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害死了他們之間的孩子。在醫院住院的那幾天,他一次都沒有看過她。晚上做夢的時候,夢到他在罵着自己,說她配當一個母親嗎?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半夜醒來的時候,臉上全是淚水。拿起手機,沒有一個來電,沒有一條短信。
她知道他生氣了,知道自己很沒有用,苦苦祈禱着他能回心轉意。
之後他憚度越來越差,她都一直忍着,覺得都是自己的錯,沒有保護好他們的孩子,他們共同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他笑着告訴她,他高興還來不及,她連讓他送去醫院做流産手術的時間都省了,可真為他着想。
她的第一個孩子,就那樣從她肚子裏消失,她連一點感受都沒有。
簡凝滑到在地,傭人猶猶豫豫的走過來,拿起藥箱為她上藥,不發一言,卻忍不住嘆氣。她想自己大概很可憐吧,連傭人都對她嘆氣,眼神裏對她含着悲憫。
已經忘記了疼痛了,連想要閉上眼睛,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都不可能,自作自受,大概才是她的最終結局,但能不能不要來得這麽緩慢,所有的痛全都一起來,讓她一次痛得徹底。
活在未來遙遙無期的黑暗裏,她害怕,這裏又冷又疼,她怕冷,也怕疼,卻偏偏深刻的明白了眼淚再也沒有用了。
婚之初(七)
簡凝這些天一直躺在床上,不言不語,家庭醫生來為她檢查過,認定她沒有問題,只是皮外傷,但臨走之後,卻讓她去看看心理醫生,她的情緒不太正常。她輕笑,情緒正常了,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張嫂在門外敲門,她聽到了聲音也沒有搭理,門被敲了許久,她這才叫人進來。
“簡……哦,夫人,樓下有電話找你。”
簡凝點點頭,示意知道了。顧長夜在家的時候喊她簡小姐喊習慣了,他不再的時候,也多半不與她對話,現在反倒不知道該喊她什麽了。
有她的電話……家裏的電話沒有幾個人知道,也已經好久沒有人打電話進來了。如果她告訴別人她現在連手機都沒有用,會不會被人咒罵她不配待在地球上?她的臉上浮着一層笑,并不透切,像是硬裝在她臉的表面,看上去又奇怪又詭異。
第一個孩子沒了,沒有過多久,便有人給她打電話。她當時什麽都不懂,別人喊她出去,她便去了。在咖啡廳見面之後,覺得又氣又可笑,她是顧長夜的妻子,什麽時候輪到別人來對她說三道四了。說她和顧長夜根本就不配,顧長夜也根本就不愛她,不要纏着顧長夜,第一次的時候,她真覺得有人和自己開玩笑,完全不當一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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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找自己的人越來越多。
那時她被惹得煩了,親自去找顧長夜,對他埋怨着現在的女人怎麽這麽不要臉,竟然來找她說些有的沒了,她後來只記得顧長夜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她卻愚蠢的認為,顧長夜雖然連解釋都沒有,是在告訴她,這種事他連解釋都沒有必要,自己也應該當做沒有這回事兒。
在越來越多女人找上她之後,她終于發脾氣了,開始向顧長夜撒嬌,之後向他鬧。她開始懷疑他在外面的所作所為,和每個妻子懷疑自己的丈夫出軌那般,她不停的打電話問他,不停的和他吵,不停的為此鬧騰。
一直到他喝醉了念着關甜的名字,她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跟個戲子似的,說不定他還在旁邊看着自己這個戲子表演。
那些女人找她,都會對她說一句:顧長夜根本就不愛你。
她覺得那句話是多麽的正确。
幾乎平均三天,都會有一個女人找上門,将她們和顧長夜的關系在她耳邊反複敘述,她分不清是真是假,在越來越沒有安全感的日子裏,她将手機扔掉了。
安靜了,再也沒有人在她耳邊說和顧長夜去了什麽地方,也不會有女人說顧長夜對她有多好,更沒有人再來提醒着她,她的丈夫根本不愛她。
簡凝披了一件衣服,慢吞吞的下樓,她有些期待會是自己父親打來的電話,只是想想又覺得不可能。
接起電話,她緩和着自己的語氣,“你好,我是簡凝,請問你是?”
