在簡凝過得如何,“你說實話,你現在過得怎麽樣?”
簡凝笑笑,“很好啊,我老公那麽有本事,我能擔心什麽?”
程羽菲看着簡凝,許久之後嘆氣,将簡凝抱住,“傻瓜,逞什麽強呢,我又不會笑話你,想哭就哭吧……”
想哭就哭吧。
這麽久,再沒有人能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可以随意的哭泣,再沒有人能給予她半分溫暖。
莫名的,簡凝大哭起來,眼淚決堤一般。
程羽菲不斷的安慰着簡凝,雖然簡凝說得不多,只大概的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程羽菲還是能夠懂。簡凝變成這樣,不是因為一時受到了委屈的難受,而是長期的碾磨……
程羽菲将簡凝從自己的懷裏推出來,“簡凝,你有沒有想過逃跑?”
簡凝大驚失色,“逃跑?我能跑哪裏去?我爸爸和哥哥都在這裏。”她搖搖頭,“羽菲,我覺得我的一生就這樣完了。”
程羽菲搖晃着簡凝,“你不能這麽沒有信心,生活是你自己的,只要你不放棄,沒有人能剝奪你的人生。”
簡凝擦着自己臉色的眼淚,看了一眼停在屋子外面的那輛車。莫名的,她對程羽菲感到安心,這個人能讓她放心,她湊到程羽菲的耳邊,“其實我今天出來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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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羽菲睜大眼睛看着她,随後點了點頭,“你放心吧!”
婚之初(十三)
和簡凝預料中的一樣,顧長夜當天晚上仍舊沒有回來,這一夜她睡得很安穩,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終于有一些東西可以期待了。只是她還是忍不住想罵自己,這種想法多麽自私,她的父親和哥哥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第二天,她表現得很平常,沒有任何的不對。按時吃早餐,沒有露出任何的不對勁,飯後,她去同學那裏敘舊,還是司機送她過去。
下車之後,她才開始忐忑起來。
程羽菲笑着将她牽進屋子裏,握着簡凝的手時,發現她的手很冰,“你別緊張,也別害怕。”
簡凝這才點點頭,這棟樓只有一個出口,司機只在下面的出口等着,并不擔心她會離開。
“羽菲,你不懂,我已經失去了兩個孩子了……我,我真的很害怕。”
程羽菲的眼底閃過一絲惆悵,往事不堪回首,只是每個人的擔憂不同罷了,她點點頭,“你也別太緊張了。”
進了屋子後,程羽菲還是謹慎的将門都關上,這才去拿在藥店買的驗孕棒,塞進簡凝的手中,“我怕出差錯,這是我去了三個藥店分別買的不同型號的驗孕棒,你分別都試一下。”
簡凝拿着驗孕棒的手都忍不住,她無法忘記,當她從樓梯上滾下去的瞬間,那股兒鑽心帝痛提醒着她,她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了。第一次是意外,那第二次呢?她甚至都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她這麽懦弱沒有用的女人,也許上天也認為她不配有自己的孩子。
前幾天時,她就已經感到自己身體的異常,那種莫名的感覺,就像她懷第二個孩子那般,沒有什麽原因,就能感到肚子裏有一個小生命。她焦躁,不敢像之前那次,直接去醫院,那時她還沒有對他絕望,還以為他們之間有一個孩子後,就能改變彼此之間的關系。
甚至她很沒有用的去想過,無論顧長夜在外面怎麽樣,她都無所謂了,她願意守着自己的孩子過一輩子。
只是那個男人不肯給她機會。
如今,也許她肚子裏又有了一個小生命,會慢慢長大,會叫她媽媽。可她不敢去證實,她原本想趁着昨天去藥店,但她不能,司機一直跟着她,她去哪裏都會被發現,而顧長夜很快就會知道。
她不能讓他知道。
三支驗孕棒,她閉了閉眼,又害怕,又激動。
全都是兩條紅線。
簡凝慢慢的從洗手間走出來,程羽菲第一時間迎了上去,“怎麽樣?”
