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立即就按上了罪名。
只是她太難受了,第一個孩子逝去,她可以說是意外。可第二個孩子呢,她想求那個男人讓她生下孩子,可他不同意,他追着她,她就跑,從樓梯上滾落下來。她太恨了,才會那麽口不擇言。
“對不起。”還是應該道歉,是她自己太過懦弱,明明應該恨的是那個男人,卻将憤怒轉移在了關甜身上。
“我是真的真的将你們當做好朋友,最好的朋友。”她的眼淚一直不停的滑落下來,原來自己還是一樣的沒有出息,“你們都比我厲害,說死就死,我不敢,我怕疼。”
“關甜,我不恨你了,真的。我老是回想起我們過去的日子,我多想做你和展恒身後的那個跟屁蟲,當那個你們眼中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
“可我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他們都不在了,最後只剩下了她自己,一個人去面對着生活。
婚之初(十)
那一天發生了什麽,簡凝記憶裏最深刻的是那一場大雨……
簡凝幾乎一個假期都沒有出現在展恒和關甜面前,終于惹起了那兩個人的注意,将簡凝攔住,用各種方式來讓她開口。簡凝的心情卻郁郁寡歡,她之前去網吧的次數太多,每次都說去同學家裏玩,被簡一凡給抓得現行了,對她這種撒謊的行為進行了嚴厲的警告,并且不許她去那些魚龍混雜的地方,付出的代價是被關在家裏一周不許出去。
展恒和關甜都對她被關在家裏表示默哀,在他們走了之後,她卻為自己成功守住了小秘密感到開心。
秘密裝在心裏太久,也會慢慢生長,迫切的希望有一個人可以分享自己的小心情。過去的那個人是展恒,現在卻變成了關甜,一同互相說着彼此的心事。
于是關甜知道了簡凝關于那個男人的秘密,他們怎麽認識,她如何愛上他,現在又是怎麽在為他發傻。
簡凝沒有發現,她在欣喜的說着自己秘密時,關甜的眉頭皺得越來越深。關甜很想很想去她,那個男人真的合适嗎?但簡凝臉上的笑容太過美好,讓關甜不忍去打擊她半分。
關甜一直覺得,簡凝應該找一個陽光帥氣家世又不錯的男子,守在她的身邊,俊男美女的組合,然後扮演着真正的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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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凝拉着關甜的手,“我帶你去看他,好不好?”
她其實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看到那個男人,畢竟他不是每天都在那家酒吧,但可以去試試運氣。關甜和過去一樣,只要是簡凝的要求,多半不會拒絕。
于是她們約定了在酒吧門口見面,簡凝則去想辦法如何從家裏出去,現在簡一凡看她看得可嚴了。
簡凝還是偷偷摸摸的出去了,她心知肚明,和簡一凡講道理太不現實了,只要早點回來應該就沒有問題。
在出門時,天空陰雲密布,預示着一場大雨,她對讓關甜去看她的心上人的遠遠大于這場即将來到的大雨。
那時還早,酒吧裏只有悉悉索索幾個人,有人在說今天晚上的生意可能不會太好,馬上就要下大雨了。簡凝坐在那裏,莫名的就憂慮了,這麽大的雨,他應該也不會來了吧?
她給關甜打電話,接電話的卻是展恒,展恒告訴她,關甜有事出去了。簡凝挂上電話,想的是關甜真夠意思,還知道瞞過展恒,如果展恒知道她們來這種地方,多半不允許,甚至還會狠狠的教訓她們。他不舍得教訓關甜,吃虧的也只能是這樣,想到這個,直接給展恒寇了一個“重色輕友”的大帽子。
她坐在那裏慢慢等着,那個男人沒有來,關甜也沒有來。
酒吧裏的人越來越多,卻沒有她要等着的人。
她起身,走到酒吧門口,想着會不會是關甜見這麽大的雨,所以就不打算來了?如果真是那樣,她覺得也好。
雨太大了,她撐起的傘似乎也抵不住那股兒沖力,今天究竟是什麽日子?