“顧夫人,你好,我是席蓉蓉,能和你見一面嗎?”
席蓉蓉約的是一個高級的咖啡廳,她到的時候,便有人将她引向二樓,二樓已經被人包下了。簡凝明白,席蓉蓉現在正當紅,記者們争着想拍到她的照片做新聞,自然會小心一些。
簡凝打扮得很随意,連妝都沒有化,與精致無比的席蓉蓉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少了許多氣勢。席蓉蓉真人沒有電視上那麽好看,皮膚要差一點,但卻看上去更為年輕。
簡凝看向席蓉蓉,“不知道席小姐找我有什麽事?”
席蓉蓉也在打量着簡凝,漂亮是漂亮,卻少了幾分靈魂,而且對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來說,女人美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需要更多的美女突顯他現在的地位。
“夫人很忙嗎?我只是想與夫人喝一杯咖啡而已。”席蓉蓉笑得甜美,卻不時觀察着簡凝的表情,“嗯,前段時間有一張被媒體偷拍的報紙,相信夫人應該看過。媒體曝光之後,我一直心緒難安,一直想找個機會同夫人解釋,我和顧少真的沒有什麽。”
此地無銀三百兩,簡凝原本以為,今天又會聽到那句經典膽詞:他根本不愛你。
猜測失誤了,“什麽報刊?”她笑笑,“我從不看娛樂新聞。”
“哦,是嗎?”席蓉蓉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來,“那夫人是如何知道我的?”
“席小姐在電話裏說得很清楚,而我也恰好聽得很清楚。”
大概是覺得有幾分尴尬,席蓉蓉讓人趕快送上咖啡來,再繼續同簡凝閑聊,“夫人喜歡做什麽?”
“吃齋念佛。”
“顧夫人真是會說笑。”
簡凝但笑不語,席蓉蓉則回憶了一下顧長夜的事,誇獎他真是一個好男人,相信大多數女人都會被那種男人吸引。
簡凝攪拌着面前的咖啡杯,知道她不過想要激怒自己,這種游戲太多人玩過了,別人玩得興致勃勃,她卻提不起半分興趣,于是起身,“不好意思,我還有別的事,就先離開了。”
席蓉蓉臉上的笑僵了一下,見她要走,臉上僞裝的神情有輕微的撕裂,“聽說顧少和你關系不太好。”
簡凝走了幾步,轉過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席蓉蓉,“你眼睛長得像她。”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席蓉蓉不明所以,卻暗自生氣,傳言中不是說這位顧夫人很喜歡生氣嗎,怎麽和傳言中不同了。
經紀人立即上前來,“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席蓉蓉雙手抱胸,“很簡單啊,讓顧少以為是他老婆将我叫出來的,要知道他可沒有将他老婆的聯系方式告訴我。”
“怪不得你上次和C一起吃飯。”
席蓉蓉聳聳肩,“如果顧少知道我受到了委屈,那下一部戲的女主角……”
經紀人搖搖頭,現在的小姑娘,年紀不大,鬼點子一個比一個多。
簡凝收集了無數有關顧長夜的報刊,其中不乏許多當紅女星,這些女人地征,在收集了衆多報刊之後,她還是能看明白,她們或多或少的某個地方很像關甜,有的是背影很像,有的是側臉很像,有的是嘴唇像……席蓉蓉則是眼睛長得很像關甜。
這種類似于替身的戲碼,竟然真實的上演在她的生活中,而且那個男人還是她的老公。氣憤嗎?她只覺得好笑,或者說可悲,內心惡毒的地方慢慢發酵,他顧長夜也只有通過這種可悲的方式,去延續他那高貴的愛情。
難道不值得好好笑笑嗎?
她一個人胡亂的走着,城市那麽大,卻并沒有她能夠待的地方,她走到了一條很偏遠的街道。街道兩邊種着楊樹,根須散亂的落下來,多了幾分慵懶。
路上有一個老拿着袋子,正在不停的翻找着路邊的垃圾桶,找出裏面空的礦泉水瓶子。簡凝看了一會兒那個老人,去最近的商店買了兩瓶水,走到老的面前,将瓶子遞給老。
老看了一眼,見瓶子裏有水,眼裏閃過詫異。
“給你喝的。”簡凝遞水的動作保持不變。
老接過了一瓶水,去推脫另一瓶水,“我只喝一瓶就夠了。”
簡凝看着手中的水,卻用最快的速度将水喝光,然後将空瓶子遞給老,“水空了。”
老認真的看了她幾眼,“小姑娘,心情不好?”