簡凝用手摸在自己肚子上,臉上的笑很僵硬,她拉過程羽菲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羽菲,我有孩子了,他在這裏,你感覺到了沒有?”
程羽菲也為簡凝高興,只是簡凝現在的狀态很不好,只好又安撫着。簡凝卻拉着程羽菲的手不放,“這個孩子很乖,一點也不嬌氣,沒有讓我受罪,卻又那麽乖巧滇醒着我他的存在。”
她是在笑,可這笑被的恐懼烘托着,顯出幾分詭異來。程羽菲能感覺到,簡凝的手在不停的抖動着,她一定是又想到那兩個沒有保住的孩子了。
“簡凝,”程羽菲試探的喊住她,“要不,你逃走吧!走得遠遠的,永遠都不要回來。”
簡凝笑了起來,對自由的向往,對美好未來的希冀,只在一瞬間,這笑立即暗淡下來,仿若盛開正豔的玫瑰,突然之間凋零,她搖搖頭,“我逃到哪裏去?我什麽都沒有,逃了也活不下去。何況,如果我真靠你逃走了,顧長夜一定不會放過你,我不可以這麽自私。”
程羽菲還想勸說她,但簡凝都拒絕,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麽想逃跑,可也沒有人知道那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以顧長夜的為人,簡凝逃走了,他一定不會動用人去找她,他只會去折磨她的父親和哥哥,不費吹灰之力都讓她主動回來,而且還得回來對他苦苦哀求。
那個男人的行事作風,她自己太清楚不過了,沒有人比她自己更加了解。
程羽菲見勸說無效,也只能作罷,“你現在不能激動,就算不為你自己,也要為你自己肚子裏的孩子。”
簡凝堅定的點點頭,“如果我保不住他,”她看着自己的肚子,手在那裏摸索了許久,“我就去陪他,這樣他就不會孤獨了。”
“你胡說些什麽。”
簡凝也不反駁,只是虛弱的笑中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信念,她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一定不能再繼續懦弱下去了。
程羽菲讓簡凝在這裏安心坐着看電視,她去做飯。簡凝笑笑,卻怎麽也安不下心來,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她一直活得都那麽自我,小時候總是不停的需求自己想要的一切,如今她無論想要什麽都能那麽困難,這和她那恃寵而驕以及又懦弱的性格有着的關系。
現在,她不能繼續懦弱了,她得為自己和孩子賭這一局。
網絡是這個時代傳遞信息最快的媒介,一條轟動的熱門新聞在經過網絡的預熱,瞬間成為各大周刊的頭條。女大學生當人小三,被人教訓,即使視頻中的人物做出了模糊處理,還是被輿論推到了熱門。
助手急切的推門而進,連敲門的步驟都已經省掉,可想而知這件事有多嚴重。
顧長夜聽了助手的報告,随即讓他出去。在下一秒,故事中的女主角葉婉便打來電話,在電話裏聲淚俱下,她只是向往常一樣出校門,卻被人逮住,然後還被人扇了耳光,有人還将她拍了下來。現在網絡上全是關于她的新聞,說她破壞別人的家庭,當了不恥的小三,還将她的名字和專業全都爆料出來,現在學校方面已經對她準備做出了處理。
她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考上了這所大學,念書是她父親對她唯一的期盼,現在她的一切都毀掉了。
葉婉記得,那個打她的人說是他妻子叫去的。
顧長夜沉默的挂了電話,似乎還能聽到葉婉痛苦的哭聲,他捏緊了手機,沒有想到,那個女人的膽子會這麽大。
簡凝沒有想過事情會鬧得這麽大,程羽菲之前告訴她,說這件事薛佳柔打算去處理,沒有想到薛佳柔這人這麽的雷厲風行,說去就去,直接能逼得對方走投無路。她不是在同情別人,她連自己都管不過來,她只是怕她自己的事,連累到了別人。
其實不該讓她們去做這樣的事,應該她自己親自去,随便在葉婉面前說點什麽,相信葉婉就會哭哭啼啼的去找顧長夜訴苦,那她的目的也算達到了。可她怕,葉婉表現得無害,她卻不再相信了,現在演戲的人太多了,以退為進,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什麽都敢去做。
如果她真和葉婉起了争執……她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不敢冒險,只希望這件事能夠快點過去。
她覺得自己現在幾乎成了預言家,能夠判斷顧長夜會不會回來。她已經猜到了他會回來,卻還是忍不住心驚膽戰,他那輛車的引擎聲都能讓她的毛孔變大,汗毛直接立了起來。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過了今天,一切都會好的,一定要好好去面對。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簡凝,你得勇敢,現在你不是一個人。
深呼吸了幾下,她這才慢慢走出自己的房間,心口窒息般的堵住,仿佛是去刑場,她自己知道自己在這一刻有多麽害怕。
她慢吞吞的下來,而那個男人剛好進來。他身上的冷氣似乎太足了,傭人們本能滌得遠遠的,怕他那冷飕飕的目光。這樣一個男人,她當初怎麽會瞎了眼去招惹他?