她舉着傘,正準備去前面打車,雨太大,連出租車也變得高貴冷豔起來。酒吧附近有一條小巷子,巷子裏很黑,好像是別人丢垃圾的地方,每次看過去都能讓人心情不好。
她只是站着無聊,無意的看了一眼,卻似乎看到有一個人躺在裏面。心猛的被提起,她承認自己很慫,沒有見義勇為的勇氣,怕痛怕苦怕死,只那麽一眼,她直接提起腳步準備離得遠遠的。
又走了一段距離,有幾個人直接往這邊走來,他們沒有打傘,面目表情猙獰。
“那姓顧的小子跑哪裏去了?”
“就不信找不到他。”
在他們走近時,簡凝的續也猛加速,仿佛要從心口跳了出來,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緊張。
“哎,小姑娘……”
有人叫住她,她頓住腳步,拿着傘的手卻莫名的抓得更緊。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人往這邊跑了?”
簡凝閃了閃眼眸,“這邊沒有看見,但我好像看到一個人往那邊跑了。”她指了指公路對面。
那幾個人一聽,立即往那個方面走去。
簡凝吞着口水,撒謊的感覺并不好受,她甚至臉色緋紅,只是這些異常被雨水遮掩。她拿着傘,再也不能向前移動一步,而是迅速的往回走,那個身影還待在那裏,還是一身黑,仿佛要同黑夜融為一體。簡凝害怕,慢慢的踱進小巷子裏,她是真怕,還沒有走進,眼淚就掉落了下來。
緊張,害怕,席卷着她,她很想直接跑掉,可忍不住,只因為那個人說了“姓顧”……她終于走了進去,花光了她全部的勇氣,蹲在那具身體面前,她的大腦幾乎都空了,她伸出手去碰他,身體上還有溫度,他沒死。
翻過他的臉,她終于看到他的五官,是他,是他。
眼淚繼續的掉落下來,不知道因為緊張還是欣喜,只是他的身上有好多的血。她看着他這個樣子,鬼使神差的,竟然拖着她的身體,慢慢向另一邊移動,那邊放着好幾個垃圾箱。她原本想将他放到垃圾箱裏面,可沒有力氣,只好将他拖進垃圾箱後面,再用東西将他和自己遮掩着。
她膽小,将他一個人留在這裏不放心,現在出去,害怕那群人沒有離開。
她的全身都忍不住抖動,卻還記得用手摸着他的臉,能夠從他的鼻子下面感到溫熱的呼吸,他還活着。少女的世界,總會将這一切當做上天的眷顧,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她的手摸在他的臉上,不停的告訴自己,這是他的鼻子,這是他的眼睛,這是他的嘴巴,全都是她喜歡的樣子。她的臉上,是笑,欣喜的笑,強烈的愉悅讓她連垃圾的臭味都能忍受,甚至似乎聞不到那股兒惡臭。
一會兒,有腳步聲傳來,能在雨水中還能聽到這麽劇烈的腳步聲,來的人一定不是一個。
她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那群人似乎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找了一圈也沒有見人,他能跑到哪裏去?”
“而且還受了傷,不可能會跑這麽快啊……”
有人慢慢靠近了,猛的将垃圾箱的蓋子打開,立即捂住鼻子,“臭死了……”接着拿着手中的東西向垃圾箱裏面刺了好幾下。
另一個人也照樣這樣做,拿着東西向箱子裏刺着。
“剛才那個小姑娘不是說了嗎?往那邊去了,非要返回來,我看那小子現在更有可能跑了?”