簡凝笑笑,卻沒有說話。老卻沒有喝水,而是看着她,“是不是失戀了?”
簡凝搖搖頭,還是沒有回答。
老見她不說話,搖搖頭,“你是個好姑娘,會有好報的。年輕的時候,總認為一點小事就是天崩地裂,等到了一定年齡,就知道了,那些根本就不是事兒。”
簡凝看了她一會兒,揮揮手,示意離開了。
如果要到了一定的年齡,才能讓這些東西如同過眼雲煙,那她希望快點回到未來,哪怕她過去最不希望時間過得太快。
念大學的時候,考試之前總希望能穿越到考試後,覺得那應該就是最美的事。事實上當考試完畢,也沒有覺得有多興奮,只是發現考試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而未來,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
“簡小姐去見了席小姐。”男子低着頭,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彙報着。
顧長夜似乎覺得有趣,“然後?”
“簡小姐一會兒就離開了。”
“沒鬧?”
男子搖搖頭。
顧長夜靠在轉椅椅背上,兩只手不斷的玩弄着手中進口的鋼筆,眼眸微微斂着。他記得她過去很愛笑,每次看到自己時,都會讨好似的的笑起來,仿佛在等待着他的誇獎。她還會自己去做菜,滿滿的一大桌,等他回家吃飯。
她笑起來時,眼睛彎彎的像月牙。他每次看到她,都在想,她為什麽就可以這麽開心呢?她為什麽笑得這麽純真呢?她知不知道,在她笑得這麽美好時,另一個女人卻長埋了地下。
她的笑變得越來越礙眼,讓他很想知道,如果這張臉不再笑了,會是什麽樣子。她的大小姐脾氣還真是厲害,連他的那群兄弟都不敢來公司鬧他,她竟然敢一個人前來,向他埋怨那些女人惹她不痛快。
她一定不知道,她在說這話時,他想的是,那才達到了目的。
她來找他的次數越來越多,得到的不是他的安慰,而是他的不耐煩,然後他在她面前故意說起關甜的事。
他成功了,終于看到了她不再對着他笑了。
婚之初(八)
這一個多月,是簡凝在婚後生活得最平和的日子,她會在偶爾的時候回到家裏看她的父親和哥哥,她越來越喜歡喝哥哥一起說着小時候的事,很小的時候,他們一起去買方便面,那時候方便面很便宜,只需要八角錢一包,她和哥哥一起泡面吃,被媽媽看到了,媽媽訓斥了她一頓,可哥哥卻沒有被訓斥。她很不甘心的問簡一凡,為什麽只有她被訓斥,簡一凡笑,誰讓她腳短,不會跑,被媽媽捉到了。後來随着年齡的增大,簡一凡上了初中之後,她便很少和他一起去玩了,有了不同的朋友圈子。
簡凝每次從簡家回來,心情就會好上許多。顧長夜這一個多月,一直沒有回過別墅,這是她最自由的時光,她的心情好上了許多,還會一個人在房間裏折着千紙鶴。她折千紙鶴的技術并不好,不能折的整整齊齊,只能折出一個大概的形狀,折千紙鶴很好的人是關甜。高中的時候,班上流行折千紙鶴,她與關甜也加入。每次展恒來看到她折的千紙鶴,都會忍不住嘲笑她,如果送給哪個男生,一準會被她吓跑,嘲笑了她之後展恒又狠狠的誇獎了一通關甜,惹得簡凝每次都有痛扁展恒的沖動。
沒有人知道,其實在後來,她一個人曾認真練習過如何折千紙鶴,要折得漂亮又舒服,那時她想着,總有一天,她要為心愛的人折一千只千紙鶴。
一大疊紙在手中,她自己卻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将玻璃罐和彩紙收好,她躺在床上,慢慢的夢鄉。