這真是一個不解之謎。
他站在原地,只是看着她,讓她的心發慌,手不停的冒着冷汗。
顧長夜看她許久,突然笑了,轉過頭對向廚房那邊,“還不開飯?”
傭人們戰戰兢兢的去廚房,将菜都端出來。顧長夜這才滿意了,看向簡凝,“還不過來準備吃飯?”
他竟然是笑着的。
簡凝卻不敢大意,這個人的表情就跟變色龍似的,你以為他是在笑,其實不是。簡凝慢吞吞的走過去,卻還是暗自打量着他的表情。
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太過安靜,簡凝覺得自己的續似乎加速了,能聽到那一下一下劇烈跌動,額頭的汗更多了。
碗筷的聲響,都被無限的放大。
她的動作沒有任何的不正常,顧長夜收起碗筷,将手中的筷子甩在桌子上,“簡凝,你真是變得有能耐了啊。”
竟然連徐兆倫都叫得動,他真是小看了這個女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繼續夾着菜,假裝自己安好。
顧長夜将面前的碗甩在桌子上,桌子上的盤子被砸成幾部分,一些細碎的殘塊飛向各處,而簡凝的身上沾上了不少菜葉子。
她用手,将自己衣服上的碎片和菜都拿掉,這才擡頭看向怒火沖沖的顧長夜。他動怒了,這麽明顯,他過去從不在下人面前給她這樣大的難堪,哪怕誰都知道她這個當妻子的人并不得她的寵愛。
“真是長了本事。”顧長夜一雙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簡凝笑了,拿着旁邊的帕子擦着自己的手,“謝謝誇獎。”
他站起身來,直接跳在桌子上,扯着她的頭發。她幾乎懷疑他會直接将她按在桌子上,可他只是笑着,從桌子上跳下來,扯着她的頭發将她從椅子上拉起,然後看向一邊的傭人,“愣着做什麽,不知道收拾嗎?”
他将她拉到二樓,所有的痛都已經變得麻木,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可她知道自己是在笑着的,“顧長夜,你也有可悲的時候。”
他将摔在床上,禁锢住她的身體,“原來你就這麽想找死?”
“呵呵,找一個替身……”她笑出了聲,“你看你多悲哀。”
她臉上的輕蔑和嘲諷,如此明顯。顧長夜拿過一邊的枕頭,直接按在她的臉上,捂在她的鼻子上方,“那我讓你看看你究竟多麽能耐,你連一個替身都比不上?”
簡凝不斷的掙紮着,用腳踢他。顧長夜将她悟得更緊,在這一刻,他真的有想将她弄死的沖動。
她有什麽資格去嘲笑他?
其實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簡凝突然就放棄了掙紮,可在下一刻,顧長夜卻拿開了枕頭。
簡凝睜開眼睛,對着他笑着。
婚之初(十四)
顧長夜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天,他有事必須離開醫院,在離開前,關甜突然叫住了他,“你說你想和我結婚,是認真的嗎?”