“閉嘴。”
簡凝全身都忍不住抖起來,就差那麽一下,如果她将他扔進了垃圾箱,他就必死無疑了,如果她不是膽小藏起來,現在就被他們抓到了,死後餘生之感,讓她心中充滿了僥幸,同時還是忍不住抖動着。
說話聲消失了,腳步聲消失了。
她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好慢,真的好慢好慢,她才從那些破東西裏面鑽出來,想了想,沒有去拉他。她在出小巷子前,看了看那個位置,剛好被好幾個垃圾箱遮住,恰好垃圾箱又比較惹人注意一些。
她要去打車,她自己沒有那麽大的力氣去将他拉出來,而且将他拉出來太惹人注意了。
忘記了自己究竟多麽的狼狽,她只想着如何能将他送去醫院,他穿着黑衣服,血色不明顯,可連她身上都沾染上了血跡,可想而知,他受了多麽嚴重的傷。
她沖在雨裏,連傘也沒有打了。
“簡凝。”
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太着急了,完全沒有聽見。關甜見她完全沒有理會自己,而且還有越走越遠的趨勢,什麽也顧不了,從酒吧直接沖出來,跑到簡凝身邊,“你怎麽了,我喊你,你也不出聲。”
見到了關甜,她一顆心終于着了地,眼淚也掉得迅猛,“關甜……”
關甜見她如此狼狽,身上又有血跡,臉色大變。
簡凝并不知道她想歪了,反反複複滇及着,“他受傷了……很嚴重,我要救他……”
她抓着關甜的手,死死攥着,手還在不停的抖着,嘴裏絮絮叨叨着。
關甜卻放下了心,知道她現在只是害怕,只是緊張,便讓她先冷靜一下。關甜立即跑到公路中間,直接伸出手攔車,停車的司機罵罵咧咧一通,關甜和那人交談了一會兒,司機還是開着車走了。關甜又去攔第二輛車……車主終于同意載他們。
她拉着關甜去那條小巷子,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她不理會,手機卻叫得更兇,這才接了電話。簡一凡直接劈頭蓋臉罵她,這麽大的雨竟然又跑了出來,問她在哪裏,他親自來接她。
簡凝差一點就想将一切告訴簡一凡了,卻在最後時刻閉了嘴,哥哥只會讓他們報警之類……
簡一凡命令着她馬上回去,否則別想可以出門了。
簡凝挂斷了電話,和關甜将顧長夜扶出小巷子,扶到了車上。她開始猶豫,她長這麽大,連夜不歸宿的事都沒有做過,好學生當習慣了,一切不利于好學生稱號的事都本能的理解成壞的……
“我送他去醫院,你趕快回家。”關甜見她的衣服已經濕透,不想她因此感冒,簡凝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
簡凝還是猶豫,擔心。
關甜只好又勸說她,那邊司機也在催促了。
簡凝立即拿出錢包裏的卡,全都放到關甜的手中,“你要好好照顧他,這是我愛的男人。”
關甜認真的點點頭。
那是故事的開始,對于簡凝而言,卻是故事的結束。那天回家,簡凝被懲罰了,哥哥原本看到她身上的血跡擔心不已,她只說是去圍觀別人打架沾上的,被哥哥大罵了一通。一向對她慈愛的父親,卻讓她跪在媽媽的照片前,自己反省做錯了什麽。
當跪在地上時,她并不難受,認為那都是愛情會經歷的考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被關在家裏,不許出門一步,每天管家都會将她看得死死的,只要她出現在大門口,立即與她形影不離。
她很擔心他,不知道他好不好,關甜也沒有再出現。
直到展恒來找她,告訴她,他已經多天聯系不到關甜了。簡凝這才有些害怕,可一想到關甜明明可以自己主動聯系展恒,但卻不聯系,大概是不太方便吧!她想到,也許關甜現在正在照顧着顧長夜,自然不願意讓展恒知道,雖然女人的肚量一向不大,可男人又能夠好的了多少?
她告訴展恒,關甜應該是去做兼職了,想給展恒買生日禮物,為了給他一個驚喜才不告訴他,要展恒保密,不能說是她洩密的。
展恒相信了她的說辭,甚至臉上還因此有了幸福感。
她想着,關甜很快就會和展恒聯系的,只要她和關甜配合得當,一切都會回到以前。
她沒有想過,關甜一直沒有與她聯系,再次得到展恒的消息,卻是他自殺了……就連她見到關甜,也是在展恒去世那天才得到機會。
婚之初(十一)
過去常常看電視劇,總會出現和現實一樣狗血極點讓人忍不住吐槽的惡心情節,A救了B,陰差陽錯,B以為救自己的人是C,那時只想大罵A怎麽那麽沒有用,說清楚就好了啊。
直到後來,才知道,他們俗稱這樣的情節為“小美人魚”的故事。
發生在她身上了,她立志不要成為自己嫌棄過的大傻瓜。知道顧長夜心上人是關甜時,她不可思議,立即想到了許多。顧長夜和關甜,如果能有交集,那也只是那一次她救了他,讓關甜送他去醫院,難道其中發生了一些事,讓他以為救他的人是關甜,加上關甜一直照顧着他,于是産生了好感?