好的心情,延伸進她的夢裏,她看到了十八歲的自己,披着一頭長發,眼睛閃動着明媚的光芒,好似一顆晶瑩的水晶。她走在關甜和展恒的身後,對那兩個人的親密關系一直能保持這麽久表示高度的不解。
展恒笑她,當她戀愛了之後,就知道了。每次展恒這樣說的時候,關甜就會在一邊笑。展恒總會将關甜的手牽得很緊,好像這輩子都不會再放手。
簡凝偶爾羨慕嫉妒恨時,會對他們說,她也會找到一個愛自己的男人,很愛很愛自己。
她沒有想到,那個人出現得那麽快。
進大學的第一天,她就有幸看到了什麽是以一敵衆。她過去只是在電視劇裏看到過這種情節,男主角拯救女主角時,歷經艱難萬險,以一人之力,打遍衆人。那時她只覺得電視劇本假得出奇,一個人怎麽可能如同銅牆鐵壁一般。
那是校園裏一條僻靜的小路,如果是平時,她一定拔腿就跑,沒有辦法,她一向是一個懦弱的女孩。
只是當她看到人群中的那個人時,腳卻怎麽也邁不動了。一群人之中,她只看到了那一個男人,穿着黑色的襯衫,站在人群中與衆不同,他修長提拔的身體泛着一股兒冷意。
這是她第一次,見識了什麽叫格鬥術,以及別的武術相混合。比起他動作的流暢有力,別的男生簡直就是花拳繡腿,七八個男生,竟然打不贏一個男生。
那時她是住在城堡空虛已久的公主,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堅信他就是那個能帶自己走出城堡的王子,哪怕這個王子并非騎着白馬而來。
她覺得自己的心動很奇怪,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喜歡這樣一個男生,他是一個不良少年。
那天之後,她多番打聽,卻沒有聽到關于他的蛛絲馬跡,好像校園裏根本沒有這個人,而他這個人完全是屬于她的幻覺。
一直到很久很久,簡凝自己都已經絕望了,她找到了她想要的王子,能夠保護她,能夠讓她心動,可他們有緣無分。
小女生心理作祟,她告訴自己,如果她還能再見到他,那一定就是上天給她安排的緣分,如果不能,那就是他們有緣無分。
大三後的最後一堂考試,同學們都異常興奮,大四的課全拿到大三上完了,意味着許多同學會直接回到自己家鄉找工作,最多在第二年七月回來拿畢業證,以後幾乎沒有什麽見面時間了,想到離別,不是不感傷。
簡凝并不算一個特別感傷的人,卻在聚餐時哭了出來。全班同學大合唱《朋友》。這些年一個人 風也過雨也走有過淚有過錯還記得堅持什麽真愛過才會懂會寂寞 會回首終有夢終有你在心中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話 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單過一聲朋友你會懂還有傷還有痛還要走還有我一句話 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
她那時第一次覺得,這首歌那麽動聽,輕易的就讓人流出了眼淚。飯後,一些人去KTV,一些人領,簡凝跟随着一大群朋友去酒吧。酒吧這些場所,她們很少會涉及,總是在電視裏面看到,想着大家就快分別了,幹脆去一次,也算滿足曾經的好奇。
男生們則扮演護花使者的角色,在她們身邊,怕出了什麽意外,畢竟有很多關于酒吧的負面報道。因為人多,大家的膽子也比較大,都叫了酒,只是也不敢多喝,但總歸要盡興。
簡凝手中拿着一杯酒,正研究着,她對一些小事物保持着高度的好奇,比如這晶瑩的酒水,在她眼中就是一件藝術品,值得細細去觀摩。