他點頭,他既然想和她結婚,那就一定是認真的。
關甜對他笑了,什麽也沒有多說。那一刻,他以為她對他笑,是答應成為他的新娘,甚至為她難得的轉變感到興奮。
直到第二天,傳來她的死訊,自殺。他才明白,原來關甜的那個笑,是在對他告別。
他記得關甜的那個笑,一直都記得。
就像現在,簡凝笑着看向他一般,“顧長夜,你猜對了,就是我找人去找的葉婉,我自己是沒有什麽本事,可我那同學的本事似乎還不錯。”
豈止是不錯,能讓顧長夜也不敢動的人,不錯兩個字太過謙虛了。
顧長夜看着她,就像從來不認識她一般。
“沒有女人會容忍自己的丈夫背叛自己,何況你還去找了那樣一個和關甜長得如此像的人,我嫉妒。我告訴你,只要我還是你顧長夜一天妻子,我就會去找你外面那群女人,我過得不好,那你也別想過好。”
顧長夜還是只是看着她。
簡凝有些發慌了,他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他難道不該暴怒嗎?她只是盯着他,怕自己話說多了會出漏洞。
顧長夜終于有了一點反應,“原來是這樣。你做這麽多,只是想讓我主動提出離婚?簡凝,你怎麽還是那麽愚蠢,我怎麽可能放過你呢,尤其是在這樣重要的時刻,你不覺得很興奮嗎?能看到自己的仇人在自己面前生不如死。”
簡凝不斷的大口喘氣。
顧長夜則很好心的再告訴她一件事,“你親愛的父親和哥哥現在正四處借債呢,你說他們能不能接到?”
簡凝瞪着他。
“本來他們是借不到的,可誰讓你是我的妻子呢,別人看在這個面子上,一定會借的。”顧長夜伸出手來,拍了拍她的臉。
她的臉色大變,然後呢,讓他們借了一大筆錢,投進無底洞,到時候……她全身得更加厲害,“顧長夜你不得好死。”
“你臺詞說錯了,你原本設計膽詞應該是勸我和你離婚,讓我娶外面的那些女人。怎麽就換了臺詞呢?”
簡凝抓緊床單,不想再看他一眼。她是想得太簡單了,她原本是想着既然他已經找到了一個和關甜那麽像的人,也許他真會将對關甜的感情移到那個女孩身上,而她這般去惹那個女孩,以顧長夜的為人,一定不會繞過她。她再刺激一下他,說不定他就會選擇和她離婚,再娶那個女孩。
她是天真,而且還很愚蠢。
顧長夜拍拍自己的手,斜睨了她一眼,這才轉身出去。在出門的那一刻,他又突然想到,簡凝這麽膽小的一個女人,怎麽會突然想起了做這些事?難道是她口中所謂的朋友教唆?
徐兆倫,看來他們的梁子結大了。
他慢悠悠的轉過頭,再次看了床上人一眼,她的手放在肚子上。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眼神,她快速的将手移開。
顧長夜的眸子閃了閃,某些東西似乎一下就得到了解釋。這個懦弱又天真的女人,像一只小龍蝦似的,你一再進攻,她就一再退後。想讓她勇敢的向前走兩步,她也沒有那個勇氣,可是……總有例外。
孩子就是她所有勇氣的來源。
簡凝沒有想到顧長夜沒有離開,出了那樣的事,他不是應該去安慰那個叫葉婉的女人嗎?怎麽還會在這裏。
顧長夜卻沒有理會她眼中的疑惑,“醫生已經到了,你打算一直躺在床上?”
“你喊醫生做什麽?”她突然坐起來,覺得自己的反應似乎太大了,“我……我沒有生病。”
“檢查一下比較好,我怕把你悟出了毛病。”顧長夜慢慢走近她。
“我很好,不需要。”
“你确定不需要嗎?”他笑了笑,似乎在暗示着什麽。
簡凝不停的搖着頭,此刻家庭醫生已經站到門口,似乎有些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顧長夜眯着眼睛看了她一會兒,揮揮手,讓家庭醫生直接走開。
簡凝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也許不是她想的那樣。這一口氣還未吐出來,顧長夜的手已經伸了過來,簡凝驚恐的看着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肚子,立即用自己的手擋住。
顧長夜擡眼,“反應這麽大做什麽,難不成這裏……”他指着她的肚子,“又有一個孽種?”