她不得不去這樣想,何況她想到了關甜自己承認的她移情別戀了,如果那個人真的是顧長夜……關甜因為顧長夜選擇與展恒分手,害得展恒自殺。
濃濃的憤怒,讓她再也無法保持理智。
她告訴顧長夜,當年救他的人是她,不是關甜,是她在那小巷子裏将他救了出來。得到的不是顧長夜信任的諒解,而是他嘲諷的眼神,然後一把将她的頭發扯起來。
她總以為“小美人魚”的故事只是因為女主角太傻才導致,後來才知道,不是的,不是的,一切都是注定,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什麽,其實什麽也改變不了。
顧長夜能夠喜歡上關甜,也許一開始真的是因為以為關甜救了他,但最重要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喜歡關甜的性格,最終才愛上。而我們,總喜歡去探究那一開始的遇見,遇見只是一定因素,可最終決定感情的不是那個。
當她抓着她的頭發,陰沉的臉色毫不掩飾着厭惡的告訴她,“你讓我感到惡心。”
惡心,他說的是她讓他感到惡心。
她不甘心,委屈,難受,在他面前惹怒他,說着詛咒關甜的話。他說她不配提關甜的名字,她提一次,他扇她一個耳光,十個耳光,終于讓她慢慢清醒,何苦去不甘呢,将一切都當成命中注定就好,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只能改變自己的心境。
簡凝回到別墅時,發現顧長夜已經回來了。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想到的就是當初為何要去救他,她這麽膽小怯懦的人,竟然會選擇跑回去看他,如果将他丢在那裏,那些人發現了他,他就這麽死掉了,那麽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關甜不會和他在一起,不會對展恒有情感上的背叛,展恒不會自殺,關甜之後也不會死,她的家人也不會因此牽連。人果然不能做好事,代價大得讓人心驚,至少她覺得自己承擔不起。
如果她沒有遇見他,頂多失去了少女時期愛慕的對象,在別人眼中青春空白如白紙,卻永遠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無力。
她為何要一時腦熱的湊上去,還以為是上天給她的機會,讓他們彼此牽絆,年少果然無知,而她不想原諒自己這種無知帶來的後果。
哪怕這一樁冰冷刺骨的婚姻,是她自己要來的。
“去哪裏了?”高高在上的終于開口。
他的衣服材質永遠一流,每一件衣服都如同剛量身打造而成,與他身上的深冷氣質結合在一起,透出疏離感。
她錯了,她過去的确遇到了那個少年,可并非是現在這個,他們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過去的那個給她溫暖,讓她愉悅,現在的這個……只會給她絕望。
每一次看到他,她都會産生一種錯覺,她就是一個囚犯,在等待着他的審判,他掌握着她的生殺大權。
“你不是知道嗎?”她不信,他會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司機會不将她的行蹤告知他,如果她真滌走了,他又去哪裏找像她這麽怕死怕苦怕累怕痛的玩物逗他開心?
顧長夜放下自己交疊的雙腿,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她似乎想起來了,他就是喜歡做這樣的事。皮鞋和地板的聲,那一聲一聲宣示着他靠近的聲音,每次都能讓她惶恐,而他就是喜歡看自己惶恐的眼神,好似那樣才能證明他高高在上的震懾力。
顧長夜站定在她身前五十厘米,不含任何情緒的眼神落在她的臉上,“你是想去惡心誰?”
“自然是關甜。”索性他都這麽想,索性她就讓他如意。
顧長夜伸出手來,她閉上眼睛,他說過,她不配提關甜的名字,提一次一個耳光,她記得很清楚。偏偏,臉上沒有任何知覺,睜開眼睛,看到他的手伸在空中,眼睛裏的情緒複雜難辨。
她嘴角揚起了一點笑意,他也會有良心嗎?