酒吧的舞臺上,響起躁動的搖滾曲,鼓舞着人進舞池,好幾個同學已經去了舞池,另外幾個則躍躍欲試。
簡凝端着酒杯,就這麽平靜的看向舞臺,只一眼,她的目光就燦若星辰,她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時候,這個地方,再次看到他。
他仍舊穿着一身黑,站在舞臺上,他周圍的人本能的成為他的背景。他的聲音不是嘹亮高亢,反而深沉低沉,唱出來的歌曲,在動感中竟然有一分沉浸。
緣分來得又快又猛,讓她猛的眨着眼睛,害怕只是自己為自己幻想出來的夢境。可那個人,那麽生動的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
上天果真還是厚愛着她,又将他送到自己的眼前,好像冥冥之中在告訴她,這個人,就是她一直在等着的人。
那天後,她知道了他的名字,顧長夜。
那個假期,太過美妙,她每天期待的事,就是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安靜的去那個酒吧,等着他出現。他并非每天都在那裏,她卻天天去等候。在那之前,她從不曾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為一個只知道名字的男人做着如此瘋狂的事。竟然會來酒吧這種場合,要知道在她眼中,覺得網吧都算魚龍混雜。
她覺得自己也許瘋了,可內心那一團無法澆熄的火焰,讓她控制不住自己天天去那裏報道,甚至還騙着自己的父親是去同學家玩。
她好像變壞了,可她覺得很幸福。
記憶裏,那是充滿着期待美妙的日子,沒有真正的目的,不考慮未來,只是固執的那麽去做。
嘴角揚起來,卻在聞到熟悉酒氣時,瞬間醒來,全身的汗毛立刻立了起來,好像有人将她丢到了寒冰之中,她無法掙紮。
越來越不喜歡做美好的夢,醒來時那一刻的落差,怎麽也填補不了。不如做噩夢,醒來之後發現自己還活着,或許也覺得是安慰。
她怎麽就忘記了,現在的她怎麽還去奢侈那片刻的美好,即使是做夢,也有人将她記憶力的那部分美好。
她大口的喘氣,仿佛從噩夢中醒來,只有她自己清楚,沒有做夢,那些真實存在的畫面讓她不忍回憶,現實的氣息那麽重。不遠處的人影,正向着她一步一步靠近。
以前如果他回來,她是有知覺的,今天睡得太沉,竟然在醒來之後聞到那股兒酒氣才知道他回來了。
連那點幻想都不允許她有嗎?來提醒着她,真實的生活應該是什麽樣子?
沒有任何改變,他還是向過去那般,絲毫不考慮她的感受,直接将被子拉開,他整個人覆了上來。濃重的酒氣讓她胃翻攪着,好像下一刻都會吐出來。已經學會不去掙紮了,只要他滿意就好。
黑暗中,她竟然笑了笑。
顧長夜着她的睡衣,禁锢着她的雙腿,動作蠻橫的打開她的雙腿。她想要掙紮的,卻又覺得自己沒有一點力氣。
想要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那一分自欺欺人的惡心感讓她苦笑,用牙齒咬着舌尖,疼痛感讓她清醒起來。清醒的感受到他在她身上的力度,他動作有多蠻橫,還有那久久不散的酒氣回蕩在她周圍。
記住這一刻,這麽屈辱的感覺。
把自己想象成一條任人宰割的魚,任由他解剖摔打,反正結果只是一個,被他吃得死死的。
他今天似乎比往常要醉,完事後竟然趴在她身上,她很努力的從他身上鑽出來,他的氣息太重,刺激着她的眼睛發酸。
她記得,她拉着關甜的手,“他有很好看的鼻梁,很好看的眼睛,是我喜歡的樣子。”
“簡凝,你在說偶像劇臺詞?”