他的話音剛落下,她的眼淚就順着掉落下來,她不停的向後退去,頭也不斷的搖着,“沒有,沒有,我沒有懷孕。”
他臉上的戾氣加重,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很好,很好,她現在竟然也學會了算計了。借着葉婉的事,演了一出好戲,她故意去找葉婉,故意激怒他,希望他能夠主動提出離婚放過她,然後她再跑到一個地方去生孩子。
想得可真美。
他也爬到床上來,快速的将她按住,“沒有嗎?”他笑了笑,“既然沒有懷孕啊,那我現在想要了,正好可以滿足我。”
她睜大雙眼看着他,她沒有忘記她的第一個孩子是如何死去。初始靛會不是很深,她一直以為那個孩子和自己沒有緣分,後來每每想起,她就越發的難過,會去想如果她當初生下了那個孩子,孩子會有多高,會不會已經喊她媽媽了。她想,孩子離開的時候,一定很疼。
她用手推着他,用腳踢着他,“你給我滾,滾開,離我遠一點。”
“這麽大牌,連夫妻義務都不履行了?你不是想要孩子嗎,或許你運氣好,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他抓着她的手,低下頭就去吻她,得到的卻是她咬了他嘴唇一口。
血的味道,讓他整個人猙獰起來。
她的臉上全是眼淚,“顧長夜,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好不好……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顧長夜的視線移動到她肚子上,“你不是沒有懷孕嗎?”
“懷了的,懷了的,我懷孕了的。”她哭得更加厲害,全身抖動着,好似随時都會崩潰。
他俯在她耳邊,“你早點承認,不就好了?”
顧長夜嘴角含笑,看她一眼,這才從床上爬起來,他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唇,手上沾了血跡,不由得心緒煩躁。
簡凝的身體還是忍不住,不斷的抖着。她看到他要走開,大腦裏想到的不是輕松,而是他一定又想出了別的法子。他稱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為孽種,孽種。她快速的從床上爬起來,動作太過迅猛,下床的時候沒有注意,半滾到地上。
顧長夜聽到動靜,慢悠悠的轉過身,像看小醜似的看着她。
她此刻無比的狼狽,臉上淚水未幹,頭發一部分沾在臉頰上,一部分亂飛舞着,甚至眼睛已經腫得不成樣子。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眉眼中總是含着笑意,眯着眼睛,總帶着對生活的積極和熱情,她總是會不分場合的大呼小叫,卻又不會太讓人反感。
顧長夜眯着眼睛看着離自己并不遠的女人,他突然問自己,他還認識這個人嗎,這麽的陌生。
簡凝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趴在他面前,雙手拉住他的腿,“我求你,讓我生下這個孩子,我求求你……”
顧長夜的視線落在她的雙手上,一言不發。想瞞着他生孩子,還想要設計他,竟然敢如此欺騙他,現在卻又求他讓她生孩子,是不是太搞笑了一點?
她扯着他的褲腳不放,“求你,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他是你的孩子,身上流着你的血液……”
他第一次沒有回家,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生着悶氣,在他回來之後,毫不掩飾自己憚度:顧長夜,你真是太過分了。
在他不理會她的無理取鬧之後,她會纏着他的手臂:顧長夜,你不許不理我。
在她看電視看得起勁時,會眯着眼睛笑:顧長夜,你看,我比她好看,你一定要像她男朋友那樣對我好。
顧長夜,你不許騙我。
顧長夜,你不許碰別的女人一下。
顧長夜,你不能不回家。
顧長夜,你只能愛我寵我。
……
他一直在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煩的女人,她以前那麽煩,現在一樣煩。以前的她,至少還能花枝招展,現在的她簡直是慘不忍睹。
“顧長夜,我求求你,別傷害我的孩子,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以前的她只會要求他,現在也學會了求?