不會有,至少對她,他不會有一點良心。果然,他的手捏在她的脖子上,她連掙紮都忘記了,死吧,死吧,死了就好了,反正她對活着從來不抱希望。
身體被猛的推了一把,她向後踉跄了好幾步,才站穩。
“真是越來越蠢。”顧長夜眯着眼睛看她,“惹怒我,不會有好結果。”
“還會有更壞的結果嗎?”她反倒笑了起來,“還會更壞嗎?”她的聲音也越變越大。
見她終于有點情緒,他似乎也覺得有趣了,“你再出現在她面前試一試?”
“你知道的,我只是想惡心你而已。”她笑了,果然看一個人動怒心情會變得很好。
他扯住她的頭發,發絲扯着頭皮,疼痛感讓她的笑逐漸變得扭曲。他就是要眼睜睜看着她收回那可惡的笑,收起那一抹嘲諷,她有資格嘲諷嗎,這個毀掉他對未來幻想的女人,她欠自己的永遠也還不清。
他将她拖到牆邊,她閉上眼睛,知道自己的下場,在牆上撞幾下嗎?那希望他的力度夠大,讓她直接撞死。
結果沒有,他只是将她禁锢着牆上,“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
将一個人弄死,顯然不是他的樂趣所在,看一個怕死的人以為自己快要死,那才有趣,不是嗎?
她的身體,終于忍不住抖動起來,眼中露出幾分脆弱。
“顧長夜,你有心嗎?”她的聲音那麽弱,卻還是擊在他的心上,她自己給了自己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是有心的,只是全都給了另一個女人,所以在她身上,一點都不剩下了。
他只是看着她,那脆弱的模樣,讓他有輕微的恍惚。
“兩個孩子,你的孩子,你就沒有一點心痛嗎?他們會長大,會說話,會喊你爸爸,會……”
“閉嘴,你配給我生孩子嗎,你配嗎?”他的表情突然就猙獰起來,“你覺得委屈,你覺得難受,可你還活着,她卻冰冷瞪在地上……既然你活着,那你就活得比她慘,我讓你生不如死。”
她靠在牆上,虛弱的笑起來,就跟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第一個孩子應該是個兒子,脾氣應該很好,來的時候都不和我打一聲招呼,走的時候,也沒有哭,就那樣變成一灘血水,連存在的痕跡都那麽少……”
“閉嘴,我讓你閉嘴。”他提起她的衣服,禁止她繼續說下去。
眼淚一顆一顆滾落出來,“第二個孩子應該是個女兒,很嬌氣,早早的就告訴了我她的存在,讓我要好好照顧她……走的時候,提醒着我她有多麽不想離開,她一定哭了,她一定很怕疼……”
他幾乎将她的身體提了起來,“你給我閉嘴。”
她虛弱的笑着,“要怎麽你才肯放手呢!你連你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我不奢求你能放過我,請你放過我父親和哥哥,他們和這件事沒有關系。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是我要嫁給你,是我讓他們去找的關甜,她是我害死的,你要怎麽才能解恨,你沖我來,你什麽都沖我來……”
“我爸爸年紀大了,經受不起打擊了,我哥哥有勇無謀,也不堪大用。我求你,你放過他們,那公司是我媽媽留給他們唯一的念想了,我求你,放過他們。”
他的臉貼到她的臉邊,“放過他們……他們當初為什麽不肯放過甜甜?”
他狠嗎?
他心心念念要娶的女人,卻傳來了她自殺的消息,而他還必須娶害死他妻子的兇手。讓他放手,可他們為何不能對甜甜放手?
她也只是一個女人,并不堅強。
簡凝痛了可以哭,委屈了可以哭,可他叼甜,痛了也只能自己咬牙挺過去,再委屈也只能夠放進自己心裏。
現在這個什麽都有的大小姐,述說着她的委屈,埋怨着他的狠心,真是一個笑話。
“你有資格向我求情嗎?”
溫熱的氣息在她臉上萦繞,得到的不是溫暖,而是一種類似于慢性毒的毒品,“要怎麽才能抵消你的恨?”
他一字一頓的開口,“我要你們簡家完蛋。”
身體像徹底虛脫,再也沒有任何的希望,她的手緊緊抓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我用我自己的命換她的命,好不好?”