她笑着和關甜打鬧。
眼淚像灑下的珍珠不斷湧動,那不是偶像劇,是一部失敗的少女夢幻記,可她明白得太晚。
婚之初(九)
稀薄的光暈慢慢透進屋子裏,他睡得沉,她卻一直未再睡下,眼睛死死的盯着窗外,晚上沒有拉上窗簾,屋子裏比平時暗一些。自從搬到了這間屋子,她就覺得自己變成了陰生植物,因為陽臺外是一片樹木,屋內接受的光線一直很有限,她多半的時間會放在陽臺上,呆呆的坐着,等待一天之內太陽上升到中空時,一天之中僅僅有兩個小時,陽光可以籠罩在全身,那種感覺,就像一直期待着的希望,在等待許久後終于降臨都自己身上。
屋內的光線慢慢變亮,她轉過頭,看向身邊躺着的男人。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過他睡着的樣子了,還是高高的鼻梁,好看的眼睛,還是她喜歡的樣子,卻不再是她少女時期做夢的那個男人。她将他當做能夠帶自己走出城堡的黑色王子,卻不知道,他的侵入,是為了将自己帶向地獄。
婚後,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第二天醒來看他的睡顏,那會讓她一整天都很滿足。生活裏有她愛着的丈夫,真像童話裏的一場美夢。她喜歡親自做菜給他吃,希望能夠得到他的獎賞。他卻很少笑,她一開始很失落,後來見他對別人也如此,漸漸釋懷,想着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可他能夠答應娶自己,至少證明了自己在他眼中也是與衆不同的女人,于是相安無事。
直到她清楚了他心中的那個人是關甜,那帶着幻想的心,漸漸破碎,她會時時刻刻去想,他在關甜的面前,一定不是像對她這般冷然。他會對關甜笑,會十分寵愛關甜,會在關甜不開心的時候哄着她。
那幻想的一幕,都能讓她心口。
現在他睡着,表情安然,她卻不再像過去那般帶着眷念。甚至當他昨晚沒有像以前那樣離開,她感到不安,閉上眼睛也睡不着,本能的離他遠一點,仿若在她身邊有一條虎視眈眈的蛇,讓她不得其眠。
已經這麽久都沒有出現,偏偏在她覺得自己生活變好之後出現,也好,讓她清醒的知道自己的生活應該是什麽樣子。
突然,他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簡凝迅速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顧長夜似乎在笑,眼睛眯了眯,看着她身上的睡衣,輕輕吐出話來,“名牌睡衣?趁有時間多買點。”
本能的想到了不好的事,視線再放在他的臉上,帶着詢問,不敢出聲,怕又會惹他不痛快。
他的心情貌似很不錯,至少還有心情為她解惑,“免得你過幾天就沒有心情買了……”
簡凝沒有什麽表情的臉卻僵硬起來,她似乎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他打算對付他們簡家了,所以是回來看她笑話的?嘲笑她懦弱無知,将這段時間當做是眷顧,卻不知道會面對怎麽樣的後果。
“你想怎麽樣?”她的聲音很輕,還是能夠察覺到聲線的抖動,哪怕她盡力的平複自己。
“我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自信,從容,看她的表情就是手中手無縛的小白兔,他只需要捏住她的脖子,就能輕易解決掉她的生命。
她張張口,怎麽也說不出話來,是啊,他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誰又能改變?
至于她的存在,無非只是讓他在無聊時玩弄的寵物,能有什麽價值?
她的安靜,倒讓他有幾分詫異,“不求我?”
“我求得動嗎?”
他伸出手來捏她的臉,真是一張漂亮的小臉蛋,就這麽毀了似乎很可惜,“終于有自知自明了。”她連頭都沒有偏,那一份淡然讓他揚起了嘴角,“說實話,你難道不該感謝我嗎?如果沒有我,你永遠是那個活在象牙塔裏的白癡,看我把你變得多了解這個世界。”
“是,的确該感謝你。”
她的順從大概讓他無趣,收回了手,下了床直接離開了這間屋子。
簡凝的手的去擦掉下巴上他留下的痕跡,坐在床上許久,屋子已經大亮,她覺得自己現在肯定和一只幽靈沒有區別,沒有生氣,沒有感覺,甚至連哭都沒有了。
慢慢移動到浴室,将水開到最大,沖洗着自己的身體,慢慢加高水溫,滾燙的水讓她感到自己還活着。
水霧袅繞,暫時逃避掉那些不愉快。她一直喜歡用固定的方式定義因果,自己選擇的路,就得自己去承受,現在她自己也一樣,一切都是由她自己開始,如果她沒有說想嫁給這個男人,她的父親一定不會去找關甜,關甜不用死,顧長夜也不會想着折磨她,對付他們簡家。
她的少女夢想,害了所有人。能不能給她一個後悔的機會,她一定離這個男人遠遠的,永遠不會招惹他半分。她錯了,這一切她都願意承受,但她的哥哥和父親都是無辜的,可不可以不要傷害她的親人?
不能求,顧長夜如果看到她這樣,大概會更覺得快意吧?