他想抽出自己的腿,她卻跩得那麽用力,他沉着臉不悅,“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一腳踢來,連去醫院動手術的程序都省了?”
他似笑非笑,可她卻知道,他不是再開玩笑。
嘴裏請求的話都喊不出來……
婚之初(十五)
“打掉。”顧長夜只冷冷的扔給簡凝兩個字。
她的手慢慢放開他的褲腿,害怕他真的一腳踢在自己的肚子上,小小的生命承受不起他給予的任何傷害,有了前兩次的教訓,她也不敢冒險。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孩子你別害怕,媽媽一定會保護你,如果媽媽保護不了你了,媽媽就來陪着你,媽媽可以為了你變得堅強。
他的腳步聲消失了,她還是坐在地上。她用手去摸自己的眼淚,覺得很是滑稽,那個男人似乎在很久之前就告訴她了:簡凝,別想用你的眼淚騙我,你的眼淚不值錢。
她是蠢,是笨,從來都不肯吸取教訓。
她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床邊,她不能太激動,情緒也不能起伏太大,現在她有自己要保護的人了,她必須變得勇敢起來,哪怕看不到一點的希望。
她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在做着夢,夢裏有一個小孩對着她笑,快樂的喊着:媽媽,媽媽……
她忍不住,也對着孩子笑了起來。
顧長夜冷冷的站在床前,大概是等得不耐煩了,終于開口,“怎麽樣了?”
“情況不太好。”醫生收好儀器,“她懷孕了,身體本就虛弱,現在又發燒……”頓了頓看向陰晴不定的男人,“以她的身體狀況,現在也不适合做流産手術。”
“沒用。”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那醫生看看床上的女人,只能做一些物理降溫,藥物對嬰兒都會有一定的傷害,只是這個男人的眼神太冷了,讓人渾身不自在,只是也已經習慣了,每次來這裏,面對的都是這相同氛圍。
顧長夜看着床上的女人,真是沒有用,她求他的時候,不是很有力氣嗎?轉眼間就變成這個樣子。
她的臉發紅,不像平時總是慘白着一張臉,好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似的,看着就讓人礙眼。
他沒有再理會,而是走到了陽臺上。他不在的日子裏,她就是一直關在房間裏,傭人說她總是一直站在這陽臺上,不言不語。這間屋子的采光并不好,陽臺外種了許多樹,樹長得高大,遮住了大半陽光,顯得屋子陰冷潮濕。可他記得,這間屋子是她自己選擇的,當初她鬧,主動分房睡,他那時只覺得她的行為幼稚,當然了幼稚後面跟着愚蠢兩個字。
他站在陽臺上許久,這裏的采光真的很不好,加上今天奠氣也不好,連他的影子也顯得很稀薄。
他拿出煙來,點燃,吸着。
腦海裏滑過了他們結婚那天,她犯蠢的樣子。她喜歡在教堂舉辦結婚儀式,非要走那一道程序,當他們站在牧師面前,牧師準備念着那一長串致辭時,她立即揮揮手,急了起來,“我不要這個,不要……”不用念那些貧窮或者富貴,不用聽那些是否永遠陪同,她眯起了眼睛,指着他,“我只要他愛我。”
傻得無可救藥。
經過一天的降溫,她終于不再發燒了,醫生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顧長夜坐在床前,盯着自己的手心,他的這一條命是關甜救回來的,他從未想過有一個女人可以為自己做那麽多,他以前以為那些情節都出現在電影裏,可現實生活中,卻有一個人願意為自己做這一切。
最初的不可思議,到見到她,就第一眼,他就認定,那是他想要的女人。她長得很美,可最吸引他的不是她那張臉,而是她眼神裏的倔強。那一刻,他就認定,那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沒有之一。
他盯着簡凝的臉,她委屈了嗎?