她的臉色慘白,卻用請求的語氣與他商量。
顧長夜看着她,莫名的就想到結婚的那一天,她穿着一身雪白的婚紗,像一只精靈一般蹦兵跳,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年齡,還以為自己是妙齡少女,她臉上露出笑意,像晨曦露出的第一縷陽光,他莫名的就覺得不舒服。
有人走到他的面前,笑着拍他的肩膀,恭喜他娶得如此美妻。
他立即就失控了,将手中的紅酒潑在了對方的臉上,警告之意十分明顯。
她笑得太過燦爛了,讓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毀掉這樣的笑,讓她再也不能這樣的笑。
他拉開簡凝的手,嫌棄似的後退了一步,盯着她白得不正常的臉,“你配和她相提并論嗎?”
她的命,比不上關甜的命,連一命換一命都不行。
婚之初(十二)
簡凝沒有再看到顧長夜,這是好還是壞,她自己并不清楚。大概是時間被拉得漫長,她總覺得已經過了好久好久了,她前所未有的惶恐。她在網上已經看到一些言論,顧長夜已經對簡氏動手,只是他并未想一下子就讓簡氏垮臺,他用着他擅長的方式,直接告訴對方他的敵意,讓人以為自己還有生還的可能,去找各種方式對抗,他最後再慢慢讓人淩遲。
因為查找關于他的消息,不小心也看到了他最近的情況,和一個女人走得很近,女人不是娛樂圈,現在還在某著名大學念書,媒體拍到他親自去接過那個女生,只是沒有人拍到那個女生的正面照。
又有新歡了,她只是笑了笑,對她而言,應該算好事,這樣起碼他就不會再想到她了。
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很病态,又或者其實很多女人都很病态。在結婚前,要求那個男人絕對專一,別的女人一眼都不能看,結婚後,對那個男人與他人有染大吵大鬧,有孩子了,為了保全家庭對那個男人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後呢,哪怕那個男人提出離婚,也有女人苦苦哀求。
簡凝覺得自己就是那個病态中的一個,一開始連他的一點報道都要找他算賬,和他鬧,和他吵,現在呢?她希望他的丈夫留在別的女人那裏,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回來,是不是特別的病态?
閑着時,簡凝回了家一趟,簡中岳和簡一凡對她憚度還是和過去一樣,完全不提公司的事,同時還對她有着隐瞞。看着他們瞞得那麽辛苦,簡凝泛起一股兒心酸,在他們眼中,她永遠都是那個住在象牙塔的女孩,受不得任何風吹雨打,也好,如果這樣能夠讓他們安心。
回到別墅後,她覺得自己活得很失敗。活了二十多年,她的朋友離她而去,丈夫心系他人,父親哥哥正值危難之際她也什麽都做不了,這一生,簡直可以用失敗透頂來形容。
簡凝沒有想到,那個女生竟然會主動要求和自己見面。這樣的交談,她面對的次數數不勝數,一開始她的從容淡定,覺得對方不自量力,到慢慢心境的改變。有一段時間,摸到手機她都感到害怕。
平均三天就會有一個女人找你出去,告訴你你的丈夫與她是多麽的,讓你快點離開你的丈夫,那個男人根本不愛你。
從氣憤到感到恐懼,直到最後的麻木,她的心是被這樣一點一點碾成了現在的模樣。
鬼使神差的,簡凝還是去了,或許僅僅是想看看顧長夜的新歡是什麽模樣,據媒體的報道,他似乎對這個女生前所未有的寵愛。所有與“前所未有”沾上字眼的東西,都值得人去好奇。
簡凝去的時候,女生已經到了,看到她之後,女生似乎很是不安。簡凝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不覺輕輕的笑了笑。
“你……你好。”女生先做了自我介紹,這才又用那種怯怯的目光看向簡凝,“我冒昧的讓你出來,會不會很打擾你?”