傭人上來敲門,心裏感到詫異,卻也明白了,她們都知道自己洗澡時間長,一向不會打擾,那麽就是顧長夜的意思。
他竟然還沒有走,也對,她今天看上去一定不好過,他怎麽可能放棄看她難堪的樣子,這是她對于他而言最大的價值。
簡凝慢吞吞的踱下去,顧長夜已經坐在餐桌前,見到她的身影後,便讓傭人開飯。簡凝覺得他大概要失望了,自己能如何?難道還要像之前那麽蠢,找他鬧,找他抱怨,現在想起來她都想痛罵過去那個自己。
她一向吃得少,也沒有什麽食欲。
顧長夜的視線往她碗裏掃了掃,“看來得換廚師了,做出來的食物讓我家夫人如此難以下咽。”
簡凝捏緊了筷子,擡頭就看到他又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在他的視線之下,她将碗裏的粥都吃光了,“很好吃,我自己很喜歡。”
顧長夜看一眼旁邊站着的傭人,“沒聽到話嗎?她說很喜歡吃,還不去再盛一碗來?”
傭人戰戰兢兢的上前将簡凝面前的碗端去廚房。
她的胸口起伏不定,望了望天花板,“你究竟想怎麽樣呢?”
“我關心你身體,希望你多吃點。”他笑得詭異。
那後面沒有說出的話她自己都能猜到,多吃點,把身體養好,才能讓他折磨久一點。
她沒有再說話,知道與他永遠不會有正常的交流,見她再沒有什麽反應,他失去了樂趣,這才準備離開。
喉嚨裏的粥堵在那裏,全身都難受,她沖進洗手間,将食物全都吐出來,仿佛要把胃清空,這樣的生活,有沒有盡頭?
簡凝不想待在家裏,太過壓抑,她承受不住。離開了家,卻又不知道該去哪裏,她的行為都像被監視了一般,出門必須由固定的司機接送,是怕她跑了嗎?她又能跑哪裏去,何況她一如既往的懦弱,根本沒有那麽勇敢。
司機帶她去市區轉了轉,她按着自己的頭,那裏郁結難受,想了想,吩咐司機去墓地。
城郊有一片的墓園,以前一個長輩去世,她跟着父親來過這裏。看着那一大片灰黑色的墓碑,她總覺得有一股兒冷然,好像會冒出一股兒怨氣,哥哥總會笑她,鬼故事看多了,只是她還是怕接近這些墓碑。
現在呢?是她膽子變大了嗎?再也不感到害怕了,甚至敢穿行在這些墓碑之中,那一張張黑白照,就像一張張剪影,她完全沒有知覺。也許顧長夜說得對,他将她從城堡裏帶出來,她不再是那個白癡了。
她停在展恒的墓碑前,盯着那張笑着的黑白照,他笑得那麽開心,一如記憶裏的樣子。
“你,過得好不好?”她蹲下身來,對着那張黑白照笑,好似對着一個活人,能像小時候一樣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你以前就罵我,說我這樣的人,一旦被丢進了社會,鐵定活不下去,一定拉低了我們人民勞動力的勤勞水平……其實,我現在也是這樣,你怎麽不罵我?”
“你過去老說我懦弱,其實啊,我比你好啊,你看我現在……如果是以前,我絕對不會相信我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下繼續生存,看不到一點希望,可我還活着。每次我站在頂樓,都很想知道,你跳樓時在想什麽,就那麽跳下去了……”
“你的父母過得很好,你出事之後他們就移民了,嗯,好像還有了一個小弟弟……在網上看過他的照片,和你很像。你看你多自私,連自己的父母都舍得抛下……”
她神神叨叨的說了許多話,最後卻莫名的笑了起來,“展恒,其實我比你勇敢,你看我還活着。”笑着的臉上,流下的卻是晶瑩的眼淚。
她蹲太久,腿太酸,又揉搓着自己的腿。
旁邊的那個墓,她過去一直刻意的忽略,可今天,當她準備離開時,卻停了下來。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去看關甜的樣子了,還是笑得那麽燦爛。
她過去一直唾棄着,為什麽女人的友情都那麽淺薄,總會因為一個男生就絕交,而男生似乎就不會這般。她因為展恒責怪了關甜那麽久,又因為知道顧長夜心愛的女人是關甜而對她憤然,甚至還在顧長夜面前說過她死了是活該……
“對不起。”她輕輕的開口,她不應該那麽說。
其實也該唾棄自己吧,如果她将關甜當做朋友,首先想的應該是相信關甜,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而不是