不由得笑了起來,可當關甜從醫院頂樓跳下去的時候,誰又知道她會有多絕望?關甜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他準備娶的女人,就那麽永遠的消失了。
如果不是簡凝,關甜一定不會死。
他伸出手來,在靠近簡凝臉時,又停了下來。她還活着,可以傷心了哭,難受了哭,痛苦了哭……關甜連哭的機會都沒有。
簡凝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他坐在床邊,本能的防備起來。她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生命的氣息。
“去打掉。”顧長夜閉了閉眼睛,他沒有打算讓別的女人生他的孩子,“我不想再說第三次。”
她很怕疼,皮膚偏偏又十分,小碰小撞了一下,就會留下淤青,那時她總喜歡纏着他:我這裏疼。
她以為他會雄她,原來只不過是她的以為而已。
“他是你的孩子,你不怕他來找你嗎?”她輕輕的開口,聲音卻那麽的疲倦。
“我等着。”他起身離開。
她求過了,做過了努力,可就是無法打動他碟石心腸,她真的沒有辦法了。寶寶,媽媽應該怎麽做呢,媽媽該如何保護好你呢?
簡凝變得更加的安靜了,一言不發,卻會努力的吃飯,哪怕她很沒有胃口。只是顧長夜似乎吃錯藥了一般,竟然每天都回來。她每次聽到他的腳步聲,都會害怕的打起精神,離他遠遠的,她害怕他是來問她有沒有去醫院做流産手術,她害怕他會因為她一直不去醫院動怒,他只需要輕輕的一腳,她的孩子就沒有命了……這個男人有多狠,她很清楚,甚至不用在他身上放任何的希望。
她一直躲着他,絕對不出門,每天過得心驚膽戰,可這一切都值得,只要孩子還在。
這一天她起來沒有多久,就聽見顧長夜在打電話,似乎是出了什麽事,因為他的臉色很不好看,他一直蹙緊了眉頭。
簡凝覺得上天還是眷顧自己的,他的生意似乎出了問題,他必須親自趕去。
顧長夜十分動怒,那群人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裏,竟然敢搶他的貨品。他得親自趕過去,這次出門,少則大概半個月,多則大概一個月。
他在自己的房間裏收拾着東西,出門時,向走廊盡頭的那間房盯了一眼,卻還是走了過去。
她似乎長了那麽點記性,即使再害怕,也不敢将門鎖着。他打開門,“這一個月,你少輕舉妄動,否則你自己承擔後果。”
簡凝笑,他太擡舉她了,她能夠做什麽呢?
“如果你夠聰明,最好趁這段時間把那孽種給我打掉。”
簡凝躺在床上不做任何回應,讓她打掉孩子,除非讓她去死。
顧長夜這才轉身離去。
他坐進車裏,司機發動引擎,車開出了別墅。他擰着眉頭,看了司機一眼,司機立即會意,将車開回了別墅。
管家對此似乎十分意外,還是立即上前來聽他的吩咐。
“不許她出門,一步也不許。”
管家連連點頭,即使沒有提具體的人,也知道指的是誰。
說完那句話,他覺得自己的心口不再那麽堵得難受了,可感覺依舊不太好,他不是希望她這段時間去将孩子打掉,省得他回來看着煩嗎?為什麽又會這樣去要求?
只多一個月而已,只多一個月而已,他在心裏這樣提醒着自己。
出差的這些天,顧長夜一直處理着生意上的事,每天煩得透頂,似乎哪裏都覺得不爽,偏偏傭人還會每天打電話來。
“簡小姐的身體似乎不太好,今天吃了飯就吐了。”
“簡小姐今天似乎有些不正常,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很久,連飯都沒有出來吃,她以前從不會不出來吃飯。”
“簡小姐今天洗澡的時候差點暈倒在浴室了,還好發現得及時。”
“簡小姐……”
……
顧長夜接到這樣的電話,煩心不已,“她攆正常過?以後再打電話來煩我,全都給我卷鋪蓋滾蛋。”
從那之後,傭人再也不敢給他打電話了,他也不用聽到關于她的一切了,每聽到一次,他就覺得罪惡,他不能忘記,他的生命是被誰救回來的。
二十幾天終于過去,顧長夜也趕了回來。車剛開進別墅,管家就守在那裏,神情很是着急,似乎有事要告訴他。他擰着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