不是來吵架的,那一切都好,簡凝笑笑,然後搖搖頭,“沒有。”
女生的手一直握着玻璃杯,“我知道,你是他但太。”
簡凝沒有回答,突然覺得自己現在扮演的角色和顧長夜在自己面前扮演的角色很像,不用多說什麽,仿若置身事外,看着別人表演着,也許在他們表演完後,還可以心情好的打一個分數。
女生很緊張,手在輕微的抖動,“我家庭條件很不好,媽媽很早就去世了,爸爸一個人獨自撫養我長大,前段時間他住院了,需要一大筆醫藥費……我沒有辦法,是……是顧先生幫的我。”
簡凝還是沒有說話,卻讓她更加緊張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破壞你的家庭,也不是故意想接近他。”
簡凝笑了笑,“嗯,我知道了,然後呢?”
“我知道我的身份很見不得光,家庭條件也差,比不上你這樣出生就含着金鑰匙的千金小姐。但我不後悔,我現在愛上他了。我不會破壞你的婚姻,也不會破壞你的家庭,我只想要留在他的身邊,在他難受的時候陪着他,在他痛苦的時候分享他的痛苦,別的我什麽都不奢求。”
簡凝動了動指尖,幾乎能夠想象得了那幅美妙的畫面。
少女在人生最困境時,遇到了拯救自己的男人,他有錢有勢,給自己帶來的新的希望,仿佛就是來拯救自己的王子,而自己就是那個灰姑娘。唯一不太好的是王子似乎有着公主了,那是違背道德的東西,可也許王子公主過得并不幸福,而自己遇見王子,才是命中注定。
而且灰姑娘多麽的善良,默默的守候着王子,不破壞他的家庭,不出現在人前,不計較名分,安心做王子背後的女人。
這麽偉大的一個女人,為何不去成全她呢?
“那你讓我出來是想做什麽?”簡凝自己也很意外,聲音如此的平靜,大概她自己也做過那樣的夢,只是破得有點慘烈罷了。
“我知道你們的關系并不好……你遲早會知道我的存在,我不會威脅你的地位,所以請你,也不要打擾我們。”女生鼓起勇氣說出了這段話,在她眼中,那種千金小姐大概永遠以自我為中心,是沒有辦法去給她的丈夫想要的溫暖和愛情,但是她可以。
簡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這個建議挺不錯。”她站起身來,“今天的咖啡,就當你請我了。”
轉身走出咖啡廳時,才發現,陽光竟然那麽明媚。而她的大腦裏,能想到的是這個女生和關甜長得最像,是顧長夜那麽多情人中,最像的那一個。只是無論多像,她永遠能夠一眼認得出來。
關甜的眼睛裏永遠不會露出這麽脆弱的目光,她的眼裏,有着一股兒堅韌,像蒲葦絲一般,能夠讓你知道那個女生內心是多麽的堅毅。
高中的時候,她和關甜是被安排到一起值日,每次做完清潔,她看着那只垃圾箱都會輕微的蹙眉,只那一下,關甜就會很快的自己去倒垃圾,讓她做別的事,這些事關甜從來都不說,可她自己很清楚。
關甜的選擇永遠是她不願意要的那一個。
如今她再也找不回那個一直做着自己不願意去做的事的人了。
陽光太明媚,讓她産生了貪念,想就這樣在陽光下一直走着一直走着,說實話,她不生氣,也不難受,甚至想着這個女生應該能讓顧長夜停留很久很久吧,這樣來說,對自己是一件好事,他至少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想不起自己。
她獨自走在街上,看着別人擺出來的小東西,都忍不住上前觀看,很漂亮的小玩意兒,以前她就喜歡和關甜逛着,現在她一個人了。
“簡凝?”
她轉過身,看到程羽菲就站在自己不遠處,看到自己後,快速的跑了過來,“我還以為看錯了,原來真的是你。”
簡凝笑笑,問着程羽菲現在的情況。太久沒有見面了,程羽菲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現在她與薛佳柔一起開了一間花店,生意還不錯,這麽些年,生意不好不壞。
“你怎麽一直都不聯系我?”程羽菲笑着埋怨。
簡凝笑笑,“一直都沒有機會。”
在看到簡凝擡起頭笑着的這一個瞬間,程羽菲內心滴答一聲響。大學的時候,簡凝就是她們寝室裏最單純的那個,她單純又美好,讓人也讨厭不起來,眼神總是帶着一點小迷糊,看上去十分可愛。
那時班上有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